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满笑嘻嘻地道:“狗咬狗,真有趣!”
明月蹙眉望了她一眼:“小心祸从口出。”阿满嘻嘻一笑,跟在明月身后走上前,只见郭昭仪手里拿着一个男钱,嘲讽道:“你一个贱婢也妄想诞肓龙嗣,简真是痴人作梦!”
柔嫔毫不示弱地道:“静妃也是宫婢出身,昭仪娘娘意思是她也不配怀有龙裔么?”
“静妃虽出身卑微,却安分守己,上天当然会眷顾她,皇上不过酒后宠幸了她一回,她便有喜了。这样的福气你是求也求不来的。”郭昭仪满脸厌恶,手一扬,将男钱抛入前面的草丛中,讥诮道:“天天挂着一个男钱招摇过市,想求子么?下辈子吧!”
柔嫔又羞又怒,却见明月莲步珊珊而来,忙屈膝行礼道:“嫔妾参见宸妃娘娘,娘娘金安。”郭昭仪态度器张,甚是随意地行礼请安,没有半分恭敬。
明月不以为意,命两人起来,郭昭仪脸颊微红,想必是适才激烈争吵缘故,扶着侍婢夏香的手刚刚起身,忽右手紧紧地抓着胸口,脸色煞白,大口地喘着气,似乎呼吸十分困难。夏香忙取出一只香囊放到郭昭仪鼻端,郭昭仪猛吸了数口,脸色渐渐好转,呼吸也平复了。
明月问道:“昭仪可是哮症发作?”
郭昭仪颔首:“嫔妾自幼顽疾缠身,情绪激动便会诱发哮症。”又把玩着手中的香囊道,“这只香囊装了一些草药薄荷,可以缓解哮症的发作,若没有它,嫔妾已经死了很多回了。”
柔嫔不着痕迹地瞟了一眼香囊,眸中闪过一抹锋芒。明月心中微微一动,道:“香囊既如此重要,昭仪可要好好保管。”
郭昭仪道:“这个当然。”说罢行礼告退离去。
柔嫔欠身道:“多谢娘娘及时出现替嫔妾解围。”
明月见她满头珠翠,衣饰华贵,妆容艳丽如一朵绚烂的桃花,眉目间蕴着几分心机与凌厉,早已非昔日那个温顺低眉的小宫女,遂淡淡道:“你不必感激本宫,本宫只是碰巧路过而已。”
柔嫔忽迅速地左右张望,见四下无人,便轻声问道:“娘娘可有查到指使小全子之人?”
明月心中一动,柔嫔既然如此相问,必是查到了什么,便叹道:“小全子咬舌自尽,已无从查起,此事也只能不了了之。”
果然,柔嫔低声道:“人虽死了,却也不是没有留下线索。嫔妾查到小全子的亲妹妹在郭府为奴,娘娘对废婉贵人有恩,若不是亲人受到威胁,小全子如何会恩加仇报加害太子而陷害娘娘呢?”
明月不动声色地道:“只凭这一点便认定是郭昭仪指使小全子未免太轻率了。”
柔嫔急道:“郭昭仪不满娘娘已久,早就想除去娘娘,难道娘娘没有察觉么?”
明月笑了笑,道:“郭昭仪出身尊贵,难免骄纵了些。本宫又岂会同她计较。至于小全子之事,皇上已下令到此为止,任何人不得追究。柔嫔莫要再胡乱猜测,引起不必要的风波。”
柔嫔脸上掠过一丝失望,道:“谨遵娘娘教诲。”
明月懒得再应付她,转身离去。默默走了一段路,阿满想了想,道:“姐姐,柔嫔的话倒有几分可信。”
明月双眸迸出幽恨的锋芒,道:“郭昭仪的确有嫌疑。”
阿满低声道:“姐姐,郭昭仪患有哮症,想让她神不知鬼不觉地病发而死,有的是办法。”
明月蹙眉道:“不要轻举妄动。郭昭仪不是你想像中的那般蠢笨无知。柔嫔告诉我小全子之事无非是想借我的手除去郭昭仪。”
阿满撇撇嘴道:“难道姐姐不想为小全子报仇么?”
明月淡淡道:“何必我们亲自动手?郭昭仪三番四次羞辱柔嫔,你以为柔嫔会放过她么?”
阿满眼睛一亮,喜道:“两虎相争必有一伤,我们就等着坐收渔翁之利。”
九月里,宫中到处飘浮着桂花馥郁的香气。太后头风发作,连日来缠绵病榻,太医院劳师动众派了四五个太医共同医治,并进献了无数汤药,太后却仍不见起色。皇后忧心忡忡,整日在钦安殿祈福,祝祷太后早日康复。
这一日,明月去长乐宫侍疾。微蒙的烛光下,太后病怏怏地倚在床榻上,枯瘦的脸庞暗无血色,双眉紧皱,嘴角微微下垂,青色帐幔映在她备受病痛折磨的脸上泛起一层青白之色,越发骇人。
明月坐在榻旁的小杌子上,细心地服侍太后用完汤药,又取过一片蜜饯喂给她。太后含笑道:“这么多嫔妃中,就数你最体贴,有孝心。”
明月微笑道:“太后谬赞。皇后和其他姐妹们都在钦安殿为太后诵经祈福呢。”
太后淡淡一笑,不置一词。却见裴曜从殿外进来,行礼请安后,便上前请脉。明月静静地坐在一侧,不着痕迹地递了一个眼色给他。
裴曜请了脉后,开了一张药方,便告退离去。太后蹙眉道:“天天喝这个药,那个药,满屋子都是一股药味,头风却没有减轻一分。”
明月微笑道:“太医院里个个太医妙手回春,只要太后坚持喝药,总有药到病除的一日。”又陪着她说了一会话,便请安告退。出了宫门,只见裴曜站在不远处的路旁相候。明月慢慢走过去,轻声唤道:“曜哥哥。”
裴曜静静地凝睇着她,温润如玉的脸庞永远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漆黑的双眸却蕴着无可奈何的悲痛,关切地问道:“你近来清瘦了不少,可是有什么心事?”
明月扯了个谎道:“我这段时间不思饮食,所以瘦了一些。”
裴曜想了想,道:“山楂水比较开胃,你每日命人煮一些来喝,会容易进食。”
明月轻轻地嗯了一声,问道:“太后的头风为何一直不见好转?”
裴曜道:“头风本就属于顽疾,极难治愈,而太医院提点胆小谨慎,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所有送入长乐宫的全是一些温和滋补的汤药,即使有太医想到新的良方可以减轻头风发作,可他怕有风险全部拒绝。照他这般医治下去,太后的头风又如何能好呢?”
明月问道:“你可有治愈头风的办法?”
裴曜沉思半晌,道:“头风只可治标,不可治本。若用金针刺百会及脑刻穴,疏通气血,头风必会减轻。只是此方法太过凶险,别说太医院提点不同意,便是太后也绝不会接受的。”
明月沉吟片刻,问道:“你有几成把握?”
裴曜微微沉思道:“八成。”
明月心中一松,笑道:“这就够了。我会想办法说服太后。”
裴曜双眸微微一黯,道:“世间上没有绝对的事情。若施针失败,你也会有杀身之祸。值得么?”
明月微笑道:“我相信你的医术。”顿了顿,又道:“让你为我冒这么大的风险,我心里很不安,若你觉得害怕,可以回绝我。我绝不会怪你的。”
裴曜道:“凡你想要做的事,我必会倾尽全力帮你。无论结果是什么,无怨无悔。”
次日清晨,明月用过早膳便匆匆赶向长乐宫。一路上想着该如何说服太后同意金针治病之事,毕竟百会穴乃百脉之会,百病所主,不容有失。甫踏入宫中,却见皇后及一众嫔妃众星捧月般地围着太后,一个约莫三十来岁的道姑端坐在太后下首的紫檀雕蕃莲花椅上,宝相端严。
明月微觉疑惑,趋前行礼请安,太后含笑着赐了座,刚刚坐下,便听到那名道姑说道:“太后怪病缠身,药石无灵,恕贫道直言,太后应是被人下了咒。”
太后脸色剧变,问道:“了云师太,你是说有人在宫中行厌胜之术?”
在座诸人闻言不禁相顾骇然。宫中严禁厌胜之术,若有犯者,无论是谁,必株连九族。历朝历代受厌胜之术牵连而死的人何止千万。
了云肃容道:“贫道适才进宫时,见太后寝殿上空隐隐有一股黑气缭绕,似是邪祟作怪,必是有人在施法下咒。”
武贵妃惊骇道:“太后,是谁这么恶毒居然下咒害您?”
皇后亦一脸惊惶,道:“有人竟然在宫中行此等妖术,臣妾失察,请太后降罪。”
太后脸罩寒霜,沉声道:“即刻搜宫!”刘良甫答应一声,忙领着一群内监退出殿。
殿内寂静无声,滴滴的铜漏声清晰而轻微。过了半日,刘良甫回到殿中覆命,额上微微冒着汗,想必是一路奔跑而来,双手捧着一个长形锦盒,跪下叩首:“启禀太后,奴才搜遍各个宫殿,找到这个锦盒。”说罢打开手中的锦盒,只见红色绸底上躺着一个布偶,布偶身上面似写着某人的生辰八字。
太后凤目一寒,冷冷问道:“是在哪个宫里搜出来的?”
刘良甫擦一把冷汗,恭声道:“宸妃娘娘的关睢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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