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追欢-别了,天涯海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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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睡了多久,醒来后子渊不见了,我在旅馆里里外外找不到他,他的行李也不见了,我皮夹子里剩下的几千美元也没有了。我打手机找子渊,他的手机号已说是无效了,子渊离开了我。他曾说过的,钱是拿来用的,现在应验了。我担心起他这一去的凶吉,真的想知道他去哪里了,但子渊说过“我是流氓我怕谁”,我也就不再为他担心。也许他躲在黄石公园的一幢孤楼里,将自己再次反锁起来;也许他会在纽约,在中国餐馆打工;也许他跟李小姐生活在一起,去了墨西哥海湾的对面。

    剩下的两天我独自一人去了基维斯特,脑子里还想着南容、子渊、原宪他们,任凭福特车自由向南,向海洋,一直到美国的最南端。周围全是海洋,我又一次驾驶穷尽了美利坚的土地。随后我驾车再向东,沿着沼泽地上的苗条海桥向东。桥,通向下一个海岛,海桥漂在汪汪大海上。我到了海明威故居停了下来,喂了海明威的黑猫,留下的时间用来看日出日落和船锚。

    最后一天,跟着钓鱼艇出了海,我不知东南西北。经过几小时的海上旅程后,能看见远处古巴的哈瓦那城。钓了一阵子海鱼,钓上几条鲣鱼,笨重得如炸弹,拉它上来用去了我身上留下的最后一点精力。鱼艇上的钓鱼狂吆喝着、拼搏着,渔竿弯曲出深海鱼的挣扎。

    太阳西下到船尾远处,茫茫大海里找不到第二条渔艇。我置身在墨西哥湾海洋中心,鱼线垂直坠下,不必抛甩鱼线,远近浅深地看,我都是孤帆一片。生命的真谛,是鱼儿上钩那一刻,也是手抓到鱼儿的那一瞬间。鲭鱼是美丽的,梭鱼是美丽的,旗鱼的长长吻尖挣扎在海面,弯曲的鱼身在天空中翻腾。钓鱼狂就为了寻找这种刺激,像西班牙斗牛士感受刺刀扎入雄牛的那一刻,也像欧洲人在非洲大草原上的狩猎,都在拼杀中显示生命的存在。我不想钓鱼了,将渔竿抛在一边,坐在鱼艇甲板上,看风飘鱼跃,看渔艇的剪影摇晃在日落的余晖中。

    大西洋的庞然水体向南倾斜,墨西哥湾的海流由东向西,不同的海色,在渔艇前融合。我坐在船上好久,面对晚霞,面对五彩缤纷的海水,在美丽中闭上眼睛,视网膜上的美丽盛世渐渐消失,浮现出记忆中的影像,我看到一幅幅“水上人”的画像,有屈原、庄子、苏东坡、李白,想起他们的诗词歌赋,几千年沉沦的悲伤,无可奈何……又过了几分钟,记忆中的图像也消失了,更没有声音了,没有感叹,连子渊的“册那”也没有了,整个世界变得贫血般苍白。这以后的视网膜上什么都没有了,一股陌生的空虚、寂寞和荒凉。我还能感到鱼艇在晃动,无依无靠,狂人在钓鱼,视网膜上突然一片红色,鲜血溅在白色甲板上,鲜红鲜红的猩红……

    该回家了,看我这一次周游美国,从西海岸到东海岸,又到美国的最南端。子秀明天回加州,我盼望能见到她。我吃力地睁开眼睛,摆脱幻觉中的苍白和猩红。晚霞真美,想起这一路的同行人,我想他们,惦记着他们,不知他们现在在哪里。他们的头像在夕阳灿烂下变得模糊。“笑头,别走得太远!”记忆中听到外婆叫喊我们的声音。我面对茫茫大海,见到风与船,海与天,觉得我们这一代,没必要再做任何事,也不需要再说任何话。这暗红的大海,没有孩子的哭泣,没有路,也没有了胡乱的叫喊。等这一丝晚霞遗失在地平线下,整个世界将变得漆黑,黑黑的大海,但真实会继续,往后还会有数不尽的日出日落,还会有迷思下的反反复复,还会有不尽的六道轮回。我不愿再去想这些,也不想去做任何更改,再不愿用生命去体验茫然。我停止了一切反思,生命静止在晚霞的漂流中,我享受着一叶孤舟的无家可归,自由自在。在那一瞬间,我仿佛切断了时间和空间的禁锢,我与苍天同枕于海,我感受无穷……外婆在喊:“小笑头臭股股,遇见小尼姑,红红布衫绿绿裤,露着屁股打腰鼓!……”

    别了,子渊!别了,原宪和伯牛!

    别了,乐欬和他错爱过的南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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