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昱双眸闪过一抹厌恶，冷冷地喝道：“谁让你进来的？还不给朕滚出去！”
珍妃秀眉一扬，媚声道：“皇上莫要动怒，先看看臣妾带过来的这位小公公再赶臣妾走也不迟！”
南宫昱额上青筋暴起，鼻翼微微翕动，随手抓起御案上的松花石雕夔龙纹砚台狠狠地砸向她：“滚！”
珍妃一把扯过明月挡在身前，松花石雕夔龙纹砚台挟着一股劲风迎面袭来，明月袖袍一挥，“砰”的一声巨响，砚台摔落地金砖地上，墨水飞溅而出，洒落在明月衣袍上，颇觉十分狼狈，又因惊急之下使了内力，腹部一阵抽痛，脸色不禁白了几分。
珍妃故作关切地叫道：“姐姐，您没事吧？”
南宫昱这才发现站在珍妃身侧的小公公竟然是明月，在司徒锋咄咄逼人下始终维持的镇定淡然霎时轰然倒塌，脸上的血色瞬间消失殆尽，漆黑幽深的双眸黯淡如死灰，背脊生出一片冷汗，疾步走至明月身边，紧张地问道：“有没有伤到你？”
明月摇摇头，柔声道：“我没事。”
南宫昱见她脸色苍白如纸，眉宇间满是疲惫担忧，知她必是一路急赶而来，心中又是感动又是心疼。
忽听“铮”的一声，司徒锋拔剑出鞘，直指向明月，喝道：“妖女，你竟敢混入宫中迷惑皇上，意图颠覆我大新江山，今日我要在天下百姓面前杀了你，用你的首级祭奠前方所有战亡的将士。”
南宫昱一把将明月拉到身后，冷冷地盯着离自己胸口不过三寸距离的剑尖，淡淡地道：“国丈想要杀她，先杀了朕。”
司徒锋痛心疾首地道：“皇上，妖女是贼寇安插在宫中的棋子，不杀她如何对得起那些死在贼寇手中的将士？皇上若再不让开，休怪刀剑无眼，伤了龙体。”
南宫昱冷冷一笑，嘲讽道：“国丈都敢拿剑指着朕，还怕伤了龙体么？”顿了顿，指着上方紫檀金漆雕水波云龙宝座讥笑道，“国丈对着朕的心口一剑刺下去，那把龙椅从此便属于你了。”
司徒锋握剑的手微微一颤，叹道：“皇上误会老臣了，老臣忠君爱国，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您，为了大新江山，绝不敢有半分私心。”
南宫昱唇畔扬起一抹好看的弧度，冷笑道：“国丈命禁军包围住朕的含元殿，又拿剑指着朕，这到底算哪门子的忠君爱国？”
珍妃用丝帕摁了摁鼻翼的浮粉，娇媚地道：“皇上，皇后贤良淑德，深得民心，不幸突然薨逝，国丈白发人送黑发人，心中悲痛，几经辛苦，才查明皇后是因皇上沉迷女色，深恐江山不保，不惜自尽留下一封血书，以死来劝谏皇上杀了宸妃。国丈得知真相后带禁军入宫，不是想谋反作乱，而是不忍心皇后白白牺牲，宁愿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完成皇后的遗愿。”
南宫昱眸光一寒，扬手狠狠地甩了她一耳光：“闭嘴。朕与国丈谈话，哪轮得到你插嘴！”
珍妃只觉得眼冒金星，右边脸颊高高肿起，嘴角逸出一缕血丝，不由得又羞又怒，却又无计可施，又见司徒锋竟不为自己说一句公道话，更是气恼，转念一想，反正他和宸妃都活不过今晚，何必与将死之人计较，遂捂着红肿的脸颊退到一侧继续看好戏。
“皇上，老臣绝不会让皇后白白牺牲，更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大好江山毁在皇上手中。”司徒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沉声道，“只要皇上当着所有禁军及大臣的面亲手杀了妖女，老臣立即下令撤退宫中的禁军，全心全力辅佐皇上成为一代明君。”
南宫昱双眸闪过一抹锋芒，手紧紧地握成拳，淡淡地道：“若朕不肯呢？”
司徒锋无奈地道：“天下并非是皇上一个人的天下，皇上既然沉迷女色，无心朝政，老臣唯有另立贤能者为帝。”
明月心下冷笑，司徒锋不敢公然弑君簒位，打出“清君侧”的旗号，便是料定了南宫昱绝不会亲手杀了自己，正好借此为由，正大光明地废帝改立新君。
“好一个忠君爱国。不知国丈觉得何人才是贤能者？”南宫昱怒极反笑，讥讽道，“可是朕的太子玄璟？”
司徒锋微窘，轻咳了一下，语重心长地道：“只要皇上肯杀了妖女，皇上依然是天下百姓心目中的明君，是所有将士眼中的明君。”
南宫昱冷冷地望着他，镇声道：“朕说过想要杀宸妃，先杀了朕！”
珍妃闻言似被人狠狠地抽了一鞭，恨恨地盯着明月，双眸如欲沁出血。
明月心中感动，泪盈于睫，即便今日难逃一死，此生亦无憾矣。静了片刻，移步上前，目注着司徒锋，轻启朱唇：“自本宫入宫以来，皇后对本宫一直照拂有加，屡次提点本宫，本宫铭记于心，终身不敢忘。皇后留下血书劝谏皇上杀了本宫以保大新江山，本宫不敢不死。”
司徒锋冷冷地哼了一声，递上利剑：“既然如此，便请即刻引颈自刎。”
南宫昱脸色微变，闪身拦在明月身前，皱眉望着她，却见她轻轻地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必惊惶担忧，接着又道：“本宫并不怕死，怕的是中了奸人的圈套，让皇后死不瞑目。”
“你怕死也罢，不怕死也罢，总之今日你休想活着离开含元殿。”司徒锋寒声道。
“死有重于泰山，轻于鸿毛。若本宫一死，可保大新江山无虞，天下太平，本宫愿意自尽以平息战火。”明月极力忍住胸口的烦闷，缓缓地道，“不过在本宫死之前，请国丈容许本宫先替皇后报仇，以慰皇后在天之灵。”
“你这个妖女想玩什么花样？老夫早已查明皇后是因你而自尽。”司徒锋愤愤地道。皇后既是他的掌上明珠，又是他一生的依靠，却为了一个宠妃而自尽，叫他如何不恨？
南宫昱却是惊愕万分，心念电转，似想到了什么，眸光一沉，静默不语。
“国丈命禁军包围了整个皇宫，本宫又能玩什么花样？”明月叹了一口气，哀伤地道，“皇后并非是自尽而亡，国丈难道不想为皇后报仇么？”
珍妃微微一愣，脸上闪过一丝慌乱，瞬即恢复如初，奇道：“娘娘的意思是皇后是被人谋杀？这怎么可能？前段时日皇后为了江山社稷以死相协逼迫皇上杀了娘娘，皇上大怒之下将皇后禁足椒房殿，且对外宣称皇后得了失心疯。此事宫中人尽皆知。”说罢装出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硬生生地挤出几滴眼泪，“皇后忧国忧民，心系天下，痛心皇上执迷不悟，无奈之下只好自尽留下血书，希望可以唤醒皇上。”
南宫昱目光冰冷如雪，狠狠地瞪视着她，若目光可以杀人，珍妃早已灰飞烟灭了。珍妃心下打了个激灵，想到他已沦为阶下囚，立即挺了挺脊背，大胆地回视着他。
“朕与皇后结缡数年，一直十分敬重皇后。若皇后确是被人谋杀，朕必将凶手五马分尸，灭她九族！”南宫昱冷冷地说道，望向司徒锋，“既然皇后死因可疑，应即刻下令彻查。国丈觉得呢？”
珍妃心中焦急，忙道：“国丈，正事要紧。待大事定后，我们再好好彻查皇后死因。”
明月唇角微微上扬，从容道：“本宫手中有些东西可以证明皇后并非自尽而亡。国丈看过证物后可以再决定要不要彻查，这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何况，本宫已是将死之人，又何必骗国丈？”
司徒锋心中一动，暗想宫中到处有禁军把守，谅她也不敢玩什么花样。沉吟片刻，遂道：“好。姑且看看你有何证据。”
明月暗暗松了一口气，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缓缓道：“所有证物本宫都交由宫女彩兰保管，请国丈派几个人持本宫令牌去一趟关睢宫，彩兰自会将证物呈上。”
司徒锋尚未答话，珍妃已抢着道：“既然证物这么重要，还是让本宫亲自去一趟关睢宫。”说罢，便想取走明月手中的令牌。
明月冷冷一笑，“皇后被害，后宫人人都有嫌疑。未查明凶手之前，珍妃是不是应该避避嫌呢？”
珍妃脸色微微尴尬，伸在半空中的手一僵，一时不知该不该收回，犹豫间，却见司徒锋已命人拿走令牌，并着两名侍卫去关睢宫取证物。
南宫昱不再理会他们，扶着明月径直走至紫檀金漆雕水波云龙宝座坐下，拿起袖袍轻拭她额上细密的汗珠，心疼地道：“对不起，让你受苦了。”
明月微微一笑，墨玉般的瞳仁闪动着琉璃般的光彩，似在说“夫妻同心，其利断金”。南宫昱含笑地望着她，只觉得怎么都看不够，若今日注定输得一败涂地，亦不枉此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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