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片刻,柔嫔悠悠醒转,想起适才半只脚进了鬼门关,不禁心有余悸,身子籁籁发抖。
皇后不由松了一口气,蹙眉问道:“张太医,柔嫔到底怎么回事?”
张显躬身道:“回禀皇后,柔嫔娘娘是中毒了。”
吕美人颤声问道:“张太医,是不是有人在血燕中下了毒?”
皇后道:“不可能。本宫和众位妹妹都喝过血燕,除了柔嫔,并没有人中毒。”
张显拈起一枚银针插入地上的破瓷盅,里面尚残留着些许血燕,片刻取出银针,却见银针银光闪闪,并未泛黑,遂恭声道:“启禀皇后,血燕中并没有毒。”
众嫔妃闻言悬着的心登时落下,几个嘴馋的嫔妃连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没毒就不该扔掉血燕盅,不由懊恼地望向地上香浓的汁液吞了口口水。
皇后疑惑道:“既然血燕没有问题,柔嫔怎么会中毒呢?”
张显想了想,道:“微臣适才用金针刺入柔嫔娘娘身上穴道时发现一件怪事。”
皇后皱眉道:“什么怪事?”
张显垂首道:“回禀皇后,内关穴对应人的肠胃,若是食物中毒,银针刺入此穴必会变黑。可方才微臣用银针刺入柔嫔娘娘的内关穴,银针并未变黑。所以微臣觉得柔嫔娘娘并非误食了什么而中毒。”
皇后奇道:“那她是如何中毒的?”
张显沉吟道:“微臣也说不上来。请容微臣再替柔嫔娘娘把一下脉。”
皇后颔首。张显走过去向柔嫔施了一礼,柔嫔脸色苍白,双眸闪过一抹恨意,道:“张太医,你一定要帮我找出这个下毒之人。”
张显躬身道:“娘娘放心,微臣必会竭尽全力。”说罢便凝神请脉,眉头却越皱越紧,鼻端忽闻到一股淡淡的异香,双眸蓦地一亮,道一声得罪了,便抬起头上下打量着柔嫔,忽目光一凝,紧紧地盯着柔嫔发髻上簪着的几朵紫色丁香花,心下恍然,长身而起,向皇后躬身道:“启禀皇后,柔嫔娘娘是中了丁香花与草麝香之毒。”
皇后惊疑道:“本宫从未听闻丁香花有毒,草麝香是外番进贡的香料,也绝无可能有毒。”
张显垂首道:“丁香花与草麝香本身并没有毒,但两者若放在一起便会产生剧毒,会令人恶心呕吐,呼吸窒息,严重者会致人死亡。”
柔嫔浑身打了个冷战,颤声道:“是谁这么狠毒想要害死我?”
皇后极为震惊,寒声道:“查,给本宫查,宫中怎会有如此阴险恶毒之人?”
候昭仪懒懒地道:“我们又不是太医,谁知道丁香花与草麝香混在一起可以杀人呢。”
柔嫔道:“皇后娘娘,一定是有人想要杀嫔妾。阖宫上下都知道嫔妾独爱丁香花,发髻上日日都簪戴此花,落在有心人眼中可不就成了她杀人的工具了么?”说到此处,似想起一件事,脸色剧变,猛地扯下腰间的香囊,尖叫道,“嫔妾知道是谁要杀嫔妾了。是有人在这个香囊里动了手脚。”
郭昭仪脸色一变,怒道:“你莫要信口雌黄冤枉人。这个香囊是我送的,你意思是我在香囊里放了草麝香想要杀你?”
柔嫔恨恨地道:“若不是香囊有问题,我怎么会无缘无故中毒了?”
郭昭仪冷笑道:“这种香囊我命小宫女做了一百个,宫中每个姐妹我都送了,连我宫里的夏香,冬香她们也有。怎么不见她们中毒?”
柔嫔愤愤道:“张太医不是说了草麝香本身无毒,但和丁香花混在一起便会产生剧毒。宫中除了我,谁会天天簪戴此花?”
郭昭仪连连冷笑,怒道:“若我真要杀你,会那么蠢送个香囊留下证据来指证自己么?”
柔嫔悻悻地道:“谁知道这是不是你使的障眼法呢?让所有人都以为你是无辜的。”
郭昭仪脸色涨红,胸口剧烈起伏,怒道:“你这么说就是认定我在香囊里动了手脚想要杀你了?”
皇后揉一揉额头,喝道:“都给本宫闭嘴。”
郭昭仪,柔嫔两人立即噤声。皇后向柔嫔蹙眉道:“事情还未查清,你便一口咬定是候昭仪做的,未免太过武断了。”
柔嫔脸颊微红,委屈道:“嫔妾知错了。”
郭昭仪冷冷地哼了一声,端起青瓷杯闲闲地呷了一口茶。
皇后又向张显道:“张太医,既然柔嫔觉得香囊有问题,你便检查一下香囊里是不是有草麝香?”
张显恭敬地道:“是。”说罢趋前欲从柔嫔手中接过香囊,“慢着。”一声娇喝猛地响起,却见郭昭仪怒气腾腾地闪身拦在跟前,张显身子一抖,立即缩回手,道:“娘娘有何指示?”
郭昭仪倨傲地道:“所有的香囊都是我看着小宫女做成的,里面根本没有什么草麝香。”
柔嫔冷冷道:“是不是有草麝香让张太医检验一下不就清楚了?”
郭昭仪满脸怒容,道:“不许验,我说没有就没有。”
柔嫔心下越发肯定香囊有问题,咄咄逼人道:“既然没有为何不敢让张太医检验?”言下之意便是指候昭仪做贼心虚了。
皇后见两人又开始针尖对麦芒,只觉头疼无比,道:“郭昭仪,你就让张太医检验一下香囊以示清白。”
郭昭仪欠身道:“嫔妾一番好意送香囊给各宫姐妹们,却不料被人诬陷别有居心,欲杀人谋命。皇后若同意张太医拆开香囊检验,便是认同了柔嫔的质疑,心中也认定嫔妾是个心如蛇蝎的女人,此事若传将开来,嫔妾还如何在宫中立足?”
皇后听她句句说得入理,不觉有些犹豫。柔嫔急道:“嫔妾适才毒发,皇后是亲眼所见的,嫔妾可没有冤枉人。”
郭昭仪怒道:“闭嘴,你再敢含血喷人,信不信我撕拦你张嘴。”
正吵得不可开交时,殿外忽传来小内监尖细的通报声:“皇上驾到!”
皇后一惊,忙率着众嫔妃起身接驾。南宫昱从殿外走进来,冷峻的脸庞喜怒难辨,淡淡地道:“都起来吧。”众人谢恩后站起身。
皇后忙让小宫女端了一杯茶奉与南宫昱,南宫昱呷了一口茶,寒声道:“朕远远地便听到椒房殿里吵吵嚷嚷的,到底怎么回事?”
皇后句斟字酌地道:“柔嫔不知怎么中毒了,臣妾正在彻查此事。”
南宫昱眉心微拧,道:“好端端地怎么会中毒?莫不是有人因妒生恨,想要杀朕的爱妃。”
柔嫔自南宫昱进殿后,便不复适才的咄咄逼人,此时哭得梨花带雨,娇声道:“皇上,有人想要杀嫔妾,你一定要为嫔妾做主啊。”
南宫昱淡淡道:“爱妃放心,有朕在此,看谁敢伤害你。”
柔嫔用绢帕轻拭着颊上的泪水,抽抽噎噎地道:“谢皇上。”
南宫昱向皇后问道:“可有查到下毒之人是谁?”
皇后道:“臣妾无能,还未查到。”又将适才之事拣紧要地说了一遍。
郭昭仪忽上前跪下道:“皇上,嫔妾愿以性命作保香囊并无问题。”
柔嫔娇怯怯地道:“既然没有问题,姐姐为何要三番四次地阻拦太医检验香囊呢?”
郭昭仪暗骂好不要脸,谁是你的姐姐。可当着皇上的面终究不好发作,想了想,道:“皇上,谋人性命这么大的罪名嫔妾承受不起,也绝不敢让人白白地冤枉了嫔妾。”
南宫昱淡淡道:“那你待如何?”
郭昭仪道:“若香囊里确实有草麝香,嫔妾愿受任何惩罚,绝无怨言。若香囊里没有草麝香,请皇上还嫔妾一个公道,治柔嫔一个诬蔑嫔妃之罪。”
南宫昱道:“好,就依你之言。”又向张显道,“还不将香囊拆开来检验一下是否有草麝香?”
张显答应一声,忙从柔嫔手中接过香囊,拆开来倒在桌上,一一罗列检查,沉香、白芷、川芎、芩草、排草、山奈、甘松等,全部是普通的香料草药,并没有草麝香,遂躬身道:“回禀皇上,香囊里确实没有草麝香。”
郭昭仪眸中闪过一抹得意之色。柔嫔脸色倏变,急道:“张太医,你可检查仔细了?果真没有草麝香?”
张显恭声道:“回禀娘娘,香囊的确没有草麝香。”
郭昭仪按捺住心中的快意,故作委屈地道:“求皇上还嫔妾一个公道。”
南宫昱沉吟片刻,道:“柔嫔以下犯上,诬蔑昭仪,即日起撤去绿头牌,罚闭门思过半月。”
柔嫔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只能委委屈屈地行礼谢恩,却又不甘心地道:“皇上,香囊既然没有草麝香,那嫔妾为何会中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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