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端坐在赤金雕云凤宝座上,细细地翻看着彤史,姣美的脸庞微露清浅的笑意,满意地道:“皇上总算是回心转意了,除了去柔嫔的昭阳殿次数多些,对其他六宫妹妹们也算一视同仁,雨露均沾。”
武贵妃假腥腥地笑道:“臣妾日夜盼着宫中再多添几个小皇子,小公主,那才热闹呢。”
皇后无不忧虑地道:“皇上膝下子嗣单薄,本宫真是愧对列祖列宗。”想了想,又向宫婢宝珠道:“你去准备一下,明日本宫去钦安殿祈福,求菩萨保佑众位妹妹们早日为皇家开枝散叶,广诞皇嗣。”宝珠应诺躬身退了出去。
武贵妃拈了一粒紫葡萄,柔媚地笑道:“皇后,依臣妾之见,求神不如求己。若皇上不再专宠一人,后宫自然会广诞皇嗣。”
皇后感慨道:“这个月皇上一次也没有去过关睢宫。看样子是已经把宸妃撂下了。”
武贵妃不以为然道:“皇上有没有去过关睢宫并不重要,要紧的是皇上的心里是不是真的把她放下了。”
皇后叹道:“皇上的心思你我又如何猜得透?”
武贵妃呷了一口茶,沉吟道:“皇后难道不觉得皇上的行为有些奇怪么?”
皇后轻抚着皓腕上的翡翠镯子,疑惑道:“有何奇怪?”
武贵妃忧虑地道:“皇上勤于政务,一向不重女色,即使独宠宸妃,每月里总有一半的时间留在含元殿批阅奏折,处理政务。可如今行事却有些荒唐,时常夜夜笙歌,饮洒作乐。”又长叹了口气,道,“说句大不敬的话,皇上所作所为越来越像昏君了。”
皇后神色凝重,道:“你意思是皇上这些反常行为都是因为宸妃?”
武贵妃叹道:“臣妾不知皇上为何忽然恼了宸妃,但看皇上的反应显然心中很看重宸妃。若日后宸妃又使出什么狐媚手段迷惑皇上,皇上一定会不计前嫌,与她重修和好。”
皇后沉吟不语。武贵妃又道:“皇上临时取消鹿台会盟,鞑靼汗王十分震怒,扬言要发兵攻夺城池。幸得国丈爷司徒大人在中间极力周旋,鞑靼汗王才作罢。如今百姓纷纷骂皇上是个沉迷女色的昏君。”
皇后脸色剧变,问道:“百姓真的骂皇上是昏君?”
武贵妃正色道:“给我天大的胆子我也不敢编这样的谎话。皇后若不信,派人去京都街上打听一下便知道了。”
皇后蹙眉道:“皇上要宠爱谁,本宫本不该过问,可若因为一个宠妃,失了民心,影晌到江山社稷,本宫就不能再坐视不管了。”
关睢宫。朱红宫门紧闭,庭院深深,宫花寂莫红。几只鸟雀落在地上啄食着宫人们撒下的米粒。明月立在长窗前呆呆地望着天际自由飞翔的白鸟,眸中露出一丝向往之色。
阿满掀帘而入,望着她清冷消瘦的身影心中满是酸涩,皇上已经一个多月没有踏足关睢宫了,似乎已经将姐姐忘记了。若没有了皇上的恩宠与庇护,姐姐该如何捱过这漫长的岁月。她想不明白姐姐为何要惹怒皇上,为何要将皇上推给别的女人?每次话到嘴边又不忍问出口,怕勾起姐姐伤心。
明月见她满脸心酸地望着自己,不由笑了笑,道:“这样清清静静的日子难道不好吗?”
阿满咬唇道:“姐姐,只要你觉得是对,只要你喜欢,哪怕有一日去了冷宫,我也陪着姐姐。”
明月心中暖意融融,假嗔道:“你居然敢咒姐姐会被贬入冷宫?”
阿满自悔失言,忙道:“呸呸呸,睢我这张乌鸦嘴,该打。”说罢作势自打嘴巴。
明月含笑拉住她的手,道:“我正有一件正事嘱咐你。”
阿满笑嘻嘻地问道:“什么事?”
明月沉吟道:“如今我们的情况不比以前,没有了君恩的眷顾,往后的日子会比较艰难。你要盯紧宫中的宫人们,不要让他们生出事来。也要打起精神万万不可让人在我们宫中做下什么手脚。”
阿满心中一凛,道:“姐姐不说,我差点疏忽了。那帮牛鬼蛇神早视姐姐为眼中钉,欲除之而后快,如今姐姐失宠了,她们还不趁机落井下石。”
明月颔首道:“不要让她们钻了空子。”
阿满郑重地答应,又见快到时辰向皇后请安,便扶着明月走至垂花门,步上轿辇,径直赶向椒房殿。
殿中嫔妃们已陆陆续续到来,明月按着位次坐下,数道冰冷而鄙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明月不以为意,在他人眼中她不过是个被皇帝厌弃的女子,她们当然不会再对她谄媚讨好,百般奉承了。只有熙嫔望向她的目光一如既往的温暖,明月心中一暖,向她报以淡淡一笑。
明黄绣墩兰纹软帘掀起,柔嫔莲步珊珊而入,所有人纷纷望向她,只见她着云霏妆花缎织金锦衣,通身以金丝线绣桃花,每朵花蕊以碎钻为点缀,下面系玫瑰色百褶如意月裙。梳灵蛇髻,髻边插一支点翠金孔雀步摇,眉心贴一朵金色花钿,妆容妖娆艳丽,嫩白的颈项挂着璎珞赤金嵌东珠项圈,神色骄矜,如一只骄傲的孔雀优雅地迎视着众人或嫉妒,或羡慕,或善意,或敌意的目光。
柔嫔行礼如仪,娇声道:“皇后圣安。”
皇后温言道:“快坐下吧。”柔嫔谢恩后施施然坐下。
郭昭仪冷冷地望向柔嫔,道:“柔嫔好大的架子,连给皇后请安也要晚了时辰。”
柔嫔脸颊飞红,低声道:“今儿嫔妾起得晚了些,因此误了请安的时辰,请皇后降罪。”
几个嫔妃闻言明白昨夜皇帝又歇在她的昭阳殿里,不禁又嫉又恨。皇后为人宽厚,笑道:“无妨。皇上这几日咳嗽可好些了?”
柔嫔欠身道:“皇上用了太医院的药,已不再咳嗽。”
皇后闻言展眉一笑,道:“如此本宫便安心了。”
吕美人讨好地望向柔嫔,谄媚道:“柔嫔娘娘的璎珞金项圈真漂亮呀。”
柔嫔脸上闪过一抹得意之色,骄矜道:“这是皇上新赏的。”如何不得意呢?按祖制宫女晋嫔妃只能从最末等的更衣逐级晋封。而皇上不仅破格封她为正五品嫔,且一连十日召她侍寝,对她近乎于专宠。
明月暗叹,彩蝶已一介宫女晋升嫔妃已惹得六宫侧目,加之南宫昱又刻意宠爱她,六宫已生不少怨言。而她居然不懂低调行事,反而处处张扬,简直是自寻死路。
吕美人艳羡道:“皇上可真疼娘娘,什么都挑最好的赏给娘娘。”
柔嫔抿唇微笑,眼波流转,端地是无比地春风得意。
郭昭仪轻摇着泥金纨扇,讥笑道:“沐猴而冠罢了,倒是白白糟蹋了这副璎珞金项圈了。”
柔嫔愣怔片刻,问道:“沐猴而冠是什么意思?”她出身贫寒,家中姐妹众多,幼时连温饱都成问题,父母又哪有余钱供她上私塾,入宫后宫中规定宫女不许断文识字,所以她连大字也不认识一个,自然听不懂候昭仪的嘲讽之言。
一些嫔妃忍不住吃吃地笑起来,眼中满是不屑。郭昭仪轻弹着泥金纨扇上的美人,讥讽道:“沐猴而冠就是说猴子就算穿了衣服,戴了帽子,它还是一只猴子,终究不是人。”此话便是当众骂柔嫔就算穿了华服,戴了名贵珠宝,骨子里仍是个贱婢。
柔嫔妖娆的脸庞顿时涨成猪肝色,眼眶蓄满了晶莹的泪水,贝齿死死地咬着樱唇,不让眼泪落下来。
皇后蹙眉道:“你们同为皇上的嫔妃,理应和睦相处,共同用心侍奉皇上,早日为皇家开枝散叶。可你们倒好,一个个地针锋相对,一刻也不消停,是不是非要本宫动用宫规才肯安静?”
众人见皇后发怒不禁唬得跪下道:“臣妾不敢。皇后息怒。”
皇后神色略霁,不悦地望了一眼郭昭仪,念及她的身份,不便过多责备,遂道:“都起来吧。”众嫔妃谢恩后纷纷就坐。
静了片刻,皇后道:“今儿内务府送来份例的血燕,本宫命人煮了一些,与众位妹妹分甘同味。”说罢便命人端上血燕。
众嫔妃齐声道:“多谢皇后。”
几个小宫女双手捧着乌木填金托盘鱼贯入殿,各将一盅血燕恭敬地放在每个嫔妃桌前。
明月浅尝了一口,忽听“哐啷”一声,杯盏摔落在地,不由抬眸望去,却见柔嫔脸色发白,嘴唇呈黑紫色,呼吸困难,一手紧紧地捂着胸口,一手指着跌落在地的青瓷云纹盅,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一个字。
吕美人忽惊叫道:“柔嫔娘娘好像中毒了。”此言一出,众嫔妃骇得面无人色,慌忙扔下手中的血燕盅,伸手抠喉不住地呕吐,几个胆小的立即吓得哭了出来。
皇后脸色大变,喝道:“速传太医。”一个内监立即飞奔出殿。
明月微觉蹊跷,血燕并没有问题,柔嫔怎么会中毒呢?若说有人事先在她那一碗下毒,可那人如何能保证下毒的那一碗一定会呈给柔嫔,而不是别的嫔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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