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茜效应-产前课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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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机会弥补两次错过超声波检测的过失。

    罗茜已经选好孩子出生的医院,医院也安排了产前沟通会。我决定陪她一同参会,而且一定要表现良好。我要以好爸爸课程为标杆,尽管只参加了一期,我的表现很是优异。

    戴夫已经参加过产前课程了。“这些课主要是上给父亲的,”他说,“要知道会发生什么情况,怎么支持你的伴侣,等等。这些事情,女人们早就已经烂熟于心,男人们却几乎一无所知,真是让老婆丢脸。”

    我一定不能让罗茜丢脸。

    “我去纯粹是因为这是协议里的一部分,”我们搭地铁前往医院时,罗茜跟我说,“我本来不打算去了,他们弄这么多事完全就是虚张声势。我不去能把我怎么样?不让我生孩子?反正我还不一定在那儿生呢。”

    “在这么重要的事情上冒险,可不是好主意。”

    “是啊,是啊。但我之前告诉过你了,你不用跟着一起来。如果父亲们都跟来了,就会对单亲妈妈不公平。”

    “孩子的父亲是应该参加的,”我说,“这些课程可以告诉父亲们如何营造一种支持、冷静且有趣的环境,明白自己要做些什么。”

    “谢谢你了,”罗茜说,“冷静是件好事,我可不想欣赏空手道表演。”

    罗茜的话是不公正的,她没有意识到,我在纽约两次使用武术技巧都是出于正当的防卫目的。她只是一味提及我们第一次约会时爆发的外套事件,这种选择性记忆让我处于不利局面,尽管她当时也乐在其中,还跟我回了家。

    门厅的饮料机里供应着几种低品质的速溶饮料,其中好几种都含有咖啡因,还有甜丝丝的饼干,这肯定不在孕期健康饮食列表上。我们早到了三分钟,那里已经有差不多18个人了。所有的女性都怀孕了,处在不同阶段,没有一个看起来像是女同性恋伴侣中的次要看护人。

    有一组三人向我们做了自我介绍:两位孕妇和一位男士。女士们分别叫作麦迪逊(年龄大约38岁,因为怀孕无法判断体重指数,但应该低于正常水平)和德兰西(大约23岁,体重指数高于28)。我指出麦迪逊和德兰西都是纽约的街道名。我的头脑高速运转,因为注意到了一些很有趣的规律。那位男士是麦迪逊的丈夫,年龄大约50岁,体重指数约为28,名字叫作比尔。

    “还有一条威廉大街(注:比尔(Bill)是男子教名威廉(William)的昵称。)。”我说。

    “这也没有什么稀奇的,”比尔说,他说得有道理,“给孩子起好名字了吗?”

    “还没有,”罗茜回答,“我们还没讨论过这件事。”

    “你真幸运,”比尔说,“我们天天讨论这事。”

    “你呢?”罗茜问德兰西。

    “麦迪逊和我讨论过很多次,我怀的是个女孩,所以我打算叫她罗莎,那也是我妈妈的名字。她也是个单身母亲。”重复构型。

    罗莎和罗茜很像。如果她的姓氏是贾敏,那她的名字就是“罗茜·贾曼”几个字的变体拼法。或者她姓门提利,就成了“罗茜·蒂尔曼”(注:这几个名字分别为罗莎·贾敏(Rosa Jarmine)、罗茜·贾曼(Rosie Jarman)、罗莎·门提利(Rosa Mentilli)和罗茜·蒂尔曼(Rosie Tillman)。这几个名字的字母大部分相同,但排列顺序各异。)的变体拼法。当然这一点只有在罗茜婚后冠了我的夫姓才会成立。

    “我建议不要起那些有种族特色的名字,以免受到歧视。”我说。

    “我看你才是真正歧视自己的那个,”麦迪逊反驳道,“这儿可是纽约,不是亚拉巴马。”

    “伯特兰和木兰内森有关求职歧视的研究都是基于波士顿和芝加哥的数据。冒这个险似乎是不明智的。”

    我的脑子里突然蹦出了另外一个点子:“你们的孩子可以叫维尔马,结合了威廉和麦迪逊。(注:三个名字分别为维尔马(Wilma)、威廉(William)和麦迪逊(Madison)。)”

    “这个名字可能会重新流行回来,”比尔说,“从史前时代。你觉得呢,麦迪逊?”他笑着问麦迪逊。我表现得很好——从社交角度看,超级好。

    “你跟麦迪逊是怎么认识的?”罗茜问德兰西。

    麦迪逊回答了这个问题:“德兰西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我们的管家。”

    这样的关系简直太高效了。还有一点很有意思,德兰西这个名字的前两个字母d、e和麦迪逊前两个字母m、a拼在一起,能组成made这个词(制造!made!)。这个词又和德兰西表示身份的女仆(maid)一词是同音异形词。而made的变体拼法就是dame,夫人,又和麦迪逊的角色吻合。类似的单词还有edam,埃德姆芝士;变体拼法是mead,蜂蜜酒。要是有一顿饭全是用食物和它们的变体饮品组成的,该多有意思啊。

    我飞驰的思路被迟到的召集人打断了。在她开始授课前,我向她告知了餐食供应的问题,还提到了一些细节。

    罗茜打断我:“我想她已经明白你的意思了,唐。”

    “我真高兴今天能见到一位对孕期营养颇有研究的父亲。大部分人都不太了解这一点。”她的名字叫作海迪(年龄大约50岁,体重指数26),看上去很友好。

    她首先简要介绍了课程内容,接着播放了一部记录真实生育过程的影片。一位男同学迅速离开座位,冲出了屋子,我趁机挪到前排。我已经在线看了很多视频,内容涵盖最常见的生育过程和并发症,但大屏幕肯定能让我受益更多。

    影片结束,海迪问:“有什么问题吗?”她走到教室前排的角落里,那儿立着一块白板。

    我想起了骑手杰克的话,“闭上臭嘴”,把机会让给其他人。

    第一个提问者是位女士,自称玛雅:“如果是臀位生产,是不是基本都要剖腹产?”

    “没错。臀位生产意味着生产过程已经开始了,而孩子的位置还没有调整过来,如果不及时剖腹产,就会来不及的。我们也有目共睹,剖腹产基本不会造成不良结果。”

    “他们告诉我,除非孩子的位置调整对了,否则我必须接受剖腹产。但我真的想顺产。”

    “臀位顺产是有风险的。”

    “有多大风险?”

    “我无法给你全部的事实和数据——”

    幸好,我可以。我走到白板旁边,拿起红色和黑色的记号笔,画出胎儿的脐带是怎样因为臀位而被挤断,必须做出剖腹产的决定。海迪站在我的旁边,嘴巴张着。

    玛雅准备生第三胎了,风险度大为降低。“你的骨盆和阴道已经得到了充分的延展。”

    “兄弟,谢谢你分享这些。”她的丈夫说。

    我的分享结束了,每个人都对我报以掌声。

    “我猜你是产科大夫吧。”海迪说。

    “不,我只是个父亲,我明白自己在妻子怀孕期间扮演着重要的、有意义的角色。”

    她笑了起来:“你真是我们的楷模。”

    我希望坐在后排的罗茜能注意到这一点。

    我们还讨论了其他几个话题,每个话题我都可以提供一些补充知识。我还记得杰克的忠告,但我似乎是除了海迪之外,屋子里唯一有知识储备的人。一切发展得十分顺利。话题转移到母乳喂养上,我在这方面的研究已经超出了《孕期完全指导》的范围。

    “这不是件容易的事,而父亲们要支持妻子母乳喂养的选择。”海迪说。

    “也不尽然。”我补充,“选择”这种词意味着其他选项的存在。

    “我想你也会同意,唐,人们通常会优先选择母乳喂养。”

    “不一定。有很多因素会影响人们的决定,我建议做一个电子表格。”

    “一个重要的影响因素在于,母乳喂养可以加强孩子的免疫力。我们没理由不让孩子拥有最好的免疫系统。”

    “同意。”我说。

    “那我们继续下一个话题。”海迪说。她竟然漏掉了重要的一点。

    “免疫力的最大化可以通过在母亲间的婴儿共享来实现。在先民社会,母亲也会喂养别人的孩子。”我指向起了街道名的两位女士,“麦迪逊和德兰西是好朋友,住在一起,孩子的出生日期也很接近。很显然,她们应该共同喂养彼此的孩子。这可以让孩子们获得最好的免疫系统。”

    在回家的地铁上,我继续与罗茜争论着。回想起来,罗茜一定会把它定义为咆哮,而不是争论,因为所有的论点都是由我提出来的。

    “乳头皴裂会引起巨大的痛苦,而母亲们还是坚持母乳喂养,提升孩子的免疫系统。但依照社会惯例,虽然它缺乏理论全靠人为构建,已经足够避免简单的推论——”

    “求你了,唐,快闭嘴吧。”罗茜对我说。

    几分钟后,罗茜向我道了歉,我们一起从地铁站走回家:“对不起,我不该让你闭嘴的。我知道你就是这样的人,你也没有办法。但你就是太让人难堪了。”

    “戴夫已经预言了我会让你感到尴尬,这很正常。”

    但我很快意识到,戴夫所谓的“尴尬”应该不是指成为导火索,导致两个最好的朋友当众分手,雇用关系彻底告吹,还有涉及大部分学员的开放讨论,打破了课程许诺营造的“冷静”环境。

    “接着这么干吧。”戴夫说。按照他棒球的类比,我现在的行为基本已经逼近被球队除名的边缘。我必须求助于我的教练:我的治疗师。

    “唐,我不是你的治疗师。”

    我在莉迪娅下班离开诊所时拦住了她。我没有预约成功,还有妨碍秩序的嫌疑。她拒绝了我喝咖啡的邀请,坚持要回到楼上的办公室。我只得跟她回去。

    我把所有的事情都跟她坦白了,除了让索尼娅冒充罗茜的事。更确切地说,我本打算把一切都向她坦白,但描述产前骚动事件花了我39分钟时间,只为回答她“你为什么来见我”的问题,但我还没说完就被她打断了。她笑了起来。我简直想象不出莉迪娅还会笑,但她现在的笑容很不得体,我的婚姻已经要逼近灾难的边缘了。

    “上帝呀,哺乳纳粹。还有女人和自己的仆人成了最好的朋友。你知道戴维·赛德里(注:戴维·赛德里(David Sedaris),美国知名幽默作家、喜剧演员、广播员。)怎么说?没有女人会跟别人的女仆成为最好的朋友。”

    这是个有趣的结论,但也不能解决我的问题。

    “好了,”莉迪娅说,“你和我一开始相处得并不好,但多少也是我的问题。我们确实需要像你这样的人。我觉得你应该知道,咱们第一次会面之后,我就告诉警方你是无辜的。你唯一会威胁到的孩子就是你自己的孩子。”

    我震惊了:“我会威胁到自己的孩子?”

    “我认为存在这样的风险,所以我才会利用警方报告的机会再一次让你过来。我只是想确定你不会对别人造成危害。如果你想举报我,那就去吧,我的做法确实带来了好的效果,你现在不就主动过来了吗。”她看了看表,“想喝杯咖啡吗?”

    我差点错失了这个出乎意料的社交信号。她想要继续谈下去。

    “好的,谢谢。”

    她起身离开,端回了两杯咖啡。

    “我今天的办公时间已经正式结束了,一小时的加班时间也结束了。但有些事情我想告诉你,或许能给你一些答案。”

    莉迪娅喝了一小口咖啡,我也做了同样的动作。咖啡的口味很符合我对大学茶水间咖啡的期待。我不去管它,又喝了一口,莉迪娅开始解释她的意思。

    “差不多一年前,我失去了一名病人。她患上了产后抑郁症。你知道那是什么吧?”

    “当然。平均每600名孕妇中就会有一人患病。患者一般没有病史,在初产妇,即生第一胎的产妇中间比较常见。”我回答。

    “谢谢你的说明,教授先生,”她说,“总之,我同时失去了她还有她的孩子。她杀了自己的孩子,接着自杀了。”

    “你没有诊断出抑郁症?”

    “我没见过这样的病例。丈夫说的都是实话。他只是……很麻木,麻木得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妻子患了精神疾病。”

    “所以你认为我身上也体现出了类似的麻木反应?”

    “我明白你一直在努力,但罗茜有患上抑郁症的风险,而你却意识不到这一点。”

    “有10%到14%的孕妇可能出现产后抑郁症状,但我能熟练使用爱丁堡产后抑郁量表。”

    “她填完了问卷?”

    “我口头问了她。”

    “相信我,唐,你没自己想象的那么熟练。但我也见过罗茜了,真是个充满活力的女性,这可能和她早年在意大利的生活有关。她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显然也深爱着你,她的学业充满了目标感,有长远的规划,她已经走出了家庭的阴影,还交了不少朋友。”

    我花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莉迪娅说的其实是索尼娅。

    “如果她不再学习了呢?如果她没有朋友呢?如果她不再爱我了呢?当然有一个麻木丈夫的支持也要好过没有支持。”

    莉迪娅喝完了咖啡,站起来:“幸好你没处在那样的环境里。但如果有那样的一个丈夫可能还不如没有,因为他可能会阻止妻子采取积极的行动。在我个人看来,当然也有研究表明,这种时候,最好还是离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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