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三十年-我当师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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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梅来后不久,四害就下了战书,让柴胡手下的人和他们在树林中一决雌雄,输了的一方,永远滚出大同。如果没有胆量参战,也立即滚出大同。

    冬梅接到战书的时候,很多人都不敢迎战,他们知道此去凶多吉少,因为摆明了这是四害给他们设置的圈套,要将他们一网打尽。但是,冬梅说:“一定要去。”

    大家都去劝冬梅不要去,说去了就回不来了。

    冬梅说:“我一定要去,而且就是我一个人去,量他四害也不敢把我怎么样。”

    冬梅在赴会前,去裁缝铺给自己做了一身新衣服。手下的那些人看到冬梅的举动,窃窃私语,他们说冬梅肯定是一个淫荡的女人,这是赶着去勾引四害。

    到了那天,冬梅向当归告别。当归说,四害既然下了战书,不去是不行的。但是,你一个女人深入险地,更是不行的。

    冬梅说:“对付四害这些烂货,我一个人就够了。”

    当归不放心冬梅一个人去,他暗暗派了几个胆大心细的手下,远远地跟着冬梅。如果冬梅有危险,他们一定要救出冬梅。

    冬梅来到了树林里,看到四害带着一大帮人,舞枪弄棒地等候在那里。四害他们看到来了一个打扮一新的女人,都感到很惊异。

    冬梅问:“谁是四害?”

    四害直着一条腿,斜着一条腿,斜着的那条腿一直轻浮地抖个不停,他说:“我是四害,怎么了?”

    冬梅说:“我有几句话给你说,你过来。”

    四害松松垮垮地走过去,四害的手下一齐发出放肆的喧笑,还有人打起了口哨。四害完全没有把冬梅放在眼里,他径直走过去。

    可是,笑声还没有停歇,他们一齐傻眼了。他们看到冬梅从腰间掏出了一颗手榴弹。

    冬梅恶狠狠地看着四害,喊道:“让你的人都把手里的家伙放下,不然,我就炸死你。”

    四害吓坏了,脸色煞白,他抬起两只手,举在头顶,他在慌乱之中也没有忘记做出这个标准的动作。

    冬梅问:“你说不说?”

    四害赶紧回头说:“快放下武器。”

    四害身后那些打手把手中的枪呀刀呀都丢在了地上。

    柴胡果然没有看走眼,他看出冬梅是一个了不起的女人,所以他把狼头项链交给了冬梅。在那个动荡不安的年代,能够独自一个人离家奔走的女人,绝对不是普通女人。

    四害手下装备很好,有十几把枪,不但有三八大盖,还有王八盒子。冬梅知道这些都是好东西。

    冬梅举着手榴弹,对四害喊道:“让你的人全都滚。”

    四害看着冬梅那张冷若冰霜的俊俏的脸,又看着冬梅手中和她一样冷若冰霜的手榴弹,四害对手下的虾兵蟹将喊道:“都快走,都快走。”

    那些虾兵蟹将们看着地上的枪,乱糟糟地退向了树林外。

    冬梅向身后招招手,那些在暗中保护她的几个人,纷纷从断墙后,树木后跑过来,捡起了那些步枪和手枪。可是,他们不会用。

    四害手下的人又撺掇着想要走上来。

    冬梅一手拿着手榴弹想要塞进四害的衣服里,一手准备扯断拉环。四害吓得魂飞魄散,他惊呼道:“姐呀,姐呀,玩不得的,玩不得的。”

    四害回头对着那些蠢蠢欲动的手下喊道:“操你姥姥,你们想害死老子,快点他妈的给老子滚。”

    虾兵蟹将们看到四害已经吓得肝胆俱裂,只好转身走了。

    四害也想离开,冬梅说:“你还不能走,你得跟着我们一起走。”

    树林边来了一辆花轿,那是准备去迎亲的花轿。冬梅让两个人拿着枪把花轿叫过来。抬花轿的是四个人,他们看到两杆枪指着他们,不得不把装扮一新,准备去接新娘的花轿抬过来。

    冬梅让人把四害的手脚绑住,丢进了花轿里,然后把那些长枪短枪也丢进花轿里。冬梅坐进了花轿中,把手榴弹塞进四害的领口里,而把拉环拽在自己的手中,她恶狠狠地对四害说:“你要敢动一动,我就扯断拉环,跳下去。”

    四害颤抖着声音说:“我不敢动,我不敢动。”

    就这样,花轿抬着他们和长枪短枪,来到了巷子口。

    在巷子口,冬梅看到没有人跟踪,也没有什么危险,这才放走了四害。

    我听到这里,问道:“那些枪支在哪里?”

    冬梅说:“因为不会用,那些枪拿回来后,就一直放在地下室。”

    我问:“你怎么会有手榴弹?”

    冬梅说:“这颗手榴弹能不能用,我们都不知道。城破的那一天,胆大的人就去捡拾武器,有的捡到了枪支,有的捡到了手榴弹。日本人进城后,要求收回所有的武器,谁要敢藏武器,抓住就枪毙。枪支因为太大,他们交出去了,但是这颗手榴弹他们藏起来,日本人没有搜走。”

    我问:“四害回去后,再没有找你们的麻烦吗?”

    冬梅说:“他消停了几天,但是这几天我们发现周围有一些可疑的人在游荡,估计就是四害手下的人。”

    我说:“四害这种人,是垃圾中的垃圾,是烂货中的烂货,必须早点除掉他。”

    冬梅点点头。

    白头翁一直没有说话,他听见我和冬梅在说四害,就插嘴说:“四害就是一个跳梁小丑,要除掉他还不容易?现在就是一个好机会。”

    我们都转头望着他。

    白头翁说:“四害和这边有矛盾,可以利用这个矛盾,双方约定决斗,我们事先布下埋伏,不但要送四害上西天,把他手下那些人也送上西天。”

    冬梅说:“这是一个好办法。只是,我手下那些人都不会打枪。”

    我说:“我跟陶丽学会了打枪,我来教他们。”

    白头翁说:“要聚歼四害和他的手下,一定要选择在一个非常偏远的地方,否则,枪声一响,日本人围过来,就麻烦了,大家一个人都走不脱。”

    我说:“城外,我们就按照江湖规则,在城外和四害约战。”

    这个计划可谓完美。四害都能向我们下战书,我们也可以向他下战书。四害比我们的势力强大得多,自然会前来赴约的。而我带人埋伏在四害的必经之路上,一枪爆头,其余的人拿着那天用手榴弹缴获的四害手下的长枪短枪,一通乱揍,把他们全部打死,然后挖坑埋了,人不知鬼不觉。

    我在地下室清点那些武器,共有短枪五把,长枪七把,几百发子弹。

    有这些枪支弹药,就足够了,足够把四害和他的手下送上西天。

    冬梅和当归手下兵少将寡,满打满算只有十几个人,基本上可以一人配发一支枪。

    地下室很宽很大,密封也很好,只要关上了木门,在里面打枪,外面也听不见。我想要把他们每个人都训练成神枪手,可是,我却发现,他们实在不是这块料。

    陶丽教给我端起枪来,不用瞄准就射击;当年当兵的班长教给我,趴在地上眯上一只眼射击。我向他们讲起了射击要领,他们中有的人认为射击很难,有的人却又认为射击很容易,还有人问我:“你打过枪吗?”

    我让人在地下室点起了一根香,然后吹灭了蜡烛。香火在我前面几丈远的地方发出了微弱的光芒,我在黑暗中举起枪,枪声响后,香火落在了地上。

    他们没有发出叫喊,他们并不知道我的枪法已经出神入化了。等到点亮蜡烛,他们看到那根香一分为二,他们这才伸长舌头,半天也缩不回去。

    此后,他们像崇拜冬梅一样,也崇拜我。

    大牛是个实在人,他长了一身蛮力气,可是怎么教他,他也不会打枪。

    我不能按照陶丽教给我的方法来教他,因为他没有一点基础。我决定先要教会他怎么瞄准。

    我说:“打枪前,要闭上左眼,睁开右眼。”

    可是,他怎么使劲,也做不到,要么两只眼睛全闭上,要么两只眼睛全睁开。

    我气愤地踢了他一脚。

    射击是一门技术活,可能像大牛这样没有悟性的人,真的不是射击的料。

    我在地下室里教这些人射击,白头翁和赛哥回到了妓院里。

    有一天,妓院里来了两个日本兵和翻译官,他们要带走白头翁。白头翁从他们的神情中判断,肯定又是哪个日本人得了病,日本军医没办法治疗,才会邀请白头翁。

    白头翁来到鬼子兵营后,看到屋墙边围了很多人,很多鬼子在拍手笑着,叫喊声,像打了鸡血一样亢奋。

    两个鬼子和翻译官向那边看了一眼,就走过去,白头翁也跟着走过去。

    屋墙边有一个用铁丝编成的笼子,长宽各有两三丈见方,铁笼子里,有两只狗在对峙。铁笼子边,摆放着一张藤椅,藤椅上坐着那名瘸腿老鬼子,他神情威严,不苟言笑,而旁边的鬼子又喊又跳,神情和他格格不入。

    铁笼子里的两只狗,一只是黄色的,骨骼高大,呲牙咧嘴,两只耳朵竖起来,看起来异常凶猛;而另一只狗是黑狗,身体被黄狗小了一圈,耳朵低垂,看起来神情萎靡。

    白头翁一看这两只狗的样子,就知道黄狗是日本狼犬,黑狗是当地土狗。

    一名鬼子在叫喊着,挥舞着手臂,黄狗听到指令,低吼一声,扑向了黑狗。黑狗尽管身体小,力气小,但是它毫不退缩,也吼叫着迎上去,两只狗的身体撞在了一起,发出了砰砰的声音,黄狗把黑狗撞倒了,扑上去,露出了森森的白牙,黑狗倒在地上,四蹄乱舞,黄狗担心黑狗的爪子会划破自己的脸,赶紧跳在一边,黑狗爬了起来。

    两只狗又开始了对峙。

    所有鬼子都站在了黄狗一边,连翻译官也站在了黄狗一边,他们对着黄狗叫喊,唆使黄狗上去扑咬。只有白头翁在心中默默地支持黑狗。

    白头翁是中国民间的百科全书,他知道这种北方土狗,看起来貌不惊人,猥琐窝囊,但是意志极为坚韧顽强,不到被咬死,都不会停止反抗。

    黄狗在鬼子和翻译官的吆喝下,又向黑狗发起了进攻,黑狗毫不畏惧地迎上去,双方又挤在了一起。可是,黑狗不如黄狗身体强壮,被黄狗挤到了笼子一角。双方开始了混战。这次,黄狗得逞了,它咬住了黑狗的一条腿。

    白头翁想着黑狗就要倒下去了,可是,黑狗极为强悍,它用身体抗住黄狗,收回了腿脚。黑狗的腿上鲜血淋淋,黄狗的嘴里有一嘴毛和一块肉。

    黄狗以胜利者的姿态看着黑狗,黑狗痛苦地叫了两声,伸出舌头舔舔腿上的伤口,腿上不再流血了,黑狗又站直身体,准备再战。

    鬼子们和翻译官叫喊着,眼睛里全是亢奋的神情,白头翁看到黄狗围着黑狗转圈,黄狗转到哪里,黑狗就迎向哪里。黄狗呲着牙,黑狗也呲着牙,尽管黄狗已经占据上风,尽管黄狗体积庞大,但是黑狗毫不畏惧,毫不示弱。

    黄狗又扑了上去,黑狗也一瘸一跛地迎了上去,双方又缠斗在一起,扑打声,惨叫声,咆哮声,撞击声……交织在一起。笼子外的鬼子一会儿跳跃,一会儿弯腰,查看着笼子里的每一个细节。白头翁看到黄狗把黑狗压在了身下,用牙齿咬住了黑狗的下颚,黑狗徒劳无益地挣扎着,后来,就不再动了。

    笼子外的鬼子欢声雷动,只有白头翁伤心不已。

    那名坐在椅子里的老鬼子对这个结果很满意,他也笑了,脸上的皱纹条条绽开,就像多年后的宣传画上,红太阳绽放光芒一样。

    笼子门打开了,两名系着白围布的鬼子走进去,把黑狗抬了出来。令人奇怪的是,他们没有抬向营门外,而是抬进了兵营的厨房里。

    白头翁问翻译官:“这是干什么?”

    翻译官得意而羡慕地说:“大岛指挥官喜欢吃狗肉和烧酒。这个季节,天寒地冻,吃狗肉喝烧酒,那是人间最好的美味。”

    这次,白头翁被叫进兵营里,是因为那名老鬼子,就是大岛指挥官。

    老鬼子出生在日本的北九州,那里种植水稻,吃的是大米饭,而老鬼子来到大同后,大同不能种植水稻,只能种植小麦。老鬼子只能吃面粉。

    老鬼子吃惯了大米饭的胃,很不习惯吃面粉,时间长了,因为饮食不济,老鬼子身上潜藏的疾病破土而出,他浑身乏力,嘴巴溃疡,身上长了很多小红点。

    日本军医对这种疾病束手无策,老鬼子只好又找来白头翁。

    白头翁没有问老鬼子,也没有问翻译官,他为老鬼子把脉,老鬼子一脸疑惑,白头翁神定气闲。

    少顷,白头翁拿来一张纸,在上面写了一行字:“绿豆汤,连喝七天,可降内火。”白头翁认为,老鬼子成了这样,是因为内火攻心的缘故。

    翻译官拿着这张纸条,向着老鬼子和日本军医解释,老鬼子和日本军医听着,绷紧的脸渐渐露出了笑容。在中国民间,绿豆汤是降内火最好的良药。

    两个鬼子和翻译官又将白头翁送回了妓院。这次,他们变得恭敬了很多。

    几天后,我趁着夜色悄悄溜进了白头翁和赛哥在妓院居住的房间,白头翁向我说起了他那天给老鬼子开的药方。

    他问我:“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让他喝绿豆汤?”

    我问:“为什么?”

    他说:“狗肉和绿豆汤在一起吃,就是毒药。”

    我问道:“真是这样的吗?”

    他说:“真是这样的。狗肉没有毒,绿豆也没有毒,但是,两种食物放在一起吃,就会中毒。”

    我敬佩地看着白头翁。

    白头翁接着说:“但只会慢性中毒。我以后会不断给老鬼子开药方,药方里全是食品,单个食品都不会中毒,但是搭配在一起就会中毒。而且,搭配在一起也不会马上中毒,只会慢慢中毒。等到老鬼子身体里的毒素增多,到时候,神仙也救不了他,他唯有死路一条。”

    高人,杀人于无形。

    白头翁承包了老鬼子,我要承包四害。

    我带着冬梅手下那十几个乌合之众练习了一个月,教会了他们怎么打枪,然后,就派人给四害下战书。

    我们约定的地点是在城外二十里的一座小山上。这里远离城市和大道,完全不用担心会招来鬼子。

    这一天早晨来临的时候,我们就出发了。我们假扮成一支出殡的队伍,抬着棺材,一路哭哭啼啼走向城外。棺材里放着枪支,枪支旁放着臭鱼。

    这些天里,大同城里风平浪静,所以,我们出城的时候,并没有受到警察特别的搜查。警察看到我们的队伍过来了,又闻到那种令人作呕的气味,就挥挥手让我们赶快走开。

    从大同城门到那座小山,有二十里,这二十里路程,要经过一座叫做绰石头的村庄,我们就在绰石头设伏,准备一举干掉四害和他手下的所有人。

    我们等到中午的时候,远远看到四害来了。四害声势浩大,足有近百人,有几十杆枪。四害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洋洋得意,一副胜券在握的神情。

    我担心四害后面会有日本人,就爬上了树梢,向四害的来路上张望,看到那条路上只有一架毛驴车,再没有看到任何人。

    我让所有人都埋伏在房屋和土墙后面,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开枪。

    布置好了所有人后,我爬上了屋顶,躲在烟囱后。我看到四害距离我们只有几十丈远,他骑在马上,毫无防备;四害手下的那些人,扛着枪,扛着刀,也全无防备,他们有说有笑,好像去赶集一样。

    我把枪口对准了四害那颗上下起伏的脑袋。我只要把四害一枪爆头,他手下那些虾兵蟹将就只剩下投降了。

    我正这样想的时候,房屋下突然传来了枪声。

    四害那些人听到枪声,全都站住了,向这边望来。

    枪声已经响了,对方已经察觉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对着四害放了一枪,而四害刚好从马背上溜下来,他也知道他的目标太明显了,会成为活靶子。等到我准备打第二枪的时候,四害已经淹没在了人群中。

    对方判断出枪声是从村庄里发出来的,他们就一齐趴在地上,对着村庄射击。双方开始了交火,枪声不断,如同爆豆一样,听起来异常热闹,也异常激烈。但是,没有一个人伤亡。

    我们这边的人枪法很差,四害那边的人枪法也差。两队没有受过专业训练的人,互相比赛谁的枪法更差。我看到子弹落在那群人的左面和右面,激起一泡泡的黄烟和尘土。我也听到子弹从我们的头顶划过,但仅仅听声音就知道距离我们在几丈开外。

    三八大盖的声音很有特点,开枪的声音是“嘎——勾”。如果听到的是嘶嘶的像抖动铁丝的声音,那说明枪子距离你很远;如果听到的是吱吱的像知了发出的声音,那就是距离你很近。

    这场对射很快就结束了,因为双方都把子弹打光了。没有了子弹的双方,开始了对骂,祖宗十八代,三姨夫大姑父,所有的亲戚都被带出来了,所有的亲戚都被在嘴巴里蹂躏了一遍,而且不分年龄和性别。

    对方齐声喊:“有胆量你们就出来。”

    我们这边齐声喊:“有胆量你们就过来。”

    双方都没有胆量,对方不敢过来,我们也不敢出来。

    后来,双方都骂累了,也骂饿了,也失去了继续骂下去的兴趣。大家友好分手,各回各家。

    一场准备充分的,蓄谋已久的枪战,以这种滑稽的方式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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