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办法面对戴夫和索尼娅,”第二天早上,罗茜告诉我,“我就待在这儿,朱迪10点钟来接我。”
这是我和罗茜的第二次告别,第一次是我搬去戴夫家的时候。早先的研究表明,太过繁复的告别会造成更大的痛苦。我本人的经历也能证明这一点。
我结束每日的跑步锻炼回到家,罗茜正在书房里收拾行李。她看起来美极了,一直这么美,她现在的身形为她的美增添了更多韵味。
“他还在动吗?”我问。
“他要是不动了才会吓到我。”
“我是说现在还在动吗?”
“现在没有,几分钟前还在动。”
我有点矛盾。戴夫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男人,和他谈过之后,我知道他一定会强烈建议我要感受婴儿在肚子里“踢腿”的节奏。我从未感受过,有三种可能的理由:
1.如果这会带来强烈的情感体验,我就会越发感到罗茜离开我的痛苦。换成戴夫或是其他普通人,可能也会得出同样的结论。
2.我仍然处在某种拒绝模式,无法接受我们因为缺乏规划而弄出了一个真实存在的婴儿。感受他的动作与我习惯的拒绝模式完全相反。
3.我对接触陌生人的身体有着天然的厌恶感。罗茜虽然前一晚和我睡在了一起,但我们之间的关系无疑已经发生了本质的改变。
我知道如果我表现得异于平常,就可能会改变罗茜对我的看法,但这样的行为完全属于欺骗。与此相反,我决定给出诚实的反应——做我自己。
“我能看看你的量表吗?”我问。恐怕我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在她的量表中找到错误。
吉恩和我一起去医院看望索尼娅。他在昨晚之前从未见过索尼娅,但他要去的动机很有道理。
“我们也是过去帮助戴夫。男人们分发雪茄,因为他们得给自己找点事情做。头六个月他可有的忙了。还有,千万别跟我提‘依恋’这两个字。如果戴夫想要的是孩子伸出小胳膊抱住他,对着他喊‘爸爸’,那他可有的等了。”
吉恩的建议和我读到的内容相吻合。书里建议男人们要多帮忙做家务,虽然这些工作很容易就能外包出去,特别是在有最低工资标准的国家。戴夫的重点应该放在工作上,多赚些钱,这才是理智的选择。
“罗茜呢?”我们刚到,索尼娅就问了这样的问题。孩子还在婴儿房的小床上睡着,索尼娅却有自己的单间。戴夫理应在工作结束之后再过来医院,可他竟早就到了,在看孩子。孩子从表面上看没有任何异状,而他的外貌确实每天都在发生巨大的变化。
“很遗憾,我们在婚姻状态上并没什么变化。但实际上,分别在所难免,罗茜已经在回澳大利亚的路上了。”
“不!为什么会这样?你们为我做的一切——你们俩的配合简直天衣无缝。”
索尼娅的逻辑很有问题。若是按照她的意思,所有共同开展合作项目的专业人士最终都会发展成永久性的伴侣关系。尽管有些时候确实如此,但在我们之间不是这样。
护士的到来打断了我们的谈话,她的手里抱着一个正在哭闹的小婴孩,应该就是索尼娅和戴夫的孩子。通过上一次产前课程骚动事件我认识到,人们更重视社会规范,而不是通过共享母乳把孩子的免疫系统提升到最高水平。
索尼娅已经开启了营养与免疫提升程序。
“发生了什么?”她把孩子摆好位置,接着就问道,“你和罗茜?如果是莉迪娅的问题,我这就去举报她。我说真的。”
索尼娅是个会计,她应该很清楚做决策的思考逻辑。我把罗茜的量表从口袋里拿出来,递给她。她一手拿着量表,一手抱住孩子不让他乱动。经过这么短的时间,她就能变得如此高效,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我的天哪,你们俩简直都是疯子,”她说,“所以你们才应该在一起。”她又多看了几秒钟量表:“已经买了机票是怎么回事?”
“罗茜的机票是不能退款的,她觉得自己坚决不能浪费这笔投资。所以很显然,这也是促使她决定回家的重要因素。”
“你们分手是因为不想浪费机票钱?无论如何,她的决定是错的,这就是对沉没成本的错误理解。在投资的时候,本来就不该考虑不可偿成本。没了就是没了。”
吉恩拿过量表:“直接说机票,一击制胜,干得漂亮,索尼娅。有时候你就得用他们的语言,他们才听得明白。”
他又看了一眼量表:“罗茜一直在骗你。”
“你怎么知道?”
“她另外一个男人在哪儿?34号?在我看来,这人根本不是斯蒂芬。我了解斯蒂芬,身边要是有一个带着孩子的女人,他肯定会跑出去一丈远。哪怕是罗茜也不行。如果他也是一个影响因素的话,肯定会是最重要的那个,那罗茜也就不需要做这个量表了。”
吉恩说得没错,量表上确实没有任何与情感相关的因素。上面写的基本都是些实际的问题,比如照顾孩子(父亲及在澳大利亚的大家庭)、工作机会(基本相同),还有要不要继续医学博士项目(存在多个影响因素,结果未明)。
“可能她制作量表就是想让我感觉好过一点。”我说。
“怎么说呢,”吉恩开了口,“这样的东西只可能在你和罗茜之间存在。所以你们必须在一起,才不会祸害到我们其他人。唐,根本没有34号这个人,他就是个幌子。”
“有Skype信息。”
“Skype信息什么的我不清楚,但我知道,一定会有一大堆的事情在等着罗茜。理论上说,男人们一般不会主动帮忙,如果那孩子没有自己的基因的话。”
索尼娅意味深长地看了吉恩一眼,“你如果曾经在人工授精机构工作过——”
我的思路转到了另外的方向上。快速地转了过去。我一向是更擅长记忆数字,而不是名字。现在我想起来在哪里见过数字34了。
我还没来得及处理这些信息,索尼娅就在问我:“你想要抱抱罗茜吗?”
这完全就是个不妥当的私人问题,但我很快发现自己理解错了。名字并不是唯一的标志。
“这孩子叫罗茜?”
“罗西娜,但我们也会叫她罗茜。如果超声波检测结果有误,生出来是个男孩,我们就叫他多纳托。她能顺利出生完全要感谢你们,你和罗茜。”
“这有点乱。”
“我正是希望如此。这就意味着你要把罗茜重新带回你的生活里。你必须这么做。来。”她把孩子递给我,我抱过小家伙,但脑子里还满是对34号的分析。我把罗茜二世抱还给索尼娅。
“所以结果是多少?”我问吉恩,“去掉沉没成本之后。”
“减掉了9分,所以总分为负2分。”
“你确定吗?”我记得机票只有4分。我想把量表拿过来再看一遍,吉恩却拿给了索尼娅。
“你在质疑我的数学水平?”他问道。
“负2没错。”索尼娅确认了吉恩的答案。
我震惊了:“她算错了?量表建议我们在一起?”
“在你生活的世界里的确如此,但我不知道罗茜怎么样。她也许会因为改变主意而倍感痛苦,再加上3分。我怎么知道?”
我还在设计我的反应,这时戴夫走了进来。
“都还顺利吗?”他问。
“孩子的情况没有任何改变,”我说,“你开车了吗?”
“开了,在——”
“肯尼迪国际机场,”我说,“立刻出发。”
戴夫朝索尼娅晃了晃钥匙,但她坚持要再给我一些建议后才肯放我离开。
“别总想着要跟她争出个结论。还有别忘了一定要告诉她你爱她。”
“她知道。”
“你上一次说爱她是什么时候?”
“你是说我需要反复跟她说?”
爱是一个持续的过程。结婚后,我们的爱意没有什么重大的变化——也许我们不再像最初那样爱得分外狂热,但我似乎不应该把这一点放进给罗茜的爱意报告里。
“是的,每天都说。”
“每天?”
“戴夫每天都会告诉我他爱我,对吧,戴夫?”
“嗯哼。”戴夫又一次晃起了车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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