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吃醋

    “没事吧？”

    伊苏蹲下身来查看着雀河肿起来的脚踝，轻皱起眉头，“很疼吧……我以前也有一次，一碰就钻心的疼，可怎么办呢？”

    雀河一边用毛巾擦着汗，一边低头凝视着伊苏的样子，多么善良美丽的女孩子啊，看着他，嘴角不经意就划出一丝微笑。此刻，医务室里静悄悄地，淡淡的阳光在窗外闪耀着，更衬出这里的幽静。

    伊苏一边拿着冰袋轻敷雀河受伤的脚踝，一边叹了口气，“不过话说回来，你脚受伤了，后天的篮球赛，刚好是我们班对你们班，这样的话，我们就还有机会赢喽……”

    说完，抬头对雀河调皮地笑了下。雀河立刻被逗的露出灿烂的微笑，精致的五官仿佛花瓣一样绽放开来，“那个……他有没有参加？”

    嗯？

    伊苏抬头看着雀河，立刻明白过来，“他”说的是谁，摇了摇头，“他说这种小孩子的玩意儿才不要参加……明明自己就还是小孩子。”

    “是这样啊……可惜了……”雀河缓缓地说着。

    正在这时，忽然一个清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一点也不可惜，后天你会看到我怎样打爆你的篮板！”

    伊苏惊的猛然站起身来，望着冷冷的莎煵，一脸的疑惑，他不是说……

    “还有你……”莎煵大踏步地走过来，一把拉过伊苏的胳膊，“说过不要接近除了我之外的陌生人，尤其是这家伙！”

    伊苏被拖着往门口走，一边挣扎着指着雀河，“他不是陌生——”话音未落就被捂住了嘴巴。

    雀河背对着门口，没有回头，额前细碎的金发刚好遮住了眉眼，忽然开口说道，“你才是啊。”

    莎煵顿时停住，微微侧头盯住他。

    “后天在场上一定会让你欲哭无泪的，等着吧。”雀河冷冷地回应，立刻又接着说，“伊苏，你知道他是谁么？我更要劝你不要接近这个家伙……”

    莎煵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好啊，我等着！”

    说完，拖着伊苏离开了医务室。伊苏被她夹在胳膊下，滴溜着眼睛打量莎煵的表情，然后微笑起来，“你吃醋了？”

    莎煵发出不屑的声音，“我会么？我只是看那小子不爽而已！”

    “可是他脚都受伤了啊！啊，对了，你会打篮球的么？”伊苏惊奇地问道，他从未见过他在学校玩任何项目。

    “这个世界，还没有我不会的东西。”

    2.最后一秒

    莎煵和雀河的篮球赛对决，这绝对是一件吸引眼球和引爆全校的事情。雀河的优雅，从容，绝妙的技术和百发百中的三分射术早已让众人拜服，可是莎煵会是什么样子的，大家都一无所知。这一黑一白两位王子的对决必将是火花四射的，这一点，毋庸置疑。所以离比赛还有一段时间，篮球馆里已经人山人海，百分之六十的人支持雀河，百分之二十支持莎煵，还有一部分保持中立。

    “伊苏，你支持谁啊？啊，白问了，你肯定支持你们家莎煵啊！”

    容蓉穿着超短裙和高通皮靴，美艳无比地走过来，脸上挂着笑，伊苏定定地看着她，不知道她又要弄什么花样，然而容蓉只是看了她一眼，就离开了。不知道为什么，伊苏总觉得她有些古怪，尤其是那双眼睛，和以前不同了……

    就在万众期待的时候，两支队伍一齐走了进来。雀河穿白色的球衣，修长的身型，优雅的姿态，让女生们疯狂的尖叫起来。莎煵穿黑色金边的球服，挺拔英武的姿态，高大的身形，沉稳的控球，快如闪电的启动，这一切都让比赛充满了期待。

    比赛开始的跳球，由莎煵和雀河争，两个人侧身对视，剑拔弩张，众人屏息静气，连伊苏都不禁握紧了雯雯的手。然后，哨响，篮球被高高抛入空中，雀河第一个起跳，修长的胳膊快要触碰到皮球的时候，莎煵仿佛弹簧一般蹦起来瞬间将皮球抓在手中。

    嚯！

    现场一片惊叹声。比赛从这一刻开始，进入了令人目瞪口呆的时刻，莎煵拿球一个人冲到篮下跃起扣篮，所向披靡。只要他拿球，根本无法阻挡，就看到他抢断，过人，暴扣。那宛如雷霆一般的扣篮，只把篮板震的摇晃起来。这种级别的实力，已经让众人傻眼了。然而雀河并不逊色，有效地串联整个队伍，神出鬼没的传球，令人胆寒的三分射杀，一直将比分紧紧咬住。众人从来没有觉得比赛时间进行到这么快，几乎一眨眼，半场已经结束了。

    伊苏看着雀河轻巧地走到场边喝水，奇怪地嘟囔着，“明明前天还肿的老高的脚，怎么一下子就好了……”

    “伊苏啊，看来咱们班今天有希望赢啦！”雯雯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同时点燃了全班的热情，齐齐起身高喊“莎煵加油”！那边支持雀河的也不甘寂寞，两边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下半场的比赛很快就开始，依然延续了上半场的强势，莎煵带领队伍领先雀河的队伍一分进入最后时刻，离比赛结束还有三十秒，雀河控球。这时候在雀河脑海里盘算着，把时间耗完，在30秒进攻（现在正规比赛规则，进攻时间是24秒）的最后一一秒，由自己远程射篮，这样就可以反败为胜。

    时间一秒一秒的走掉，雀河的嘴角露出笑意来，可是突然地，四个人围堵过来逼抢他的球，没办法，雀河高高跳起，在空中看到自己四个队友的空位，将球传了出去，就在那一刹那，莎煵如同鬼魅一般半途杀出，捷走了皮球。

    最后五秒钟，莎煵抢到篮球，一个人狂奔至对方半场，在三分圈的位置就开始起跳。他跳起来的那一刻，身后拼命追赶的人都全部停了脚步，睁大眼睛，望着这惊天的暴扣。全场的人包括伊苏都站了起来。莎煵在空中飞行，淡淡的心说，结束了。

    然而，忽然之间，凝固了。时间凝固了。所有人都像是石像一般，便连莎煵也定格在了空中，这时候，雀河优雅地飞起从他手中拿走篮球，在离开的那一瞬，看到莎煵愤怒的盯着自己。当他的双脚在三分圈外落定的时候，仿佛解冻一般，时间再次延续，最后一秒，莎煵从半空跌落，雀河稳稳地起跳，出手，篮球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应声入网。

    比赛结束。雀河赢了。

    在短暂的寂静之后，铺天盖地的掌声和尖叫声海啸一般袭来，雀河被队友簇拥着，绕着球场欢庆。刚才那短短时刻的诡异转变，却没有人再记得。只有莎煵立在篮圈中央，静静地望着雀河，刚才那个法术他一个人根本没法完成的。他举目四望，在闭合的篮球馆门口，忽然看到闪烁的一个一个白色光芒，这才释然，原来，他们都来了啊……

    就在这时，雀河跑到伊苏的看台下，微笑，伸出右手，优雅地邀请，“伊苏，这个礼拜六可以陪我去看电影么？”

    伊苏呆了一下，顿时满面赤红，四周不断是起哄的声音，催促着伊苏答应，伊苏稀里糊涂地就点了点头。抬起头来的时候，看见莎煵一个人，静静地离开了。

    3.哀伤

    接下来的几天，莎煵一直沉默不语。伊苏小心翼翼地逗他说话也没有效果，就像一块冰，不断释放着寒气。

    “你……生气了？那我礼拜六不去了好不好？”伊苏眨巴着眼睛望着躺在操场阴影里的莎煵问道，俯瞰着他，轻闭着双眼，眉头微微皱起，棱角分明英武俊美的脸庞在这一刻呈现出一抹安详和从容。

    他并未搭理她，依然闭着眼，耳朵里塞着耳机。伊苏一气之下，拔下一个耳机，塞进自己耳朵里，“喂！你听听听！听什么啊！我在和你说……”耳机里传来磅礴的交响乐声，那种大气和激荡瞬时让她沉浸了，“这是什么曲子……”

    莎煵忽然就微笑了。纤细薄红的嘴角轻轻扯出微笑弧度，依然闭着眼，“这是拉威尔的‘波莱罗’，每次听这个的时候，都有一种收获，像是慷慨赴死。”

    那种哀伤，再次弥漫在了莎煵全身，这一刻，伊苏从未觉得她和他之间隔得这样遥远。他是谁？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做过什么？

    她一无所知。她甚至一点都进不去他的内心，就好像地狱的叹息墙，隔绝了所有的希望。伊苏静静凝望着莎煵，缓缓躺倒在他的身畔，侧脸视线定格在他的脸上。但是，就像这样轻轻地守在他的身边，也是幸福的吧？

    4.不详之感

    礼拜六的下午，当伊苏还在镜子前轻轻描着眉眼的时候，雀河已经到了。奶奶在外面敲门，“伊苏啊，有个俊小伙来找你……”

    “知道了，说我马上就出来！”

    伊苏加快了速度，靠在窗边的莎煵静静地望着伊苏，揶揄道，“画的挺用心的，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好像都是素面朝天的吧……”

    伊苏白了他一眼，“你要想看，我天天画给你看，好不好？”

    他又不说话了。指尖撩开窗帘的一脚，眉宇间似乎充斥了浓浓的心事，隔了半晌，忽然开口说，“抱我，伊苏。”

    嗯？

    伊苏回头，瞪大了眼睛，不知道为什么，手足无措的。

    “抱我！”莎煵声音带着命令的意味，透着一丝冰凉。伊苏轻轻走过去，伸出手，像是花瓣闭合一般，抱着莎煵。才将接触的那一刻，莎煵忽然伸手将伊苏紧紧抱起来。紧紧地，搂近心口，将下颔抵在她的头顶。伊苏可以感觉到头顶传来温热的气流。似乎这一刻，所有的时间都已经碎成沙粒，黑夜白天都已不那么重要了。她能感觉到莎煵那种悲伤弥漫在自己的心头。

    “你……怎么了？这几天都怪怪的，是不是有什么事？”伊苏小声地问。

    莎煵摇了摇头，忽然将伊苏推开来，“快出去吧，既然答应别人就要兑现。还有，照顾好自己。”

    在这一刻，伊苏忽然感觉到有一种遗言的味道。她瞪大眼睛，看着莎煵后背慢慢退后，靠着墙壁，然后消失不见，心沉入了谷底。她推门走出去的时候，奶奶和雀河聊得正欢，看见她，雀河站起身来，明媚的笑容顿时将伊苏的阴霾除去，“今天你特别美。”

    伊苏脸红了红，“谢谢。”

    “玩的开心啊。”奶奶笑眯眯地对伊苏挥了挥手。

    5.天使之约

    沙利叶国际学校依山傍水而建，学校后方就有一处湖泊和一座小山。平时幽静异常，树木森森，到了此刻，枯叶落尽，大片大片的寂静在夜色里格外的深邃起来。

    莎煵静静坐在湖边，凝望着月光投射在湖面上的倒影，忽然冷冷地开口，“既然都来了，还要藏到什么时候？”

    这时，水纹一阵波动，就看见整条湖泊刹那间一分为二，如同被神一刀两半，暗黑的水流澎湃着如同瀑布一般坠落。从缝隙之间，升起无数道光芒，耀如白昼，在这片光亮里，无数的长着白色羽翅的人飞了出来。他们停在半空，羽翅轻舞，整个天地间都飘飞起了羽毛。

    “大天使军团都来了啊……”莎煵淡笑着说道。

    这时，湖水重又合二为一，待到月影如昔的时候，一个背后开出蓝色巨大羽翅的男子缓缓踏波而来，一双浓眉紧皱，如同大卫雕塑版严谨英武的五官在夜色里格外清晰。

    “斯罗尼，我一直都不愿意相信这一切都是你做的。”

    男子静静凝望着莎煵，等着他的回答。莎煵深深吸一口气，耸耸肩，“可是，确实是我做的，你不觉得做天使太无聊么？不能谈情，不能说爱，不能做自己想做的。像是没有感情的水母一般，几十年，几百年，甚至几千年，这样的生命，不要也罢……”

    在这一刻，男子白色的瞳仁发出晶莹的光亮，仿佛充满了泪水一般，他的蓝色羽翅轻轻抖动起来，整片湖水忽然就卷起巨大水柱，如同水龙一般扑向莎煵。莎煵单手在口中张开，一道黑色的雨伞般屏障瞬间张开来，挡在身前，那些呼啸的水柱顿时散去。

    “拉佩尔大人，这个家伙，我要亲手杀死！”

    忽然一个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莎煵没有回头，却能感觉到巨大的杀气。身后的少年浑身萦绕着金黄的光晕，双脚踏空而来，手里握着冰剑，忽然极速奔来，势如迅雷！那一剑定要将莎煵砍为两半！

    一阵风声扑过，莎煵的人瞬间移动到了别处，讥笑起来，“你和我不对等，凭你是没有办法给你哥哥报仇的。”

    少年恼羞成怒，正要再来，拉佩尔忽然叫住他，“雀河！我们要把他活着带去五重天！”

    雀河慢慢垂下手臂，单膝跪地，“是，智天使大人！”

    6.死神之夜

    电影院里坐满了人，黑压压的，唯有眼前巨大的屏幕发出斑斓的色彩和光亮。伊苏捧着爆米花，不停地乐，这是部搞笑片，她笑的喘息不来，偶尔回头看看雀河，却静静地坐在那里，凝视屏幕，一动不动。

    难道，一点不觉得好笑么？

    伊苏心里奇怪起来，扭头问道，“雀河，你觉得不好看么？”

    可是，没有一点回应，伊苏伸手推了推他，可是忽然之间，雀河整个人消失了，只有一片白色的羽毛缓缓飘落在伊苏的手心。

    伊苏很长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但是忽然地，内心就涌起一股极度不安的感觉。莎煵怪怪的样子，临走时紧紧地拥抱，还有一些听不懂的话。雀河忽然的邀约，还有忽然地消失。他们之间……

    想到这里，伊苏再也没有心思看电影了，急忙走出电影院，在公用电话处给莎煵打了电话，可是一直没有人接听。伊苏感觉到整个人忽然就空空荡荡了，在深秋寒冷的街上，灯火昏黄，她穿过一排排高大的梧桐，掉光叶子的树枝像是突兀的鬼怪爪牙。

    伊苏走啊，走啊，发现自己一直在这条林荫道上走来走去。平时只要几分钟就可以走过去的路，今天一直走了二十多分钟，还在徘徊。她觉得不对劲了。这时，四周的树木忽然移动起来，树枝扭曲如蛇身，并且发出刺耳的咕噜声。

    “伊苏，今天晚上，就是你的死期！”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四周回荡，伊苏抱紧了身体，四下里寻找出口，可是，四周的树木连成一圈，长牙五爪，已经将她牢牢囚禁了起来。这时，从树身龟裂开一个洞，紧接着，另一个，在一个，每个洞里都露出一双血红色的眼睛。

    “你不是喜欢莎煵么，那正好，掏出你的心，把你变成魔鬼，你们就成了一对了！哈哈哈！”

    一个人影缓缓从树洞里从出来，佝偻着身体，双腿似乎是烂泥一样，在地上蠕动，唯有那张脸还保留一丝原来的样子，伊苏几乎要失声喊道，“你……你是容蓉？！”

    容蓉血红色的眼睛一点一点逼近她，狞笑起来，“我是魔鬼，嘿嘿，和你的莎煵一样，你不是喜欢和魔鬼在一起么，来啊，我成全你！”

    说完，张口吐出舌头，那舌头如同蛇一般瞬间缠绕上伊苏的脖子，滑腻粘稠的汁液极度恶心，伊苏忍不住尖叫起来。然而那舌头坚韧无比，任凭伊苏怎样挣扎，都无济于事，一点一点被勒紧，渐渐呼吸开始急促而艰难，她挣扎着，双腿蹬地，双手死死扒住舌头。她知道自己快要死了。在这一刻，脑海里闪过一幕一幕莎煵的背影，她想，也许对于她来说，他真的就像这幻影一般吧。再见了，莎煵。

    啊！！

    一声凄厉的尖叫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伊苏忽然觉得一阵如同春风一般的气息进入身体，身体如同羽毛一般轻盈地飘飞起来。她想，自己已经死了吧，然后灵魂开始飘飞，是会去天堂么？

    啪！她重重地摔倒再次，睁开眼睛，就看见容蓉被火焰烧着，痛苦的扭曲，嘶喊，这时，一阵轰鸣声急促传来，砰的一声，四周的树木忽然就被撞开一个巨大的缺口，一辆宾利车冲了进来，停在伊苏身边。莎煵一把抱起伊苏在怀里，掌心抚摸她的脸，“怎么样了，伊苏，你还好么？”

    不等伊苏回答，容蓉身上的火焰忽然消失。就听一阵咯咯地怪笑传来，容蓉的烧焦的身体一阵扭曲变化，一会变作老虎，一边变作蝙蝠，一会又变成巨龙，最后幻化成一双眼睛。血红色的眼睛。

    “怎么，反悔了么……现在天上追捕你，你已无路可去，而撒旦大人正无比诚心地等你过去。”

    莎煵将伊苏紧紧搂在怀里，胸口喘息剧烈，刚要开口，一股黑血顿时从嘴角躺下来，脸色苍白如纸。

    “煵……你怎么了？”伊苏紧张地问道。

    莎煵示意她不要说话，深吸口气，望着那双血红色的眼睛，“茵陈，随便你怎样对我，但是你若是再敢动伊苏一根毫毛……”

    “怎样？”

    莎煵轻轻将伊苏推进车里。走近那双眼睛，忽然猛地仰头长啸一声，身上的衣服尽数撕裂开来，同时肌肉暴涨，骨骼噼里啪啦的传来令人心惊的声音，他的指甲足有二十厘米长，双眼凹进去，凸出尖牙。

    “哈哈哈，看看，你已经完全魔化了啊，而且这么完美……不介意让你的小情人看一看你现在的样子吧？”

    “不要！”莎煵怒吼一声，扑向茵陈，茵陈狞笑着，飘忽不定，如同鬼魅。伊苏在汽车里，隐隐看见莎煵的模样，心迅速地沉了下去。正如容蓉所说的，莎煵……是魔鬼。

    那又怎样呢？眼前这个魔鬼，正在拼了命地保护自己，在这个世界上，他就是自己的唯一。

    “够了，莎煵，够了！”伊苏泪流满面地下车，走到莎煵的背后，望着已经筋疲力尽的背影，跪坐下来。

    “你的结局已经注定好了的，你别无选择，很快，我们会来带你走的。”茵陈阴笑着，缓缓地消失掉。四周的树木也在一瞬间全部消失不见。就像一场梦。

    莎煵摇摇晃晃，重重栽倒下来，身体萎缩，重又恢复少年的模样，奄奄一息。伊苏将他抱在怀里，心疼的眼泪也要掉了下下来。

    “不要紧的……休息一会就好……伊苏你没事……真的……真的是太好了……”

    莎煵握紧伊苏的手，说完这一句，就昏了过去。

    7.月光

    夜，深邃而寒冷，有一种无助和淹没感。抱着已经昏死过去的莎煵，伊苏手足无措。去医院么，可是莎煵的身体不知道有怎样的变化，万一那些医生查出什么可就麻烦了；回家的话，自己又不会穿墙，一定会被奶奶看见的。

    该怎么办？！伊苏急的眼泪都快掉了下来，怀里的少年体温越来越低了。就在这时，她的脑海里突然闪出了一个光秃秃的脑袋，沙利叶。

    此刻已经是夜里十点三十七分，沙利叶的办公室灯火通明。伊苏还没有开口说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时候，沙利叶已经示意她噤声，“我知道的，你在这里先等一下，这小子需要紧急处理……”

    他说着，走到身后挂着世界地图的墙壁，食指分别在五大洲的位置各点了一下，忽然一道暗门轻轻地开启，他抱着莎煵走了进去。伊苏犹豫着要不要也进去看看的时候，暗门又关闭了。

    剩下的，便是焦急的等待。伊苏想到奶奶，这个时候一定在屋子里翘首企盼吧，她立刻拨了电话回去，谁知奶奶连连说没事，沙利叶已经和她说过了。又叮嘱了伊苏照顾好自己。伊苏呆呆地挂断电话，感觉到这一切非常的不可思议。雀河莫名地邀请自己，莫名地变成了羽毛消失不见，莫名地容蓉变成了怪物，莫名地，莎煵受伤出现，变成魔鬼，沙利叶莫名地知晓这一切，还提前知会了奶奶。她越想，越觉得自己就像是被蒙上了眼睛的孩子。

    就在这胡思乱想之间，暗门再次打开，沙利叶容颜有些暗沉，有些疲倦，走过来对伊苏说道，“那小子没什么事了，休息够就好。你要先回家么，我送你。”

    伊苏摇摇头，“我想要守在他身边，直到他醒过来。”

    沙利叶凝视着伊苏的眼睛，那是一双比清酒更纯洌的眼眸，透着一股子决绝，他看着她，似乎有些呆了，隔了一会才咳嗽了一下，“好吧，那你进去陪着他吧。”

    望着伊苏急急地跑进去，沙利叶忍不住叹了口气，“还真是像啊……到底是她的女儿吧。”

    他慢慢走到窗前，一轮半月在天空里打盹，他微微仰头，轻闭双眼，一道如同碎钻般的光芒从月亮上透射下来，源源不断地进入他的体内，他的脸色渐渐趋于红润。

    8.感应

    莎煵静静地躺在床上。这个隐匿的空间比伊苏想象的辽阔。有两个教室那么大，两边是硕大的落地窗，拉了白色的窗帘，隐隐有月光影射其上，像是皮影。地上铺满了光滑梦幻的紫水晶，而床头正中央的墙壁上悬挂着一幅画，那是一个折断了翅膀的天使，正在无声地坠落，而地下正有无数双血红的眼睛狞笑着等着他。看到这幅画，伊苏又想起来之前的那一幕。

    你也是魔鬼呢。

    伊苏轻轻躺在莎煵的旁边，她的鼻翼与他的脸颊仅仅隔着几厘米，她甚至能感觉到他呼吸的力度。她就这样守着他，看着他，傻傻地，却又觉得无比的安定。就像少年的时候，玩过家家，她总是喜欢用很多东西把自己包围起来，那有一种充实和安全。即使是牢笼，亦觉得可靠。

    “唉，我说……我们好像认识了很久一样呢，很久很久，久到……连‘我爱你’都用不着说出，便可以随时一起同生共死。”伊苏轻轻微笑起来，红润的唇慢慢贴近他的颊，深深的吻他。

    甘贝尔……甘贝尔……

    忽然一阵呼唤，伊苏猛然抬头，眼前的一切统统变了摸样。

    牛奶般的云层如烟般轻轻穿过身体，伊苏踩着云层，循着声音走去，四周琼楼玉宇，沙罗树高高耸入宇宙，风中不断地飘来红色的木棉。在一座古迹的最顶端，一个白裙女子轻轻倚栏而立，那神情，犹若淡淡的风，轻轻地雨，似神又似画。这时，一阵风声从伊苏的头顶呼啸而过，抬头的时候，就看见一头颀长蓝发的男子飞过，落在那白裙女子身边，他的侧脸，比花岗石还要坚毅，比精雕还要完美。风扬起他的发，样子看起来那样的忧伤。

    “这是我们最后一次可以这么近的靠在一起说话，明天，你就将成为炽天使……那么，我将永远跪拜在你的脚下，永远只能远远地凝望着你。”

    蓝发男子轻轻地说道，红色的木棉在他们周身缠绕起来。叫做甘贝尔的女子忽然一个回眸，那双冰一样莹白的目光里透着一道光亮，直直潜入他的心里。伊苏忽然想起来，这个女子似乎……在奶奶住院时做的梦里见过……

    她不是……死了么……

    “那有什么办法呢，这也是注定好的结局啊，斯罗尼。”

    斯罗尼慢慢低下头来，一种浓烈的悲伤弥漫了整个云层，他轻轻后退，然后单膝跪地，“座天使斯罗尼，永远敬仰爱戴我的炽天使之神，你如同我父，如同我母，随您的言行，直至永远……”

    甘贝尔静静地看着斯罗尼，久久，淡淡的笑了，这笑容是这样苦涩，她略略腾空，身后三对翅膀刷的张开来，一层层光环从天而降至她的头顶。她最后看了他一眼，轻轻闭上眼睛，与四周的云层融为一体。

    斯罗尼一直保持着跪地的姿态，仿佛雕塑一般，永远凝固。

    9.堕落天使

    伊苏被莎煵的低喃从梦中唤醒，睁开眼来的时候，莎煵正轻轻望着自己，眼神明亮，像个孩子。

    “你没事了么？”伊苏关切地问道。

    莎煵握着她的手，只是笑，却不说话。

    “喂，你到底怎么样了！”伊苏又问。莎煵依旧笑，笑的伊苏无端地想要发火，就在这时，莎煵忽然闪电般地吻住她的唇。就在这一瞬间。那是最深情的吻，最温柔的吻，最缠绵的吻。伊苏完全没有一点招架之力，她溶化在他的怀里。

    “傻瓜，傻丫头，看到我那个样子，你还敢这么近的呆在我身边？不怕我忽然长出尖牙吃了你？”莎煵故意问她。

    伊苏脸上的红晕还未消退，瞪着小鹿般的眼睛，反问道，“为什么要怕你？怕你咬我啊？还不知道谁咬谁呢！”

    说完这句，她立刻后悔了，满脸通红，莎煵忍不住哈哈笑起来，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上，用嘴温柔的呢喃唤她，“伊苏，伊苏，伊苏……”

    “你可知道，普通人类如果长期和魔鬼靠近，会渐渐被迷失本性，变得自私，极端，易怒，甚至做出疯狂的事情来……我害怕……”

    伊苏摇摇头，“都没有关系的，即使变成和你一样，我也无所谓，我只想一直，一直和你在一起。”

    莎煵呆住了，眼里的悲伤如同潮汐，来来往往。

    “我杀了甘贝尔……我本来是一个天使，但是现在，我是一个堕落天使。在遇见你之前，我曾坚定不移的要去往地狱世界，即使是那里，也比天上好吧。在地狱受肉体折磨，而天上，是内心的苦楚。但是现在，我哪里也不想去，我只想守着你，牵着你的手，和你一起，永远，永远地相爱下去。”

    伊苏凝视着莎煵，忽然开口说道，“那你原来叫斯罗尼是么？你有一头长长的蓝发……”

    莎煵吃惊地张大嘴巴，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的。伊苏便把前后两个梦境都告诉了他。莎煵久久，久久地看着伊苏，嘴角露出莫测的笑，他将她搂的更紧，“这个世界上，只有你一个人会有这样的感应，那就说明，你就是我这一生在寻找的人。”

    “你……很爱甘贝尔是么？”伊苏有些不好启齿，犹豫着问了出来。

    莎煵略略沉默了一下，点点头，“是的，我很爱她，那种爱积淀了百年，在心底已经长出与生命相连的血肉。但是，在我杀死她的那一刻，所有的这一切，都结束了。”

    “那你以后，也要像这样，爱我爱到这样痛苦的时候，杀了我。”伊苏静静地说道。

    莎煵呆住了，转而拍拍她的脑袋，“说什么呢！笨蛋伊苏！”

    伊苏嘿嘿笑起来，“傻瓜莎煵！”

    “笨蛋！”

    “傻瓜！”

    “笨瓜！”

    “傻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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