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县衙清风-为官五十载,解组无立锥——五县知县谢仲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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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阳春县(市)位于广东省西南部、中国大陆最南端,这里居住着汉族、瑶族、壮族等不同的民族。阳春意取漠水之阳,四季如春。这里景色优美,山水迷人,人称广东“小桂林”。大清雍正年间,从这个偏僻小县走出来一位知名的进士,一百多年后,这位进士又走进了“国史”,他是阳春县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走进“国史”的人,他的名字叫谢仲坃。

    谢仲坃,字孔六,号耳溪,阳春县轮水村人。生于清康熙四十一年(1702),雍正元年为广东乡试第一名,雍正五年参加会试,登明通榜进士。所谓明通榜,即在录取正榜进士之外,在会试落第的举人中选取一定数额文理明白通达者,另出榜,谓之明通榜。被授四川长宁教谕,后任广东崖州学正,先后当了十二年的学官。乾隆四年(1739)被任命为湖南常宁知县,两年后调湖南平江知县,继而又调任莱阳知县、衡阳知县、衡山知县,算起来,先后在五县知县任上又是十二年。乾隆十六年(1751),谢仲坃升任湖北荆州通判,继而升任湖南常德府同知,先后代理襄阳、宝庆、宜昌、武昌、永顺、岳州、永州七府知府。乾隆三十七年(1772),因在永州实行盐务改革受阻,托词眼疾,解印辞官。谢仲坃辞官返乡之前,曾被朝廷任命为湖南道台(正四品),掌管湖南驿站交通、盐务及长沙府、宝庆府政务。然而,从雍正五年,到乾隆三十七年,一生为官长达四十七年的谢仲坃,已经无意留恋那种如履薄冰的官场生活,毅然返乡,当得知家里还是原有的九间破房里已经寓居着儿子(过继侄子)谢方则一家二十口人时,料想自己回家仍无立锥之地,便留居“禺山书院”以讲学糊口,五年后,仙逝于书院,享年七十有四。

    清风染濡代代清。谢仲坃家境不太富裕,据说只有祖上留下的薄田四十余亩,但谢仲坃的父母对孩子的教育还是非常重视,于是送谢仲坃到学堂读书。距离轮水(今冈美镇)不远的三甲堡新楼村办有一所“瑞云书院”,其院长就是阳春县名人刘裔炫。这位院长曾于顺治年间参加广东乡试,得中举人,康熙二十九年,被授山东济阳县令,在任三年,清正廉洁,仁善爱民,颇有政绩,在百姓中有很好的声望。任满还乡后,倡导教育,带头捐款举办“刘氏书院”,后改名为“昌后义学”。阳春县令聘请他到县学“瑞云书院”掌管一院事务,他以“四书”“五经”为主要教学内容,宣扬儒家入世思想,鼓励学子立志奋发学习,考取功名,做一位上报国家,下安黎庶的清官。刘院长绝对不是枯燥的说教,他有三年县令的亲身经历,讲起来更生动,更容易被学子们接受。勤奋好学的谢仲坃遇上了这位曾经是一位清官的老师,目染耳濡,润物无声,受益匪浅。而这位先生又非常看中这位品学兼优的青年才俊,于是谢仲坃竟成了刘院长家的新姑爷。

    《清史稿》卷四百七十七《谢仲坃传》记载:谢仲坃“初官长宁教谕,乾隆初,擢授湖南常宁知县,峻却餽遗。履乡自裹行粮,嚼生莱菔(萝卜)供馔。月两课士,以节行相劝勉”。谢仲坃娶刘氏为妻,生下一位女才人谢方端,走上仕途后,他就带着妻子、女儿一起辗转南北,他谨记老师的教诲,做一个为国为民的清官,因此,他从不收礼,“峻却”,那是以非常严肃的态度拒绝,甘心过他们清贫的生活,一家三口,闲暇之余垦荒种菜,一年四时自给。刘氏夫人还将自种的萝卜腌制成萝卜干,每逢下乡考察、调研,从不吃请,总是自带干粮、冷水,当然更少不了自制的萝卜干咸菜。他不仅自身做出很好的表率,还在每月对士子的两次考核时,以节操品行与士子相劝勉。

    谢仲坃在湖南、湖北为官四十多年,官至四品,四十多年来从无钱向家中邮寄,更谈不上置买庄田,家中仍是祖上留下的几间破房和几十亩薄田,由儿子谢方则居住和经营。谢仲坃离开家时,谢方则年纪尚幼,如今已有二十口人,过着贫困的农耕生活。这位名义上的儿子,几十年也不曾见过父亲一面,更没受过父亲一文钱的接济。经历了近五十年的风风雨雨的官场生活,皇帝终于批准谢仲坃退休了,然而,当年从阳春走出来的二十多岁的青年,如今已是六十九岁高龄的老翁了。他孑身一人,唯有书籍相伴。早在湖南衡山知县任上,他的千金谢方端已到谈婚论嫁年龄了,于是他把谢方端许配给他老师刘裔炫的侄孙刘宗衍为妻,并命夫人刘氏带女儿返乡择日完婚,这一走,到仲坃退休,辗转各地为官,身边再无一位亲人。退休返乡前,他给儿子谢方则去了一封信,让儿子到长沙接他回家,谢方则接到父亲的家书后,立即派人请大姐谢方端到娘家一起商议接父亲返里之事,谢方端自从与刘宗衍结婚,就再没有与父亲见过面,但毕竟她跟着父亲生活了近二十年,深受父亲的影响。也是方端命运多舛,她与刘宗衍青梅竹马,结婚后夫妻恩爱,可惜婚后不久丈夫就去世了,从此方端抚养儿子,侍奉公婆,后来儿子进入仕途,她也只好随儿子辗转。此时的谢方端已是儿孙满堂,她无法与弟弟一起去接父亲返乡。谢方则带两个家人,赶到长沙,父子彼此都不认识,从湖南乘船回广东,谢仲坃一路问及家中情况,房还是自己离家时的老房,地还是祖上留下来的薄田,唯有人已二十口了。谢仲坃陷入了沉思,他想,当了几十年的官,从没给儿孙们寄过一文钱,儿孙们从来也没有沾上自己一点光,自己亏欠这个家庭;再者,现在的房舍已使家人拥挤不堪,哪有自己的立锥之地,思念已久的家无法回去了。不回家又能往哪去呢?思来想去,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教书,于是他决定留居“禺山书院”,不再回家。谢方则将父亲安顿好,回去将这些事情向姐姐谢方端一一讲述,谢方端感慨万千作七律一首《家君自楚解组归留寓羊城感赋》:

    湘帆初转遂归时,三径荒芜返棹迟。

    父有恩泽留梦泽,楼台无地起天涯。

    七番赐郡多殊锡,廿口为家少立锥。

    廉吏可为而未可,渊明何日返东篱。

    诗的首联似乎是在感慨父亲一生为官,为国事忘却了家事,如今退休返乡,这一刻来得太晚了。是埋怨,是懊恼,还是怜悯,复杂的感情流于笔端;颔联调子高扬:父亲为官一生,没有照顾好儿孙,退休后竟无立锥之地,然而,他把恩泽留给了云梦大地,家无立锥,楚有高台。他造福于荆楚大地,那里的百姓拥护他,爱戴他,这又值得骄傲与自豪;颈联又回到现实生活中,父亲权知五县,历署七府,就为官时间,所属地域,那是值得荣耀的,官至四品,退无立锥,更值得荣光,父亲是位大清官。在荣耀的同时,作为女儿怎么会不为父亲孑身清苦而伤怀呢?尾联是表达谢方端复杂矛盾的心情:自古廉吏值得称颂,但是,廉吏的结局如何呢?诗人用孟优扮演孙叔傲的故事来说明廉吏的悲惨结局。最后用陶渊明只做了八十天彭泽令而毅然辞官的故事,再次为父亲终生为官,不问家事而惋惜。惋惜归惋惜,悲伤归悲伤,清官的女儿饱受清风沐浴,她的儿子受母亲的谆谆教诲,也是一位清官。

    据说,谢仲坃准备寓居“禺山书院”,先到广州,广州税关听说是曾任七郡太守,卸任于道台的大官路过于此,又看到船上载的二十只大木箱,认为钓到了一条大鱼,重重讹诈一笔。税官命人开箱验货,当二十只大箱子都打开后,这位税官傻眼了,箱子里全是书籍及日用所有,竟找不到一锭银子,甚至连一件不带补丁的衣服都找不到。于是,他们才真正认识了当今皇帝曾表彰过的清官,无不惊讶万分。

    谢仲坃逝于书院,方则、方端姐弟俩赴广州料理丧事,临别时谢方端赋诗一首《暮春送舍弟方则旋里》,其中少不了抒发姐弟离别时难以割舍的亲情,因为姐弟二人都已过天命之年,真是相见时难别亦难。但颇识大义的谢方端突然将笔端一转,从离愁别苦中跳了出来,“耄年姊妹难为别,廉吏儿孙莫厌贫,犹有诗书遗泽在,可将家传早铺层”(《小楼吟稿》)。勉励弟弟,要继承清廉家风,永传后世。

    番薯知县。番薯即我们常见的红薯,其叫法多达十几种,据学术界研究,番薯最早传入我国是在明代,至于从什么地方传入我国,目前至少有三种说法:一种说法是来自琉球国,这种说法依据是《清稗类钞·植物类》:“番薯……本出琉球国,闽中后亦有之。”第二种说法是来自菲律宾,这种说法的依据是《福州府志》:吕宋国(菲律宾)“有朱薯,被野连山,不待种植,夷人率取食之。”第三种说法是来自越南,依据是广东《白电县志》。每一种说法后面都有一段美丽动人的故事。尽管番薯的来源说法不一,但是最早在我国广东、福建落户的记载大体是一致的。

    番薯传入中国较早,但在我国推广速度较为缓慢,“康熙时,圣祖命于中州等地,给种教艺,俾佐粒粮。”(《清稗类钞·植物类》)皇帝号召种植番薯,主要是为弥补粮食不足。大力推广番薯的种植面积,和清代人口猛增有关系,据人口研究资料所示,我国人口最多时是明永乐年间,人口总数达六千七百万,“康熙盛世”使人口增长速度加快,到乾隆初年,人口已突破一亿,到乾隆五十五年,已突破三亿。人口的高速度增长及不断出现的灾荒,使民食犹显不足,才有朝廷号召种番薯之事。

    谢仲坃是广东人,番薯引进广东已多年了,因此,对番薯种植较为熟悉。乾隆四年,谢仲坃调任湖南常宁知县,继而,调湖南平江县知县。上任伊始,施政大刀阔斧,如:设义学,修柳毅神庙,加强教化;禁赌博,查盗贼,整顿社会治安,最重要的是他极为重视民生。就在谢仲坃出任平江知县时,平江连年大旱,加上山多田少,种植品种单一,百姓衣食无着。谢仲坃深入民间了解灾情,立即采取措施,开仓放粮,赈济灾民。同时从长远考虑,根据平江地理特征,他号召百姓要改变传统单一的种植模式,在充分利用山地的情况下,引进家乡的番薯。他向全县张贴告示,号召农民栽种番薯:“番薯原系蔓生,截蔓为秧,约长以尺,起土作列,秧横列中,上覆浮土,拌以灰粪,初种水浇数次,嗣是听其蕃昌,根下结实累累,十月掘之,亩可数石。充饵作羹,杂米为饭,且可熬糖,叶亦堪煮以当蔬。费功甚微,为利甚薄。”(《平江县志·劝种杂粮示》)读这段文字,不觉得是县太爷颁发的告示,反倒觉得是一本说明书。从番薯的性能,到番薯的栽培的每一个环节;从番薯种植的效果,到番薯食用不同做法,简直是一位杰出的农艺师和一位手艺精巧的厨师在向学员讲课,细致入微,明白易懂。

    谢仲坃一面以“告示”的方式向百姓宣传种植番薯的价值及方法,同时动用行政手段,分头遣差,备苗栽种,并从家乡请来有经验的农民做技术指导,自己也亲自到田间察看种植情况。谢仲坃不仅号召农民栽种番薯,在县衙空地上,他与夫人、女儿垦荒栽种,以作示范。为切实保护红薯秧苗,谢仲坃下令,牛马牲畜不得践踏秧苗,违者严惩,绝不姑息。

    番薯适应半墑生长,在少雨而又是山地的平江县,番薯连续三年获得大丰收。遭受旱灾严重的邻县官员与百姓也到平江来取经,谢仲坃设番薯宴招待他们,这也使番薯栽培迅速推广到邻县,使数以万计的百姓受益。谢仲坃在平江知县任上,用一颗爱民之心和一颗“父母官”的责任心拯救了一县灾民,也为平江及邻县造下了永久之福。

    平江任满,谢仲坃被调往莱阳县,临行前,百姓到省府要求仲坃续留,巡抚不准,百姓只好夹道相送,洒泪而别。为了纪念这位百姓心中的活菩萨,平江百姓捐资为谢仲坃修建生祠,叫“谢侯祠”,又因祠中谢仲坃塑像手拿番薯,故又叫“番薯县官庙”,人们四时祭拜,香火旺盛,番薯知县永远留在平江百姓心中。

    谢氏青天。《清史稿·谢仲坃传》有这样一段述评的语言:“仲坃官湖南先后三十年,长于折狱(断案),大吏倚重。历奉檄鞫狱(审案)二百余,多所平反,以直戆名。”这一小段文字至少说了三层意思:一是说谢仲坃具有断案的智慧和才能;二是说别人问不了的案子,或有冤情的案子,上级命仲坃重审的不少,且冤案都得以纠正平反;由以上两层意思引出第三层意思:谢公落得一个戆直之名,也正因为其戆直,不善周旋,只认法理不认人,所以才有“谢青天”之称。

    《清史稿·谢仲坃传》从谢公审理的无数案件中,选取了三件记入史册。

    其一,仲坃调任衡阳知县时遇到的一个复杂的案件:衡阳县前任知县李澎额外征收漕运浮粮,被主管粮食的道台谢济世发觉,并检举揭发,而湖南巡抚因受李澎之贿,也以敛收浮粮之名向总督诬告谢济世,总督孙嘉淦为不得罪巡抚,也就顺了巡抚的意思,结果李、谢二人同时被罢免。御史官在朝廷发表自己的看法,朝廷就命一位侍郎阿里衮再查此案,署粮道仓德是被调查的对象,因此,布政使提前给仓德写了一封信,让其篡改衡阳征收浮粮的凭据,以此向上汇报。事发后,皇上命彻底追查此事,因此,李澎不惜重金贿赂相关人员,包括阿里衮,想让其翻案,重新恢复自己与谢济世的官职,未成,巡抚许容因诬陷谢济世而被夺官,其余诸官皆受惩处。这一案子似乎不是谢仲坃直接受理,只是因为李澎是他前任知县,所以他会参与其案的审理过程,又因所涉及人员都要官大他多少级,所以他无权审定此案。但是当他弄清案情原委时,他最恨的是李澎,李澎以卑劣手段,搜刮民脂民膏,行贿腐蚀各级高官,使之上下勾结,贪污腐败,枉法害人。因此李澎被定为丁役之罪时,谢公重治李澎,结果也以杖刑过当被弹劾罢官,旋即调知衡山县知县。从这起案件中可以初步看到谢公疾恶如仇,有恶必惩的性格特征。

    其二,《清史稿·谢仲坃传》说:“逾年,特起为衡山知县。以谳巴陵狱,巡抚与按察使互奏,奉旨引见,擢荆州府通判。又以归州纵盗冤良之狱,自巡抚、按察以下皆被重谴,仲坃承审时,坚不会印,特旨召对。”“归州纵盗冤良案”是怎么回事呢?谢燕颉先生在《乾隆亲审归州纵盗冤良案探秘》一文中讲得较为详细:这起案件应该发生在乾隆十六年湖北归州,当时谢仲坃任湖北荆州府通判(从五品),主管刑事、民事案件。荆州府西邻宜昌府,归州于雍正七年升为直隶州,雍正十三年降为县级州,隶属宜昌府。荆州历来就是沿江重镇,为兵家必争之地,归州位于西陵峡北岸,人称长江咽喉,这里历来就是江上盗贼出没的地方。谢仲坃知荆州通判时,这里发生了一起江上大盗抢劫商船案,五名盗贼抢劫一艘商船,杀人越货,被长江水师巡逻队擒获,连同作案物证一并送往归州府衙,有待审理。这伙大盗使用惯用的伎俩,向归州知府(县级)的上司宜昌知府以重金贿赂,并对一些关乎这一案件人员进行打点,同时又在民间寻找“白鸭”。“白鸭”就是愿意用命换钱的人,多是极度贫穷而子女又多者;长江大盗是愿拿钱换命,二者是需求契合的一对。买通归州知府和宜昌知府后,五名“白鸭”自认是杀人劫货者,被投进了牢狱,而五名真正案犯都逃之夭夭。被捕获的五名大盗中,其中有两名是荆州府籍,于是荆州府通判谢仲坃就参与办理此案。巡警当场捕获大盗,交于归州,然后投入大狱,大狱中五位嫌犯供认不讳,签字画押,案件很简单,结案上报待批准后斩首完事。然而按规定还要履行程序,即由荆州、宜昌两府共同在案卷上盖章,呈湖北提刑按察使批准盖章,再呈刑部批复后才能对犯人处以极刑。

    谢仲坃翻阅了归州转来的卷宗后,有些疑点弄不明白,于是决定提审荆州户籍的两个案犯。在审讯过程中,他发现几个问题:一是这五位大盗本是同伙,而问起荆州籍二犯与归州三嫌犯如何筹划并共同盗劫商船时,荆州籍二嫌犯所答有出入;二是在讯问他们如何登船、劫货、杀人细节时,二者同样回答不上来;三是去掉枷锁让他们表演一套拳法时,二者竟不会拳法,这些都让谢仲坃脑子里形成一个结论:这不是所说的武功了得的江上大盗,这是两只“白鸭”。为了找到证据,挖出真凶,根据二位“白鸭”的供述线索,谢仲坃顺藤摸瓜,走访调查,弄清楚了案件的真相。

    此时归州、宜昌催促谢公签印甚急,谢公回答是:“此案疑点颇多,不宜马上结案,应发回新重审查。”宜昌知府一听大怒,恶语威胁仲坃,仲坃说:“卑职经过复审、调查、牢狱中囚犯并非真犯,真犯也并未在监狱,其中必定有猫腻,恕我不能会印。”事情通到了省府,湖北省掌管司法的按察使亲自到荆州来,命令谢公立即会印,不得延迟,并说这一案件已向巡抚汇报,得到了巡抚的批准。谢仲坃气从中来,但是在上司面前仍不失礼,他不慌不忙跪在按察使面前,摘下顶戴缨帽,义正词严地说:“我虽官职卑微,但依法问案,勤于职守,问心无愧。长官若要勉强仲坃做出违法之事,可向朝廷申报,免我官职,若朝廷不夺我通判之职,对于‘归州大盗案’的目前的结论,我绝不会印!”众人拿他无奈。恰好人称“包公”的八府巡按施世伦巡察至此,谢仲坃将案情向施公一一陈述,并提供相关证据。施公觉得此案蹊跷,定有冤情,于是召集湖北按察使及相关州府官员再次会审此案,捕获了真正的杀人凶手,释放了五名“替身”。施公捧出尚方宝剑,代替皇上宣布湖北主管司法的按察使、宜昌知府,归州知州等三名主要官员,贪赃枉法,草菅百姓,纵容大盗等罪行。扒掉三人的官服,除去顶戴,戴上刑具,押送北京交刑部处理。至此,湖北“归州大盗案”画上了一个句号。乾隆皇帝对在此案中敢于坚持正义,不畏权势忠勇廉直的谢仲坃进行表彰,并亲自接见了这位荆州通判,传旨吏部,对谢仲坃年度考核记作优秀,升任五品知府,将其事迹通报全国以作示范,百姓呼之谓“谢青天”。

    其三,《清史稿·谢仲坃传》载:“乾隆三十七年,在永州议改淮引食粤盐,格于例不行,遂以目疾请告。”我国自古就是盐业专卖,到清代食盐销运体制实行是“引岸制”。所谓“引岸制”,就是将食盐贸易划分为几个区域,每个区域又分为几个中区,每个中区又分若干小区。各个区域贸易不得交叉,必须按政府指定的供应商,核定的额度来供应,这在《清盐法志》及《清史稿·食货志》中都有记载。“引岸制”的弊端在于营销渠道的阻塞,造成流通中的极大浪费,以至于抬高食盐成本,加重百姓负担。谢仲坃退休前是在湖南道台岗位上,主管食盐交通等事务。根据“引岸制”划分,湖南应由淮盐供食,但如湖南南部之永州、郴州等地,显然距广东较近,而划定食淮盐,就存在一个远、费、慢、差的情况,使食盐价格居高不下,加重了百姓负担,且有的百姓偷着买粤盐食,这样,规定淮盐份额又无法完成,官府就要受到处分,这种一不利民,二不利官的事情被作为主管道台的谢仲坃要求改革,革除弊病,便民便官。然而,这是惯例,又是制度,上司不批准,行不通。于是谢仲坃不忍看着在自己主管的业务范围内危害百姓,愤然托疾请辞,告别了将近五十年的官场生涯,实现了一位知识分子无奈的解脱。

    谢仲坃一生为官近五十年,他那为国为民,勤于职守,不畏淫威,法理为天的官品,永远载入史册。他那清正廉洁,刚直无私,质朴无华的形象也永驻后人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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