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文学名著全知道-红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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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字》

    象征主义文学开山之作。

    作者:霍桑。

    文体:长篇小说。

    成书年代:1850年。

    一作者介绍。

    霍桑1804年生于新英格兰的一个破落贵族世家。全家笃信基督教清教。在霍桑的先辈中,有两代是殖民地政教合一权力机关中的要人,但到了他父亲一代已见败落、他父亲曾做过海船船长,一次航至苏里纳姆时遇难身死,当时霍桑只有4岁。父亲死后,霍桑随寡母搬到萨莱姆的外公家,由外公抚养。萨莱姆浓厚的宗教气氛和激烈的宗教派别斗争以及霍桑一家的宗教传统都对霍桑的思想和他后来的创作产生了极大影响。霍桑从小就经常听人讲述有关宗教迫害的传闻和故事,在他的脑海中构成一幅幅可怕的宗教派别斗争的画面,有的成为他后来作品的重要情节线索和主题。

    9岁时,霍桑不慎一只脚受伤,从而成了终生跛腿。这堵塞了他许多通往未来的道路,却唤起了这位思想敏感的少年成为作家的欲望。他一生中除了有短暂时期为糊口而担任海关职员和晚年出任海外公使外,几乎都在从事写作,但作品不多。

    霍桑十四岁时,到祖父的庄园土住了一年。那附近有个色巴果湖,霍桑经常到那里打猎、钓鱼、读书,充分领略自然风光。据他晚年回忆,他的一生以这段时间最为自由愉快,而他的孤癖个性和诗人气质。也是在这里形成的。

    1852年,霍桑大学毕业后,回到萨菜姆故居一住就是十二年,把时间全都用在了思考.读书和写作上。由于不满意自己的作品,他最初的几篇短篇小说都是匿名发表的,他甚至还焚毁了一些原稿。经过长时间的磨炼,霍桑终于在1837年出版了第一个短篇小说集《重讲一遍的故事》,从此以善于写短篇小说而著称。

    1842年婚后,霍桑便迁到康考德居住。这里不但是爱默生的家乡,而且是梭罗”返回自然”的基地,堪称是那一代超验主义文人苔革的大本营。可想而知,霍桑后半生多在此地居留,与那里的哲学和文学氛围大有关系。

    《红字》是霍桑的第一部长篇小说,1850年,该书问世后,霍桑一举成名,成为当时公认的最重要的作家。

    二作品档案。

    《红字》是1650年前后的波士顿,当时的居民是1620-1630年间来此定居的第一代移民。他们都是在英格兰故土受詹姆斯一世迫害而抱着创建人间乐土的理想来新大陆的请教(即加尔文教徒),史称“朝圣的教父”。清教徒在英国最初是反抗罗马教皇专制、反对社会腐败风气的,他们注重理智,排斥感情,推崇理想,禁绝欲望;后来却发展到极端,不但迫害异端。甚至连妇女在街上微笑都要处以监禁,儿童嬉戏也要加以鞭打。

    霍桑熟谙新英格兰的历史,他的大部分作品都是写的这类故事。读者在《红字》中所看到的情节和人物,在他的一些短篇中都可见端倪。少《教长的面纱》中牧师和少女的隐情,《思狄柯特与红十字》中胸佩红字示众的美妇,《年轻小伙子布朗》中人们倔偷到黑暗的森林里与魔鬼密约,《拉伯西尼医生的女儿》(故事假托在意大利)中那位学识渊博、医术精湛但灭绝人性的医生,等等。作者大概为了说明《红字》故事有根有据,居然在正文前面难脱流俗地写了一个楔子。这个楔子在英文原文各版本中都有,约三万七千余汉字,名为《海关》,主要是叙述作者在一八四六至一八四九年间任海关督察时的一些较事,文笔幽默流畅。

    三内容概要。

    《红字》

    约在两个世纪前,一个夏天的早晨,在牢狱街牢狱前的草地上,拥挤着一大群波士顿居民,他们的眼睛全都死盯着铁夹板的橡木门,摆出庄严的神态来。

    狱门从里面开了,一个青年妇人走了出来,她怀里抱着一个3个月大的婴儿,衣服的胸部上现出红布制成的A字,她就是海丝特·白兰太太。她在众人的围观和簇拥下,穿过街道,被狱吏押上市场中心的绞刑台示众。在绞刑台上,牧师和州长先后威胁和引诱她说出孩子父亲的名字,但都被海丝特拒绝了。她以非凡的刚强忍受着耻辱,又被押回牢狱。

    一个相貌奇异的陌生人来到牢狱,他身材矮小,面孔多皱,左肩比右肩高,他就是海丝特失踪多年的丈夫,名叫罗格·齐灵窝斯。他原是一个博学的医生、术士,比海丝特年纪大许多。当他来到波士顿时,刚好看到海丝特胸佩红字示众的场面,又从市民口中得知了大致原因。现在,复仇的怒火在他胸中燃烧。他发誓向那个他认为使他蒙受了耻辱的男人报复。海丝特不肯透露那个人的名字,齐灵窝斯却自信地认为一定能够达到目的。他警告海丝特不要泄露他俩的关系,要让大家都认为他俩并不认识,否则他将来会把孩子父亲的名誉、地位、生命全部毁掉,海丝特答应了。

    海丝特·白兰拘禁的期限满了。她抱着孩子走出了牢狱,靠做针线的技艺维持她和孩子的生活。她处境孤寂,没有一个朋友敢来接近她,佩在身上的那个红字把耻辱深深地烙在她心上,她无言地忍受着人们的侮辱和诅咒,为社会所摒弃。她最感到欣慰又最担心的是她的女儿,她给这婴儿取名”珠儿”,是因为这是她惟一的宝物。珠儿形态完整、精力充沛,有一种天生的优雅,她有着奔放蓬勃的精神和非常倔强的性格。珠儿和母亲同处在为人类社会所隔绝的一个圈子里,很早就体会到那种孤独,并且从母亲那里承继了仇恨与热情。

    丁梅斯代尔先生是一个青年牧师,他从英国牛津大学毕业,学识渊博,善于辞令,在教区有着很高的声誉。但自从海丝特当众受到侮辱,戴上永不能取下的红字时起,他的健康就开始衰退了。他时常彻夜不眠并施行斋戒,每逢略受惊恐或是突然遇到什么意外事件时,他的手就会拢在心上,先是一阵红潮,然后便是满面苍白,显得十分苦痛。这时候,齐灵窝斯对他产生了强烈的兴趣,热心地希望给他治疗,在众人的劝说下,丁梅斯代尔同意让齐灵窝斯做他的医药顾问,俩人住进同一所房子。齐灵窝斯有着非常精深广博的知识修养,他渐渐接近丁梅斯代尔的日常生活,与丁梅斯代尔建立起一种亲密的关系,而他的面孔上开始出现丑恶和邪气,他在用一切方法向丁梅斯代尔的灵魂掘进。

    一天正午,丁梅斯代尔坐在椅子里沉睡,齐灵窝斯走了进来,拨开他的法衣,终于发现了丁梅斯代尔一直隐藏的秘密,他欣喜若狂。原来,丁梅斯代尔就是他寻找的人!

    齐灵窝斯掌握了丁梅斯代尔的秘密,开始实施他精心计划的、恶毒的报复手段。他利用丁梅斯代尔敏感、富于想像的特点,抓住他负罪的心理折磨他的精神,使他神情恍惚、气息奄奄。终于,在一个漆黑的夜里,丁梅斯代尔夜游般地走到市场中的绞刑台上,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叫。

    海丝特·白兰和珠儿刚刚守护过一个人去世,恰巧从绞刑台旁经过,她看到丁梅斯代尔已处于崩溃的边缘,大为震惊,她决定向丁梅斯代尔告知齐灵窝斯的真实身份,使他明白他所处的险境。

    在广漠无边的森林里,海丝特和珠儿见到丁梅斯代尔,她告诉丁梅斯代尔那个医生齐灵窝斯就是她的丈夫。她劝丁梅斯代尔离开这里,到没有白种人足迹的荒野里去;或者回到欧洲,这样就可以避开齐灵窝斯的双眼,隐藏起来,而她愿意和他一起去重新开始新的生活:”我们不要回头看,过去已经过去了,现在我们何必还要留恋呢?你看,我要除掉这个符号跟这个符号一起,什么都除掉了,像从来没有过这回事情一样!”

    海丝特的鼓励使丁梅斯代尔重新有了生活的勇气和希望。恰巧有一只停泊在港湾里的船3天之内就要到英国去,海丝特和丁梅斯代尔商定坐这只船返回欧洲,一切都十分顺利,丁梅斯代尔决定宣讲完庆祝选举的说教后就离开。

    新英格兰的节日到了,丁梅斯代尔的宣讲就将在这天的集会上进行,海丝特带着珠儿来到市场,心里充满了对新生活的憧憬:”你们最后再看一次这个红字与佩戴红字的人吧!”她想,”可是再过一会儿,她便不在你们的掌握之中了!再过几小时以后,那深深的神秘的海洋,便会把你们放在胸上燃烧着的符号,永远吞没了去!”

    那准备开往英国的船只的船长漫步走过来,他告诉海丝特本地的医生齐灵窝斯准备和她以及丁梅斯代尔一同出发,这消息使海丝特彻底绝望了。

    丁梅斯代尔牧师开始宣讲,他获得了巨大的成功,但他变得衰弱而苍白,在经过绞刑台时,他不顾齐灵窝斯的拦阻,拉着海丝特和珠儿走了上去,在众人面前说明了他和海丝特的关系,露出法衣佩带着的红字来,然后死去。

    齐灵窝斯曾经把追求复仇与有系统地执行复仇当作了他人生的惟一原则;可是,等到完全胜利和成功以后,他那种邪恶的原则再也寻不到什么东西为支持,他迅速地枯萎了,不到一年就死去了。他把他在英国的一份很大的财产,遗赠给海丝特·白兰的女儿珠儿。

    齐灵窝斯死后不久,海丝特和珠儿就不见了。好多年以后,珠儿定居在大洋那一边,非常幸福,而海丝特又回到了波士顿,佩戴上那个红字,从那以后红字就永远没有离开过她的胸前。但是随着那形成海丝特生涯的、艰辛、深思、献身的年月的消逝,红字已不是一个引起世人轻蔑和嘲笑的烙印,而变成一个符号,使人哀伤,使人望着它生起又敬又畏的念头。

    四主要人物形象。

    海丝特·白兰。

    海丝特·白兰是有形的红字。她出身没落的世家,父母贫穷而正直。她的不幸的婚姻,加之两年中丈夫音讯皆无.谣传他已葬身海底,这个孤苦夫依的少妇与才貌相当的丁梅斯代尔的爱情便显得合情合理。事情败露后,她被迫终身佩戴红字,为了爱人的名声,她独自承担了全部罪责与耻辱。出于对他的眷恋之情,她不但在他生前不肯远离他所在的教区,就是在他死后,仍然放弃了与女儿共享天伦之乐的优越生活,重返埋有他尸骨的故地,重新戴上红字,直到死后葬在他身边,以便永远守护、偎依着他。这个勇敢的女性还精心刺绣那红字,着意打扮她的小珠儿,不仅出面捍卫自己教养她的权利,而且尊重孩子狂野的天性,努力培养她成人。在作者的笔下,海丝特远不只是个争取个性解放的女人,她还汲取了”比红字烙印所代表的罪恶还要致命”的精神,把矛头指向了“与古代准则密切相关的古代偏见的完整体系这是那些王室贵胄真正的藏身之地”,称得起是一位向愚昧的传统宣战的斗士了。这样的高度,是很多文学作品中的妇女形象所难以企及的。她的这种精神境界尽管没有为她的那些请教徒乡亲和愚不可及的长官们所理解(否则,不分要和来何等横祸),但无论如何,由于她的合辛茹苦、助人为乐等美德,使她胸前的红字不再是“通奸”的耻辱徽记,面成了“能干”,甚至“值得尊敬”的标志了。

    丁梅斯代尔。

    丁梅斯代尔是无形的红字。与海丝特相比,他显得怯懦,但这是他受宗教束缚弥重的结果。他并非不想公开仟悔自己的“罪孽”,但他的这种愿望过多地同“赎罪”“内省”等宗教意识纠缠在一起,因此行动上也只能处处受其局绊。他既要受内心的谴责,又要防外界的窥测;他明明有自己的爱,却偏偏要把这种感情视同邪魔。他在痛苦中挣扎了七年,最终虽然以袒露胸膛上的“罪恶”烙印,完成了道德的净化与灵魂的飞升,但他始终没再承认自己爱的正当,更谈不到与旧的精神体系彻底决裂,与海丝特相比,似乎更加映衬出后者的高大。

    齐灵握斯。

    齐灵握斯是红字的制造音。他那丑陋的外貌和畸形的躯体,正是他丑陋和畸形的灵魂的写照。他选择了让丁梅斯代尔话着受煎熬的复仇手段,实际上成了阻止他赎罪的恶魔。他和海丝特的结合虽然出于他追求家庭温暖和个人幸福的一已之私,但毕竟是一种爱,原也无可厚非;但当这种爱转变成恨,把复仇作为生活目标,不惜抛弃”博爱”的基督精神,以啮噬他人的灵魂为乐之后,反倒由被害者堕落成”最坏的罪人”,不但在失去复仇这一生活目标时结束了自己的生命,而且死后也不会得到新生。

    小珠儿。

    小珠儿则是活的红字,”是另一种形式的红字,是被赋予了生命的红字!”这个私生的小精灵和她母亲胸前的红字交相辉映,既是”罪恶”的产物又是爱情的结晶。海丝特把红字用金色丝线装饰得十分华美,小珠儿也给打扮得鲜丽异常。她的美勃齐灵漫斯的丑形成强烈对比:一方面体观了作者的浪漫主义观点一老医生的博学多识使他成为深受文咖亏染的社会人面小女孩肆元忌惮的狂野则仍保持着自然人的纯真;另方面又表明了作者的宗教意识齐灵涯斯既然是撤旦,小珠儿便是”天使”,”A”字在她身上,从而具备了更积极的合义。

    五精彩篇章推荐。

    二百多年前一个夏日的上午,狱前街上牢房门前的草地上,满满地站着好大一群波士顿的居民,他们一个个都紧盯着布满铁钉的橡木牢门。如若换成其他百姓,或是推迟到新英格兰后来的历史阶段,这些蓄着胡须的好心肠的居民们板着的冷冰冰的面孔,可能是面临凶险的征兆,至少也预示着某个臭名昭著的罪犯即将受到人们期待已久的制裁,因为在那时,法庭的判决无非是认可公众舆论的裁处。但是,由于早年清教徒性格严峻,这种推测未免过于武断。也许,是一个慷倾的奴隶或是被家长送交给当局的一名逆子要在这笞刑柱上受到管教。也许,是一位唯信仰论者、一位教友派的教友或信仰其它异端的教徒被鞭挞出城,或是一个闲散的印第安游民,因为喝了白人的烈酒满街胡闹,要挨着鞭子给赶进树林。也许,那是地方官的遗愿西宾斯老夫人那样生性恶毒的巫婆,将要给吊死在绞架上。无论属于哪种情况,围观者总是摆出分毫不爽的庄严姿态;这倒十分符合早期移民的身分,因为他们将宗教和法律视同一体,二者在他们的品性中融溶为一,凡涉及公共纪律的条款,不管是最轻微的还是最严重的都同样今他们肃然起敬和望而生畏,确实,一个站在刑台上的罪人能够从这样一些旁观看身上谋得的同情是少而又少、冷而又冷的。另外,如今只意味着某种令人冷嘲热讽的惩罚,在当时却可能被赋予同死刑一样严厉的色彩。

    就在我们的故事发生的那个夏天的早晨,有一情况颇值一书:挤在人群中的好几位妇女,看来劝可能出现的任何刑罚那抱有特殊的兴趣。那年月没有那么多文明讲究,身着衬裙和撑裙的女人们公然出入于大庭广众之中,只要有可能,便要撅动姻们那并不娇弱的躯体,挤进最靠近刑台的人群中去,也不会缎入什么不成体统的感觉。那些在英伦故土上出生和成长的媳妇和姑娘们,比起她们六七代之后的漂亮的后裔来,身体要粗壮些,精神也要粗犷些;因为通过家系承袭的链条,每代母亲遗传给她女儿的,即使不是较她为少的坚实有力的性格,总会是比较柔弱的体质、更加娇小和短暂的美貌和更加纤细的身材。当时在牢门附近站着的妇女们,和那位堪称代表女性的男子气概的伊丽莎白相距不足半个世纪。她们是那位女王的乡亲:她们家多的牛肉和麦酒,佐以未经提炼的精神食粮,大量充实进她们的躯体。因此,明亮的晨感所照射着的,是宽阔的肩膀、发育丰满的胸脯和又圆又红的双颊她们都是在通远的祖国本岛上长大成人的,远还没有在新英格兰的气氛中变得白皙与瘦削些。尤其令人瞩目的是,这些主妇们多数人一开口便是粗喉咙、大嗓门,要是在今天,她们的言谈无论是含义还是音量,都足以使我们瞠目结舌。

    ”婆娘们,”一个满脸横肉的五十岁的老婆子说,”我跟你们说说我的想法。要是我们这些上了一把年纪、名声又好的教会会友,能够处置海丝特白兰那种坏女人,倒是给大伙办了件好事。你们觉得怎么样,婆娘们?要是那个破靶站在眼下咱们这五个姐们儿跟前听候判决,她能够带着那些可敬的官老爷们赏给她的判决溜过去吗?老天爷,我才不信呢!”

    ”听人说,”另一个女人说,”尊敬的丁梅斯代尔教长,就是她的牧师,为了在他的教众中出了这桩丑事,简直伤心透顶啦。”

    ”那帮宫老爷都是敬神的先生,可惜慈悲心太重陛这可是真事,”第三个人老珠黄的婆娘补充说。”最起码,他们应该在海丝特·白兰的脑门上烙个记号。那总能让海丝特大太有点怕,我敢这么说。可她那个破烂货她才不在乎他们在她前襟上贴个什么呢!哼,你们等着瞧吧,她准会别上个胸针,或者是异教徒的什么首饰,档住胸口,照样招摇过市!”

    ”啊,不过,”一个手里领着孩子的年轻媳妇轻声插嘴说,”她要是想挡着那记号就随她去吧,反正她心里总会受折磨的。”

    ”我们扯什么记号不记号的,管它是在她前襟上还是脑门上呢?”另一个女人叫嚷着,她在这几个自命的法官中长相最丑,也最不留情。”这女人给我们大伙都丢了脸,她就该死。难道说没有管这种事的法律吗?明明有嘛,圣经里和法典上全都写着呢。那就请这些不照章办事的宫老爷们的太太小姐们去走邪路吧,那才叫自作自受呢!”

    ”天哪,婆娘们,”人群中一个男人惊呼道,”女人看到绞刑架就害怕,除去这种廉耻之心,她们身上难道就没有德性了吗?别把话说得太重了!轻点,喂,婆娘们!牢门的锁在转呢,海丝特太太本人就要出来了。”

    牢门从里面给一下子打开了,最先露面的是狱吏,他腰侧挎着剑,手中握着权杖,那副阴森可怖的模样象个暗影似的出现在日光之中。这个角色的尊容便是清教徒法典全部冷酷无情的象征和代表,对触犯法律购人最终和最直接执法则是他的差事。此时他伸出左手举着权杖,右手抓着一个年轻妇女的肩头,挽着她向前走;到了牢门口,她用了一个颇能说明她个性的力量和天生的尊严的动作,推开狱吏,象是出于她自主的意志一般走进露天地。她怀里抱着一个三个月左右的婴儿,那孩子眨着眼睛,转动她的小脸躲避着过分耀眼的阳光自从她降生以来,还只习惯于监狱中的土牢或其它暗室那种昏晦的光线呢。

    当那年轻的妇女就是婴儿的母亲全身位立在人群面前时,她的第一个冲动似乎就是把孩子抱在胸前;她这么做与其说是出于母爱的激情,不如说可以借此掩盖钉在她衣裙上的标记。然而,她很快就醒悟过来了,用她的耻辱的一个标记来掩盖另一个标记是无济于事的,于是,索兴用一条胳膊架着孩子,她虽然面孔红得发烧,却露出高傲的微笑,用毫无愧色的目光环视着她的同镇居民和街坊邻里。她的裙袍的前胸上露出了一个用红色细布做就、周围用金丝线精心绣成奇巧花边的一个字母A。这个字母制作别致,体现了丰富面华美的匠心,佩在衣服上构成尽美尽善的装饰,而她的衣服把她那年月的情趣衬托得恰到好处,只是其艳丽程度大大超出了殖民地俭补标准的规定。

    那年轻妇女身材颀长,体态优美之极。她头上乌黑的浓发光彩夺目,在阳光下说说熠熠生辉。她的面孔不仅皮肤滋润、五官端正、容貌秀丽,而且还有一对鲜明的眉毛和一双漆黑的深目,十分楚楚动人。就那个时代女性举止优雅的风范而论,她也属贵妇之列;她自有一种端庄的风韵,并不同子如今人们心目中的那种纤巧、轻盈和不可言喻的优雅。即使以当年的概念而吉,海丝特.白兰也从来没有象步出监狱的此时此刻这样更象贵妇。那些本来就认识她的人,原先满以为她经历过这一魔难,会缀然失色,结果却惊得都发呆了,因为他们所看到的,是她焕发的美丽,竟把笼罩着她的不幸和耻辱凝成一轮光环。不过,目光敏锐的旁观者无疑能从中觉察出一种微妙的痛楚。她在狱中按照自己的想象,专门为这场合制作的服饰,以其特有的任性和别致,似乎表达了她的精神境界和由绝望而无所顾忌的心情。但是,吸引了所有的人的目光而且事实上使海丝特·白兰焕然一新的,则是在她胸前额频闪光的绣得妙不可言的那个红字,以致那些与她熟识的男男女女简直感到是第一次与她谋面。这个红字具有一种震慑的力量,竟然把她从普通的人间关系中超脱出来,紧裹在自身的氛围里。

    ”她倒做得一手好针线,这是不用说的,”一个旁观的女人说,”这个厚脸皮的淫妇居然想到用这一手来显白自己,可真是从来汲见过我说,婆娘们,这纯粹是当面笑话我们那些规规矩矩的宫老爷,这不是借火入先生们判的刑罚来大出风头吗?”

    ”我看啊!”一个面孔板得最紧的老太婆咕哦着,”要是我们能把海丝特太大那件讲究的衣袍从她秀气的肩膀上扒下来,倒挺不钱;至于她绣得稀奇古怪的那个红字嘛,我倒愿意货给她一块我害风湿病用过的法兰绒破布片,做出来才更合适呢!”

    ”噢,安静点,街坊们,安静点!”她们当中最年轻的同伴悄声说;”别让她听见体们的话!她绣的那个宇,针针线线全都扎到她心口上呢。”

    狱吏此时用权杖做了个姿势。

    ”让开路,好心的人们,让开路,看在国王的份上!”他叫嚷着。”让开一条队我向诸位保证,白兰太太要站的地方,无论男女老少都可以看清她的漂亮的衣服,从现在起直到午后一点,保你们看个够。祝福光明正大的马萨诸塞殖民地,一切罪恶都得拉出来见见太阳!过来,海丝特太大,在这市场上亮亮你那鲜红的字母吧!”

    围观的人群中挤开了一条通路。海丝特·白兰跟着在前面开路的狱吏,身后昆随着拧眉攒目购男人和心狠面恶的女人的不成形的队伍,走向指定让她示众的地方。一大群怀着好奇心来凑热闹的小男孩,对眼前的事态不明所以,只晓得学校放了他们半天假,他们一边在头前跑着,一边不时回过头来盯着她的脸、她怀中抱着的眨着眼的婴儿、还有她胸前那个丢人现眼的红字。当年,从牢门到市场没有几步路。然而,要是以囚犯的体验来测量,恐怕是一个路途迢迢的旅程;因为她虽说是高视阔步,但在人们逼视的目光下,每迈出一步都要经历一番痛苦,似乎她的心已经给抛到满心,任凭所有的人碾踩践踏。然而,在我们人类的本性中,原有一条既绝妙又慈悲的先天准备:遭受苦难的人在承受痛楚的当时并不能觉察到其剧烈的程度,反倒是过后延绵的折磨最能使其撕心裂肺。因此,海丝特·白兰简直是以一种安详的举止,度过了此时的磨难,来到市场西端的刑台跟前。这座刑台几乎就竖在波士顿最早的教堂的檐下,看上去象是教堂的附属建筑。

    事实上,这座刑台是构成整个惩罚机器的一个组成部分,时隔二、三代入的今天,它在我们的心目中只不过是一个历史和传统的纪念,但在当年,却如同法国大革命时期恐怖党人的断头台一样,被视为教化劝善的有效动力。简言之,这座刑台是一座枷号示众的台子,上面竖着那个惩罚用的套枷,做得刚好把人头紧紧卡使,以便引颈翘旨供人观赡。设计这样一个用铁和木制成的家伙显然极尽羞辱之能事。依我看来,无论犯有何等过失,再没有比这种暴行更违背我们的人性的了,其不准罪人隐藏他那羞惭的面容的险溺用心实在无以复加;而这侩洽是这一刑罚的本意所在。不过,就海丝特·白兰的例子而论,例和多数其它案子相仿,她所受到的惩处是要在刑台上罚站示众一段时间,而无需受扼颈囚首之苦,从而幸免于这一丑陋的机器最为凶残的手段。她深知自己此时的角色的意义,举步登上一段木梯,站到齐肩高的台上,展示在围观人群的众目睽睽之前。

    设若在这一群清教徒之中有一个罗马天主教徒的话,他就会从这个服饰和神采如画、怀中紧抱婴儿的美妇身上,联想起众多杰出画家所竞先描绘的圣母的形象,诚然,他的这种联想只能在对比中才能产生,因为圣像中那圣洁清白的母性怀中的婴儿是献给世人来赎罪的。然而在她身上,世俗生活中最神圣的品德,却被最深重的罪孽所玷污了,其结果,只能使世界由于这妇人的美丽而更加晦默,由于她生下的婴儿而益发沉沦。

    在人类社会尚未腐败到极点之前,目睹这种罪恶与羞辱的场面,人们还不致以淡然一笑代替不寒而栗,总会给留下一种敬畏心理。亲眼看到海丝特·白兰示众的人们尚未失去他们的纯真。如果她被判死刑,他们会冷冷地看着她死去,而不会咕哝一句什么过于严苛;但他们谁也不会象另一种社会形态中的人那样,把眼前的这种示众只当作笑柄。即使有人心里觉得这事有点可笑,也会因为几位至尊至贵的大人物的郑重出席,而吓得不敢放肆。总督、他的几位参议、一名法官、一名将军和镇上的牧师们就在议事厅的阳台上或坐或立,俯视着刑台。能有这样一些人物到场,而不失他们地位的显赫和职务的威严,我们可以有把握地推断,所做的法律判决肯定具有真挚而有效的含义。因之,人群也显出相应的阴郁和庄重。这个不幸的罪人,在数百双无情的日光紧盯着她、集中在她前胸的重压之下,尽一个妇人的最大可能支撑着自己。这实在是难以忍受的。她本是一个充满热情、容易冲动的人,此时她已使自己坚强起来,以面对用形形色色的侮辱来发泄的公愤的毒刺和利刃;但是,人们那种庄重的情绪反倒隐含着一种可做得多的气氛,使她宁可看到那一张张僵刻的面孔露出轻蔑的嬉笑来嘲弄她。如果从构成这一群人中的每一个男人、每一个女人和每一个尖嗓门的孩子的口中爆发出轰笑,海丝特·白兰或许可以对他们所有的人报以倔傲的冷笑。可是,在她注定要忍受的这种沉闷的打击之下,她时时感到要鼓尼胸腔中的全部力量来尖声呼号,并从刑台上翻到地面,否则,她会立刻发疯的。

    然而,在她充当众目所瞩的目标的全部期间,她不时感到眼前茫茫一片,至少,人群象一大堆支离破碎、光怪陆离的幻象般地朦胧模糊。她的思绪,尤其是她的记忆,却不可思议地活跃,越出这蛮荒的大洋西岸边缘上的小镇的祖创的街道,不断带回来别的景色与场面;她想到的,不是那些尖顶高帽帽植下藐视她的面孔。她回忆起那些最琐碎零散、最无关紧要的事情;孩提时期和学校生活,儿时的游戏和争哆,以及婚前在娘家的种种琐事蜂拥回到她的脑海,其中还混杂着她后来生活中最重大的事件的种种片断,一切全都历历如在目前;似乎全都同等重要,或者全都象一出戏。可能,这是她心理上的一种本能反应:通过展现这些备色各样、变幻莫测的画面,把自己的精神从眼前这残酷现实的无情重压下解脱出来。

    无论如何,这座示众刑台成了一个了望点,在海丝特·白兰面前展现山自从她幸福的童年以来的全都轨迹。她痛苦地高高站在那里,再次看见了她在老英格兰故乡的村落和她父母的家园:那是一座破败的灰色石屋,虽说外表是一派衰微的景象,但在门廊上方还残存着半明半暗的盾形家族纹章,标志着远祖的世系。她看到厂她父亲的面容:光秃秃的额头和飘洒在伊丽莎白时代老式环状皱领上的威风凛凛的白须;她也看到了她母亲的面容,那种无微不至和牵肠挂肚的爱的表情,时时在她脑海中索绕,即使在母亲去世之后,仍在女儿的人生道路上经常留下温馨忆念的告诫。她看到了自己少女时代的光彩动人的美貌,把她惯于映照的那面昏暗的镜子的整个镜心都照亮了。她还看到了另一副面孔,那是一个年老力衰的男人的面孔,苍白而瘦削,看上去一副学者模样,由于在灯光下研读一册册长篇巨著而老眼昏花。然而正是这同一双昏花的烂眼,在一心接窥测他人的灵魂时,又具有那么奇特的洞察力。尽管海丝特·白兰那女性的想象力竭力想摆脱他的形象,但那学者和隐士的身影还是出现了:他略带畸形,左肩比右肩稍高。在她回忆的画廊中接卜来升到她眼前的,是欧洲大陆一座城市里的纵横交错又显得狭窄的街道,以及年深日久、古色古香的公共建筑物,宏伟的天主教堂和高大的灰色住宅;一种崭新的生活在那里等待着她,不过仍和那个陶形的学者密切相关;那种生活象是附在颓垣上的一簇青苔,只能靠腐败的营养滋补自己。最终,这些接踵而至的场景烟消云散,海丝特·白兰又回到这片清教徒殖民地的简陋的市场上,全镇的人都聚集在这里,一双双严厉的眼睛紧紧盯着她是的,盯着她本人她站在示众刑台上,怀中抱着婴儿,胸前钉着那个用金丝线绝妙地绣着花边的鲜红的字母A!

    这一切会是真的吗?她把孩子往胸前猛地用力一抱,孩子昨地一声哭了;她垂下眼睛注视着那鲜红的字母,甚至还用指头触摸了一下,以便使自己确信婴儿和耻辱都是实实在在的。是啊这些便是她的现实,其余的一切全都消失了!

    节选自第二章。

    六文学成就。

    实际上,霍桑在《红字》中要表达的,是社会现状和人类命运,并借以进一步探讨他所关心的“善”与“恶”的哲理。

    那座构成《红字》故事中心场景的示众刑台,时面被描述成”象是教堂的附属建筑”,似是要把社会的丑恶及不人道归咎于宗教,但继而又被写作”如同法国大革命时期恐怖党人的断头台”,表明了他对社会变革的不解与疑惧。从这一例证中我们不难看出,作家以敏锐的目光洞悉了社会的种种弊端,但并不知道应该何去何从。他从人道主义出发,把社会的不合理现状和人类的悲惨命运,归结为”善”与”恶”之争,但他的善恶观又深受宗教教条的浸染,成了缠夹不清的空泛议论,说什么”爱总要比恨来得容易,这正是人类本性之所在。恨甚至会通过悄悄渐进的过程变成爱。”还提出”恨和爱,归根结底是不是同一的东西”;而书中那种浓重的阴郁色彩,也给人压抑多于振奋。

    然而,我们在阅读和欣赏文学名著时,既不应苛求作家,也不该围于他的局限。的确,霍桑本人有保守思想和神秘主义倾向。他的《红字》也并非革命的教科书。但如果我们读了这部作品后,能够看到旧制度的黑暗,并唤起变革社会的理想,愿意为更美好的人类命运去奋争,不也是积极的吗?诚如作者在与全书开篇遥相呼应的结尾宁所写:”这传说实在阴惨,只有一点比阴影还要幽暗的永恒的光斑稍稍给人一点宽慰:一片墨黑的土地,一个血红的A字。”霍桑作品的一大长处是引人深思、发人联想;让我们就从这一“永恒的光斑”和“血红的A字”出发,去浮想联翩吧,“A”字又何尝不可以代表“前进”呢!

    作为十九世纪后期美国浪漫主义作家的杰出代表,霍桑的文学作品及其艺术成就对当时与后世都有重大影响。在当年英国作家威廉。朗格伦的《农夫彼尔斯》和约斡·班扬的《天路历程》这类宗教小说中,就曾把七大罪恶或人的品德变成具体人物登场。这种把抽象概念人格化并用来直接给人物命名的写法显然比脸谱化更为原始和粗糙。霍桑所采用的象征比拟笔法则是在此基础上的创新,当时即为麦尔维尔所师法,经过爱伦·坡的评论,转而为法国的波德菜尔所效仿,并开创了现代派文学的象征主义流派。

    至于霍桑那种造染气氛、深挖心理的手法,更为后世所推崇,亨利·詹姆斯、威廉·福克纳,直至犹太作家索尔·贝委和艾萨克·辛格,黑人女作家托妮·莫瑞森等,无不予以运用。单就这一点而论,霍桑对世界文坛的贡献也是巨大的。他的代表作《红字》无愧于不朽巨著。

    七名家点评。

    他的作品将世代相传……他的名字将流芳百世。

    亨利·詹姆斯。

    同胞们,提起与我们有血肉之亲的优秀作家,除了霍桑之外,还有谁更值得我向你们推荐呢?霍桑不模仿他人,而他人也模仿不了霍桑。

    赫尔曼·麦尔维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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