类似爱情-爱在回忆里成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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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蔚澜并没有回到巴塞罗那,所有人都以为她回去了,那日在当地时间凌晨到了巴塞罗那,她提着行李在机场里突然茫然无措,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又为什么要再回来这座城市,对她来说,每个城市都有其独特的魅力,但那个城市如果没有她记挂着的人,即便那个城市再好再繁华又有什么用。她在机场坐了一夜,最后在第二天一早买了飞往曼谷的机票,再由曼谷转机来到了清迈。

    曾听很多人说过,清迈是一座来了就不想走的城市,的确,阴郁的心情在来到这座泰北城市之后豁然开朗。在古城里找到一家民宿住下来,才发现老板是个会讲中国话的泰国人,中文名叫林其,大家都叫他老林。他很年轻,不十分英俊,但很入眼,乍一眼,蔚澜根本看不出这个男人竟会是土生土长的泰国人。

    老林少年的时候曾在北京留学,广州工作,在中国呆了近七年的时间,造就了一口流利的中文。蔚澜后来问过他,为什么身为曼谷人的他最后会在清迈定居,他说:“因为我的爱人在这个城市。”

    那句话,蔚澜一直记得,就好像曾经的自己,因为一个不在了的爱人苦苦守着一座孤城,以为只要活在那里,就如同他还在自己身边一样,固守着过去,反而忘记了快乐。但是老林比她幸运,他有爱人陪伴身侧,所以即便不是在家乡,都是幸福的。

    一个人在外面久了,久而久之,再也找不回最初时的归属感了。她在清迈一待就是三个月,从老林的顾客变成老林的员工,不得不说这个城市和她以往认识的每个城市都不同,它有自己吸引人的魅力,渐渐地蔚澜已经开始遗忘那些不快乐的过去。老林说,活着就是要让自己快乐,就是要取悦自己。于是她也学着慢慢取悦自己,发现那并不是一件什么难事。

    结果,在这座自己渐渐喜欢上的城市,遇上了自己想要刻意遗忘着的人。

    那日午后,正是清迈最炎热的时候,蔚澜很怕热,所以通常在这个时候她一定会窝在民宿里打死都不出门,偏巧那天老林要回曼谷,接待中国顾客的任务自然而然落到了蔚澜手里,阳光肆意践踏着她,她顶着烈日在骄阳下等了足足十分钟,忽然身边被一片阴影罩住,来不及回头,对方已经用大手罩住她的脑袋,熟悉的气息瞬间包围住她,连呼吸都显得局促起来,即便已经分开几个月,他身上特有的气息她还是立刻就认了出来,心里不知是喜是悲,她只知道,自己逃不掉了。

    在异国他乡,她再一次和他重逢。

    厉言嘴角微微弯着,见她傻了,拿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怎么了?见到我太兴奋了?”

    蔚澜呆呆看着他,这个人,还是记忆里的样子,可又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蔚澜由心底升起一股悲哀,拼命想躲开的,可还是逃不过自己的心,而偏偏,她并不抗拒和他的再次相逢。这才是对她来说最大的危机。

    “你……来旅行?”她想了很多,最后只问了这么一句。

    他点了点头,不置可否,看了眼她手里写着名字的大纸牌,瞬间明白了什么:“你在等顾客?正巧我还没订房间,你那儿还有房间吗?”

    “没有了。”她立刻回答。

    “蔚澜,我们至少还是朋友。”厉言蹙了蹙眉道。

    “我们不是朋友,厉言,我们之间从来不是朋友,顶多只能算是认识,你见过特意到你身边欺骗你算计你背叛你的朋友?不要再自欺欺人了,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了,我们回不去了。”

    他们回不去了,就算她承认她爱他,他们也回不去了,纠葛着太多恩怨的感情,蔚澜从来不相信能够长久。人心总是脆弱的,经历过从前,她已经不敢再奢望以后。

    厉言无话可说,默默低了头,他早该猜到,坚毅如蔚澜,走到了这一步怎么还有可能再回头,但是他知道,蔚澜已经不怪自己了,从她的表情她的语气里他能感受到,眼前的蔚澜已经没有从前那般尖锐。

    他看着她领着两个游客拐进一条巷子,想再跟上去,已经没了她们的踪迹。想必是刻意避开了他,他千辛万苦,才知道她来了清迈。顶不住心里的思念,明知道这样做或许会让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他还是来了。

    他想念她,那么想念她,想得夜里胃翻江倒滚的痛,他深爱着的女子,就这样消失在自己的生命里,他有多不甘心。

    蔚澜连日来的魂不守舍还是被小熊看了出来,小熊是老林的妻子,两人相差五岁,却恩爱有加。蔚澜很是羡慕他们,毕竟有情人能够终成眷属,仍是一件值得让人钦羡的事情。

    小熊用蹩脚的中文在她耳边诡异的笑笑:“你最近很反常哦。”

    蔚澜叹了口气,摸了摸肚子道:“最近总饿肚子,能不反常吗?老板娘,我们的餐食是不是该加量了?吃不饱我哪有力气干活?”

    小熊顿时乍舌,蔚澜看上去瘦,但胃口着实好,几乎是自己两倍的饭量,她皱了皱眉,刚想挖苦,目光突然瞥过蔚澜微微隆起的小腹,心里突然一惊:“蔚蔚你……”她捂住嘴巴,有些不敢开口。

    蔚澜点了点她的额头:“好聪明,一下就猜到了,所以以后要我要吃两人份的饭,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知道吗。”

    “可是蔚蔚,你什么时候……孩子的父亲呢?怎么让你一个人在这里?”

    “孩子是我一个人的,有我就够了,要父亲干什么?”蔚澜反问,随即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不是不悲哀的,她很小的时候就没有父亲,一直跟着母亲生活,后来母亲去世,她真正成为一个孤儿,无依无靠,好像这世界上再也没有可以让自己牵挂的人或事。她曾想过,将来自己的孩子一定要有一个完整的家庭,可是没想到她的孩子,还是没能逃脱和自己一样的命运,终究会是一个不完整的孩子。

    刚知道有孩子那会儿,那股喜悦过后,更多的却是忧愁,她想过不要,然而走进手术室的那刻她才惊觉自己的残忍,最后踉踉跄跄的逃离了那张冰凉的手术床。她要这个孩子,即便孩子没有父亲,她自己一个人也能把他抚养长大。

    “蔚蔚你……”小熊想说你总是让人心疼,从和蔚澜相熟开始她就一直觉得心疼这个来自中国的女孩子,她独立,坚强,实在是因为身边没有可以依靠的人。除了她自己,她对她的家人朋友绝口不提,好像她生来就是孑然一身,没有亲人。她不笑的时候,好像有很多很多的心事,那张脸上总印着一种哀愁,就算是笑着,仍让人觉得寂寞。

    蔚蔚是一个让她想要给她拥抱的女孩子。

    小熊这么想着,果真给了蔚澜一个大大的拥抱。蔚澜趴在她怀里,起初只是肩膀微微抖动,后来终于忍不住小声啜泣起来。很久没有人给她这样的拥抱,她都快忘了温情是什么滋味了。她抓着小熊的手,哭起来。

    你知道那种让人不得不坚强的感觉是什么样的吗?就好像没有了任何可以后退的后路,你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头,你永远没办法知道自己在这条路上究竟能走多久,会遇上什么,但除了前进,你别无选择。

    如果可以软弱,谁又想真正坚强。曾经在顾临身边的蔚澜,或者在厉言身边的蔚澜,都没有如今的蔚澜这样坚强,因为曾经的她身边有人可以依靠,现在的她除了自己,无人可依,人生在世,或许这又是另一个悲哀。她想要的肩膀,终究不属于她。

    晚饭过后蔚澜很早便睡下了,许是哭过的原因,很快就睡着了。小熊安顿好她,到了前台才发现院子里有人,她用中文跟那人打了招呼,那人很英俊,看上去却冷冰冰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小熊一下失了和这个人交谈的欲望。

    但是令她没想到的是这个男人反而主动上前,虽然还是一脸淡漠,但语气还算平和:“请问蔚澜是住在这里吗?”

    “你是说蔚蔚吗?你是?”

    “我是她朋友。”他简单回答,幸好那日看了一眼蔚澜手上的纸牌,抓住了重要信息,古城并不大,几圈转悠下来,想找不到她都难。

    小熊打量了他好几圈,三个多月来蔚澜从来没有提起过任何有关于朋友的话题,以至于这个英俊的男人突然告诉自己他是蔚澜的朋友,让她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一般的朋友还是不一般的朋友?”也不知怎么的,忽然想起蔚澜肚子里的孩子,小熊忽然便脱口而出。

    厉言显然有些尴尬,但他掩饰的极好,弯了弯嘴角反问:“你觉得呢?”

    小熊想了想,道:“蔚蔚睡着了。”

    “我看她一眼就好,不会打扰到她。”厉言的回答让人无从拒绝,小熊侧了侧身,对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其实,能大老远从一个国度跑到另一个国度来看望的人,关系能一般到哪里去呢?只怕他就是让蔚澜有了孩子的男人。小熊鼓着腮帮子百思不得其解,这个男人的气质和谈吐一看就不凡,人也长得不错,为什么蔚蔚会拒绝让他做自己孩子的父亲呢?

    蔚澜在这里的房间在一楼转角的嘴角落处,不大,但很温馨,厉言轻声轻脚的进门关门,动作一气呵成,蔚澜果真睡着了,他在她边上蹲下,细细端详她的面容,只不过几个月没见,就仿佛觉得他们已经分开很久很久了,她还是和以前一样,连睡觉的时候都习惯性的蹙着眉。

    厉言忍不住伸手想抚平她皱着眉,然而手在即将触到她的时候还是顿住,最后自嘲一笑。他们之间曾经那么亲密的关系,到如今变得这样小心翼翼,连想碰碰她都生怕惊动了她。

    蔚澜一向是浅眠的人,如果换了从前,大概只要一有人在身边便会察觉,可自从有了孩子,整个人似乎都变得迟钝起来,天微微亮的时候她才迷迷糊糊的清醒过来,不想第一眼入眼的不是清晨的阳光,而是一张她心里几近不敢奢望的面孔。

    心里咯噔一下,好像有什么顿住了。

    厉言微笑着,只是看着她,两个人面面相对,谁都没有最先开口。她看得近乎有些痴了,很多年前的顾临也是用这样的眼神望着自己,那时她睡床上,他睡地板,每天早晨,她第一眼见到的便是睡眼朦胧,却还是比自己早醒的他,正因为那个时候的日夜相对,才让她相信这个世界上也会有天长地久,以至后来突然的死别,让她那样痛不欲生。

    如果最后注定得不到,她宁愿一开始什么都没有得到。

    “醒了?睡得好吗?”厉言像是一点也没察觉到她脸上的异样,笑眯眯地递给她一杯热牛奶。

    所有的一切都太过熟悉,像一根针,狠狠扎进她心里去。她定定的看着他,并没有去接他递来的那杯牛奶。她觉得荒唐而可笑,明明已经下定决心忘记,为什么这个人却突然不远万里跑来这里,他们之间的是非纠葛,已经多得她不愿意再纠缠。

    “厉言,你究竟想干什么。”她闭了闭眼,终是张着嘶哑的喉咙说道。

    “给你牛奶喝啊。”他答得理所当然,那样的微笑,少了从前的冷漠和算计,平添了几许平和,也许曾经的蔚澜不会想到,一贯淡漠的厉言,也会有如此微笑。

    “不要装傻,厉言,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不要玩这种游戏,没有意思。”蔚澜从床上下来,推开他,拉开门对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厉言终于放下手中的牛奶,走过去从她手里接过门把手关上门,他们隔得很近,以前的每一次拥抱,她都到他心脏的位置,听着他的心跳声,那样心安。

    “蔚澜,我们重新开始,我要你在我身边。”他说得十分认真,那双眼睛里倒映出苍白的自己,蔚澜不忍去看,她总是在想,如果这个人没有对自己那么好,她后来会不会心动,会不会不忍,又会不会生他的孩子呢。

    可是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如果,他对她那样好,好到她自惭形愧,他明明知道她去到他身边居心不良,仍然待她若宝,光是这份情谊她就已经无法消受,何况她亏欠他的,其实又岂止这些而已。

    “厉言,我想不用我说我们之间的关系,你还不明白我接近你的目的?这样一个我,你要怎么留在身边?不要再自欺欺人了,我们都过了为爱奋不顾身的年纪,我没有精力和力气和你玩爱情游戏,从踏出法庭的那刻起,我们就结束了,真正结束了。”她望着他,一字一顿,从来没有什么时候让蔚澜觉得自己如此残忍,她看着他舒展的眉心渐渐蹙起,觉得自己就像一个侩子手,亲手扼杀了这段还未发芽的感情。

    有些爱啊,总是来得太不合时宜,等到他们想爱的时候才发现,他们已经无从爱起了。被过去和欺骗蒙蔽的感情,又能走多长的路。

    厉言缄默不语,他想他或许知道蔚澜为什么会这样排斥自己,可即便知道又如何,他们两个人,注定千山万水,从前到现在,他一直都想很认真的将她留在身边,或许是他做得还不够好,终究还是没能将她留下。

    他抬起手抚过她的额头,指腹触到她冰凉的皮肤,怎么办呢,仍是舍不得放手,渴望将她放在心上好好珍藏,他曾经错过一次,如今怎么还能再错过第二次?

    “蔚澜,给自己一个机会,人不能总活在过去。”他吻了吻她的额头,转身离开。

    蔚澜盯着他的方向,站在那里很久很久,连自己泪流满面都未曾发现。很久以前,她以为这世上再也没有人会真心待自己,怎么还会有人像顾临那样待自己好呢。可是为什么这个出现的人,偏偏会是厉言,她无法言爱的这个男人。

    喉咙微微发涩,她突然脸色变得苍白,飞快跑到卫生间干呕起来,呕了好一阵才发现,根本什么都没有吐出来。怀宝宝的过程如此艰难,她忍不住摸了摸肚子,可即便如此,她还是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这是属于她的孩子,她一个人的孩子。

    而厉言在清迈的同时,G市却在几个月之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继乔氏宣布破产之后,厉氏也频临倒闭,池景和连日来一个安稳觉都未曾睡过,已经连续四十八小时未曾合眼,他望着一堆乱到无从下手的财务报表,头痛欲绝。

    他承认他的确低估了厉言,这么多年他把厉言当成是自己生平第一对手,也自负的以为在G市,也只有厉言才配做自己的对手,没想到他处心积虑,结果还是输了。厉言不愧是厉言,可以一手把厉氏从泥泞中拉出来,也能将厉氏推进万劫不复,他的心冷到连身为同道中人的他都未曾看透。

    最后一次见到厉言是在一个月前,那时厉言正翻天覆地的寻找蔚澜的下落,而同时厉氏的财务也出现了巨大的危机和漏洞,厉氏的资产早已在半年前悉数转移,可动用资产几乎呈负值,换言之,池景和辛辛苦苦算计来的公司,不过是个空壳公司而已。

    “你真是厉害,我没想到你早有防备。”池景和第一次对这个对手产生敬佩之意,但也仅仅是一瞬间而已。

    厉言看都不看他,随意道:“身边的人个个如狼似虎,总要防备点以防万一才是。”

    “你一早就知道你身边那个女人有问题,还故意转移资金留着个空壳公司陪她玩?如果我没猜错,你很早之前就已经开始一点点将厉氏的资金可不动产转移了,厉言,你的城府比我想象的更深。”

    这句不知是贬义还是褒义的话却让厉言笑了起来,回敬他一句:“承蒙夸奖,彼此彼此。”

    正如厉言自己所言,他身边有多少等着看自己摔死的人,在这样的环境下怎么还能不早做防备,尤其当乔氏内部开始出现严重资金问题,他就更加确定,确有人在背后捣鬼,一而再的发生事情,并不能用巧合来形容。

    只能说有人等着看他厉言身败名裂。只不过那个时候他没有想到,这个人想着让他身败名裂并伙同别人算计自己的人,会是蔚澜。

    如果可以,他宁愿去怀疑身边任何一个人,也不愿去怀疑蔚澜,这个好不容易让自己感受到信任和平和的女人。

    池景和一想到那次和厉言的对话,眼睛里就放出锐利的光。他不相信自己会输给厉言,他只不过运气差了些罢了,还有蔚澜那个女人,不知怎么的,最后一刻竟然心软了,之后走得不知所踪,全无音讯。

    “看来还是厉言棋高一招。”这时原本静谧的办公室突然传来声音,池景和靠在宽大的老板椅上,连眼皮都懒得睁一眼。

    胡耀坐在他对面,完全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古人说的没错,与虎谋皮,最后一不小心就会被虎吞了。好在他池景和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否则以胡耀的心智和手段,怕是没多少人能安然无恙。

    “厉氏的资产现在可是负的,你想好怎么应对董事会和银行了?”

    池景和这才懒洋洋的睁开眼斜了他一眼:“这个自然不用你胡总操心了,大不了,宣告破产,也不至于血本无归,胡总觉得呢?”

    胡耀不动声色望向面前的年轻人,池景和也的确算个商业奇才,但和厉言比起来还是逊色太多,他一直都知道要搞垮厉言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即便后来利用感情的弱点,居然也没能真正整垮厉言。不过倒是他小看了厉言,他没想到厉言那小子居然一撒手可以将资金都转移了,连上辈留下的公司都轻易不要。

    “看来他一早就防着呢,那次将他引开以为是个绝佳时机,不过现在想想,也说不定是他请君入瓮的计策,也不知道到底是谁算计了谁。”

    两个人谁都没再说话,心里却清楚的知道,他们以为自己算计了厉言,或许正好相反,是自己被厉言算计了。厉言和蔚澜获救之后,一般人一定极力挽回落入别人手里的公司,而厉言却恰恰相反,有条不紊的签署股权转让书,反而过上了悠哉的日子,那个时候连池景和都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走进了厉言的圈套,但骄傲如他,不会承认自己败给了厉言。

    就在胡耀进来那一刻,池景和在心里就已经下了决定,如果保不住厉氏,也不会让厉氏轻易落入胡耀手里,虽然他憎恶厉言,但并不代表自己对厉氏没有感情,事实上他对厉氏的感情并不比厉言少,只可惜生不逢时,所以他们无法成为朋友,而只能是敌人。

    蔚澜的小腹随着时日的增长渐渐隆起,而她原本根本不打算让厉言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初在清迈见到厉言,她以为不过是他一时兴起,想着没过几日他便会走,没想到他一来,就待了一月之久,他每天都来民宿看她,有时候陪她看书喝茶,有时候跟在她身后看她逛街,她假装没看见他,他就真的把自己当成一团空气,蔚澜几乎要怀疑,这究竟还是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厉言。

    她认识的那个厉言,骄傲张扬,站在人群里便是最风光的那一个,何曾像现在这样,对她低声下气,百般讨好。她也不曾想到,除了顾临,会有另一个男人像顾临那样对待自己,甚至比顾临待自己更好。

    最后连小熊都看不下去了,忍不住责怪她:“你看他对你多好,老林都没有像他这样心细,何况你的肚子……”她担忧的瞥了瞥蔚澜的肚子,“你确定真的能瞒住他?”

    蔚澜耸了耸肩:“如果瞒不住,我会离开。我们之间,不是他走就是我走,总要有一方先离开对方。”

    她也曾问过自己,为什么一定要选择分开,如果她可以稍微对自己妥协一些,或者她可以遵循自己的心意,他们两个人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累。后来在许多个夜晚,她对着夜空默默发呆,才知道那是为什么。

    因为背叛和欺骗。他们的感情经历过太多负面,连她自己都不确定在这样一份充斥着负面情绪的感情里究竟还剩下多少真诚,她没有办法找到答案,于是决定放弃。没有任何人放掉一段感情是会死的,他们如是。

    清迈的五月相当于国内的八月,是一年当中最热的时节。彼时蔚澜的小腹已经隆起,但也只有自己才看得清楚,因为衣着宽大,厉言一直未曾发现,她的肚子里正酝酿着一个小小的生命。

    直到那天夜里,蔚澜突然发起高烧,在梦里说起胡话,他连夜送她赶往医院才知道,他竟即将做父亲,可他还没来得及迎接这份喜悦,就被医生当头一棒,心里瞬间无味复杂。

    那日他陪蔚澜在院子里乘凉,快到凌晨的时候蔚澜已经歪在躺椅上睡着了,他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无奈摇头,他们之间相处的时间不算少,可从前的她一点不似现在这般贪睡。他抱起她,手触到她皮肤的时候觉得有些不对劲,烫的几乎无法触碰。厉言有些急了,拿湿冷毛巾一遍遍擦拭她的面颊,长这么大,哪里知道怎么照顾人,手忙脚乱,最后不但没能让蔚澜的温度降下来,反而开始说起胡话。

    她睡得并不安稳,一直念叨着:“对不起……”其中夹杂着哽咽,更多的却是挣扎。

    厉言心口裂开一道口子,心疼的捧住她的脸:“何必这样难为自己,明明自己过得一点也不好,为什么不能试着让自己快乐点。”

    而她始终只有一句对不起,仿佛有千言万语要说,但汇总起来,只说得出这么三个字。

    对不起,究竟是对过去的顾临说,还是对现在的厉言说的呢。

    最后厉言经不住心里的不安和恐惧,还是连夜将她送到了医院,果真发了高烧,可偏偏那个时候原本一直昏睡着的蔚澜却不知怎的突然清醒过来,激动的抓住他的手腕一个劲摇头:“不打针,不吃药……”

    “乖,打了针吃了药就好了,睡一觉醒来就会舒服多了。”厉言哪里知道蔚澜心里在担心什么,可蔚澜越来越激动,抓着他的手力道不断加大,又是哭又是摇头。

    “不能打针不能吃药,不能……”

    可是生病了怎么能不打针吃药呢?厉言不及问话,医生已经率先走了过来:“为肚子里的孩子考虑,还是选择物理降温,但如果温度一直无法下降,只能考虑打针。”

    厉言的脑子有一瞬间停止转动,他觉得自己似乎听错了什么,不确定的吐出两个字:“孩子?”

    医生理所当然的点头:“吃药打针对孩子都会有影响,刚才我们已经对她做了细致检查,检查报告一会儿就会出来。”

    厉言的手脚冰凉,心里狠狠一抽,痛得整个人微微一颤。视线转向脸色苍白的蔚澜身上,他一直觉得蔚澜足够独立足够坚强,却没想到在这件事上她也独立到这种地步。而他作为孩子的父亲,竟是最后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可怎么忍心怪她,她一个人藏得这样苦,这段时间,想必心里并不比自己好受多少。

    好在蔚澜平常体质并不算差,一晚上下来,温度竟恢复了正常。就在天快亮的时候,医生忽然将厉言叫进了办公室。厉言直觉不会是什么好事,手心不自觉的握紧。

    从前纵然在商场如何,都没像此时此刻这样紧张。

    医生将一张报告单交到他手里,顿了半晌才道:“她肚子里的孩子发育的并不好,可能是常年焦虑,母体给予的营养并不充分,导致孩子严重缺乏营养,如果一直这么下去,情况并不乐观。”

    话意已经简明易了,厉言眼睛倏地眯了眯:“什么叫并不乐观。”

    许是感受到眼前这个男人带来的压迫感,医生停了许久才道:“情况严重者,无法顺利生下孩子。”

    也就是说,可能会胎死腹中。

    厉言并不傻,这样的潜台词他还能听得懂。拿着报告书的那只手微微抖了抖,他薄唇抿了抿,问道:“能保住孩子吗?”

    “这要看她的身体状况,如果她的身体一直这么下去,孩子只会连累她,其实你们还年轻,以后还有很多机会。”医生一脸言尽于此的表情,饶是再傻的人也能听懂其中意思,若不是蔚澜的身体状况已经严重到不适宜要孩子,医生又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从来面对任何事情都面不改色的厉言,第一次尝到一种叫做败北的滋味。他败给了这个女人,一次又一次,在她设下的这场战争里,毫不犹豫的成为了她的俘虏。

    蔚澜睡得很安静,脸色仍然十分苍白,厉言心疼的拿手捂了捂她的脸颊,记得刚认识她那会儿,即便瘦的不像话,可至少还脸色红润,活脱脱一个十分健康的女孩子,怎么才这么些日子,记忆里的女孩子竟变得如此苍白。他曾经说过,其实她可以不用这样为难自己活得那样累,可终究还是他的错,他夺走了她曾认定一生的爱人,后来又无法给她安定的生活,终归是他的错。

    “蔚澜,要怎么做,你才敢对自己好一点呢?”他喃喃着,将脸深深埋进她的肩膀里。

    这个世界上从来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所以是不是也至少说明,蔚澜是在乎着他的呢?

    感觉有微微的湿意濡在肩窝处,蔚澜本能的动了动,对方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快速离开,待她睁开眼的时候,厉言已经好整以暇的望着她,蹙着眉,仍是那样的眼神,那双漆黑瞳孔里,满满的全是自己。

    她承认,自己很喜欢这样看着厉言,厉言的眼睛里她能看到自己清晰的倒影,每每他这样看着她的时候,心里总忍不住觉得满足,这满足即便布满了负罪感,仍让她甘之如饴。她是胆小鬼,不敢承认,所以只能在自己的世界里输的一败涂地。

    一路的沉默让蔚澜知道,自己想隐瞒的终究还是让他知道了。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几次看看他欲言又止,厉言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男子,其实她根本无从分辨,只知道在那个时候看到的人是他,只知道当年那些事情是他一手造成又非是他初衷,他们是什么关系,该走怎样的路,暧昧或者疏离,两个人,是否最终都只能走向各自的天长地久。

    小熊焦急的等在门口,见到蔚澜终于平安无事才松了口气,她扶蔚澜进去休息,出来的时候才发现厉言一个人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像一个丢了魂的流浪汉,额头撑在膝盖上,全身几乎蜷缩,那么没有安全感的姿势,突然间便让她心口一痛。

    那一刻她才知道,原来爱到无奈才是爱情最伤的陌路。

    “她爱你。”小熊在他身边坐下,歪头看向他。这个男人她不懂,看上去那么强大,居然也会有这样无助脆弱的表情,就算每一个人都有其软弱的一面,但看到他呈现这样的状态,即便认识不过几天,还是让小熊觉得吃惊。

    厉言对她笑笑,摇了摇头缓慢而又清晰地说:“连我自己都开始怀疑,究竟值不值得让她爱,你知道吗,我很早的时候就知道她接近我一定是带着某种目的的,从小的教育让我对任何人都心存警惕,可就算那样,我还是纵容她留在我身边,那个时候我想,只要她能快乐,失去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又算得了什么,可是后来我才知道,她要的东西我根本无力偿还,那些青春和感情,那个爱过的人,我还不起,我从来不觉得自己会面对失败,就算在最黑暗的那段日子,我也没有怕过,我真的没有怕过。”

    厉言涩涩的喉咙发出干涩的声音,他从来没有怕过,哪怕那时和她关在屋子里不见天日,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去,哪怕被扣在拘留所里,未来不知,他也没有怕过,但是他却怕她撑不下去。他或许不能真正明白那种恨是什么样的,但他知道,长久以来支撑着蔚澜走下来的,就是那个恨字,她恨他,所以才能那么清楚的知道自己要什么,才能义无返顾的和他走到今天,但倘若一个人最终在失去支撑自己的信念之后,还会剩下什么?

    他担心蔚澜,不是因为她不再属于他,不是因为她不在他的身边,他只是担心她会撑不下去,循环当年失去顾临时的悲痛,心里的伤一次已经很难痊愈,何况两次?

    小熊歪着头,并不能完全听懂厉言的意思,她双手合十,认真地对厉言说:“你们会幸福的,你们的宝宝就是见证,没有爱,怎么会有宝宝?”

    她一直坚信,只有相爱的人才能拥有爱的结晶,而蔚澜要这个宝宝,已经说明了一切。

    有些人总是不敢面对自己的真心,茫然失措着,对未来的迷惘和从前的追忆,活在那个巨大的牢笼里为自己编织着一场梦,蔚澜那么美好,怎么会得不到幸福呢?小熊始终记得蔚澜第一次走进自己视线时,她穿着一件雪白的衬衫和一条洗的发白的牛仔裤,身后只有一个小小的行李箱,对着自己说:“我看到你们在招人。”

    没有紧张也没有害怕,她那么自然的站在自己面前,让自己一下子便下了这个决定:就是她了。人和人之间的缘分有时十分奇妙,但这种一眼便认定的情谊却是少之又少,这让小熊更加觉得,蔚澜是个特别的女孩子,失少在自己眼里,她是。

    厉言离开G市半年后,池景和最终向法院申请了破产,他遣散了厉氏所有的员工,而自己所有的资产也所剩无几。那天下午,他一个人坐在空旷的天台上,想起这些年来自己的努力,他和厉言也曾是好朋友,但许多人心里明了,在商场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早在几年前,两个人的友谊就早已名存实亡。他会和胡耀合作,正是因为看中了蔚澜这个弱点,他以为这一局,自己笃定的赢,却恰恰算错了一步,厉言即便再喜欢蔚澜,也不会把自己的软肋曝露在大庭广众之下,他既然敢这么做,便已经铺好了所有的退路。那时他被喜悦冲昏头脑,竟忘了,厉言本就是一个不好对付的对手。

    若他是这么容易就能被打败的,这些年,自己又怎么会独独将他当做了对手。

    身后传来脚步声,尖细的高跟鞋踩踏在水泥石上,发出尖锐的声响。池景和扬了扬嘴角,讽刺一笑,不多时,那人便走到他面前,蹲下来,细细打量着他。

    易然眯着眼睛,白皙的皮肤吹弹可破,她不过二十出头,那么美好的年纪,身上却不复从前的快活和洒脱。顿在那里,忽然开始回忆,自己有多久没有这样看过他?不得不说有的时候,命运真是一件很奇怪的东西,你在他最风光的时候离开了他,却在他最落魄的时候回到他身边。

    池景和本能的转过头,这样的狼狈,不愿将她心里的那个影子抹去,笑道:“还来这里做什么?一切都结束了,厉言应该给了你衣食无忧的以后,你可以过得很好。”

    “你真的愿意这样吗?”她问他,一如当年。

    “这就是结局不是吗?我们都有自己逃不开的宿命,你有你的,而我有我的,你也看到了,我输了,我始终输给他。”拳头不自觉地握紧,池景和脸上却依旧笑着,或许是因为长了一双桃花眼的关系,此刻的他面上少了阴霾,反倒多了几分柔和。

    这么多年,她总试图褪去他身上的阴厉,终归是没能做到,到后来不得不离开他身边,而如今,失败竟反而让他开始柔和。

    易然摇摇头:“他从来没有想过要跟你争,你以为这么多年你做过什么他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吗?我不说厉言是个好人,但他至少比你更珍惜你们之间的友谊,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在你设计得到厉氏之后他不过默不作声的走掉,连争都没有和你争一下?为什么他会特意从意大利把我带回来?池景和,厉言他一直都在容忍,只有你一个人认为你们两个是一场战争,其实这么多年,这不过是你一个人的斗争。”

    晃荡一下,池景和撑着地面的手险些有些不稳,还有什么比这更残忍?被自己当做对手的人其实从来没有想过要和自己斗,多年来的一厢情愿终归还是将他们从前仅存的一点友情消耗殆尽,或许易然说得对,如果不是早有察觉,又怎么会在这么短时间里可以不动声色的将所有资产转移到其他地方而没有惊动到任何人呢?

    他忽然嗤嗤一笑,看向她:“所以你现在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看笑话?还是看一个曾经抛弃过你的男人的落魄样?”

    这就是她认识的池景和,极端,自私,缺乏安全感,可这只是他孩子气的那一面,她记忆里的他,不是后来那个唯利是图,勾心斗角明争暗斗的池景和,她认识的池景和,是会在米兰夜色的酒吧里把自己拽出来并教导着好女孩儿不该来这种地方,是会在冬日里拉着她的手呵暖小心翼翼的问她如果受不得冷便回国去,是说着等她长大他就回来娶她,她心里的那个人,一不小心,就被时间的洪流带走,从此再也没有回到过自己身边。

    那个时候,为什么没有拼了命的在他身边,让他变得如今这个样子呢?易然知道,在池景和心里,事业和爱情永远无法成为等比,她也始终不能留在他的心尖上,想要留住当年他的心,简直妄想,但即便如此,她仍后悔,若当时自己多一点坚持,是不是现在的结局就会不一样?

    “易然,你不该回来。”池景和淡淡说着,起身拍了拍外套,嘴角歪着,有那么一瞬间,仿佛回到了很久之前的他们,那个总是笑得吊儿郎当,却独独会对她认真的池景和,易然愣了愣,如果时光倒流,她希望回到他们最初相识的时候,然后告诉他,她不爱他。

    当她爱他变成一件决绝而残忍的事,除了说她不爱他,竟然再也别无选择。

    “回来吧,阿和,你背负的太多,那些东西太沉重了,放掉吧。”易然望着他的背影,不确定他是否会听自己,也或许他会像从前那样讥笑她多管闲事,然后反问她站在什么立场。的确,她没有立场,在他被自己心里的阴霾吞噬的时候她没来得及拉住他。

    这一次,池景和沉默着,嘴角的笑容凝固,连伪装的笑都无法再堆起来。阿和,他的记忆里,只有两个人会这样亲密的叫自己,一个是易然,还有一个,是他母亲。他始终记得小的时候母亲总会温柔的拍着自己的头说:“我们阿和是最聪明的孩子,将来一定会成大器。”他一直都很努力的朝着母亲期许的方向走,就算后来母亲因为车祸去世,他仍强撑着,走过所有荆棘,一路走来,坎坷困难,他从来没有觉得累过,可是就在刚才,易然一声阿和,唤醒他沉睡了这么多年的对亲情的渴望,他才突然发觉,自己好像累了。

    那一年父亲过世,由父亲和厉言父亲共同创造的公司忽然便更名成了厉氏,年少轻狂,一心想将属于父亲的东西夺回来,商场如战场,这些年他没有一刻真正心安过,到头来一场空,背负的太多,得到的太少,或许这就是他应该承受的宿命。

    池景和回过头,对易然轻轻笑了笑,那笑带着温柔,仿似回到了最初的相识,不夹杂任何其他情绪,易然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他,却听到他用再不过温柔的声音说道:“易然,该回去的人,是你。”

    有些人,你错过了就是一生,似水年华,敌不过时间苍老。

    池景和就那么离开了厉氏,这个他这么多年一心想得到的地方,最后留给自己的只是一具空壳,到头来他连空壳都没能守住。恨厉言吗?说不恨是假的,不过失去这些后池景和才开始发现,原来心里最想要的,当真正得到的时候,完全没有想象中的快乐。有得必有失,他不知道这么多年,自己究竟是得到多一些还是失去多一些,他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们都回不去了。

    原来,并不是他们错过了,而是他从来没有把她并入自己的人生里。易然还记得厉言突然出现在米兰的那个傍晚,他风尘仆仆而来,只是一句:“跟我回去吧,他心里应该想见见你。”只是这么一句话,几乎让她放弃自己好不容易堆积起来的伪装,义无返顾的跟他回来。然而回来之后呢?恐怕厉言早已看透池景和被阴霾吞噬的心,厉言并非善良,但他从来没有想过要跟池景和争什么,为什么连她都能看透的事情,只有池景和一个人看不透,钻牛角尖呢?

    她想,或许那个时候跟着厉言回来,本身就是一个错误。耐不住思念,终究还是想再看看他而已。他们的曾经,终归已经变成曾经过去了。

    和小熊的渐渐熟悉后,厉言也搬进了小熊家的民宿,住到了蔚澜对面的房间。那天蔚澜起床见到厉言时大大吃了一惊,他手里端着早餐,正准备敲门。两个人站在门口一里一外,一时间谁也没有先开口。

    蔚澜本能的抚了抚肚子,才侧身让他进门:“你都知道了。”

    厉言放下餐盘走到她身边,像从前那样摸摸她的头:“不要什么事都自己撑着,你还有我。”

    手指颤了颤,蔚澜定在原地不敢动,她没想过自己还会和厉言如此亲近,她以为他们的关系,在走出法庭的时候就已经了断,曾经,她幻想过或许也能忘却那些过往重新开始,但是太难,一个人的过去就像一道伤疤,即便痊愈,疤痕仍在。

    “不管怎么样,你都是孩子的父亲,这点我没法否认。”她低了低头,所以也自然接受了后来厉言提议的请中医调养身体。自从出院后,虽然厉言不说,但她也知道,自己的身体的确需要调养,为自己,更为肚子里还未出世的孩子。

    她常常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发呆的时候偶尔会想起顾临,想起从前两个人的誓言,现在竟渐渐也觉得淡了,那个以为会一生一世的人,成了梦境里最虚无的飘渺和绝望。

    顾临,你会不会怪我生下这个孩子呢?可是我需要他,我需要这个孩子,在我孤独的时候,至少有个可以寄托的地方。

    原来你以为会铭记一生一世的人或事,到最后竟也会真的被时间冲淡。有人说时间是最残忍的,果然不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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