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神色痛楚,右手紧紧地按着心口,见他一脸惨败,心下一凉,艰难地问道:“毒是不是很难解。”
裴曜哑声道:“你中的是天下第一奇毒步步生莲。我以为这种毒药早已绝迹,却没想到它竟会在宫中出现。”
明月闻言脸色惨白如纸,身子禁不住打了个冷战。步步生莲乃以金蚕盅,鹤顶红,砒霜,鸩毒等天下至毒之物炼成,中毒者如万箭攒心,生不如死,每走一步便吐一口血,直至吐光身体里所有的血方会死去,死状十分可怖。从未听说过有人中了步步生莲还能活命,因为步步生莲无药可解!
阿满哭道:“裴太医,你快救救姐姐。”
明月淡淡道:“生死有命,强求不得。曜哥哥,我死后,请你代为照顾师傅。”
阿满扑过去抱住她双腿恸哭道:“姐姐,你不会死的。你不会死的。”
裴曜深深地望着明月,双手紧紧地握着她,镇声道:“明月,不要怕,我绝不会让你有事。”明月秀眉紧蹙,痛苦地捂着胸口,“哇”的一声又吐了一口血,神智渐渐涣散,口中喃喃地叫道:“昱…”
裴曜脸色煞白,双眸黯淡如死灰,扶起她摇摇欲坠的身子,向阿满急道:“快去外面守着,不要放任何人进来,我要为宸妃逼毒。”阿满慌乱地点点头飞奔出殿。
裴曜俯身抱起明月让她双腿盘坐在榻上,自己亦盘腿坐在她身后,双手抵住她的后背,深吸一口气,使出逍遥神功,霎时一股暖流从明月身上传入他掌内。
逍遥神功是天下第一奇功,可以吸走他人身上所有的内功为己所用。当然,若那人身中剧毒,毒便会随内功一并被吸走。
裴曜额上涔出细密的汗珠,脸色越来越苍白。师傅曾说步步生莲是天下第一奇毒,无药可解。那是因为他不相信有人会舍弃自己的性命去救人。
明月忽觉心口不似之前那般剧痛难忍,神智恢复几分清明,体内所剩无几的内功如细水般从背后涌出,电光火石间猛地想起一事,颤声问道:“曜哥哥,你用逍遥神功替我吸毒?”
裴曜听她呼吸微微急促,紧张道:“不要分神,什么都不要想。若岔了内息,你会受很重的内伤。”
明月泪如雨下,哀求道:“曜哥哥,你快放手!”一面挣扎着身子欲跳下床,怎奈裴曜的双掌牢牢地黏着她后背,一时争脱不开。
裴曜眉心笼罩着一团黑气,皱眉道:“明月,听话。不要动。内功疗伤若强行中断,你我都会走火入魔。”
明月身子一僵,知他所言不虚,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纷纷滚落,他是在拿自己的命换她一命,若自己此时强行中断,两人都会没命,那他便白白牺牲了。
仿佛过了漫长的一生。裴曜双手终于无力地垂下,脸色苍白如纸,唇边逸出一缕紫黑色的血迹。明月忙抢过去扶住他,身子微微颤抖,含泪道:“曜哥哥……”
裴曜眉头微皱,似忍着极大的痛楚,唇边却浮起一抹微笑,伸手拭去她颊边的泪水,温言道:“不要哭,我……我没事……”话未说完,张嘴吐了一口血。
明月用衣袖轻拭他唇边的血迹,心下惶恐而绝望,他是不是要死了呢?
裴曜微笑道:“放心,我不会死。我已将毒全部逼到右腿中,应该可以支撑两天。两天内我会想出解毒之法。”
明月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步步生莲根本就无药可解,即使他医术赛过华佗,也难逃毒发身亡的下场。
裴曜嘴唇紧抿,硬生生将涌到候咙间的那股腥甜咽回去,顿了片刻,皱眉道:“叫阿满进来,我有话问她。”
明月见他嘴唇紫黑,眉心紧紧地拧成川字,明明遭受着噬心之痛,为了不让她担心难受,脸上却始终挂着一缕微笑,心中一痛,忙转过身,眼角已滑落一滴清凉的泪水。不忍拂他一片好意,遂起身出门唤阿满进来。
阿满脸上满是泪痕,望望裴曜,又望望明月,紧张地问道:“姐姐,你身上的毒解了么?”明月神色凄楚,轻轻地颔首。
裴曜沉吟半晌,问道:“宸妃的饮食可是由你亲自打理的?”
阿满点点头,惊疑道:“难不成是有人在食物在下了毒?”
裴曜皱眉道:“我也不确定。你去将宸妃午间所有吃过的食物都搬过来。切记,不要惊动任何人。”阿满答应一声奔出殿。过了半晌,手里提着两个朱漆雕花食盒进来,取出食物整齐地摆放在黄花梨长案上。
裴曜挣扎着想下榻,因步步生莲的毒全挤逼至右腿,整条腿肿了一倍,并失去了知觉,右脚刚触到地上身子一软直欲跌倒。
明月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他,心中一酸,极力忍住夺眶而出的泪水,搀扶着他走至长案前。裴曜俯下身逐一仔细检查案上的食物,良久,方道:“这些食物没有问题。”
阿满心中一动,奔过去捡起地上摔成数块的青瓷茶杯,里面尚剩一些茶渍,忙递到裴曜跟前,问道:“裴太医,你看看茶里是不是被人下了毒?”
裴曜仔细察看了半晌,摇头道:“茶也没有问题。”
阿满恨恨地道:“食物,茶都没有问题,那她们到底是如何下毒的?”
裴曜皱眉沉思。明月忽道:“阿满,你留在这里照顾裴太医。我去一下含元殿。”
阿满道:“我们还未找到下毒之人,若现在惊动皇上只怕会打草惊蛇。”
明月蹙眉道:“我记得宫中有一种珍贵的药丸雪参丸,是以天山雪莲,千年灵芝等稀有之物制成。上回我在宫外中毒,事后皇上担心我余毒未清,让我服过一颗雪参丸。也正因如此我中了步步生莲后才能支撑到曜哥哥到来。或许雪参丸可以减轻步步生莲的毒。”
裴曜微笑道:“我已用内功将毒控制住,服用雪参丸也不需急在一时。当务之急先将下毒之人找出来。”
明月坚决道:“不行。若毒长时间留在你腿中,你这条腿便会废了。”说罢径直朝门外走去。却听身后“咕咚”一声,裴曜想去拦住他却右腿无力摔倒在地上,明月忙疾步过去扶他坐下,哽咽道:“曜哥哥,你不用担心,我一定会查出下毒之人。”
“我还撑得住,不碍事。”裴曜沉吟片刻,又道,“下毒之人必是关睢宫的奴才。此时他必定躲在暗处观察着我们的一举一动。若被他察觉事败,说不定会立即畏罪自杀。你和阿满现在都不能去含元殿,不能让人察觉出半分异样。我们要比她动作快,抢在她被人杀死或自杀前揪出她,查出幕后指使之人。”
阿满感慨地望了一眼裴曜,心下敬服,他宁可拼着残废的风险,也要替姐姐揪出下毒之人,也算是个痴情种了。想了想,劝道:“姐姐,裴太医说的有理。”
明月静静地目注着裴曜,默然不语,心下飞快地思索着到底问题出在哪里,她们究竟是如何能神不知鬼不觉地下毒?良久,心中一动,目光凝在那卷太平广记上,忙趋步上前,右手用丝帕包裹着取过太平广记,回忆了片刻,翻到其中一页,果然微黄的纸张上依然沾着些许细小的粉末,身子不禁打了个冷战,将书卷递到裴曜跟前,问道:“曜哥哥,你看看这些花粉是不是搀了步步生莲?”
裴曜屏住呼吸,定睛望去,脸色大变,颔首道:“亏她们想得出来,竟在书中夹了有毒的花粉。”
明月眸光一寒,好刁钻的下毒法子。整个关睢宫只有她才会去翻阅那些书籍,而她几乎每天都会看几个时辰的书。谁又曾想到这些书卷中竟藏着致命的巨毒,翻书时手指不经意间便会沾染到这些含有步步生莲的花粉。
阿满又惊又怒,恨恨道:“平日里都是柳儿负责打理书架,一定是她被人收买了,竟敢在书中下毒。”
“啪”的一声,将书卷扔在桌上,明月冷声道:“去把她带上来,就说我有话问他,千万不要让其他人起疑。”话音未落阿满早上扭头奔出殿。过了片刻,阿满带着一个文静秀气的小宫女佩儿进殿。
佩儿表现地十分淡定,跪在地上恭声道:“娘娘有何吩咐?”
明月端坐在紫檀雕花宝座上,冷冷地道:“书架上的书籍都是你打理的吧?”
佩儿眸中闪过一抹慌乱,但瞬间又镇定下来,答道:“是奴婢整理的。”
明月指着黄梨木桌上的太平广记,寒声问道:“你往书里搁了什么好东西?”
佩儿身子微微一颤,磕头道:“娘娘说什么,奴婢听不懂。”
阿满杏眼圆睁,走上前狠狠地掴了她两下,怒道:“还敢抵赖?裴太医已证实书卷里的粉末掺了天下第一奇毒步步生莲,人一触即会中毒身亡。说,到底是谁指使你在书中下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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