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政委就像教小学生那样耐心地给我们讲：“写字时要先上后下，先左后右，先外后内。”

    “你们吃老乡的鸡啦？给钱了没有？给了多少钱？”

    “我和大家一样，都是革命队伍中的一员……我们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受嘛！”

    我叫王化民，是四川省达县消水坝村人。1933年4月（我16岁）参加红军，1934年10月参加了二万五千里长征，1935年10月到达陕北后，在红四方面军第三十一军九十一师师部警卫连当班长，1936年春入党。1937年8月，红军改编为八路军后，我在八路军一二九师师部警卫营当班长。1938年1月邓小平同志到一二九师接任政委后，我们这个班就负责邓政委的警卫工作。跟随邓政委在太行山、冀南一带辗转战斗。在那战火纷飞的艰苦岁月里，我们与邓政委形影不离，邓政委对我们的关心和爱护无微不至，有几件事至今使我记忆犹新。

    教我们学文化

    我们警卫班的战士，都是穷苦人出身，从小没有上过学，目不识丁，邓政委就在百忙中抽空随时随地教我们学文化。师部每到一处，宿营安排就绪后，邓政委就向我们警卫班布置学习任务，他经常对我们说：“你们要好好学习文化，将来革命成功了，你们还要担负更重的担子，没有文化可不行啊！”

    邓政委教我们学文化是从零开始的。最初，他要求我们每天学会3个字，并达到会念、会写、会讲、会用。读音、懂意还容易，写起来就比较难了，歪歪扭扭不成样子，邓政委就像教小学生那样耐心地给我们讲：“写字时要先上后下，先左后右，先外后内。”有时邓政委和我们全班的战士围成一个圈席地而坐。他边讲边写。有一次，邓政委教我们“警卫”两个字，“警”字我怎么也写不好，他就手把手地教我写。不久，我们就学会了“抗日”、“打日本”、“国共两党合作”、“共产党”等字词。

    邓政委为了检查我们的学习情况，并帮助我们练习，他把一个字拆写成几部分，让我们选择组字；或把一个句子写散，让我们连成一句话。就这样经过反复学、反复练，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我们警卫班的战士都能写简单的书信和看报纸、文件了。

    替我们交饭钱

    邓政委有个习惯，一到宿营地总要先去看望战士。

    1938年冬，山西洪康战斗结束后，师部驻在和顺县一个村子里。一天晚上，我们刚进被窝睡觉，邓政委来了，战士们一下子都坐了起来，邓政委挥挥手示意大家别下炕，并亲切地嘱咐我们：“要好好休息，休息不好是不行的。”他说完话转身刚要走，忽然发现屋子里有鸡骨头，立即转过身来问：“你们吃老乡的鸡啦？给钱了没有？给了多少钱？”我想照实说没给钱，又怕挨批评，便忙说：“给了钱。”邓政委严肃地追问：“你们的钱是从哪里来的？谁给你们发的买鸡钱？”这一下可把我问住了，我只好把原委说清楚：“部队进村后，老乡见我们很辛苦，就给我们送来了一些慰劳食品和煮熟的鸡肉让我们吃。开始我们不收，并再三解释：不随便收老乡的东西，这是八路军的纪律。但老乡们不容我们解释，一再说，你们打日本，让我们过安生日子，连死都不怕，这点东西算得了什么，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说着他们把东西硬放下就走了。我们就把它作为一顿晚饭吃了。”

    邓政委听后郑重地说：“你们知道不知道这是违反群众纪律呀，我们是人民的军队，就要爱护老百姓，买卖公平，不能白吃老乡的东西。”他一面说着，一面伸手从他那灰色军装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块大洋，交给坐在他身边的一名战士说：“要把钱还给老乡，如果他们不收，就说首长要处罚你们，要好好说清楚这是我军的纪律。”邓政委的做法既使我们感到温暖，又使我们受到了一次深刻的教育。

    与我们换房

    因为考虑首长工作的需要，部队每到一个地方，应该是先给首长安排房子，而邓政委却经常对我们讲：“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不是光给战士规定的，我们队伍中的每一个人都要遵守。我和大家一样，都是革命队伍中的一员，到一个地方不要先给我找房子，要先把战士们安排好，再安排我的，我们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受嘛！”他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1939年，部队转战驻扎在某农村，安排我们警卫班和邓政委住在一个四合院里，邓政委住西屋，我们警卫班住在东屋。安排就绪后，邓政委就来到东屋看望大家，他告诉我说：“让全班战士都洗洗脚，不洗脚是休息不好的。”我们洗过脚，刚要睡觉，邓政委又到东屋来说：“你们过来五六个人和我一块去住。”我们怕影响首长休息，都不肯去。他见我们都不去，就用命令的口气说：“快把我那屋里的床抬到这屋里来，你们都到我那屋里去睡觉，咱们换一下房子。”我急忙说：“这不行，首长辛苦啊，应该住好一点的房子。”邓政委不耐烦地说：“怎么不行，你们二十几个人住在这屋里太挤了，怎么能休息好？我一个人住那么大的房子干啥，你们劳累一天了，休息不好是不行的。”我说：“首长，这屋里又暗又潮，您不能住啊。”邓政委说：“咋不能住，你们能住，我就不能住？我就在这屋里住了，快行动吧。”我们是知道邓政委脾气的，他说话是很算数的，只好把房换了。西屋虽比较宽敞、干净，但我们心里怎么也平静不下来。一夜都没睡好觉，这是多么好的首长呀！

    1939年，我们老一批的警卫人员要充实到连队去，临走时，邓政委把我们集合到一起开了个会，一再嘱咐：“同志们，咱们队伍壮大了，革命需要你们到第一线去，到团、营、连去做负责工作了。希望你们到了下面，要保持光荣传统，发扬长征时爬雪山过草地的革命精神，努力奋斗。下面比在师部艰苦多了，要领兵挂帅了，要和敌人直接见面拼搏了。要作战打仗，就难免有牺牲，这都不要怕，革命就是不要怕流血牺牲，抗日战争还要经过很长时间，要记住三大纪律，八项注意，要大力宣传八路军是抗日救国的军队。宿营要住村边，不要住中间，好掌握情况，有了情况好指挥战斗，要住破房，要爱护老百姓……”首长那亲切的嘱咐，激励着大家，我们都是眼含热泪和首长分手的。

    直到今天，每当我想起这些，都感到格外亲切，身上也顿时增添了无穷的力量。

    （王化民 耿新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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