鹏举喜出望外,可鹏举怎么也没有想到,走着走着,他竟被几个小崽儿强行给捆在了柜房(土匪头子住的屋子)外边的老杨树上。
“你们这是干什么?”任他怎样挣扎都无济于事,他在心里直纳闷,不是说家里来人赎他出来了吗,怎么连个人影也不见?
当时正值寒冬腊月,外边的小北风像刀子刮脸,鹏举又浑身动弹不得,一个时辰过后,身子差不多都快失去了知觉,冻得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了,这时,大掌柜的盖宝山和二掌柜龙飞走过来了。
就听那个大掌柜的盖宝山洋洋得意道:“牛掌柜的,这天不错呀,怎么样,冻不冻得慌?”
鹏举冻得都不会说话了,只是一个劲地点头,用乞求的目光看着盖宝山。盖宝山拍了拍鹏举的肩头道:“牛掌柜的,实话跟您说了吧,你们家的赎金早就到位了,可是受人之托,我们暂时还不能放您回去。至于为什么,您尽管问他,如果他点头放了您,我们自是没得说的。”盖宝山说着指了指正从柜房往外走出的一个汉子。鹏举抬头一看,那汉子竟是富贵!这才知道了自己早就陷进了富贵设的陷阱之中。
“富贵,怎么会是你?”
“东家,瞧您这话问的,怎么就不兴是我?”富贵悠闲地踱到鹏举面前摸了摸鹏举那双早就冻僵的手,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东家,您的手都快冻掉了,可是您当初怎么就没有想到,您当初为什么用这双手把一个您曾经玩弄过的女人寄存到一个下人手里并且还和她藕断丝连?下人怎么也想不到,他满怀希望的儿子竟是你的种。东家,您这样做也未免有些不尽情理了吧?”
“富贵,我对你不薄,你为什么想着法害我?”鹏举嘴角哆嗦着,勉强挤出了这几个字来。
“东家,”富贵说着,“我并没有害您的本意,说到底是您害了您自己呀!”
“是我害了我自己?”
“可不是您自己?”富贵笑容可掬地说,“东家,是您把事儿都给做绝了。您不要以为自己做下来的亏心事儿别人就一辈子也不知道。您不要忘了,屋子里头说话保不齐窗户外头就有人听着哩!俗话说的好,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富贵,你别再兜圈子了,快说,这到底怎么回事儿?”
就听富贵说道:“东家,甭怪我心狠,您当初做下的事儿让我寒心,我们父子一辈子为了你们牛家,可到头来您却将玩弄过的女人赏给了我。我知道,我要是不长点心眼,早晚也会被您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与其先让您给除掉,倒不如我先下手来保存自己。不错,赎银我是一个子儿都不少地送来了,可是我仍不能赎您出去,因为我要是赎您回去了,还不就是给我自己头上悬着把刀吗?您或许猜着了,这是我设的一个圈套,您要是这么想就对了。我用你们家十五万现洋换你一条命,是贵了点儿,可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媳妇和别人偷着在一起吧?您不仁在先,我不义在后,东家,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原来,自打发现鹏举和灵子之间的秘密后,富贵就想,东家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主儿,弄不好自己就得像只臭虫一样让他给碾死,与其让他把他置于死地,还不如先下手为强。富贵知道,东家人精明着呢,不能让他看出一点破绽来,因此,表面对东家还是尽职尽责,回家后对灵子也是笑在脸上。可怎样神不知鬼不觉地就将这对狗男女弄死,富贵着实费了不少心思,最后又一一被他给推翻了。
机会终于来了。这年腊月二十三这天,富贵背着褡裢受东家之命去广宁办事儿回来,正往前走着,忽见前面风驰电掣一般跑来一匹枣红马,那马突然在他面前停了下来,从马背上摔下一个人来。这个人浑身是血,腰里别着枪,早已昏迷过去了。这时,忽然远处传来马蹄声响,富贵知道,后边这伙人一定是追这个人而来的,于是一拍枣红马的屁股,枣红马向前飞奔而去,然后将这个人背到了道旁的密林之中。这个人后背中弹,气若游丝。富贵知道,这个人伤得不轻,要是再不医治,性命难保,于是就将这个人悄悄背到了附近一个镇上的中医堂。这个人醒过来后,知道是富贵救了他,就要起来跪谢富贵的救命之恩,被富贵轻轻给按在了炕上。一打听,那人是野鸡台绺子里的二掌柜的龙飞,和另一伙绺子开了火,小崽儿们都被打死了,就他一个人逃了回来。富贵一听,心中一动,要是能利用这伙土匪将东家给置于死地,岂不是最好的办法?于是就亮出了自己的身份表露了借他们之手除去鹏举的意思。龙飞一听有这么多银子,立马答应了。
此时此刻,鹏举虽说气得脸色发紫,可心中暗想,富贵说的也不是无道理,这都是自己埋下的孽种,事到如今,他还有什么话儿可说?想到这儿把眼一闭,道:“富贵,我不怪你,我只求你给我来个痛快的吧,我快受不住了!”
富贵一改往昔的唯诺满脸得意道:“东家,您这一生下来就是锦衣玉食,高高在上,盛气凌人,从没受过什么委屈,这回知道受罪是什么滋味了吧?我不会就这么快让您死的,那样做就太便宜了。我知道,您在心里不定怎么骂我呢,可我不在乎。我还要告诉您,您放心,关于灵子和你那个孽种我还会一如既往地照看他们,您就放心地去吧!明年您周年的时候,说不定我还会领着灵子和您儿子给您烧几张纸。可现在您让我给您来个痛快的,我知道您受不了了,可您怎么就没想过您当初在干那些缺德事儿的时候有今天的报应呢?”
富贵越说越起劲,最后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酒葫芦,对嘴喝了起来,一边喝一边笑道:“东家,这酒真暖人,这回我才明白什么叫雪中送炭,这酒比这炭还暖人哪!炭暖在身外,可这酒是从心底往外暖哪!东家,您要不要来一口?”
鹏举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富贵将酒葫芦递到了他的嘴边,醇香可人的酒从酒葫芦嘴儿涌出,可任凭鹏举怎么样将头往前勾,那酒就是到不了他的嘴边。富贵狡黠地一笑:“东家,别怪我不给您酒喝,您喝不到嘴儿那是您自己个儿的事儿,反正,做奴才的这是最后一次侍候您了。您要是不满意,等我死了到了阴曹地府您再跟我算账。”
鹏举气得眼珠子差点都瞪出来了,用浑身最后一丝力气沙哑着声音吼道:“富贵,你小子要还是条汉子,就给我来个痛快的,我冷得实在是受不了了!”
“东家,您先别着急呀,这个要求我答应您了,不过,在您临走的时候,我得让您看一些东西。”富贵说着在盖宝山和龙飞耳边小声嘀咕一番。
盖宝山微微一笑,吩咐一个小崽儿:“将牛家送来的马车赶到这儿来给牛掌柜的看看。”
小崽儿应声去了。工夫不大,牛家送赎银的三辆马车赶到了鹏举面前。富贵道:“东家,您看看这都是些什么?”说着将车上的一只麻袋抖开,白花花的现洋滚落了一地,鹏举一看,心都快碎了。他明知道富贵将赎银运到了土匪窝里,可等真看到了子一辈父一辈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现洋一下子都落到了他人之手,心中的滋味可想而知。可这时他已经喊不出声来了,刀子似的西北风早就将他的身子冻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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