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丈夫马海德-入城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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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49年10月1日,我的丈夫马海德登上了天安门城楼,参加了开国大典,见证了新中国的成立。

    后来,周总理还兑现了他在延安时许给马的承诺。他亲自在马的中国国籍证明上签了字,马成为了第一位正式加入新中国国籍的外国人。

    进北京城不久,一个星期六的早晨,主席的秘书打来电话,约我们全家去中南海吃晚饭,到时候有车来接。这是入城后主席第一次见我们,看到小幼马也长大了,主席高兴地说:“小驹子小娃儿让我抱抱”,当时的情景真是亲如一家。

    饭后稍事休息,大厅的舞会就开始了,我正好坐在主席身旁,以往跳舞时马大夫都会按洋规矩夫妇俩先跳第一曲,然后再分别与其他人跳。舞曲响起,马大夫起身找别人跳舞去了,他可能想,我坐在主席身旁,主席会邀我跳舞,可正在这时毛岸英跑过来向我一鞠躬,请我跳舞,我说:“叫我阿姨,就和你跳”,在延安时我们很熟悉,他总叫我名字,我就不答应,我说:“李讷叫我阿姨,你也得叫我阿姨。”岸英他人比我小四五岁,个子很高,长得很像杨开慧,眼睛细细的。他从苏联回来,刚到延安的时候,虽然俄语特别好,但汉语却不是太好,又没有什么朋友,所以便常到我们家里看书,一来二去就跟我成了朋友。他一直叫我苏菲,我那时就常开他的玩笑:“你叫我阿姨,我就借你书看。可能因为我实在比他大不了几岁的缘故吧!他总不肯叫,这时我又提起叫阿姨的话茬儿,他不叫,我就不跳,引起了僵局,岸英显得窘迫。没想到坐在旁边的主席听到了,他站起来,对我一鞠躬说:“好啦!我叫你阿姨,跟我跳吧!”看着主席亲切而略带揶揄的笑,我反而有些发窘,只好应邀起舞。

    主席的舞姿如同他的字,大手笔,大动作,我一边跳脑海里一边闪烁着延安的舞会,当年,我们几个女同志私下里给舞姿起了个颇具时代特点的名字叫“按节拍开荒”,想到这里,我不禁地笑了起来,主席微笑着问我:“现在跳舞和延安时是不是有些不同?”我说:“好多了,有这么好的乐队伴奏,就是不跳舞,听听音乐也是顶舒心的。”

    由于主席在生活中平易近人,和他在一起时往往会忘掉他是领袖,而常把他当成一位可亲近的长者。事隔几十年,现在回忆起来,心里仍然暖烘烘的。

    1949年11月的一天,马和我说:“今天晚上有任务,不用等我。”他也没有告诉我他干什么去,一整晚都没有回家。第二天一大早,在院子里的二道门就能听见他的喊声:“妹子,我回来了。”他显然是工作了一夜,一脸倦容地对我说:“昨晚军管会在全市范围内封闭妓院。著名的八大胡同,现在也安静了。”

    后来,我从马那里知道,这次行动军管会把那些妓女们都集中起来,在妇女生产教养院学习改造,并为她们检查身体,治疗急症。许多妓女一开始都不理解,又哭又闹,又喊又叫,所以需要由部队押着。对于老鸨、大茶壶则需要另行立案审查。

    经过马和其他医疗部门的同志们检查,发现在这一千多名妓女中,有高达百分之九十八的人都患有梅毒、淋病、第四号性病,其中还有不少人吸食鸦片。针对这种情况,马和北大医院院长胡传揆以及其他皮肤病、性病专家,在反复研究了多次之后,拟定了一个名为“盘尼西林十日疗法”的治疗方案,进行集中突击治疗。医疗队的十三位护士在十天内给这些患有性病的妓女,一共注射了一万三千支油剂盘尼西林。有的护士甚至手都被针管磨出了水泡。结果,马他们想出来的这个治疗方案,效果出奇的好。半年后,当北京“妇女生产教养所”结束时,这些妓女们身上的性病全都被治好了,后来她们中的很多人不但成了家,还生了孩子。

    新中国成立后,中央人民政府政务院任命马担任中华人民共和国卫生部顾问。在担任卫生部顾问期间,他坚持每周都到协和医院去出门诊或参加会诊。他告诉我,自己有一天突然在办公室里想到:“像现在这样天天坐在办公室里,是不对的,一个医生脱离了临床,还叫什么医生啊?”于是坚持重回临床。他找到当时卫生部的崔部长商量,提出他想一周出三次门诊。崔部长表示出门诊可以,但只能一周一次,两人反复协商之后,最终决定一周出两次门诊。那时病人特别重视外国医生,而且特别重视像马这样有经验的医生。所以马出门诊结束的时间,一般都很晚。差不多每次结束都要到下午一点多了。当时马每周出门诊前,还会让我准备些小玩具,放在他医院的办公桌上。因为有很多孩子,看见马的大鼻子就哭,这时马就会给他一个小玩具玩。用这招哄孩子很灵。马看完病后,一般就把玩具送给了孩子,所以弄得我当时老要出去给他买小玩具。

    马还跟我说过,当这个顾问还是有好处的,离部长近,办起事来相对容易,如果在执行过程中发生什么意外的事情,解决起来也比较容易。在出门诊时,每当病人问马是哪国人时,他总会回答说:“我是中国人啊。”虽然马能说一口流利的中国话,但是每当别人看见他的高鼻子、深眼睛,就会觉得他一定是个外国人。尤其当他出差的时候,火车上总有很多人会问他是哪国人。马被他们搞烦了,为了应付他们,便干脆买了一顶新疆绣花小帽,以后再坐火车时,他便戴上这顶新疆小帽,碰到再有人问他是哪国人时,马便对他们说:“我是中国人,新疆的。”甭说,马的这个办法还真灵。

    马当时除了在卫生部当顾问和偶尔到医院出诊外,还经常会有接待各国外宾的任务。后来,卫生部国际合作交流中心提出,给外国专家适当增加一点儿补贴。当时卫生部也把马归为外国专家来对待,给了他一份补贴。马知道此事后特别不高兴。他找到有关领导对他们说:“我是中国人,不是外国专家,这钱我不要。”平日里,马也经常对自己身边的同志们说:“不要因为我鼻子高,就对我特殊照顾,我也是中国人!”汉斯·米勒、奥地利人弗莱也进了医科院情报所,马和他们俩都是从延安来的,组织上认为应该提高他们的待遇,好方便管理。结果方案出来后,他们三个一开始都不要,后来弗莱又同意了,但是汉斯·米勒和马都还是坚持不要。

    建国后的第一次评级,马就被评为了一等一级。回家后,他还故意逗我说:“哎哟,妹子,这次我可再也升不上去了,我的级别已经顶死了”

    马是一个很容易知足的人,对钱的方面也不是很在乎。当时卫生部,工资在部长那一级的同志,临时有一个互助组,每人每月都拿出二十块钱来。如果这中间有谁病了,谁就先用这笔钱。如果一年下来,大家都没有什么事,组里就会把这二百四十块退还给每个人。马拿到这笔钱以后交给了我。我对他说:“你每月都交钱,这钱你就自己留着花吧。”因为当时马很喜欢和路易·艾黎去买古董,大的古董他买不起,他就经常买一些小玩意儿回来。一般情况下,马就会拿着这笔钱全都去买了古董。他曾经买过一个茶色的鼻烟壶,爱不释手地整天把玩它。后来我不小心将这个鼻烟壶打碎了,马简直心疼坏了。我见他难受就用万能胶将鼻烟壶的碎片一点点粘好,看着我粘好的鼻烟壶,马才又高兴了起来。马每月生活上开支不多,一天一包双喜烟,一个月抽三条,每一条烟五块。然后我再给他三十块钱,一天一块钱当作零花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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