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后,嘉定镖局南行一百步,挖出了大布包,因为事先三师叔说过,三天内都不能打开,他们就没有打开。他们背着大布包,牵着驼峰上长着红毛的骆驼,大摇大摆地走向城门口。
城门口,有穿着黑衣服的警察拦住了他们。一个穿着中山装,戴着眼镜的人指着那匹走在前面的骆驼说:“昨晚贼人就是骑着这匹骆驼偷走东西的。”
警察要将嘉定镖局带走,嘉定镖局不明所以,大呼冤枉。警察从他们的行李中搜到了一个牛皮纸袋,打开一看,里面有公章,有纸钞。铁证如山,警察将嘉定镖局带走了。
三师叔和我藏在远处看到了这一幕,三师叔说:“走吧,现在我们向东走,追赶豹子他们。这伙人被抓进监狱,没有半年出不来。到时候再回来找他们算账。”
我们向东走了几十里,来到了岳家原,我溜进去,盗走了佛珠。
所谓的佛珠,其实就是我偷取的一颗金坠子,只是,它比普通的金坠子要大了很多。
后来听说,嘉定镖局的那些人被关进监狱后,一直在互相埋怨。因为此前,他们听三师叔说,如果此行没有早睡早起,就会有牢狱之灾。现在他们在监狱里,互相指责对方起床太晚,以至于走进了监狱中,现在想回家也回不去了。
嘉定镖局中还有人说,这个算命的中年男子真是神仙,他说我们不听劝阻,强行向西走,就会进监狱,结果,我们果然进了监狱。要是早听了他的话,哪里会有这场灾难。
三师叔神机妙算,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所设置的骗局,环环相扣,即使把对方引入了圈套中,对方还没有醒悟。
江相派的探花郎,绝对不是浪得虚名。
我们骑着马向东走去。我和丽玛骑着一匹马,三师叔骑着一匹马。
三师叔有一个特点,他尽管极度好色,但是兄弟师侄的女人绝对不会动,甚至连多看一眼也不会。三师叔说:兄弟之妻不可侮,师侄之妻一家人。一家人要是乱搞,那就是乱伦扒灰。江湖上的高手们,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要是在这上面栽了跟头,引起内讧,那简直是得不偿失。
像三师叔这样的老江湖,之所以能够在江湖上扬名立万,不是依靠他们有多么高超的技艺,而是他们有着极高的“道”。
道,是江湖中人必须遵守,并不可逾越的规则。也正因为江湖中人绝大多数遵守着这个道,江湖才能成为江湖。江湖有血腥,也有温暖;有搏杀,也有规则;有竞争,更有道义。
两天后,我们住宿在肃州城外的一家客栈。
这家客栈里,有大房,有小房。因为我们是和三师叔在一起,我让丽玛住在小房里,我则和三师叔住在大房里。大房,其实就是通铺,一大张土炕,可以睡十个人。
大房里除了我们,还有两个人,这两个人一看到我们进来,就神色紧张,手臂下意识地捂住了身边的布包。我一看就哑然失笑,这两个人是空子,不明白江湖事理,依照他们的举动,贼一眼就能够看出来他们的布包里藏着珍贵物品。
那两个人先来,睡在了最里面,我们只能挨着他们睡觉。十个人的大炕,现在睡了四个人,还剩六个人的铺位。
因为房间里还有人,我们不想过多交谈,再说,我的身上藏了很多那晚从嘉峪关偷来的富翁家的财宝,足够我们花一年半载。这两个人身上即使藏着金山,我们也不想拿了。
三师叔说:“睡觉。”
我也说:“睡觉。”
朦朦胧胧刚刚睡去,房门突然被人踢开了,一个醉醺醺的人撞了进来,房间里立即有了令人欲呕的酒气。醉汉站在房间里大喊大叫:“我们就要睡这间,这间宽敞。”
我和三师叔都醒来了,因为不明所以,就躺着没有动,静静地等着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醉汉一直在闹闹嚷嚷,喋喋不休,和他同来的人在劝说他,醉汉不依不饶,赖着不走。过了一会儿,店家走进来,点上了油灯,我看到房间的脚地站着八个人,个个都身躯高大。醉汉要在这间房屋住,别人劝他另找一家,说这里住不下这么多人,醉汉非要住。双方僵直不下。
店家不愿意失去这批客人,就点头哈腰地对睡在外面的我们说:“实在对不起,我给你们安排小房间,不要加钱,实在对不起。”
三师叔说:“也好,就是需要我们折腾一下。不过也好,睡小房间睡得香。”
醉汉的同伴向着我们连连道歉,说这个醉汉喝醉了,谁也管不了,他想要什么,就一定要得到什么。
醉汉另一个同伴则自我介绍说:“我们是做瓷器生意的,他这种脾气,喝醉了都敢砸碎了我们的瓷器,谁也管不了他。”
我和三师叔走出大房间,看到门口放着两个大箱子,想来大箱子里放着的是瓷器。
大房间的隔壁,是一个小房间,小房间里有四张铺位,另外两张铺位,是准备给店家和小二睡觉用的,现在我们住进来,店家和小二就不能住了。
房间里睡着的两个人,在我们走进去的时候,一直在呼呼大睡,一点反应也没有。
我突然感到这个店里透着蹊跷,喝醉酒的那批人透着蹊跷,小房间里睡着的这两个人也透着蹊跷。今晚估计会有故事发生。三师叔没有说一句话,他只是用手掌拍拍我的肩膀,意思是,让我不要说话。
我躺在房间里,静静地听着,很长时间里,客栈里都没有任何动静。
大约到四更的时候,隔壁的大房间里响起了莫名其妙的声响,我想不明白他们在干什么。接着,就传来了房门轻轻开启的声音。
小房间里,睡在最里面的那两个人也起来了,他们抖抖索索地向前走,想要出门,三师叔故意伸出脚,让走在前面的那个人踩着,然后,他突然大喊大叫:“杀人了,杀人了。”
三师叔的声音在客栈里回荡,我听见隔壁的房门赶紧关上了。店家和小二擎着火把走进来,问:“怎么回事?谁杀人了?”
三师叔指着站在前面的那个人说:“他要杀我。”
那个人嘿嘿笑着说:“这位客官真会开玩笑,你看我这个样子会杀人吗?”
火光的映照下,我看到前面那个人眼睛闭着,后面那个人也眼睛闭着。原来他们是一对瞎子。
三师叔说:“他们不会杀人,但是门外有人想要进来,我都看到刀影了。”
走在后面的瞎子说:“你该不会是做梦吧。我们两个瞎子,相约着去外面解手,怎么会杀你呢?再说,客栈大门关闭,谁会拿着刀子跑进来?”
三师叔一口咬定,外面就是有人拿着刀子在晃,还想推门进来。隔壁房间的门很大声地打开了,一个粗声粗气的人喊道:“叫什么,叫魂哩,还让不让人睡觉?”其余的人也跟着骂骂咧咧。
店家向着隔壁大房间的人赔礼道歉,并信誓旦旦地保证,他和小二都不睡觉了,就守护在客栈里,看谁敢拿着刀子进客栈。
客栈在骂骂咧咧中渐渐趋于平静。店家和小二果然没有再睡觉,他们拿着木棍在外面走来走去。
天刚亮,隔壁大房间的门就打开了,那些人抬着两个大木箱子要离开,说他们有急事要赶路。店家走进大房间,清点物品,件件不少,可是不见了睡在最里面的那两个人。
店家指着最里面的两张铺位问:“人呢?去了哪里?”
抬木箱子的人粗声粗气地说:“我们怎么知道?你交代我们看着他们了?”
房间里少了两个人,店家肯定不让其余的人离开。双方正在争执的时候,突然从茅房里出来了两个人,边走边系裤带,问道:“你们在吵什么?谁丢了?谁说我们丢了?”
店家一看,那两个人正是睡在大房间最里面的两个人。他打开大门,准备让这伙人离开。
突然,三师叔大喊大叫:“我的宝贝,我的宝贝,谁把我的宝贝偷走了。”
店家一听有人丢了东西,立即拦在大门口,不让一个人离开了。
抬木箱的人看着三师叔,骂道:“你一会说有人杀你,一会说丢了宝贝,我看你就是一个神经病。”
三师叔看着木箱子,向我丢了一个眼色,我心领神会,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就悄悄走出去,站在木箱旁边。
三师叔继续在客栈里大喊大叫,说这是一家贼店。三师叔的叫喊声吸引来了很多街坊邻居,他们想看看客栈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那伙抬箱子的人神色有些惶恐。
两个瞎子走了出来,他们对着围观的人说:“你们都来评评理,这个人和我们瞎子住在一起,先说我们要杀他,现在又说我们偷了他的宝贝,大家都来看看,到底我们偷没偷。”
两个瞎子把身上的衣服一件件脱下来,一件件抖动,里面掉出了火石、火镰、几张零钞、烟袋、烟锅,两个乞丐最后脱得只剩下裤衩了,然后拿起地上的火石火镰等东西,高举着喊道:“你的宝贝是不是这个?是不是这个?”
三师叔镇静地说:“不是我的宝贝。”
两个瞎子眼白朝天,看起来阴森吓人,他们高声叫喊:“快点放人家客人走,平白无故的,凭什么说偷了你的宝贝?你有什么宝贝?你还有完没完?”
三师叔依然平静地说:“我的宝贝丢了,我的宝贝很值钱。”
两个瞎子义愤填膺,他们问:“你的什么宝贝丢了?”
三师叔说:“你们别问什么宝贝,反正很值钱,祖传的。”
两个瞎子说:“这不是无理取闹嘛,我看你的宝贝就是你档里那玩意,你摸摸在不在?”
围观的人哄堂大笑。
到这时候,店家开始认为三师叔是一个神经病了。我的眼光扫过所有人的头顶,突然看到远处的树下站着一个人,对着三师叔和两个瞎子,冷冷地笑。
那个人一副出家人打扮,满脸风尘,说是和尚吧,头上长出了寸发;说是道士吧,头发又太短了。江湖上把出家人统一叫做老念。
这个老念是干什么的,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他为什么要用那种眼光看着我们,难道他瞧出了底细?
两个瞎子继续喋喋不休,他喊道:“说你丢了东西,我们和你住在一起,你就从我们身上找,凭啥把人家做生意的人拦住了,不让人家走,这还有天理吗?”
趁着所有人的视线都被两个瞎子和三师叔吸引,我突然一把掀开了一架木箱子,箱子里果然是瓷器。
几个大汉扑过来,想要打我,我闪开了,我感觉很蹊跷,他们既然不让我打开箱子,就说明箱子里有秘密。我故意高声喊道:“我看到我叔叔的宝贝就在这里面,就在这里面。”
大汉们盖上了箱子,狠狠地骂道:“在哪里?这里面明明是瓷器,你再敢胡说,割了你的舌头。”
我跳着脚喊道:“就在箱子里,就在箱子里。”
店家和围观的人对大汉们说:“既然人家说看见了,你们就打开箱子吧,让大家看个明白,我们也给好做个见证。”
可是,大汉们就是不打开箱子。
我说:“你们今天不打开箱子,就去报官。”
大汉们打开了箱子,赌气地说:“看,看,看,除了瓷器还有什么?”
我装着不经意地抬了一下箱子,感觉箱子死沉死沉,瓷器绝对没有这么沉,我高喊:“宝贝在箱底,我叔叔的宝贝在箱底。”
大汉们合上箱盖,嘴里骂骂咧咧,抬起箱子,准备夺路而走。现在,店家终于明白了,这里面有蹊跷,他让围观的人堵住路口,不要让这伙人离开。大汉们一个个露出了狰狞的面孔,硬要向前闯。周围的街坊邻居们拿来了铁锨锄头,拦住了这群大汉,他们打开两个木箱子一看,这才发现木箱子里有挡板,上面摆着瓷器,中间是挡板,下面是两具尸体。
而这两具尸体,正是昨晚见了我们手捂钱袋的两个空子。
这八个大汉、两个瞎子,还有两个冒充死者的人,都被扭送到了官府。
我看到老念对着我们默默竖起大拇指,不动声色。
事情到了这里,人们才看明白了。
八个大汉、两个瞎子、两个冒充死者的人,是一个团伙。这个团伙专门设局骗人。他们就是江湖上名声极臭的老月。
两个瞎子,其实是假瞎子,他们是给老月踩点的。那两个被害的客商,被两个瞎子盯上了。瞎子要踩点,谁也不会留意的。两个被害人住进了十人铺的大房间里,剩余八张铺位;两个瞎子住在了四人铺的小房间里,剩余两张铺位。这两张铺位是留给店主和小二的。两个瞎子之所以和店家、小二住在一起,就是为了夜半作案时,如果店家和小二发觉,他们就能够及时控制。
大房间里剩余八张床位,刚好来了抬着木头箱子的八条大汉。而我和三师叔来得较早,已经住进了大房间里,为了把我们赶走,其中一个大汉故意喝了酒,耍酒疯,逼我们离开。而另外的人则叫嚣,如果我们不让出来,他们就要去别家客栈。
店家为了这笔生意,就将我们赶出去了,安排在小房间里,和两个瞎子住在一起。两个瞎子千算万算,就是没有算出来,店家和小二宁肯自己凑合着对付一晚,也要让客人睡好。
这样,两个瞎子的一举一动,全落入我们的视线里。
四更天,客栈里一片宁静。八个大汉杀了那两个住店的客商,抢走财物,准备翻墙出去。这边的两个瞎子也一直假装睡觉,听到那边的开门声,也准备溜出去。就在这时候,三师叔故意让走在前面的瞎子踩了自己的脚,然后大喊大叫,吵醒了店家和小二。
店家和小二睡醒来,加强了防范,八个大汉和两个瞎子就不能出门了,他们继续等候机会。他们也不能硬闯出门,这里人烟密集,店家喊一声,周围人都会跑出来。
天刚刚亮,大汉们就以有急事为借口,抬着木箱出门,木箱里装着两个被害人的尸首。店家说不见了两个客商,厕所里走出了两个人,说他们就是客商。店家准备放他们走,三师叔突然又大喊大叫,说自己丢了宝贝。既然丢了宝贝,住店的人肯定一个都不能走。
两个瞎子一看大汉们走不脱,就把注意力想往自己身上引,说三师叔是神经病,店家也开始相信三师叔是神经病,就在这时候,我突然打开了木箱,说看到了三师叔的宝贝。
到了此时,两个木箱想打开,要打开;不想打开,也要打开。大汉们不想打开,就不能走。最后,终于被人发现了木箱里的尸体。
还有一个疑问,那两个客商不是都被害死了吗?怎么又会从厕所里跑出来?
这伙老月盯了两个客商很久了,他们找了两个容貌和客商相似的人,装在木箱子里,谎称木箱子里全是瓷器。到了夜晚,两个老月从箱子里爬出来,把两个被害客商的尸体放进去。然后,两个老月藏在茅房里。如果店家不说房间少了人,他们就一直呆在茅房里;如果店家说房间少了人,他们就会出来说自己上茅房。到了这时候,店家就没有拦住他们的理由,他们可以抬着木箱,光明正大地从客栈门口走开。这一招叫做狸猫换太子。
三师叔是个老江湖,自从那个故意装醉的人进来大喊大叫,逼着我们搬出去,三师叔就知道这伙人是什么货色,所以,他先装着有人要杀他,后装着自己丢了宝贝,最终让这伙老月无法逃脱。
三师叔说:“江湖老月这点小伎俩,竟然敢在他老子眼前摆弄,岂不是找死?”
三师叔又说:“他们要是老荣,偷人钱财,我一句话不说;可是他们是老月,不但取人钱财,还把人家给杀了,实在太残忍了,我看不过眼。”
三师叔外表放荡不羁,内心其实很正义善良。
我们骑着马离开肃州,继续向东走。
我说了客栈里的那个老念,说了他在背后冷笑。三师叔说,我也看到他了,这个人也识破了老月的骗局,肯定不是一般人。
我说:“我们应该和他认识一下,多条朋友多条路。”
三师叔说:“他要想认识我们,就会追上来;他不想认识,你说啥也是白搭。”
我们正在说着话,后面一匹马追上来,有人高喊:“客官,去哪里?路上不太平,我们结伴走吧。”
我回头一看,正是那个老念。
老念穿着普通,貌不惊人,随便丢在西北哪座村庄里,都很难找到。
我们都知道老念是个江湖中人,如果不是江湖中人,谁能够看出客栈里那伙江湖老月的鬼把戏,所以,我们说话都很谨慎。
三匹马并辔而行,大家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显得非常客气。老念突然问我们:“听说过宋锡朋吗?”
三师叔说:“略有耳闻。”
老念说:“宋锡朋是几十年前闻名关外的响马,为人强悍,武功高强,带人抢劫了十万镖银,北京会友镖局出动几十人,趁夜围住了宋锡朋的住宅,将他擒获。宋锡朋押解到北京,慈禧老佛爷也听说了宋锡朋的名号,就想看看是咋样一个人。宋锡朋见了慈禧,吓得瘫软在地,说不出一句话,他害怕慈禧老佛爷一刀砍了他。慈禧老佛爷看到大名鼎鼎的宋锡朋这副模样,就蔑视说:‘敢情是这样一个人哪。’后来,宋锡朋被拉下去砍了。宋锡朋,最强盛的时候,手下有几千人,纵横京津唐和东三省,也都被砍了。所以,做贼的最后都没好下场。”
我正想着老念怎么莫名其妙地给我们说这段话的时候,三师叔接过了话茬子,三师叔问老念:“听过曾国藩吗?”
老念说:“大清的擎天一柱,咋能没听过?”
三师叔说:“江南战事结束后,曾国藩入朝做官,慈禧老佛爷让他分管缉捕京城盗贼。曾国藩放出了大话:‘百万长毛都已荡平,区区小绺算个什么。’有一天,曾国藩退朝回来,突然看到前面有一个男子,衣着光鲜,满面含春,对着曾国藩作揖问候。曾国藩心想,这个人不认识啊,他怎么对我这么热情。可是,既然人家对他这么热情,那就一定认识他,再说,京城里公子王孙、皇亲国戚多了去了,他不认识也在情理之中。于是,曾国藩就抱拳回礼。那个人掀起曾国藩的胡须说:‘多年不见,大帅胡须都这么长了。’说完就离开了。曾国藩回到家中,这才发现脖子上佩戴的一块玉佩被人偷走了。第二天,还是在退朝时候,还是那个人,他见到曾国藩,说道:‘百万长毛算什么,小绺已存几千年,谁也不敢吹大话说他能剿灭。’曾国藩看着那个人扬长而去,只能含羞忍垢,打道回府。”
三师叔接着说:“纵使曾国藩这样的人,也不能奈何小绺,别人又能把小绺怎么样?”小绺,就是小偷。京津一带把小偷叫小绺,绺子客。
我听出来了,双方都是话里有话,借助讲故事,给对方施压。
老念接着说:“既然都是吃搁念的,我就不瞒你了。你这个小兄弟在嘉峪关做下了大案,官府催得紧,我要带走他。”
我一听,心中一阵加紧,啊呀,我在嘉峪关和懒龙偷窃的事情,东窗事发了。
三师叔不动声色地说:“看起来老兄不像鹰爪孙,咋干起了鹰爪孙的勾当。”
老念说:“实不相瞒,我也是吃搁念的,以前走江湖做响马,道上的朋友都认识,去年失手被捉,关在嘉峪关大牢里。你这位兄弟在嘉峪关犯下事儿,失主家的儿子在省府任要职,给嘉峪关下了死命令,必须找到偷窃人。懒龙也提供说,你这位小兄弟是个过客,不是嘉峪关本地的。官府没有办法,就到牢房里找到几个吃搁念的,让我们分头查找。我就是其中之一。”
我听得暗暗心惊,偷偷望去,看到老念和三师叔脸上都非常平静。这才是江湖中人,心中波推浪卷,脸上风平浪静。
三师叔问:“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老年说:“我在这一带转悠了很久,前两天才看到你们。你们在岳家原设局,拿出了那颗大坠子。那颗大坠子就是嘉峪关丢失之物。”
三师叔说:“你在哪里?我那天没有看到你。”
老念说:“我那天确实不在岳家原。但是我第二天来到了岳家原,看到人们都去观音庙祭拜,就上前查看仔细,看到了嘉峪关的失窃之物,被供奉在高台上。我问是谁放在这里,他们就说出了你。我问清了你的体貌特征,就一路追上来,我们有缘,终于相见了。”
我听得暗暗心惊,我知道遇上江湖高手了。
三师叔问:“你有什么打算?”
老念说:“请您老哥高抬贵手,让这位小兄弟跟我回嘉峪关,我也好交差。”
三师叔说:“这位小兄弟和我情同手足,朝夕相伴,怎么能跟你回嘉峪关?”
老念说:“如果这样的话,那兄弟就只好得罪大哥了,这条道上,兄弟的朋友到处都是,我让他们好好照顾大哥和这位小兄弟。”
老念在威胁我们,然而他威胁的话也能说得这么文雅有礼,真不愧是老江湖。我听得暗暗心惊,只有丽玛一脸欢快,她根本就听不懂老念和三师叔说什么。
三师叔也不动神色,他说:“我手头有点紧事,需要一天办理。省府的要人,我几乎都认识。我看这样吧,我们明天还在这里见面,我把写好的那封书信交给你,让你带回嘉峪关,让转交给省府,自然就没有人查这件事了。”
老念想了想,说:“君子一言……”
三师叔说:“快马一鞭。”
老念说:“我信你。”
三师叔说:“我若食言,有如此树。”他从身上抽出快刀,一刀砍断了路边一棵指头粗的小树。
老念掉转马,轻快地离开了。
老念离开后,我问三师叔:“现在该怎么办?”
三师叔说:“此人不是江湖上的鹰爪孙,只是贪财,才甘愿替鹰爪孙效劳。对付此人,容易。”
我说:“那就把我身上的钱财分一部分给他……全部送给他都行。”
三师叔说:“只怕全部送给他,他也不会放我们走。此人胃口很大,不能满足。”
我问:“那怎么办?”
三师叔说:“我有办法,要让他知难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