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淡淡道:“我并不想知道。”
荣妃如看怪物般望着她,本以为她必会接受这个交易,却不料竟是一口拒绝,不由结结巴巴地道:“为……什么?”
明月微笑道:“我相信,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荣妃匪夷所思地望着她,蓦地一阵大笑,指着明月道:“她做了那么多丧尽天良的事,怎不见得有何报应?你居然想让老天去收拾她,你……太好笑了!”
明月也不恼,转身欲离去。荣妃忙止住笑,闪身拦在她身前,再也没有之前的笃定,慌道:“你别走。我……我求你高抬贵手,饶了我这一遭,我发誓从今以后洗心革面,再不会与你为难。”
明月暗叹,这个荣妃浅显无知,惹事生非,太后将她禁足长春宫,便是要让她修心养性,可她却不能体会太后的苦心,千方百计地想要出来。
荣妃又道:“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嫉妒妹妹,处处与妹妹作对。只要妹妹原谅我,求皇上放我出去,日后我必以妹妹马首是瞻。”
明月微笑道:“娘娘既然真心悔改,那以前的事情就一笔勾销。”
荣妃大喜,得寸进尺道:“妹妹求求皇上解了我的禁足吧。”又惧怕地望一眼四壁,道,“我每天困在殿中,听着铜漏的声音,数着柱上的雕花。我感觉自己就像地上的一滩烂泥,慢慢地发霉腐烂。我受不了了!我不要再过这种日子!妹妹,你帮帮我!”
明月沉吟不语。荣妃的父亲候知尧是开国功臣,如今镇守边关,手中握有二十万兵马,若他能为南宫昱所用,那么与温宗道这一仗便会多一分胜算。
荣妃又硬生生地挤出几滴眼泪,道:“妹妹,你要救救我,皇上再不放我出去,我一定会被逼疯的。”
明月沉吟半晌,道:“我会去求皇上解了你禁足。你再忍耐一些时日。”
荣妃双眸闪动着奇异的光芒,一时间欢喜若狂,不禁紧紧地攥住她的手,追问道:“妹妹此话当真?”
明月轻轻颔首,又见夜色已晚,便告辞出来。荣妃亲自送她至角门,殷切地道:“妹妹慢走。”紧跟着又不厌其烦地说道:“妹妹不要忘了今日之言。”
明月回到关睢宫已是戌时三刻,阿满见到她回来,忙迎上前替她解下银色羽缎白狐里鹤氅,问道:“姐姐怎么去了那么久?荣妃又想玩什么花样?”
明月端起黄梨木桌上的青瓷茶杯,呷了一口,道:“她想让我帮她向皇上求情,解了她的禁足。”
阿满笑道:“她是不是在说梦话么?她以前这么对我们,我们不落井下石已经仁至义尽了,居然还想让我们放她出来再作恶。亏她想得出来。”
明月淡淡道:“我答应她了。”
阿满杏眼圆睁,不可思议地望着她,恼道:“姐姐,你怎么好了伤疤就忘了疼。”
明月握一握她的手,含笑道:“我自有道理。”
阿满不知道朝堂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以为明月耳根子软被人哀求几句就把以前的事忘得干干净净,气呼呼地坐到角落,独自生闷气。
葱绿撒花软帘忽掀起,御前内监小禄子趋前行礼道:“宸妃娘娘万福金安。”
明月含笑命他起来,小禄子躬身道:“启禀娘娘,皇上说今晚有很多奏折要批阅,让娘娘早些安置,不用等他了。”
明月淡淡地“嗯”了一声。小禄子请安告退出去。
阿满郁闷了半日,叹了一口长气,起身走过去侍候明月卸妆洗漱。
明月笑了笑,道:“不要愁眉苦脸,我不会让自己有危险的。”
阿满闷闷地道:“我只怕她一出来又要为非作歹。”
明月微笑道:“我只给一次机会,若她不珍惜,那我既有把握放她出来,也有办法让她再进去。”
阿满闻言方放心地一笑,侍候她歇下后,便退了出去。
次日卯时,明月去椒房殿向皇后请安,刚跨入殿门,便见皇后与嫔妃们言笑晏晏,十分热闹。
殿中央放着一株半人高的红珊瑚树,橙黄的烛光映照下,流光溢彩,晶莹剔透,美仑美奂。
张美人啧啧称奇:“真美呀。这株珊瑚树不仅颜色纯正,又这么高,怕有千年了吧。”
宣妃呷了一口茶,含笑道:“琉璃国昨儿才进贡了这株珊瑚树,皇上一大早就巴巴地打发人送来,可见皇上心中有多重视皇后娘娘。”说罢,目光似不经意地扫过明月。
明月神色淡然,行礼请安后坐下。皇后满面笑容,眉梢眼角俱是柔情蜜意。她入宫多年,一直克守本分,努力做一个贤良淑德的皇后,怎奈皇帝对她的情分极淡,除了敬重,没有一丝怜爱。她以为终此一生也不可能得到皇帝的眷顾,却不曾想上苍终究是怜悯她的。皇帝不仅册封玄璟为太子,又不断地赏赐她奇珍异宝。后宫佳丽三千人,她从不奢望三千宠爱集一身,她只要在他心中占有一席之地就足够了!
武贵妃轻抚着粉腮,柔媚地笑道:“本宫听闻上个月皇上赏了宸妃妹妹一个翡翠玲珑塔,塔高二尺,雕工精美,这般的稀世珍宝只怕全天下也找不出第二件。宸妃妹妹何时拿出来让我们开开眼界啊?”
明月嘴边噙着一丝笑,这个武贵妃时时刻刻不忘将她置于众矢之地。微抿了抿唇,道:“臣妾已将翡翠玲珑塔进献给太后,娘娘若想观赏,只能去长乐宫了。”
皇后神色如常,微笑道:“宸妃孝心可嘉。不枉皇上偏疼你。”
忽地一个内监从殿外急冲冲的跑进来,慌慌张张地道:“皇后娘娘,出……出……大事了。”
皇后身侧的首领内监汪福安怒喝道:“谁这般教你规距的?”
那个内监身子一颤,忙跪在地上,左右开弓,噼噼啪啪地连掴自已耳光,口中不住地道:“奴才该死,皇后恕罪。”
皇后略抬一抬手,道:“行了。到底出什么事情了?”
那个内监立即住手,用极平缓的语气答道:“启禀皇后,长春宫荣妃娘娘殁了。”
明月遽然一惊,她昨夜离开时荣妃还好端端地,怎么一夜之间就死了?却听“哐啷”一声,皇后脸色大变,手中的茶杯跌落在地,问道:“怎么回事?”
那个内监恭声道:“今儿卯时三刻,宫女小梅去长春宫送早膳,发现荣妃娘娘,宫女翠雨倒在血泊中,身体冰凉,早已气绝多时。”
皇后猛地从凤座上站起,脸色骇白,颤声道:“荣妃是被人杀死的?”
那个内监道:“回禀皇后,荣妃娘娘是被人用利器刺入胸口而死的。”
皇后脸色几变,极力镇定,向汪福安道:“本宫不管你用何种办法,一定要揪出这个凶手。”
汪福安神色一凛,躬身道:“是。”行礼后退出殿外,赶去长春宫。
殿中诸嫔妃虽多半与荣妃不睦,但此刻乍闻她被人谋杀,不由生了几分惊惧与同情。
静妃泪光盈然,哽咽道:“荣妃姐姐与人无仇,又被禁足宫中,是谁非要杀她不可?”
明月又惊又骇,心突突直跳:到底是谁想要杀死荣妃?难道是那个被她抓住把柄的人?不禁细细打量各嫔妃神色,她们或悲戚,或淡漠,或幸灾乐祸……似乎没有任何破绽。
过了半日,汪福安从外面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个瘦削的宫女。汪福安躬身道:“启禀皇后,奴才命仵作验过荣妃娘娘,宫女翠雨的尸身,仵作证实荣妃娘娘与翠雨的遇害时间是昨夜戌时至亥时,奴才在凶杀现场找到行凶案器。”说罢,命身后的宫女呈上一个用白布包着的物什。汪福安掀开白布,却是一支赤金梅花簪,簪子上满是暗红的血迹,触目惊心。
明月身子大震,脊背顿生寒意,额上涔出细密的冷汗,殿中虽温暖如春,她却如坠入千年冰窖中,冷冰彻骨,隐隐觉得一个可怕的阴谋正席卷向她。
皇后忽“咦”的一声,道:“这支簪子很眼熟,仿佛是……”猛地顿住,万分惊讶地望向明月。
宫中所有的簪钗都是由内务府制造,每个都有记录在册。明月暗叹一声,起身跪下道:“这支簪子是臣妾的。”
皇后蹙眉道:“你的簪子为何会在长春宫?”
明月心念电转,若此刻说出夜访荣妃之事,只怕立即坐实了杀人之罪,便道:“臣妾也不知何时遗失了金簪,也许正巧被长春宫的宫女捡到了。”
汪福安却道:“启禀皇后,昨夜戌时左右宫女小英曾看到宸妃娘娘进入长春宫。”
皇后脸色一变,紧紧地盯着明月,沉声道:“宸妃,果有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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