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秘密王牌·写作卷-出色比刊物更长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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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泥

    我给王蒙先生编过一篇文章,题目叫做《刊物比人更长久》,他在文章里回忆了自己与一家文学杂志之间的关系,认为人可以老,可能不在,但刊物仍然年轻,只要不断开拓,与时俱进,以文会友,以文促进,不务虚名,不求速效,实实在在,就会一年年一代代,长远地办下去。

    或许王蒙先生话里有话,因为并非所有刊物都真能比人长久,一家刊物能不能长久,还要看谁来办、谁在办、怎么办、作者怎样、传承如何、环境条件等等,其中任何一个环节薄弱下去,都可能使本来出色的刊物,面目全非、平庸无色。有时候即使只换掉一名主编,也可能让整个刊物转向,或者变得更好,或者从此变糟。过去有多少名刊,就是这么着一个个倒掉的。

    办好刊物,诚非易举。好的自然有,它们各具经验和特色。

    1960年代,大陆“破四旧”时期,金庸先生为了“保藏一些中华文化中值得珍爱的东西”,创办了《明报月刊》。这是以“推广知识与文化交流的非营利刊物”(赚到钱再投进去),标榜“独立、自由、宽容”,宏扬了本国优秀的传统文化。如今,《明报月刊》已经成为全亚洲最好的知识、文化读物之一。而中国大陆著名的《读书》杂志,它最辉煌的时期,主编算是沈昌文先生,他倡导编家所谓“三无”,即无能、无为、无我。王蒙先生把它理解成“出版家、编辑家只有进入兼收并蓄的‘无’的状态,即无先入为主,无偏见,无过分的派别倾向,无过分的圈子山头(有意或无意的),无过多的自以为是与过小的鼠目寸光,无太厉害的排他性,无过热的趁机提升自己,即为个人名利积累的动机,才能兼收并蓄,得来好稿子,也才能真正团结住各不相同的作者,才能真正显出一种恢弘,一种思稿若渴,一种思贤若渴的谦虚和真诚,才能具有相当的凝聚力、吸引力和容纳力——港台的说法叫做磁性”。

    值得一说的是,那时候《读书》的三位女编辑,出身都不怎么样:吴彬是油漆工,贾宝兰是“工农兵学员”,才女赵丽雅(扬之水)则是个卡车司机。就她们几位,领走了好几代读书人,读得津津有味,作出的贡献,应该让那些教授、博士级出身的主编们,汗颜惭愧。

    当然,要使一个刊物长久,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主编爱才,绝对的爱才,不是高高在上,而是放手放权,这个前提是相信每个编辑和记者,把每个编辑和记者当成自己的兄弟加朋友,因为他们才是这份刊物的战士,是他们在打仗,无论胜负是他们付出了血汗的代价,而赢的不是他们而是主编,一个刊物的主编敬重战士的才华,应当超过在乎自己的位置。

    《明报月刊》有口皆碑数十年,在于它追求理念的一脉相承,自金庸而董桥而潘耀明,脉络始终贯通如一;而《读书》一度丢失活泼、自由的文体风格,变得枯燥晦涩,读者人数大降,其中一个主要的因素在于,主编易人后,观点改变,经脉割断。更不要说那些远不如《读书》知名的刊物的生存境遇了。

    至于垃圾刊物的随生随灭,并不值得惋惜;而垃圾文章的但求速朽,个人的意志亦无法左右。

    延伸来看,报纸、网络、图书、出版社、电视台等一切媒体和文化产品,同样面临着多重的考验,它们都不见得比人更长久,惟有其中好的、出色的优胜者,才能当得起,才能永恒的走进读者的内心世界。

    (原载于《南方周末》2010年10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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