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后,我来到了哈密。然而,这里却不是莫耶教的大本营。当地人说,莫耶教的圣殿在一个叫做阿姆德勒的小城里。
我沿着山路,又行走了一天,一路上都能看到前去圣殿朝拜的人,他们扶老携幼,风尘仆仆,脸上带着极度的虔诚和憧憬。
寻找圣殿并不难,只需要跟着这群被洗脑过的人行走就行了。
圣殿建在一座高坡上,显得极为巍峨磅礴。无数人跪在山坡上,排队吻着神殿的石头台阶。他们哭着喊着,泪流满面。那一刻,我感到深深地震撼和不理解。
我牵着马,站在山下,一直等到日落西山,才看到他们渐次从山坡上走下来。而圣殿,也关闭上了又高又长的白色大门。
两扇厚厚的大门,隔开了两个世界,丽玛在里面,我在外面。丽玛在圣殿,我在尘世。我距离丽玛咫尺之间,却又遥不可及。
圣殿的墙壁足足有五六丈高,圣殿的大门紧紧关闭,我无法进入。从前,思念是一口艰涩的方言,我在这头,丽玛在那头;后来,思念是一弯浅浅的江湖,我在这头,丽玛在那头;现在,思念是一道高高的墙壁,我在这头,丽玛在那头。
那天晚上,我站在圣殿外,直到天亮。
天亮后,我看到圣殿的大门轰然打开,每个进出的人都撩起长袍,露出腰间的木牌。有的长袍是黑色的,有的长袍是白色的。有的是黑袍骑士,有的是白袍骑士。只有白袍骑士和黑袍骑士,才能从圣殿进出。
我盯紧了一名白袍骑士。我对黑袍骑士有一种亲近感,因为黑袍骑士曾经跪在了我们的面前,放走了我们;我非常憎恨黑袍骑士,因为是他们抓走了丽玛。
那名白袍骑士走下山去,走到了山下的街市,我牵着马,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他高视阔步,趾高气扬,完全就没有想到会有人在后面跟踪。
我看到那个白袍骑士走进了茅厕里,我把马拴在了茅厕门外,看看左右无人,溜了进去。茅厕里刚好只有白袍骑士一个人,他解开裤带,正对着墙壁撒尿。我从后面捏住他的脖子,他一声没吭,就晕了过去。
我把他的白袍脱下来,穿在自己身上,又把他的腰牌摘下来,挂在我的腰间。
我走向圣殿。
我在圣殿里呆了七天。白天,我在一个很大的,但又空无一人的房间里藏着睡觉,夜晚,我就悄悄出来了。
那座房间很大很大,外形像个蒙古包,里面却没有一根柱子。房间里供奉着很多牌位,牌位上还有画像,都是一些老太太。牌位上还写着我不认识的蝌蚪一样的文字。可能,这是波斯文,这里面供奉的是莫耶教历任教主的牌位。
夜晚,我在浓墨般的夜色掩护下,查看了圣殿的每个角落,寻找着丽玛所在的地方,但是我一直没有找到。
有时候,我甚至怀疑丽玛是不是回到这里,我甚至都想溜出圣殿去寻找。
直到第八天,我才见到了丽玛。
那天是举办一个什么仪式,丽玛站在一座高高的台子上,接受着千百人的顶礼膜拜。丽玛的后面是一群穿着白纱的少女。尽管丽玛照样蒙着面纱,尽管丽玛照样穿着长袍,但是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她站立的姿势,她走路的姿势,我一看就知道是她。长长的没有款式的袍子,和薄薄的面纱,依然无法挡住他的妩媚和高贵。她的妩媚和高贵是骨子里的。
我看到丽玛走进了一座三角形尖顶的房间里,再没有出来,那些簇拥着她的一群少女,也没有出来。
一直到夜晚,她们都没有出来。
我溜进那座房子,但是没有发现丽玛和那群少女。那间巨大的房屋里空空如也,连一个人影也没有。
我只好又走出来,回到自己藏身的房间里。
我所藏身的这座大房子里,一直没有人走过来,而且白天有人从大房子周围路过,都像躲避流行感冒一样躲得远远地。这座大房子透着秘密。
是不是因为这里供奉的是莫耶教历任教主的牌位,在教徒心中认为这是禁地,所以他们不敢进来。如果他们不敢进来,那么这里就是最安全的。
我决定把丽玛带到这里藏起来,然后等待机会,逃离圣殿。
有一天晚上,我溜到了厨房里。我对厨房很熟悉,因为我每天晚上都会来到这里,寻找食物,然后带着食物藏进大房间里。有一天晚上,我以为厨房里再没有人会进来了,就揭开厨房的锅盖,把盘子里的鱼吃光了。然而,我还没有放回盘子,厨房的门响了,进来了一个人,他进来后就用左手直接揭开锅盖,伸进右手,然而抓了一手空,他把锅盖交给右手,又用左手抓,依然是一手空。两手抓,两手都要空。他在厨房里叽里咕噜了一通,然后出去了。
我赶紧逃离了厨房,藏在墙角查看动静。那个人没有再走进厨房,他可能以为自己老糊涂了,压根儿就没有给铁锅里放鱼。
那天晚上,我从厨房里拿走了火柴、油灯和菜刀,还有钉在案板上的一块洋铁皮。这块洋铁皮是为了擀面条方便的。
这些东西,以后将会派上大用场。
我回到大房子里,仔细端详着最后一张牌位上的画像,她是丽玛的前任。我找到木头,雕刻了几个她的塑像。
几天后的一个黄昏,丽玛又出现了。她款款地走着,后面跟着一群白裙少女,白裙少女的后面,跟着一群白袍骑士。
丽玛每次出现,都极为隆重,如同帝王出行一样。
夜幕降临了,丽玛还在圣殿里慢慢走着,后面的白裙少女唱起了歌曲,她们动听的歌声像小鸟一样在低空中缭绕不散,可能,他们又在举行什么仪式。
他们经过大房子的门口时,我悄悄溜出去,没有人发现我,因为他们所有人都怀着极为虔诚的圣洁之心,目不斜视。我偷偷跑到了丽玛身边时,一把抓住了她,向着大房子跑去。
事发突然,少女的歌声停止了,白袍骑士也忘记了追赶。
一直到我们跑进了大房子,关起了大门,他们才发一声喊,向着大房子涌来。但是,紧闭的大门挡住了他们的脚步。
我拉着丽玛一直跑上了二楼,二楼有一扇打开的窗户。站在窗口,能够看到外面的星星和惊恐的人群。
大房间的对面,是一座尖顶的楼房,那是做祈祷的地方。楼房高耸,是圣殿里最高大的一座房屋。
白袍骑士正在闹闹嚷嚷,交头接耳,突然,他们一片静寂,一齐抬头望着尖顶楼房。楼房的墙壁上,出现了一个老女人。
老女人从遥远的地方,慢慢走过来,她的身躯穿透了墙壁,她的脸庞越来越明晰,最后,她站在了尖顶楼房的墙壁上,一动不动。
房屋外的所有人都跪下来了,低着头,不敢直视对面墙壁上的老女人。他们嘴里嘤嘤嗡嗡地念念有词,声音像一团苍蝇萦绕在空中。
丽玛没有跪,她先是用疑惑的眼睛看着我,后来眼神中充满了释然,再后来眼神中充满了赞誉。我指着对面墙壁上的老女人,又指指自己的嘴巴。
丽玛何等聪明,她一下子明白了,她拿起我制作的大喇叭,放在窗口,说了一连串的波斯语。
那些人惊恐万分,赶紧向着对面墙壁上的老女人连连作揖,还有一部分人开始了哭喊,哭声震天。
老女人背过身去,她渐离渐远。房屋外的哭声渐渐消失,有人开始站了起来。突然,对面的尖顶房屋里一片烟雾,接着,火光熊熊,烟雾散尽,火焰越来越大,所有人惊恐万分,而这座大房子的四周,也燃起了火焰。
丽玛压低喉咙,对着喇叭又叽里咕噜说了一通,那些人一齐跪在了地上,低下了头,又发出了呜呜的哭声。我拉着丽玛,踏着火焰走出去,那些人不敢阻拦,他们跪在道路两边,不敢目视我们。我们走到了圣殿大门口,守门人赶紧打开了大门,我们径直出去了。
火焰一直燃烧着,一直燃烧到了天亮。
天亮的时候,我们已经骑马逃出了很远,白袍骑士追之不及。
这天晚上,我用的是江相派的幻术。幻术,今天的说法叫魔术,民间说法叫把戏。把戏把戏,全是假的。
江相派的每个人,都是使用幻术的高手。比如,他告诉你说,你的前身是条蛇,你死后也会变成蛇,你不相信他的说法,他在墙壁上挂了一面铜镜,让你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你在镜子里没有看到自己的容貌,果然看到了一条蛇。你吓得不知所措,磕头问他该怎么办。他告诉你说,你前世做了罪孽,现在需要赎罪,才会避免后世再变成蛇。你问怎么赎罪,他就会说,让你把钱财埋在什么什么地方,不要告诉任何人,否则,这种破解之法就不灵了。你信以为真。你前脚把钱财埋了,他后脚就取走了。你埋了钱财之后,再去照镜子,镜子里不会再出现蛇,只看到自己。你相信你的罪孽确实被钱财洗刷了。
真实的情况是什么?是江相派使用了幻术。江相派提前在镜子里画好蛇或者野兽,你看不到;而当你照镜子的时候,他把灯光打在铜镜上,提前画好的蛇或者野兽就出来了。他把钱埋在某一个地方后,再去照镜子,他把画好的蛇或者猛兽已经涂抹掉了,所以,镜子里只有你自己。
那天晚上,我从厨房里偷出了火柴、油灯、铁皮。把铁皮卷成了喇叭的样子,一头大,一头小,我依照排位上的画像,雕刻了末位教主的模样。就是那个要把教主之位传位给丽玛的老女人。
我们遭到白袍骑士的追击后,我点亮油灯,灯火对着喇叭口,把老教主的木雕放在喇叭口的前方,对面的墙壁上就出现了老教主巨大的身影。所有人都以为老教主显灵了,我再让丽玛模仿老教主说话,就更没有人怀疑了。
老教主走远后,我把提前追备好的火药拿出来,放在喇叭口,一点燃,火药在瞬间释放出浓郁的烟雾。火药怎么来的?是我把火柴棒前面的红色用指甲盖抠出来,一点一点积攒的。火柴的原理就是火药与磷片剧烈摩擦,产生出火光。
火药燃烧后,释放出巨大的烟雾,烟雾散尽,火光出现。火光怎么来的,是磷光照上去的。磷光怎么来的?来自于尸体。
这个大房间,是历代教主的尸骨存放地,我打开一具具棺材,把她们的枯骨拿出来。这些存放了几百年的尸骨,突然与空气接触,就发出了光亮,民间把这种光亮叫做鬼火。夜晚你一个人去坟地里,能够看到鬼火在闪闪烁烁,那就是暴露于旷野的尸骨在发光。
江相派的人,个个都是装神弄鬼的高手,也个个都会使用幻术。在烟雾弥漫的那一刻,我把尸骨丢在了门外。烟雾散尽,白袍骑士看到大房间的门口火光熊熊,他们不敢进入,而我和丽玛却可以踏着火焰离开。
我不知道丽玛对那些白袍骑士说什么,也许她说我是上天派来的使者,要带着她返回天宫。反正那些白袍骑士被我的幻术彻底吓坏了,他们趴在地上,只知道磕头,没有一个人追赶。
我们骑在马上,向着东方,昼夜兼程。我牵挂着念家亲,念家亲说,他会在红窑堡等我;如果他离开了,他会在红窑堡出口的大树上,刻下一个印记。
丽玛回来了,我终于放心了,但是另一个棘手的事情又出来了,念家亲追踪那两个人,他们到底是什么身份,他们怎么会知道瘦子这个响马帮要铲除光头这个镖队的秘密?这两个人和杀死瘦子孩子的凶手,有没有关系?
我们来到红窑堡的时候,是一个午后。那棵大柳树上只有我留下的十字印记,大树上的两只喜鹊叫喳喳,我没有看到乌鸦,乌鸦被它们彻底赶走了。
我走进红窑堡,看着阳光一块块照进古堡里,古堡里显得寂静而阴森。我大声叫喊着念家亲的名字,可是,古堡里只传来我隆隆的回声。
这么长时间了,我已经从西域走了一个来回,念家亲追踪那两个人,早就应该回来了,在这里等我。如果他要离开,肯定会在大树上给我留下一个印记。可是那棵大树上没有印记,那就说明念家亲没有离开,还在红窑堡里。
没有念家亲的回声,我和丽玛分头寻找。她沿着东边找,我沿着西边找。
突然,我听见丽玛发出了一声惊呼,急忙跑过去,看到距离丽玛十几米远的地面上,躺着一个人,他的脸被乱刀砍得血肉模糊,但是他的衣服我认识,那就是念家亲。
念家亲的手中握着一根小木棍,距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地上写着一个“十”字,笔画细细,很不规则。如果不仔细看,是不能看到这个字的。
在生命的危急关头,念家亲拼尽全力在地上写了一个“十”字,而写完后,又离开了“十”字好几步。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十”字,又代表什么?
不不不,不对,念家亲是俯身倒在地上的,那么说明他是在逃跑过程中,被人从后面追上,说明那个字他还没有写完,就急忙离开了。“十”字写得很不规则,说明他没有时间把这个字写完。这个字是以十字起笔的。
这个字和杀害他的凶手有什么关系?他一定是在用写字向我示警,或者是想要告诉我凶手的名字,才写了这么一个字。
然而,又不对,红窑堡如此隐秘,即使从树林外面走过,也不会知道这里有一个红窑堡,追杀他的人,又怎么会走进来?
如果念家亲知道有危险,他断然不会把凶手引入红窑堡的,因为他想着红窑堡里还有等待他的我。那么只有一种可能,是凶手暗暗跟踪念家亲,然后突然袭击。念家亲已经知道了凶手的身份,然而他来不及做下标记,只好在地上留下印记,但是一个字还没有写完,就被加害了。
谁害死了念家亲。
我看到念家亲的身上伤痕累累,我流着眼泪收殓他的尸体,看到他拳头紧握着。我费了很大的劲,才扳开他的手指,他的手心里居然握着一个箭镞,上面刻着“龙威镖局”的字样。射向瘦子的箭镞,上面也刻着“龙威镖局”。
龙威镖局,第一个字是龙,“龙”字的起笔是一点一横,如果写成连笔,很像“十”字。啊呀,杀害念家亲的,是龙威镖局;杀害瘦子孩子的,也是龙威镖局。
我浑身一哆嗦,怎么会这样?怎么是这样?豹子还和龙威镖局的人在一起,他会不会也被害了?
我在红窑堡站立了很久,直到夕阳西下,我才和丽玛离开。
我们向着东方走,夕阳将我们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想到那个足智多谋、正邪难分的念家亲以后再也见不到了,我心中一阵怆然。
后来,我们来到了古浪,这里离开西域已经有上千里了,我们终于可以放心地在客栈居住了。
那天黄昏,我们走进了客栈,没有再外出,丽玛早早就入睡了,这些天一路上的担心受怕,让她没有好好睡一觉,现在终于有了片刻的安宁,她终于能够安然入睡了。
可是,我睡不着。丽玛不知道念家亲是谁,也不知道镖局和响马之间的瓜葛,也不知道这场错综复杂的谋杀。
我总觉得这里面藏着我所不知道的秘密。按照推断,念家亲应该是光头他们杀的,瘦子的箭伤也是光头他们造成的,可是,这里面又不像,光头是个直爽汉子,他心里没有那么多的奸诈狡猾,我凭直觉判断,这种惨绝人寰的事情,又好像不是光头他们所为。
那么又是谁干的?为什么念家亲临死前手心里要握着龙威镖局的箭镞?他是想告诉我们什么?按照他的起笔推断,他想要写的是什么字?
我正在挖空心思想的时候,突然听到了房间外传来了一声异响,是墙壁顶部的土粒掉落地面的声音,声音很轻很细,如果不是江湖中人,断然听不到这种声音;即使听到了这种声音,也不会与翻越墙壁联系起来。
夜半翻墙,一定怀有不良企图。
我看到丽玛还在香甜地睡着,就一个人悄悄爬起来,用指尖捅破窗户纸,向外瞭望。我看到月光下,有两个人从墙头上翻进来,趴在地上,查看动静。
那时候的西北,砖墙较少,土墙居多。
那两个人看到没有什么动静,就轻悄悄地走到了对面那一排房子,打开房门,走了进去。接着,房间里亮起了灯光。
我判断,这两个是江湖老合,他们应该是住店的。我悄悄走出去,带上门,蹑手蹑脚地来到对面那排房子,俯身在那扇亮着灯光的窗口下,想听他们在说什么。
他们的声音很小,含糊不清,好像谈论的也不是江湖中的事情。可是,我还是好奇,既然能够翻越墙壁,夜半出外,那么一定有不可告人的事情。
我站起身,舌头舔湿小拇指,又用小拇指在窗户纸上戳了一个小洞,刚想朝里张望,突然房间里飞出了一支钢镖,贴着我的头顶飞出去,落在了地上。
我吓得再也不敢动了。我知道这是房间里的那个人手下留情,如果他要取我性命,易如反掌。
房间里传来了说话声:“吃搁念的,什么路数?”
我只好如实回答:“走镖的。”
房间里又传出了声音:“进来。”
我一走进房门,房间里突然站起了两个人,他们说:“呆狗,你怎么在这里?”
我惊异地望过去,看到他们居然是铁栓和铁柱。
我问:“你们怎么在这里?”
铁柱说:“你和我们二当家的走了那么久,一直没音信,大家牵挂得慌,就让我们来接应。”
原来,念家亲是响马二当家的。
我说了这一路上遇到的各种稀奇古怪的事情,说了在红窑堡遇到的念家亲被害现场,说了念家亲手中藏着的箭镞,还有他没有写完的字……
铁栓说:“果然是龙威镖局干的,我早就说他们不是好东西。”
铁柱沉吟着说:“这种事情,要查明并不难。”
我和铁栓一起看着她,问道:“怎么查?”
铁柱说:“我们追上光头他们,只要查问这几天有谁没有跟着镖局行动,凶手不就出来了?”
铁栓拍着膝盖说:“着啊。”意思就是说“对啊”。
我知道这是一个好办法,但是,如果真的是镖局对念家亲下了毒手,他们岂能不保密?既然他们保密,那么不论你怎么问,他们都会说没有一个人离开驼队。再说,根据血迹看出来,念家亲已经被害好些天了,如果是镖局杀害了念家亲,他们现在早就归队了。
然而,除此之外,还真没有更好的办法。
我对镖局杀害念家亲这件事情将信将疑,但是,如果真的是镖局杀害了念家亲,光头知道了,我想,他肯定会承认的。光头是条汉子。
不论怎么样,还是先追上镖局再说。
三天后,我们来到了一座山谷中。铁栓打了一声长长的呼哨,山腰的岩洞里走出了几个人,很快就来到了我们身边。
令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走在最前面的那个人,居然是三绺长须。就是我在定边县城看到的摆象棋残局的三绺长须,就是那个被我半夜偷走了情报的三绺长须,也是那个被豹子用弹弓打得四处奔逃的三绺长须。
三绺长须指着我问道:“嗨,你小子怎么在这里?”
我说:“我还想问你呢?你老人家怎么在这里?”三绺长须的年龄比我大得多,叫他一声老人家也是应当的。
三绺长须用嘲笑的眼睛望着我,我知道他在洋洋得意地认为,我当初没有认出他是谁。我以为他是江湖老荣,其实不是的,他是江湖响马。
三绺长须看着我,又看着丽玛,他戏谑地说:“走的时候,你是孤身一人,回来的时候,就带上了漂亮妞,你是怎么把人家黄花闺女骗上床的。”
我看着丽玛,丽玛不知道我们在说什么,她用无辜而纯净的眼睛看着这里的所有人。
我不想让他们谈论丽玛,丽玛是圣洁的,不能让任何不敬的言辞亵渎他。我对他们说:“我们赶紧说正经事。”
铁柱向三绺长须介绍了念家亲的情形,三绺长须气得胡须直抖动。他说:“当初要不是我,这些骆驼客早就被人灭了。”
铁柱问:“你见过这些骆驼客?”
三绺长须说:“当然见过了,在盐池的时候,他们上了江湖老月的当,去和人家比武,人家趁虚而入,差点劫走了他们的镖。要不是我们及时出手,他们早就脑袋搬家了。”
哦,我想起来了,花面狸说那天我们和江湖老月比武的时候,中了人家的调虎离山之计,江湖老月攻打堆放镖车的大院,老当家的被人家砍死了。后来,来了几个骑马的人,拿着鞭炮到处乱扔,赶跑了江湖老月。
真想不到,当初扔鞭炮的,居然是三绺长须他们。可是,他们为什么又要解救骆驼客呢?骆驼客不是他们的仇人吗?他们不是瘦子派来跟踪骆驼客的吗?
我想不明白,想要问他,又感觉不合时宜。
三绺长须对身后一个人说:“快向大本营报信,让做好准备,干掉这伙骆驼客。”
那个人跑上了半山腰,然后,一只白色的鹰隼飞上了蓝蓝的天空。
我想阻拦他们,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我总感觉,事情没有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