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者读小小说,第一接触的是它的语言,第二注意的是它的故事,注意故事的起承转合,也就是结构。对小小说而言,语言是它的血肉,结构则是它的骨架。作者只有把这两点把握好了,才能真正把小小说写短写好。
有人说,小小说应具备三个特点:即小说的情节,散文的篇幅,诗歌的语言。我认为有一定的道理。我们说它要用诗歌的语言来写,并不是说它要合辙押韵,而是指它的凝练概括性,鲜明生动性和跳跃性。
首先它叙事要简捷明快,直截了当,一般不进行具体描写,即使有描写,场景和画面往往都是压缩的,点到为止的。
我写小小说,总是千方百计地“长话短说”。我的一些作品,如果拉开来写,完全可以写成短篇小说或中篇小说,比如《红鬃马》《猎神》等,都可以写得长些,但我都用了一千多字便结束了战斗。我摒弃一切没必要的描写,用最明白简练的语言告诉读者我的故事,实在要描写了,比如红鬃马的鬃,我也只写了一句话:“夕阳也照着它的红鬃,那顺着脖子拖下来的长长的鬃毛一跳一跳,正如一团火焰在燃烧。”我觉得,这就够了。
第二,语言一定要鲜明生动,要有自己的风格。我不敢说我的语言有多鲜明生动,但起码我的语言比较平实,比较幽默,人家读我的小小说,往往会捧腹大笑。这种幽默不仅指的是某一句俏皮话,而是你所营造的那种语言氛围。比如我写《杀牛》,开头这样写道:“牛肉。炒牛肉,炖牛肉,牛肉馅饺子,牛肉丸子。月亮爬上半天央,大家还端着盆子在那儿耗着。或蹲、或坐、或站,把蛤蟆叶子烟嘬咕了一地;一边假装吞烟圈往肚子里咽唾沫,一边在心里合计分到牛肉咋个吃法。可牛呢,还他妈的没有杀到。”本来是很闹心的事情,可经这么一叙述,就让人想笑起来。
第三语言要有跳跃性。诗的语言讲究跳跃,小小说当然也可以跳它几下。比如我写《惶惑》,开头是这么两句话:“那件事他永远忘不了。这件事他永远理解不了。”等把两件事说清楚了,最后又把这两句话重复了一遍。诗歌往往也有句式重复,这样,给人的印象就更为深刻。
第四,要“言有尽而意无穷”。写小小说,一定要惜墨如金,注意不要把话说得太满,要给读者创造一个想象空间。仍以我的《红鬃马》为例,最后的结局是马被狼吃掉了。这里也可以写马的尸体或剩下的骨架,写血淋淋的场面。但我没有这么写,我写道:“主人骑马去找,他走过山头,希望再看到儿马子对着红日嘶鸣;他走过山岗,希望再看到儿马子与野狼搏斗,然而他只在草地上发现了血迹(现在看,这句话也是多余的)……主人对着草原呼喊,草原沉默,冷冷地把他的声音抛掷回来。主人不由浑身发抖。远处,传来得意的狼嗥。”我觉得这就创造了一种让人反思、让人揪心的意境,特别是最后一句话,给了读者充分思考想象的余地。
关于小小说的结构,我的体会是有两点必须注意,一是切入点,二是点线的有机结合。
短篇小说本身就是生活的横断面,而小小说选择的横断面就更小,这一刀从哪里切入,十分关键。我的直接经验是,第一刀最好挑最热闹的地方切,一刀下去,立即抓住读者的眼球,几句话就把故事得来龙去脉弄得个“大概齐”。举几个例子说:《功臣》开头这样写道:“村子里出了事,刚退伍不久的二等功臣王连生在撒酒疯!”正因他撒酒疯,才扔了功劳牌子,引来了老闷罐。这对短篇小说来说,应该是高潮的地方,要在前面做许多的铺垫。但小小说不一样,小小说上来就介入高潮,又如《怪兽》,第一句话说:“他第一眼看见那兽,就料定自己今天必死无疑,谁叫他犯了山规。”同样,也直接进入高潮。
所谓点线结合,讲的是小小说的结构。小小说的结构多种多样,但我常用的是点线结合的办法。所谓点,是指故事的“核”,或叫“中心事件”。杨晓敏、冯辉先生在点评我的小小说时写道:“申平的小小说的精短取决于他的结构方法。他的大部分小小说是点式结构,即聚焦于一个简练的情节,一切都通过这一个情节去表现。‘以一斑而窥全豹。’这个方法并不复杂,但困难在于,选取这个点要有质量,它要投射出较浓厚的思想蕴涵和较深广的人文背景。”例如《爷爷的毡帽》是爷爷的毡帽里是否有钱;《通灵》是黄鼠狼爬高桌等等。有了这个“点”或叫做“核”,你就可以发挥想象,“放射”出一些线来。这个“线”就是情节的发展、思想的延伸。这样点线紧密结合起来,小小说就有写头、也有看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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