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顿感一阵晕眩，却不得不继续问道：“你为何要去长春宫？荣妃，翠雨二人是不是你……杀的？”
明月抬起头，镇声道：“不是。臣妾没有杀她们？”
熙嫔心下焦急，虽不知宸妃为何要夜访长春宫，仍起身跪下道：“皇后娘娘，嫔妾愿以性命作保宸妃绝不会杀人。”
皇后神色复杂，叹道：“本宫也不信宸妃会杀人。”
武贵妃轻轻一笑，道：“太后禁足了荣妃，宸妃妹妹为何偷偷溜进长春宫见她？难道是不把太后的话放在心上？”
明月目注着她妩媚娇的脸庞，淡淡地道：“翠雨苦苦哀求臣妾去长春宫见荣妃一面，若臣妾不答应，她便一直跪到臣妾点头为止，臣妾一时心软，便去了一趟长春宫。”
武贵妃笑道：“荣妃三番四次与妹妹为难。难为妹妹倒还肯去见她。荣妃性子急躁，又尖酸刻薄，妹妹见到她之后是不是一言不和吵起来，一时失手错杀了她？”
明月心中恼怒，道：“臣妾与荣妃相谈甚欢，又何来错手杀人？”
武贵妃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道：“可惜如今死无对证。本宫也相信妹妹是无辜，可是审案是讲证据的，妹妹拿不出证据来，只怕难以洗脱嫌疑。”
皇后沉吟半响，道：“此事还是等回禀过皇上再作定论。”
明月心中感激，皇后毕竟是给她留了一条活路。
武贵妃却道：“皇后不要忘了，荣妃可是候老将军的掌上明珠，如今不明不白地死了，若候老将军闹起来，只怕皇上也难以应付。”
皇后略略动容，道：“这……”
武贵妃装作想了一个极好的主意，道：“臣妾倒有一个糊涂想法。”
皇后不由问道：“什么想法？”
武贵妃沉吟道：“既然荣妃身份特殊，不如将此案交由大理寺审问。这也算是给候老将军一个交代。”
明月心中一沉，大理寺乃掌重大刑狱案件审理，其所断之案，只须报刑部审批，无须圣裁。若她进了大理寺，即便是南宫昱也无法干涉案件审理。
熙嫔脸色剧变，磕头道：“皇后，宸妃是后宫嫔妃，怎么可以交给大理寺来审问？按宫规，此案应交给慎刑司处理。”
静妃亦起身跪下，怯怯地道：“臣妾也觉得理应让慎刑司插手此案。”
皇后犹豫不决，武贵妃娇声道：“大理寺审案向来公平公正，从未出现过冤狱。到时候无论是什么结果，候老将军也不能与皇上为难。”
宣妃愁眉苦脸地道：“真是流年不利啊。前段时间宫中闹鬼，现下荣妃又莫名其妙地没了，那个候老将军脾气暴躁刚烈，又镇守边关，若他发起狠来，只怕边关不稳，战乱四起，祸延百姓。”
皇后身子一震，狠一狠心，道：“此案便交由大理寺审理。”
明月只觉全身冰冷，手紧握成拳，指节微微发白。如今形势对她极为不利，若没有新的证据，只怕难以活着走出大理寺。
熙嫔膝行至皇后跟前，磕头道：“皇后娘娘，兹事体大，不如先回过皇上再作定夺。”
皇后无可奈何地道：“若宸妃没有杀过人，本宫相信大理寺会还她一个清白。”
熙嫔神色悲戚地望向明月，明月向她微微摇头，示意她不必再求情。阿满忽走上前，“扑通”跪在地上，道：“皇后娘娘，奴婢有话要说。”
皇后疲惫地道：“说。”
阿满忽回头极快地瞥了一眼明月，神色凄楚绝决，明月遽然一惊，预感到她要做什么，脸色大变，忙用眼神示意她不要胡来。阿满却冲她微微一笑，又立即垂下头，说道：“启禀皇后娘娘，昨夜去长春宫的人是奴婢，而非宸妃娘娘。荣妃，翠雨也是奴婢杀死的。”
明月脸色煞白，喝道：“阿满，你胡说什么？”
阿满却向她磕了一个头，道：“奴婢该死，昨夜奴婢趁娘娘不注意，换上娘娘的衣裙，偷偷溜去找荣妃。荣妃之前冤枉奴婢偷镯子，又处处与娘娘作对，如今禁足了还不安分，还敢来缠着娘娘，奴婢越想越气，便狠下杀手，除去她们主仆二人。奴婢以为这事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却不料被人看到行踪，给娘娘惹了大祸。奴婢该死。”
明月泪盈于睫，一字字地道：“你给我起来，没有做过的事情不许胡认。”
阿满流泪道：“娘娘不用包庇奴婢，人确实是奴婢所杀。”
皇后有些糊涂，问道：“阿满，荣妃，翠雨真是你杀的？”
阿满点点头，道：“是奴婢杀的。”
武贵妃柔媚地笑了笑，感慨道：“阿满对宸妃妹妹可真是忠心耿耿，连杀人的罪名也抢着往自个儿身上揽。大理寺审案严谨公正，不会只听一人的片面之词。既然宸妃妹妹，阿满都有嫌疑，那你们两个都到大理寺走一遭。”
阿满急道：“人明明是奴婢杀的。抓奴婢一个就行了，为何还要扯上宸妃娘娘？”
武贵妃笑道：“是不是你杀的，不是由你说了算，而是等大理寺审后再下论断。何况，你是宸妃的贴身侍婢，即便是你杀人，宸妃也难逃主使之嫌。”
阿满不由狠狠地剜了她一眼，膝行至皇后身前，磕头道：“皇后娘娘，奴婢才是杀人凶手，宸妃娘娘对此事完全不知情的。求求您，放过宸妃娘娘。”
明月又是感动又生气地望着阿满，狠狠地道：“你再胡乱认罪，我立即逐你出宫。我们没有杀过人，大理寺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的。”
阿满身子微微一颤，立即噤若寒蝉。
明月挺了挺脊背，坦然地望着皇后，从容道：“荣妃的死与臣妾无关。臣妾相信大理寺一定能找出真正的凶手，将她绳之以法。”
皇后微微动容，静了片刻，叹道：“宸妃，候老将军是有功之臣，为大新江山立下过汗马功劳。若皇上徇私包庇，草草了结此案，以候老将军的脾性，定会为荣妃向皇上讨个公道。”
明月神色淡然，恭声道：“臣妾明白。”
皇后温言道：“你肯顾全大局，本宫很欣慰。委屈你去大理寺呆几天，本宫向你保证，绝不让你含冤枉死。”
明月磕头道：“谢皇后。”
大理寺牢狱。牢房阴冷潮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臭味道。墙角铺着一垛稻草。因为明月毕竟是后宫嫔妃，大理寺卿倒也不敢怠慢，着人送了两条毡毯。
一束灰蒙蒙的光线从狭窄的窗户中漏进来，阿满站在光线中，呆呆地望着那个四四方方的窗户，问道：“姐姐，天快黑了，皇上怎么还没来？”
明月坐在稻草上，安慰道：“也许皇上还没不知道我们被关进大理寺了。”
阿满摇摇头道：“不可能。熙嫔娘娘一定会设法通知皇上的。”
明月双手抱膝，温言道：“你放心，皇上一定会查出那个真凶。”
阿满皱眉道：“姐姐，到底是谁杀死荣妃嫁祸我们？是皇后？还是武贵妃，又或者是宣妃？……我们宫里一定有内鬼，究竟是谁偷走那根簪子放在凶案现场？”
明月默默思索：凶手是不是就是那个雇刺客杀她的人呢？是怕荣妃泄露秘密而杀人灭口么？会不会是有人故意要挑起南宫昱与候老将军的争斗，想趁机坐享渔人之利？脑中忽闪过一个身影，不禁激灵灵地打了个寒战，若说普天之下最想让南宫昱朝堂混乱除了心心念念复国的杨昭，不会有第二人。
难道是花奴暗杀了荣妃？可想了想又觉得不可能，即使杨昭想让大新朝纲混乱，也绝无可能让她当替死鬼。
寂静的牢房里忽传来一阵脚步声，阿满惊喜万分，忙扑到木栅上努力地望向声音来源之处。脚步声越来越近，晦暗的光线里，却是一个年老的狱卒提着食盒颤巍巍地走过来。阿满不禁大失所望，颓然地垂下头，狱卒打开牢门，放下食物，转身又重新锁好铁链，步履蹒跚而去。
阿满长叹了口气，片刻又重新振作起来，笑嘻嘻地道：“姐姐，我们吃好睡好，等着皇上救我们出去。”
明月莞尔一笑。阿满望向狱卒送来的饭菜，两碗白饭，一只烧鸡，一碗红烧肉，几碟素菜，不由喜道：“姐姐，这牢房里的伙食还真不赖。”说罢拿起一双筷子递给明月。
明月摇摇头道：“我没胃口，你先吃。”
阿满端起一碗米饭，道：“我这会儿还真觉得挺饿的。”低头扒了一口饭，夹了一块红烧肉放入嘴里，含糊地道：“虽然比不上御膳房，却也还能将就着吃。”
明月笑了笑，忽想到什么，脸色大变，叫道：“不要吃。”同时身子飞扑向前，挥落阿满手中的碗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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