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显沉思半晌,道:“微臣觉得问题可能出在柔嫔娘娘的衣服上。”
柔嫔讶然道:“本宫的衣服有何不妥?”
张显垂首道:“娘娘的衣服上有股奇异的香味,请问娘娘是否曾以花草熏过衣服?”
柔嫔脸色大变,道:“本宫所有的衣裙都命宫人用花草熏过。难道是有人在这些花草中动了手脚?”
张显躬身道:“是与不是微臣也不敢确定。须检查过花草方能断定。”
皇后闻言立即着人去昭阳殿取来所有用来熏衣服的花草,并将熏衣服的宫女香琴带上殿。
张显从乌木托盘中抓了一把花草凝神细辨,脸色霎时变得凝重,道:“启禀皇上,这些花草被人掺了草麝香。”
柔嫔上前狠狠地打了香琴两巴掌,怒道:“到底是谁收买了你,让你加害本宫?”
香琴脸颊登时高高肿起,磕头如捣蒜:“奴婢冤枉,奴婢不知道什么草麝香。娘娘明察。”
武贵妃柔媚一笑,道:“看来不用重刑她是不会招认的。”
香琴听到用刑两个字,身子抖如筛糠,膝行至柔嫔跟前,道:“娘娘饶命,奴婢冤枉。”
柔嫔眸中闪过一抹厉色,哄道:“只要你乖乖说出是谁指使你加害本宫,本宫便饶你一命。”
香琴微微有些动摇,须臾又磕头道:“没有人指使奴婢,奴婢冤枉。”
武贵妃笑道:“真是个嘴硬的丫头。那就让慎刑司的嬷嬷们来撬开她的嘴。”
南宫昱忽道:“朕记得草麝香是红夷进贡的香料,十分名贵,她一个小小的宫女如何能拿到此种香料,必是有人给她的,去内务府查一下谁领用过草麝香。”
武贵妃柔媚道:“皇上圣明。臣妾糊涂,竟然疏忽了这么重要的环节。”说罢忙着人传唤内务府总管。
曹明旺到得极快,查阅完记录档案后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抖抖索索地道:“启禀皇上,只有关睢宫曾派人领取过草麝香。”
明月心中遽然一惊,隐隐嗅到一丝阴谋的气息,定了定神,坦然迎上众人猜疑的目光,道:“前几日臣妾让宫女司琴去内务府领百合香,并不知道她领回来的却是草麝香。”
武贵妃轻轻一笑,道:“如此说来,妹妹是全不知情了?来人,传司琴。”小内监应诺飞奔出殿。
郭昭仪轻摇着泥金纨扇,道:“柔嫔原是宸妃娘娘身边的宫婢,不料摇身一变竟成了主子了,娘娘心中有怨也是人之常情。换了我我也是咽不下这口气的。”
郭昭仪这句话问得看似轻描淡写,实则暗藏玄机。若明月回答心中并没有怨言,便是告诉南宫昱她根本就不在乎他宠爱谁,这只会更加激怒他。若她说确实有怨,那便会落个妒妇之名,亦难以洗脱下毒谋害柔嫔的嫌疑。
明月暗叹,她已经心如死灰,又何必如此步步紧逼呢?微微犹豫,便澹然道:“柔嫔能得皇上钟爱,那是她的福气。宫中多一个姐妹侍候皇上,为皇上分忧解劳,我开心还来不及又怎会有怨言?”
南宫昱面上肌肉微微一跳,双眸微黯,瞬间恢复如常,端起茶杯呷了一口,才发现杯中的茶早已喝完,不由怒喝道:“茶呢?”
侍候茶水的小宫女只顾着看热闹,一时忘了添水,不禁吓得脸色骇白,心中叫苦不迭:皇上心情似乎极恶劣,该不会杀了她出气吧?双腿一软,跪下叩首道:“奴婢该死。”
皇后蹙眉道:“糊涂东西,还不快给皇上斟茶。”小宫女忙爬起身,趋前战战兢兢地斟上茶,又见皇帝并未发落她,提着的心总算落下。
两个内监带着司琴走进殿。明月淡淡地望了她一眼,双眸中满是悲悯,今日之事无论是何结局,这个小宫女的命怕是保不住了。
武贵妃问道:“司琴,五日前你为何向内务府领用草麝香?是不是奉了宸妃的命令?”
司琴眼神闪烁,道:“不是,奴婢听闻草麝香极好闻,便自作主张领了一些。”
武贵妃轻轻一笑,问道:“你和柔嫔身边的香琴是亲姊妹吧?”
司琴心中一惊,料知此事无法隐瞒,遂垂首道:“是。”
武贵妃问道:“你是不是将领来的草麝香交给了你的妹妹香琴,让她搀在花草中熏衣服?”
司琴惊骇道:“奴婢冤枉。奴婢虽与香琴是亲姊妹,但因侍候不同的主子,平日里极少来往,更从未将草麝香交给香琴。请娘娘明察。”
武贵妃轻拔着手指上的嵌宝戒指,道:“这么说来草麝香仍在关睢宫?”
司琴心虚道:“草麝香早已用完了。”
武贵妃脸蕴怒色,道:“内务府说你领用的草麝香足足可以用一个月,这才几天功夫,就说用完了,你真当本宫是三岁孩儿么?”
司琴忙磕头道:“奴婢不敢。”
武贵妃眸中冷光一闪,道:“来人,把香琴拖出去仗责三十大板。”
司琴骇得面无人色,扑过去匍匐在她脚畔,磕头道:“娘娘,求求您饶了奴婢的妹妹。”
武贵妃冷冷道:“再不招,就不是三十大板这么轻松了。”
司琴身子一瑟,望了一眼瘫软在地的香琴,下决心道:“是奴婢将草麝香交给香琴。可香琴并不知道草麝香与丁香花混在一起会产生剧毒。香琴是无辜的,所有的坏事都是奴婢一人做的。”
武贵妃凤目微睐,道:“你与柔嫔无冤无仇,为何要下毒害她?是不是受人指使的?”
司琴心中挣扎半晌,垂首道:“是……是宸妃娘娘命奴婢这么做的。娘娘说柔嫔竟敢在她的眼皮底下勾引皇上,她恨毒了柔嫔,发誓绝不让她好过。”
此言一出,殿中寂静如死,所有人都静等着皇帝发话。几个性情浮躁的嫔妃脸上不免露出喜色,均盼着皇帝一怒之下将宸妃打入冷宫。
南宫昱唇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淡淡地问道:“宸妃,是你指使司琴加害柔嫔么?”自进殿后他一直未正眼看过明月,此时静静地目注着她,双眸平静无波,仿佛一潭死水,可若再仔细看,方惊觉那双沉寂的眼眸便如平静的海面下实则蕴藏了波涛汹涌。虽是淡淡地相问,深邃的双眸却闪过一抹转瞬即逝的希冀,仿佛巴不得是她出手下毒。
明月澹然道:“臣妾从未指使任何人下草麝香毒害柔嫔。”
武贵妃故作为难道:“人证物证俱在,妹妹说没有下毒很难令人信服。”
彩蝶忽走至明月跟前跪下哭道:“是嫔妾不该背叛娘娘,娘娘要杀要剐,嫔妾毫无怨言。”
明月一把将她扶起,镇声道:“这件事不是我做的。何况你也从未做任何背叛我的事情。”
郭昭仪笑了笑,道:“宸妃娘娘可真是贤良大方,柔嫔不顾主仆之谊踩着您当上主子,娘娘居然说她从未有背叛过您,娘娘的胸襟嫔妾佩服。”
南宫昱轻轻一哂,讥道:“若论贤良淑德,宸妃可说是古往今来第一人。当初既费尽心思将柔嫔献给朕,如今又怎么舍得下毒杀害她?”
众嫔妃均是一惊,万万料不到柔嫔居然是宸妃进献给皇帝的,既然如此,再说她毒害柔嫔于情于理都说不通。
皇后轻咳一声,道:“司琴,到底是谁指使你诬陷宸妃?”
司琴嘴硬道:“奴婢确实是奉宸妃娘娘之命将草麝香交给香琴。”
明月微微一笑,道:“司琴,你不过是本宫宫中的粗使宫婢,每个月不过一两银子的月银,而你却在京都购置了一所大宅,本宫倒是很好奇,这些银子你是从何而来?”自从彩菊死后,阿满调查过关睢宫所有宫人的来历,无意中竟发现司琴居然在京都繁华之所购置了一所大宅安顿家人,便不动声色,派人暗中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可惜她行事极其小心狡猾,至今未能察出那个幕后指使之人。
司琴额上冷汗直流,惶恐道:“银子是……是……”
明月问道:“是谁给你银子让你诬陷本宫?”
司琴脸色煞白,决然道:“没有人指使奴婢。”
明月秀眉微蹙,知道即便杀了她,她也绝不会说出那个主使之人。
皇后望向南宫昱,踌躇了一下,道:“皇上,司琴不肯招供,不如将她关入慎刑司审讯?”
南宫昱淡淡道:“贵妃,你觉得如何处置?”后宫大小事宜一直由武贵妃摄理,南宫昱向来极少过问,柔嫔中毒一事终究属她管辖,是以开口询问她的竟见。
武贵妃沉思片刻,道:“这两个奴才嘴硬得很,即使到了慎刑司恐怕也不会改口,倘若严刑逼供之下,胡乱攀污他人,难免又生一起冤案。不如将她二人仗毙,以儆效尤,看谁还敢诬蔑主子。”
南宫昱道:“好。就依你之言。”
武贵妃向左右喝道:“来人,把这两个贱婢拖出去仗毙。”几个内监立即上前拖走早已瘫软于地的司琴二人。
南宫昱长身而起,道:“朕先回御书房处理政务,你们都散了吧。”
众人忙起身恭送他出门,南宫昱走到明月身侧时忽顿住身形,语不传六耳地道:“我倒巴望那个宫女说的都是真的。可我知道,在你心中我根本不算什么,你不高兴就可以把我随便丢给哪个女人,又怎么可能为了我去下毒害人呢?我可不是痴心妄想么?”
明月一时愣怔,却见他冷冷一笑,已然拂袖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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