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在李然离开了很久以后，何乔木依旧一个人独自站立在山坡上。

    何乔木抬起头，望着黑沉沉的天空——那么深的夜，天空上连一颗星星也没有。

    何乔木闭上眼睛，脑子里面全都是刚才李然的样子。

    自己，很残忍吧？伤了除父母家人之外，一生挚爱的那个人的心。

    但幸好，李然离开之前，他俩视线交错的那个瞬间，他看到了李然的眼神里包裹的那份情意，还有期待，厚重的，沉甸甸的期待。

    他必须带着这份情意与期待，继续面对接下来的生活。

    “何乔木！”在他准备离开那个小山坡的时候，我出声喊住了他。

    大概也是直觉，猜到了李然会和他在这里会面。我饭后不久便从家中匆匆赶向了这儿，到这里的时候，正好听到李然对何乔木许下的那句承诺。

    “你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也不告诉我？”我走到何乔木身边，极力保持着镇定，“我是你兄弟啊。”

    “事发突然，”何乔木向我解释说，“不过现在有事情要拜托你了。”

    “好。”我一口气答应下来。

    “你也不问我到底是什么事？”

    “不用问，我只知道现在你和我说的，一定是重要的事。”

    “嗯，”何乔木点了点头，“大学……我不去读了，你要照顾好李然。”

    “当然，”我答应下来，轻轻地拍了拍他肩膀，“你也不要太……意志消沉，我和李然都会等着你，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你就别和我掉书袋了，”何乔木又转回了那副嬉皮笑脸的性子，“虽说我脑子比你好使……”

    我一愣，才知道何乔木又在绕着弯子骂我。一记硕大的上勾拳立马落在他的脑门上：“谁脑子比谁好使啊……对了，我们现在都去读书了，你得到什么时候才回来和我们相会啊？”

    “这怎么说得准啊？”何乔木一脸坏笑，向我凑近，“你现在也知道想我了？知不知道你现在看上去特别像一小媳妇儿……”

    “去你的！又贫嘴耍贱了，我看你也没什么大事嘛，搞得我和李然担心得死去活来的。”我当机立断回答了他。

    “吉人自有天相，哪一次我不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你们别想太多了。”

    “行行行，说不过你。反正你保重就行了，万事大吉。”

    “反正绝对不会减轻的……”何乔木回答我说。

    我瞬间脑子有些脱线……

    在和何乔木嬉笑打闹的欢乐气氛中，我和他一起回了家。

    二

    候车室里，李然泡好了一碗方便面，想了想却又叹了口气，递到我手里。

    “不吃？”我愣了一下。

    “你吃吧，我不饿。”李然回答我说。

    “在想些什么？”我一边吃一边问她。

    “陈文武，你说——”李然的语气里带着种强烈的不安，“他会来么？”

    我看着面前的李然。大概是出于担忧吧，她这几天清瘦了不少，黑眼圈也格外严重，面色更是有些发白。

    “我陪着你等吧，”我没有直接回答她，“毕竟船到桥头自然直，等得到或者等不到，总会有个结果的。”

    “明明知道他也不会和我一起去读书了。可是我还是想等到他，等着他来送我，我也是傻……”

    我没有再说下去，一段感情里谁不是谁的傻子呢？你傻傻地等着何乔木，那我呢，我就在你的身边，可是你却……视而不见。

    催促旅客赶快上车的通知已经播报到了第三遍，何乔木还是没有过来。

    李然就倔强地坐在座位上，一直没有检票上车。

    “快走吧，李然，我帮你提箱子。”我在一边催着她。

    李然向候车室的门口又看了几眼，仍旧没有何乔木的踪影，她才有些迟疑的，一步一步向检票口走去。

    这时候没有检完票的旅客已经不多了，检票口的乘务员看到李然游疑的样子甚至都有些不耐烦，在李然走到他面前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从李然手中拿过了票和身份证，核对一遍又还给了李然。

    还是没有何乔木的一丝踪迹。

    李然狠了狠心，和我一起上了火车。

    我帮李然把箱子放到了座位顶上的柜子里，然后坐到了李然身边。

    火车开动了，南城的景致在我们眼前飞快穿行过去。

    我和李然的未来，从离开南城开始。

    而李然告别南城的方式，是憋屈了许久后压抑不住的哭泣——因为何乔木没有前来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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