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一手紧紧地抓着榻沿,脸色发白,问道:“秦大人要带本宫去哪里?”
“微臣奉皇上之命,护送娘娘去一个安全的地方。”秦钺恭敬地答道。
明月脸色巨变,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险些晕过去。十几年前国破那日,父皇以身殉国之前曾命师父带自己与母后离开皇宫,而母后却不顾一切地赶回到父皇身边,最后葬身火海。
若不是到了绝境,南宫昱绝不会将自已送出宫!想到此处,心不禁紧紧地揪在一起,身子抑不住地颤抖。
秦钺等了半晌没有听到任何动静,心下担忧,很想掀起轿帘看一眼她,然碍于礼数,只能默默地收回伸到半空中的手,焦急地问道:“娘娘,您怎么了?”
“本宫无碍。”明月定了定神,问道,“请问大人,宫中到底发生了何事?皇上他……他可好?”最后一句话带着几分颤抖,声音里透着无尽的惊惶。
秦钺心下不忍,可想起临行前皇上的再三交待,只好选择隐瞒:“娘娘放心。皇上圣躬安。皇上为娘娘寻了一处山明水秀的地方,娘娘先住上一段时日,等皇上处理完手上的政务,便会来接娘娘回宫……”话音未落,却见眼前一花,一个白色的身影已轻盈地跃下马车,一双清洌的眼眸牢牢地迫视着他:“宫中是不是出了大事?”
秦钺目光触到她清丽无双的脸庞上,心忽地漏跳了一拍,忙垂下眼眸,躬身道:“娘娘多虑了。宫中风平如静,只是皇上想让娘娘散散心,所以将娘娘安顿在宫外。”
明月扫了一圈紧跟在马车后面的侍卫,一颗心直坠冰窖,他们竟是平日里似影子般在暗处保护南宫昱安全的影卫,人数虽不多,却个个武功高强,忠心耿耿。南宫昱居然派出所有影卫保护她,宫中必定出了大事!遂颤声道:“秦大人,本宫命你即刻下令回宫!”
“娘娘恕罪。皇上下了口谕,娘娘不可以回宫。”秦钺沉声禀道。
明月不再废话,径直走到一个影卫跟前,轻喝道:“下来。”那名影卫却肃容道:“卑职等奉皇上之命护送娘娘离宫,请娘娘快上马车,莫让卑职等为难。”
明月冷冷地道:“今日本宫便是走也要走回皇宫。”说罢,拂袖向来路疾步奔去。
秦钺大惊失色,纵身一跃,拦在明月跟前,跪下恳求道:“娘娘万万不可回宫。”
明月忽感到腹部一阵隐隐作痛,不由微微蹙眉,一字字地问道:“到底发生了何事?”
秦钺见她脸白如纸,手紧紧地按在小腹之上,似在强忍着痛楚,不禁急道:“娘娘可是觉得不适?”
明月适才惊急之下动了胎气,额上涔落细密的冷汗,寒声道:“秦大人若想看本宫一尸两命,尽管阻拦本宫回去。”
秦钺知她性子执拗,又与皇上情深爱笃,若不坦然告知实情,只怕会惹得她动了胎气,伤及性命,遂垂首道:“娘娘,司徒锋造反了。”
明月脸色煞白,身子微微颤抖,司徒锋手握重权,掌管禁军,这等于已紧紧地扼住了南宫昱的咽喉,他若反了,南宫昱岂还有活命的机会?心底不由升起一股寒意,忙疾步奔向马车,忽脚下一个踉跄,身子向后倒去,秦钺眼疾手快稳稳地扶住她,“娘娘,小心。”
明月道一声谢,跃上马车,扬声道:“回宫。”
秦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跳上车辕,下令掉头向京都疾驰而去。
马蹄声隆隆,两旁树木飞快地向后掠去,日头毒辣,大地似一个蒸笼般热气腾腾,明月额上满是晶莹的汗珠,两侧的鬓发濡湿,黏腻地贴在脸上,心似油煎般难熬,恨不得即刻插翅飞回南宫昱身旁。
约莫晌午时分,马车停在城外的一座寺庙前,明月跳下马车,疑惑地望着眼前庄严的寺庙。大佛寺虽然规模比不上大相国寺,却因昭宪太后即先帝的生母晚年曾在此礼佛念经而闻名天下。
秦钺压低声音道:“娘娘,九门已关闭,我们只能从庙里的秘道进入皇宫。”
明月恍然,怪不得历代的皇帝每年都会驾临大佛寺,参拜祈福只是掩人耳目,检查秘道才是真正的目的。
秦钺向守在庙门口的小沙弥出示了一枚金牌,道:“我要见你们住持。”小沙弥点点头,立即领着明月等人来到住持房中,双手合什道:“住持,几位施主想要见您。”
住持盘膝而坐,脸容枯瘦,胡子发白,忽睁开双眼,目光在明月等人身上逡巡了一圈,道:“你们终于来了!”说罢挥手命小沙弥退下。
秦钺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恭敬地呈上。住持接过后,凝神细看,半晌,又将玉佩递还给秦钺,起身下榻,双手合什道:“几位施主请随老衲来。”
明月等人跟随住持穿过长廊,绕过大片的厢房,来到后山的一座院落前,住持顿下脚步,道:“这里便是昔日昭宪太后礼佛之处。”
秦钺合什道:“多谢住持。”住持念了一声阿弥陀佛便离开了。
秦钺推开房门,只见屋内摆设极简单,一个佛龛,一张供桌,一只蒲团,再无其他物什,默了半晌,趋步上前,双手抱住佛龛里的观音像向左推去,佛像却是纹丝不动,想了想,又向右推去,却听轰隆隆一声巨响,佛龛后面竟现出一道门,明月大喜,立即奔入密道,其他人亦紧跟其后。
秦钺从怀中摸出火折子点亮,走在前面领路,秘道很长很窄,走了近一个时辰方看到出口,明月沿着陡峭的阶梯爬出地面,发现竟置身于供奉历代先祖灵位的奉先殿。秦钺躬身道:“娘娘,微臣先出去探探情况。”
明月轻轻颔首。秦钺静静地退了出去,过了半晌,一脸沉重地回来。
“外面情况如何?”明月紧张地问道。
秦钺沉声道:“娘娘,司徒锋已派兵围住了整个皇宫,如今外面到处都是他的人。娘娘若现在出去,恐怕还未见到皇上,便被他发现了。奉先殿暂时还算安全,不如先在这里躲一阵,待微臣想办法见过皇上,再作定夺。”
明月却心急如焚,南宫昱显然已落入司徒锋之手,危在旦夕,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问道:“司徒锋造反的理由是什么?”历朝历代每个谋反作乱的人必会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来赢取民心。
秦钺面露难色,犹豫了一下,禀道:“司徒锋说皇后母仪天下数年,深得民心,为了大新江山,不惜以死劝谏皇上诛杀娘娘。可皇上却沉迷女色,迷恋敌寇公主,置大新江山不顾。司徒锋还向天下臣民展示了皇后的血书,打出“清君侧”的旗号,要求皇上……皇上在所有将士面前亲手杀了娘娘。”
明月冷冷一笑,“清君侧”?司徒锋果然不是傻子,他若敢杀了南宫昱自立为帝,便是弑君簒位的乱臣贼子,天下的藩王必会连成一线讨伐他。最大的可能便是杀了南宫昱,立太子玄璟为帝,挟天子以令诸侯,成为无冕之皇。沉思半晌道:“请大人帮本宫取一套内监的衣服。”
秦钺诺一声,悄无声息地退出殿,过了片刻,捧着一套酱紫色的内监衣袍进来,明月道一声谢,接过衣物,走到旁边的庑房,换下身上的月白罗裙,戴上帽子,又检查了一遍没有破绽方走出来,向秦钺如是交待了一遍。
秦钺惊道:“娘娘要一个人去找皇上?这如何使得?娘娘放心,微臣和影卫们便是拼了性命也会将娘娘送到皇上面前。”
“大人放心。本宫现在这副模样,相信不会有人认出来,但你们若跟着,反而容易暴露形踪。事不宜迟,请大人和影卫们速速离去,本宫和皇上的性命都交给你们了。”明月郑重地说道。
秦钺知道事情紧迫,若再犹豫,可能连最后一分机会也没有了,遂道:“娘娘保重。”说罢,便带着影卫们离去。
明月定一定神,闪身奔出门,匆匆向含元殿行去,一路上守卫森严,幸亏她极为熟悉皇宫的路径,专拣僻静无人的小径走,即使碰到几个巡罗的禁军,见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内监,问了几句便放她走了。许是走得太急,额上冒出豆大的汗珠,小腹隐隐作痛,明月轻抚着腹部,柔声道:“孩儿,你乖点,马上便可以见到你父皇了。”
远远地便望见整个含元殿被禁军围住,个个手持刀剑,明晃晃的刀锋在阳光下闪烁着森冷的光芒,明月秀眉紧蹙,低头寻思该如何进去,却听身后一个娇柔的声音喝道:“站住。”
明月一惊,无奈地转过身,眼风扫到一个着浅绯色宫装丽人莲步珊珊而来,正是珍妃,忙低下头,暗道糟糕,只盼她莫要认出自己。
“你是谁,鬼鬼崇崇地站在这里作甚么?”珍妃斥道。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