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经消息-凤凰鸣矣——读《大雅·卷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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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我很怀疑,对艺术陌生化的强调在更本质的意义上是人向上想象的变形,是有意把混沌无法命名的心志约束在一个小范围的无奈。觉得是世间最动人的景象之一,此后的千山竞秀万壑争流,此后的戎马河山箪食壶浆,几乎都源自这开始时还没有名目的大志,源自那个起初还想不起命名的地方——有卷者阿,飘风自南。岂弟君子,来游来歌,以矢其音。

    这是《大雅·卷阿》的开头,也即这篇十章诗的序章,表明来游来歌、陈乐作诗的缘由。

    二

    或者是因为渐渐丧失了迎难而上的勇气,也或者是因为渐渐去掉了临难而叹的习气,我觉得这诗,实在有吉祥止止的气息——“有土,有寿,有福,可谓颂扬极矣。而统归之曰‘俾尔弥尔性’,盖必有性、命、德,而后来福、禄、征。”所谓的“弥性”也就不只是长生祝寿的意思,而是究物理以自尽其性之谓,有充实弥漫之象。

    含有训诫意味的“俾尔弥尔性”,祛除了总体性祝祷氛围里最为常见的谄媚气息,让这出稍显人声鼎沸的诗剧,有了一个安静沉稳的角落。经典中的古人浑厚,少有凭空凌虚的赞颂,只是因为现代人机灵,很容易把深心误会为奉承,才觉得坏习气古今一如。这样理解,可能已靠近了《卷阿》的核心,那就是描述君德该有的样子——是的,所有的祝祷,其实也是要求。

    三

    《诗》曰:‘颙颙卬卬,如珪如璋。’君德之义也。”九五为人君之象,“观我生,君子无咎”,在位的君子,如果能不断省察自己,“俾尔弥尔性”,内洁净而外威严,具备温顺和巽的中和刚正之质,就可以让天下人观仰。

    四

    《卷阿》,出现了一个不可忽视的元素“帝”。原本,《卷阿》的第二第三部分,也即第二、三、四、五、六章,是这出诗剧最为坚实的部分,有了这部分,整出戏就不是嘈杂的假嗓虚音,而是自热闹人世透出的健朗气息,人在里面可以有申申夭夭的自在。只是,君主需要安顿的,从来不只是世间秩序,他还不得不明确自己“百神尔主”的位置。这也不得不意识到一个问题,起码商周时代的人们,并非只是跟人生活在一起,那时候,“山林川谷丘陵能出云,为风雨,见怪物,皆曰神”。

    顾炎武《日知录》更是斩截地说:“王政行乎上,而人自不复有求于神。”不用说,这里所谓的鬼神之事,也即宗教之事。

    执政者是“性格坚定而具有自立精神”的人,“对这些人来说,宗教是另一种工具,可用来克服行使权力的障碍——是连接统治者和被统治者的纽带”,而他们自身,则通过宗教诱发出身上应该有的“意志的力量和兴致,亦即把握自我的意志”,磨练其“自我克服、隐忍和孤单的感觉”,从而走向“更高的精神”。

    “人类无法忍受太多的真实”,面对真实的残酷,不同的灵魂类型对鬼神宗教之事的态度不会相同,明白某一方面事实的人也用不着是一非一,只要哲人的教化有深心,官人的使用够小心,民人的信靠能开心,各按其灵魂类型选择自己的方式,鬼神宗教就未必非得是计谋或手段,谄媚或利用,也有可能是“某种使人幸福、使人美好的东西”。

    五

    诗的结尾仿佛提示人们,那个诉说理想城邦的过程结束了。接下来,人们得好好地回到自己的日常,在平凡的日子里慢慢消化这次高峰体验带来的一切,只有这样,那些从理想城邦中领受的经验才不只是虚像,而是能够转变为日常的一部分,生长在人群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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