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罢黜的瓦伦斯泰雄风重振
奥地利需要任命一位合适的统帅,并组建一支自己的军队。罢免瓦伦斯泰后,皇帝主要依靠天主教同盟和巴伐利亚军队,并没有属于自己的军队。奥地利如果没有钱财,就招募不起一支部队,而且现在的部队像是由散兵组成的,无法和瑞典对抗。如果能有一人既有统帅才能,又有自己的部队,那这个人就只能是遭到罢黜的瓦伦斯泰了。
运气的天平终于向弗里德兰公爵倾斜了,到了该他一雪前耻的时候了。由于骁勇善战的瓦伦斯泰被罢免了,奥地利遭遇了一连串的打击,皇帝像失去了左膀右臂一样无所依凭,部队在战场上总是吃败仗。看到自己的阵地接连失去,皇帝十分烦闷,可又无能为力。更令他感到恐慌的是,自己不仅仅是失去了一位重要的将领,而且同时为自己树立了一个强敌。
被罢权后,远离了战争舞台的瓦伦斯泰表面上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佯装出一副悠闲的样子,终日无所事事,但在他的心里却刮起了一场复仇的风暴。看到昔日的敌人在战场上纵横驰骋,大权旁落的他自然不甘心就这样离开权力的中心。他就像即将爆发的火山,表面上风平浪静,但在这一如往常的外表下,一点点积攒着爆发的力量,他一步一步地朝着自己的目标前进。回想起以前,自己是多么的八面威风,也得到了皇帝连番的赏赐。可现在残留在他脑海中的,只剩下自己为皇帝所做的一切。现在皇帝竟然这样忘恩负义,怎能不激起他的报复之心?他正好可以打着复仇的旗号,掀起更大的政治风浪,从而满足自己不甘寂寞的权利之欲。他的认罪信被皇帝撕毁了,那他也就没有义务再保护皇帝了,他的权利范围越是被压缩,那么他反抗的空间就越大。复仇的心理已经吞噬了他的理智,他的想法可能因此而更加疯狂。
由于之前的功勋实在是无可比拟,他从来没有遇到过什么阻碍,无论是想要什么,都没有被拒绝过。这一切在他被罢黜的那一刻起,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累根斯堡帝国会议是他一生的转折点,也使他看到了本源的力量和委授的力量之间的区别,以及臣民同统治者之间的距离。在此之前,他一直醉心于为皇帝东征西战,并渴望从中得到人生价值的最大体现,庞大的军队是他权利的载体,显赫的战功是他炫耀的资本。但就是这次会议,使他意识到即使自己再强大,也丝毫无法主宰自己的命运,自己终不过是统治者手中的一个工具罢了。只有拥有了至高无上的统治权,才能牢牢地将命运抓在自己的手上,才能获得最大的荣耀。当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受以往经历的影响,他最想做的就是再次拿起武器,借此冲上权利之巅。实际上,要不是他之前受到侮辱,他的人生之路还会像以前一样,继续无怨无悔地为皇帝的统治营造一个合适的环境,他也将满足于皇帝的赏赐和他人的奉承之中。不幸的是,人们将他从权力中心排挤出来,改变了他的认知和思想,也为自己埋下了苦果的种子。
如今瑞典人的军队已经占领了德意志北部,一切都在古斯塔夫·阿道夫的控制之中了。皇帝军队相继失去了莱比锡等一些地方。正隐居在布拉格的瓦伦斯泰远远地观望着这场战争,自然也听到了皇帝军队惨败的消息。对所有天主教徒来说,这绝对是一个坏消息,但对瓦伦斯泰而言,这更像是一个好消息。古斯塔夫·阿道夫的进攻,为他的复出提供了一个绝佳的契机。他积极主动地与古斯塔夫·阿道夫联系,希望能够和这位瑞典国王结下友谊,共同缔造一番伟大的事业。他委托早已效忠于瑞典国王的图尔恩伯爵做中间人,转达了他的意愿。瓦伦斯泰自己招募了一部分军队,还想让瑞典国王支援一万五千人。如果瑞典国王答应的话,他就可以带领这支军队去攻占波希米亚和摩拉维亚,侵袭维也纳,他昔日的主子将被驱逐到意大利。尽管这样的计划听上去有点不切实际,更像是夸下的海口,但是作为一名出色的政治家,古斯塔夫·阿道夫没有直接拒绝这样一位重要的朋友。瓦伦斯泰在布赖滕费尔德战役后又一次提出要求,希望可以得到明确的答复。瑞典君主显得十分谨慎,有些犹豫不决,他不确定这样一个冒险计划的可行性,也不确定这个有叛变历史的将领的忠诚度。由于存在这样的不确定性,他不愿意为此承担风险,也不敢轻易将军队交予对方打理。他委婉地告诉瓦伦斯泰,自己的兵力由于进攻德意志有些分散,战线也拉得过长,所以很难抽出相当的兵力。他的婉拒显然伤害了瓦伦斯泰的自尊心,傲慢的瓦伦斯泰彻底打消了合作的念头。如果这两个强者能够合作起来,那么这场战争也许早早就会结束了。谨小慎微的瑞典国王就这样错失了机会,之后当他反悔时,已经晚了。
这两个强者的性格或许不适合在一起,即便他们将来结为同盟,也不一定能够合作多久。因为在联合作战中一定需要某一方降低姿态做出牺牲,但这两位都是如此强势,谁也不可能先低头。瑞典国王的拒绝,只不过是提前了两人决裂的时间。瓦伦斯泰的独立性很强,他不想受到任何束缚,一定要享有最充分的自由。古斯塔夫·阿道夫同样具有这样的品格,一点也不愿意依赖别人。对于受到法国宫廷的约束,他现在还多少有些遗憾,很想摆脱这样的控制。如果在联合作战中受到瑞典国王的管制和命令,那么瓦伦斯泰一定会变得极不耐烦,之后怎样分享战利品一定会变得极为麻烦。瑞典国王虽然可以接受一名皇帝叛逆臣民的援助,但一定会坚持自己的原则,不可能毫无节制地迁就对方,更不可能以牺牲自己的尊严为代价。如果将来瓦伦斯泰想夺取波希米亚的统治权,那么一定会遭到古斯塔夫·阿道夫的强烈抗议。如果瓦伦斯泰帮助古斯塔夫·阿道夫取得了德意志兰的统治权,他也一定难逃兔死狗烹的命运。一山难容二虎,有古斯塔夫·阿道夫,就没有瓦伦斯泰的立足之地,反之也一样。当古斯塔夫·阿道夫去世后,瓦伦斯泰无意中表达了这样的意思,他认为这位国王的去世对两个人而言都是好事,毕竟德意志不需要两个君主。
制订复仇计划
瓦伦斯泰第一次报复奥地利王室家族时并没有取得预想中的成功,但这次失败丝毫没有动摇他的决心,他开始改变报复手段,尝试用其他办法达到目的。既然在瑞典国王那里吃了闭门羹,那就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他向萨克森选侯表达了合作的意愿,相信后者一定会听从他的意见,并且会听从他的驾驭。如果能够和萨克森选侯达成合作,那么他们的联合将会是继皇帝和瑞典国王之后的又一重要势力,足可以改变当前德意志的局势,削弱瑞典国王的影响力。萨克森选侯和瑞典国王之间的关系也十分微妙,作为本土的重要势力,前者自然不希望后者的势力过于强大。由于瑞典国王的节节胜利,萨克森选侯对双方合作的兴趣渐渐冷却。瓦伦斯泰看准了这一点,知道只要成功地将萨克森和瑞典剥离,使其与自己合作,那么他就掌握了混乱的德意志战争的主动权,建立起自己的势力范围。仅凭这一点,就可以对皇帝和瑞典国王形成双重打击,是一个一箭双雕的好办法。他的丰功伟业,也从这时开始起步。
不管采用什么样的办法,建立一支自己的武装力量是绝对的前提和基础,否则,所有的想法都只能是空谈。毕竟这是在皇帝的地盘上,他的队伍想要偷偷摸摸地建立起来是不可能的。如果得不到皇帝的认可,队伍还没等壮大就会被扼杀。因此,需要借助皇帝的旗号,并且让皇帝拥有这支部队,这样才能名正言顺地展开行动。只是这样一来,皇帝自然不会让瓦伦斯泰指挥这支军队。到底应该怎样做才能让这支部队听从自己的指挥呢?如果向皇帝表示臣服之意,并且一再请求的话,或许皇帝会交出指挥权。傲慢的瓦伦斯泰是绝不会这样低三下四的,而皇帝也不会大发慈悲将指挥权赐予瓦伦斯泰。好友阿恩海姆到底还是老谋深算,他告诫瓦伦斯泰,要想成就一番事业,一定要耐得住寂寞,经得起时间的考验。现在唯一需要做的,就是静静地等待时机的到来。
如果皇帝面临的处境更加危险,那么就有可能不考虑那么多,也就有可能不顾巴伐利亚和西班牙的反对,从而让瓦伦斯泰执掌大权。因此,瓦伦斯泰相信只要自己想方设法帮助瑞典人取得新的胜利,那么属于他的时机就会随之而来。萨克森人本来是准备攻打劳西茨和西里西亚的,现在突然掉头攻打波西米亚,在这背后,极有可能是得到瓦伦斯泰的邀请和鼓动。瓦伦斯泰的本意也不想坚决抵抗,但为了不被别人抓住把柄,他也得做出抵抗的样子。很快,他就撤出了战线,将这座城市拱手让给了瑞典人。在这之前,瓦伦斯泰同萨克森的将军在考尼茨的密谋可能已经决定了现在的结局。为了早日使自己掌握大权,瓦伦斯泰不惜一再牺牲奥地利的利益,瑞典人也得以在莱茵河展开势如破竹的进攻。为了营造有利于自己的舆论,他还指使追随者们放出口风,一再强调只有在瓦伦斯泰的率领下才能抵挡瑞典人的进攻,现在奥地利的下场就是剥夺瓦伦斯泰指挥权的严重后果。这样的声音,甚至在皇帝的枢密委员会中也能听到。
无须多言,皇帝也知道现在离不开瓦伦斯泰了。回想起瓦伦斯泰曾经的丰功伟绩和自己的失误鲁莽,他也后悔不已。以前由于他对巴伐利亚和天主教同盟的依赖性逐渐增强,想要召回瓦伦斯泰一定会招致巴伐利亚的强烈反对。但是现在的局势有了很大的变化,巴伐利亚的实力已经大不如前,皇帝自然无须有太多的顾虑。不少人提议召回这位曾经的伟大统帅,皇帝也动了心,开始认真地筹划这件事情。他想起在以前,瓦伦斯泰是怎么样的战无不胜,尽管他的军队实力强大,但根本不需要皇帝花太多的钱来维持。有这样的统帅和军队,皇帝的宝座也稳固了许多。更为重要的是,瓦伦斯泰忠心耿耿,这也是他最为看重的宝贵品质。如果现在让瓦伦斯泰东山再起,那么就可以使作战双方达成势均力敌,这对拯救奥地利和维持天主教而言是最好不过的办法。当然,作为一名皇帝,直截了当地承认自己以前的失误是挺没面子的一件事,而放低姿态向一个臣子躬身道歉更是有失身份。但是形势所迫,皇帝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他将此事委托给瓦伦斯泰的朋友,由他们负责在中间传话以及评估和解的可能性。
对于在皇帝内阁中达成的以上意见和措施,瓦伦斯泰并不是毫不知情,通过自己的消息渠道他早已知晓。尽管内心十分高兴,但他还是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尽量克制自己的情绪。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而且是来得这么快、这么突然。令人颇感意外的是,他首先拒绝了皇帝的邀请。他说自己习惯了远离政治的生活,如今自己的内心十分安宁,很享受现在幸福宁静的隐居生活,那些繁华和权力早就不再是自己的追求,他宁愿永远像现在一样,无拘无束地过着自己的日子,悠闲自得地品尝生活的滋味。他一再矜持,并没有表现出内心的急不可待,甚至还移居到摩拉维亚的茨纳伊姆。其实这一切不过是他欲擒故纵的策略而已,只是为了能够在与宫廷的谈判中获取更大的筹码。
报复皇帝的时机终于成熟了,瓦伦斯泰暗暗高兴。为了限制他在军队中的权力,同时也平息巴伐利亚的抗议,皇帝打算再派一名监督人过来,便让奎斯滕贝格和韦尔登贝格作为代表前去转达这层意思。这两位代表也是瓦伦斯泰的好友,但瓦伦斯泰丝毫不买账,他表示无论这个派来的人是谁,哪怕就是上帝,他也决不容忍这样的行为。有求于人的皇帝丝毫没有办法,只得答应了他。为了平息他的怒火,皇帝又派出宠臣埃根贝格侯爵前去劝说。看到自己的挚友和拥护者,瓦伦斯泰仍然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埃根贝格侯爵表示,皇帝是十分信任和尊重瓦伦斯泰的,当年的行为也是迫不得已,如今皇帝找到了改正的机会,对他更是寄予厚望,希望瓦伦斯泰尽情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创造更大的辉煌,皇帝一定会论功行赏,决不能亏待了他。出于大局考虑,为了这个国家的利益,瓦伦斯泰应该终止自己的不满情绪,尽管这种不满是人之常情。如果瓦伦斯泰能够克服这一点,用加倍的干劲来驳斥对手的流言,那么一定能够成为这个时代最伟大的人物。
皇帝已经如此低三下四,瓦伦斯泰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对于皇帝提出的条件,一些无关紧要的他同意了,而那些更为关键的部分他则提出了更高的价码。他的任务就是抓紧时间装备齐全一支部队。瓦伦斯泰希望让皇帝明白,他的才能是无可替代的,皇帝是离不开他的。他更加相信,如果没有自己的指挥,那么这支军队也不会有任何建树。斐迪南二世很高兴瓦伦斯泰能够担当重任,却不知道对方只是为了向他索取更多的利益。
瓦伦斯泰招兵买马
没过多久,瓦伦斯泰便开始着手组建军队,他的大胆承诺遭到了整个德意志兰的质疑,就连敌人古斯塔夫·阿道夫也觉得不太可能。瓦伦斯泰早已成竹在胸,在此之前他已经奠定了坚实的基础,现在不过是进入实施阶段而已。他是一名极富作战经验的指挥官,人们听到他要招兵买马,自然是纷至沓来,大家都希望能在他的手下碰碰运气,他的许多旧部也从四面八方赶来。由于他向士兵们承诺了高额的军饷,在吸引人参军的同时,也给后勤给养带来不小的压力。奥地利要求各省必须分摊一部分费用,任何人都不得以任何理由推脱。匈牙利国王、西班牙宫廷也勉强同意出资支持,大臣们也馈赠了一笔巨款。
但是仅有这些还远远不够,瓦伦斯泰自己带头掏腰包拿出二十万塔勒。在他的示范带动下,一些富翁也投入到出资招募军队的行列中。只要出钱组建军团,就可以拥有这个军团的指挥权,这种指挥权不受宗教、信仰等限制,只和财富挂钩。这就吸引了许多新教臣民,他们也参与进来。与此同时,瓦伦斯泰还就兵力和金钱问题与外国展开谈判。洛林公爵、波兰、意大利都表态要提供一定的帮助,有出兵的,也有提供后勤物资的。仅仅两个多月的时间,他就在摩拉维亚组建起一支四万余人的队伍。整个欧洲对此都非常震惊,谁也没有想到瓦伦斯泰竟然拥有这么强大的号召力,完成了这件不能完成的事情。一般人想招几百人都十分困难,可在瓦伦斯泰面前即使是招几万人也像是小事一桩。这支军队已经装备完毕,正等待他们的指挥官一声令下,立刻展现他们的勇敢行动。
瓦伦斯泰说到做到,在军队装备完毕后主动要求皇帝挑选一位将领负责指挥。皇帝对这支军队抱有极大的希望,而瓦伦斯泰就是这支军队的灵魂。如果灵魂消失了,那么这支军队也终将化作一盘散沙。这些将士们与瓦伦斯泰的联系非常紧密,他们不是瓦伦斯泰的债权人,就是他的信徒。瓦伦斯泰向大家许下美好的未来,这种许诺就像是一种纽带,把大家团结在一起。一旦许诺的人退居幕后,那么大家的利益就受到了直接的影响。实际上,瓦伦斯泰公爵做出引退的姿态,只是为了要挟皇帝,而不是真的有这种想法。瑞典人的大军压境使皇帝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只得选择由瓦伦斯泰担任指挥,以便缓解日趋严峻的局势。皇帝再次命令埃根贝格侯爵,要求他劝服他的朋友担任军队的指挥。
瓦伦斯泰还是一如既往的装腔作势,虽然内心十分渴望得到指挥权,但在表面上还是装出一副拒绝的姿态,好像根本不在乎一样。他告诉这位特使,之所以能够组建起这支军队,和皇帝没有什么必然关系。皇帝已经四面楚歌了,只有他的军队能够力挽狂澜。只不过他担心皇帝一旦得救,又会像以前一样故伎重施,冷落了曾经的功臣。因此,自己现在最想做的不是指挥这支军队,而是能够离开这里,在私人宫殿悠闲地过自己想过的生活。现在仅仅和皇帝联系就已经破坏了他的心情,早就有些不耐烦了。
埃根贝格侯爵很是看不惯这个朋友的心机和手腕,他警告瓦伦斯泰,如果还冥顽不灵的话,皇帝绝对会严肃处理。对于他的得寸进尺,皇帝陛下本着宽容友善的态度一再忍耐,处处迁就,但也绝对不是没有底线的。他应该理解和尊重皇帝,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傲慢和固执。一旦皇帝发怒,后果将十分严重。虽然以前皇帝也犯过错误,对他造成了一定的伤害,但是现在还来得及弥补。如果他还抓住这一点不放,那么他和皇帝之间将不可能和解。只有他答应皇帝的命令,接管了这支军队,那么他提出的合理要求才能得到皇帝的认可,否则,他将遭到皇帝的严厉惩罚。
瓦伦斯泰也很清楚,他的领地四周都是奥地利君主国,如果皇帝想要处罚他,迎接他的一定会是灭顶之灾。但是他最终之所以答应皇帝的要求,是因为从埃根贝格侯爵的口中听到了皇帝将满足自己任何要求的承诺,这正是他孜孜追求的。达到了目的之后,他就听从了埃根贝格的劝告,起身起草一份他的要求。
被要挟的皇帝
埃根贝格侯爵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瓦伦斯泰竟然如此胆大妄为,他的要求中竟然给这位最高傲的君侯约法。尽管早就知道瓦伦斯泰不具备谦虚的品质,他还是没想到会有如此放肆的要求:皇帝不得指挥军队,也不具有军队的奖惩和人事任免权,不能分配战争中获得的领地和战利品。所有的这些权力都由瓦伦斯泰独享。皇帝必须对瓦伦斯泰奖赏一个世袭邦国和其他一个作为附加酬谢的被占领的帝国邦。瓦伦斯泰还应享有在每一个奥地利省份避难的权利,以及占有梅克伦堡公爵领地的权利。在免除他的统帅权之前,应提早正式书面通知。
这些要求把皇帝排除在军队之外,将最高统治权转移给一个军队的指挥官,皇帝的地位一落千丈。因此,埃根贝格侯爵极力劝说瓦伦斯泰降低要求,可就在刚才,他还一再强调瓦伦斯泰担任指挥的紧迫性和必要性。瓦伦斯泰这么做是有自己的考虑的,他已经打算在不远的将来发动一场政变,剥夺皇帝的权力,将德意志的统治权拿在自己的手上。由于现在还没有到揭竿而起的地步,他可以通过这样的方式试探皇帝的反应。一旦这个文件得到了斐迪南二世的认可,那么他就和平地达到了目的。
经过深谋远虑,瓦伦斯泰好不容易才建成这支军队,他根本不可能允许别人拥有比他更高的权力。他不仅仅要享有最高的权威,还需要让这支部队完完全全归属于他,他必须是这支军队意志的唯一主宰。以前他也享有一支军队的最高指挥权,但那种权力只是皇帝赐予他的,随时都可能被收回。现在他要不依赖任何人,自己创造这种至高无上的权力。他需要特别谨慎地将军队和皇帝之间的联系完全切断,这样他的指挥权才能稳固。享有分配战利品的权力后,他就具有了经济上的独立权,不用再依赖皇帝。享有避难权后,他就可以高枕无忧,不用再担心皇帝的迫害,必要时还可以让他们自相残杀,自己坐收渔利。因此,这个文件中提出的要求,归根结底都是为了保障他的各种利益不受侵害。他的计划是完美的,但是斐迪南也不是省油的灯。要想凭借这一纸合约限制皇帝的各种权力,显然是有些异想天开。皇帝是不可能心甘情愿地接受这些苛刻的条件,只不过出于现在帝国的需要,瓦伦斯泰的重要性令皇帝只得暂时同意,以便稳定局势。
就这样,瓦伦斯泰终于成了这支皇帝军队的最高首领,除了他以外,任何人下达的命令都是无效的,就连皇帝的命令也是一样。这是一股强大的军事力量,对于天主教徒而言,可能会将他们从目前颓废的局势中挽救出来;对于新教徒而言,他们则需要密切关注。战争将被带入一个新的时代。
皇帝方面做出了这么大的让步才和瓦伦斯泰达成一致,自然对他抱有相当大的期待。按说他应该率领着一支庞大的兵力,重新攻占势力式微的萨克森,然后一步步帮皇帝收复失地。但是瓦伦斯泰并没有按照皇室的意愿去行动,他有自己的计划。对于敌人在波希米亚王国的行动,他并没有加以阻止。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他想与萨克森人联合。萨克森人已经和瑞典结盟,他们并不愿意这么快地背信弃义,因此要想说服他们与自己合作,现在必须按兵不动。对于这一点,皇帝也表示支持。可是,萨克森人对皇帝和瓦伦斯泰并不信任,对他们的动机和诚意是持怀疑态度的。谁都知道瓦伦斯泰是一个不诚实的政治家,即便他在讲真话,能够相信的人也没有几个。事态已经不允许瓦伦斯泰继续沉默下去,他决定诉诸武力,求得联合,他迅速集结兵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下了萨克森人占领的布拉格。城中的萨克森人在进行了短暂的自卫后不得不缴械投降。瓦伦斯泰希望以占领的布拉格为资本,与萨克森宫廷展开谈判。为使形势有利于自己,在与阿恩海姆将军重开谈判之际,他决定再给对方一次沉重的打击。他派兵迅速占领了奥斯席和皮尔纳之间的狭窄通路,希望截断萨克森军队返回其邦国的退路。阿恩海姆加快了行军步伐,躲过了一劫,但由于他的撤退,失去了埃格尔和莱特梅里茨这两个萨克森人最后的避难所,于是,波希米亚王国再次沦陷。
反攻瑞典行动
为了胁迫萨克森选侯同意与自己和解,瓦伦斯泰准备在萨克森发动战争,表面上他是要维护皇帝的利益,实际上完完全全是在实施自己的计划。当萨克森人被瓦伦斯泰赶出波希米亚时,法兰克尼亚和士瓦本已经落入古斯塔夫·阿道夫的手中,瑞典人的战火已经烧至巴伐利亚边境。在最好的帮手悌利伯爵死后,马克西米利安独力难支,在莱希河畔吃了败仗,紧急向皇帝和瓦伦斯泰求援,希望能够得到瓦伦斯泰的帮助。如果为了保卫巴伐利亚,那么瓦伦斯泰必须离开波希米亚。对于这个请求,斐迪南是十分赞成的,只是他没有军队的控制权和指挥权,只好一次又一次地派出特使,轮番劝说瓦伦斯泰向多瑙河进军。
对于皇帝的命令和马克西米利安的请求,瓦伦斯泰一概置之不理,他没有派出一兵一卒,显然是要任由马克西米利安自生自灭。以前在累根斯堡帝国会议上,他曾遭到马克西米利安的诬陷,后来皇帝准备重新起用他时,马克西米利安又千方百计地加以阻挠。马克西米利安选侯强烈地感受到瓦伦斯泰之所以按兵不动,是对自己的报复,希望借助瑞典人之手除掉自己。瑞典人逐渐蚕食巴伐利亚的地盘,在累根斯堡望眼欲穿的马克西米利安始终没有等到瓦伦斯泰的到来。瓦伦斯泰正忙于占领整个波希米亚,他推说这是对奥地利最好的保护。直到完全占领了这里,在马克西米利安选侯和皇帝的一再请求下,瓦伦斯泰才决定和马克西米利安联合起来。这给了天主教徒很大的信心。
如果单单只有瓦伦斯泰一支部队,那么古斯塔夫·阿道夫有限的兵力还能够勉强应对,可一旦对方联合起来就没有那么好对付了。古斯塔夫·阿道夫虽然不乐意看到对手的联合,但由于对方两人之间有宿怨,古斯塔夫·阿道夫也没有采取什么阻止的措施。在他看来,这两人是不可能走到一起的。当他听到对方可能会师时,便急急忙忙奔赴上普法尔茨阻挡瓦伦斯泰。由于他的行动慢了一步,瓦伦斯泰和马克西米利安在埃格尔会师了。
在瓦伦斯泰眼中,埃格尔就是一个福地,正好可以利用这里给瑞典人来一个下马威。对于马克西米利安的卑躬屈膝,瓦伦斯泰并不满足,他又发出一道命令,要求马克西米利安远远地迎接自己。他需要对方用这种姿态来衬托他的强大。对于这种带有屈辱性的命令,生性高傲的马克西米利安并没有反对,他确实是陷入危机了,除了瓦伦斯泰之外,没有谁能拯救他,所以只能默默忍受这种屈辱。作为一个男子汉,他能屈能伸,甘愿为了大局忍受凌辱。
马克西米利安做出了这么大的牺牲,只为了促进双方的联合。联合后的事情更为麻烦,第一个要解决的问题就是由谁来指挥军队。两个人都是军队的首领,个个心高气傲,谁也不愿意让出指挥权,在对方面前做一个言听计从的傀儡。马克西米利安认为自己好歹也是一方选侯,在帝国中拥有较高的威望,加上家族地位显赫,而瓦伦斯泰只是皇帝的一条走狗罢了,断断不能受其指挥,因此想掌管军队。瓦伦斯泰则一再强调自己的赫赫战功以及皇帝授予的无上权力,比马克西米利安更有资格享有这份指挥权。经过一番唇枪舌剑和讨价还价,瓦伦斯泰最终占据了主动,这支联合军队由他担任总指挥,尤其在会战的日子拥有不受限制的权力。马克西米利安选侯的权力仅限于对旧部的奖惩,不得干涉会战部署和行军路线的制定。
达成以上结果后,这两个不可一世的英雄才真正见面。在两军之前,他们二人表面上热情地相互拥抱,并发誓友好对待,内心里却已经种下了仇恨的种子。不擅长伪装感情的马克西米利安尽量控制自己,不泄露自己的真实想法。瓦伦斯泰却有些喜形于色,人们可以从中窥探他的内心世界。
纽伦堡全城备战
经过联合,皇帝军队的兵力已经达到六万余人。相对瑞典军队而言,他们不但在数量上占据优势,而且在战斗力上也占据主动,绝大多数士兵都有一定的实战经验。古斯塔夫·阿道夫知道自己的实力不足以与之抗衡,便将军队撤退到法兰克尼亚,监视着敌人的一举一动。皇帝联军究竟是打算在萨克森还是巴伐利亚与自己展开决斗,古斯塔夫·阿道夫心中一点也不清楚。阿恩海姆的部队已从萨克森撤出了,主要目的是为了在西里西亚获得占领地。对于人们的指责,阿恩海姆毫不在意,他就是想让弗里德兰公爵进入萨克森,以便逼迫选侯约翰·格奥尔格与皇帝和解。
看到盟友有难,古斯塔夫·阿道夫赶紧派兵支援,准备帮助萨克森与瓦伦斯泰作战,如果情况需要,他甚至打算派出所有兵力。没过多久,他发现自己判断错了,瓦伦斯泰的目标显然不是萨克森,皇帝的兵力正源源不断地向自己的营地开来。瑞典国王的安全现在已经受到威胁,他需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认真应对。在惊诧之余,他将分散在各处的部队聚集起来,但人数依然有限,向同盟们求救在时间上又来不及,他的面前只有两条路可选,要不坚守纽伦堡,要不退守多瑙沃尔特。如果选择第一种方案,危险系数十分高,他们可能会被困在城中,最终因弹尽粮绝而城破人亡。可即便这样,瑞典国王还是选择了第一个方案,他之所以不顾人们的埋怨和危险,是为了不让自己的盟友遭受敌人的洗劫。
第一件要紧的事情就是加固防御工事。所有的纽伦堡人干劲十足,都投入到紧张的工作中,他们将这个城市同附近市郊用防御工事连接起来,中间则建造了一座坚固的军营。防线上设置了很多堡垒,在入口处则设置了半月牙状的尖锐物体,兵营被穿城而过的佩格尼茨河分成两个半圆,之间由许多桥相连接,在城墙和防御工事中共设置了近三百门大炮。由于大家的通力合作,这个浩大的工程仅用了十四天时间就完成了。
在城外忙着修建工事的同时,城内则忙着准备武器弹药和粮食等物资。为保证食品安全和大家的健康,他们还安排了专门的卫生机构负责防疫。许多年轻人被召集起来参加紧急军事训练,以备不时之需。一个新的民兵军团被武装起来,民兵组织的实力也大大增强。由于坚守在纽伦堡城中的瑞典兵力仅有一万五千余人,还不到对方兵力的三分之一,古斯塔夫急令在莱茵河、图株根和下萨克森的兵力朝自己机动,同时分别向盟友魏玛的威廉公爵和黑森-卡塞尔邦伯发出求援信号。
弗里德兰公爵的军队终于抵达了这里,但并没有急于发动进攻。瓦伦斯泰自信地说,在他和瑞典国王之间,只有一个人能主宰世界,不出四天,大家就能看到结果。由此可见,瓦伦斯泰对快速结束战争是非常有信心的。当瑞典人一度冲出自己的防线时,瓦伦斯泰却没有采取果断的行动,错失了最好的战机,他只得采取长期围困的战术,试图通过长时间的围困,耗尽对方的物资,迫使对手出城投降。瓦伦斯泰将兵力部署在城外,并占据了纽伦堡对面的坚固营垒,切断了纽伦堡城与其他城市的联系。他自信通过这样,城内逐渐会发生饥荒和瘟疫,到时候不用自己动手,就能轻松战胜不可一世的瑞典国王。
就在瓦伦斯泰洋洋得意地等待看瑞典国王笑话的同时,他的后勤保障出了麻烦。因为不堪忍受战乱,周边地区的居民全部逃走了,没有留下一点点粮食。为了争夺粮食,双方的粮食搜寻队经常爆发冲突,以至于到了后来,哪一方都不敢轻易派小部队外出了。瓦伦斯泰到底还是低估了对手。每当瑞典国王缺少食物的时候,纽伦堡城的储藏库总能解决他的燃眉之急。瓦伦斯泰的给养需要从远处运过来,结果他刚刚从巴伐利亚收购起来的一大批货物还没有运到,便在路上遭到了瑞典人的突袭,他们不但损失了两百头牲畜,还有一千辆装面包的车被付之一炬。双方之后在阿尔特多夫展开激战,结果弗里德兰军团又有四百人战死。已经贻误过一次战机的瓦伦斯泰十分后悔,面对固若金汤的纽伦堡城,也是无计可施。缺少食物是双方都面临的重要问题,如果这个问题解决不好,那就只能首先撤出战场了。
两军对垒
双方都躲在坚固的防御工事后面,谁也不主动出击,在最初对峙的十五天里,只发生过一些小的冲突。人口的过于密集和食物的供应危机,导致了一场可怕的传染病流行,这极大削弱了双方的战斗力。就在这时,瑞典的援军终于赶了过来,增强了兵力。瑞典国王计划有所动作,打破对方的围困。
在瑞典宰相奥克森斯梯尔纳的带领下,黑森-卡塞尔的威廉邦伯、比肯费尔德的普法尔茨伯爵和魏玛的威廉公爵分别率领援军朝纽伦堡城挺进。这是一支实力强大的增援部队,拥有兵力五万人,配备火炮六十门、辎重车四千辆。与古斯塔夫·阿道夫原有的兵力会合后,即使不加上纽伦堡城的民兵,瑞典军队的兵力就已经将近七万。另外,纽伦堡城内还有三万名市民随时愿意投入战场。双方的实力都十分强大,正紧张地对峙着,一旦这场战争爆发,可能通过这一次战役就可以决定胜负。双方紧张地积聚力量,整个欧洲都在目不转睛地观望着。
粮食问题在增援部队到来之前就十分紧迫了,现在已经发展到十分可怕的程度。就交战双方的总数来说,士兵有十二万人,战马有五万多匹,随军的妇女、马夫、奴役也有几万人,再加上几万名纽伦堡居民,每天的伙食问题令双方的指挥官头疼。每天由纽伦堡城送来的五万磅面包仅够塞塞牙缝,周围的所有磨坊已经全速开工,可还是供不应求。由于饲料短缺,不少战马都饿死了。士兵们则面临着瘟疫的威胁。
在对峙了五十五天之后,古斯塔夫·阿道夫终于不愿再等下去了。出于对优势兵力的信心,他率兵冲出了防线,驻在雷德尼茨河岸的三个炮兵连奉命扫射弗里德兰的军营。弗里德兰公爵早就打定主意,毫不理会敌人的嘲讽,以不变应万变,希望能够用瘟疫和饥饿战胜对手,所以命令士兵们好好待在工事里,偶尔也回应几声枪炮声。尽管遭到了士兵们的质疑和马克西米利安的抗议,弗里德兰公爵还是坚持这一计划。古斯塔夫·阿道夫发出命令,猛攻瓦伦斯泰军营,实际上,这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只是这时他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了。
第五十八天,古斯塔夫·阿道夫率领主力部队渡过了雷德尼茨河,赶走了敌人的前哨。在比伯特河和雷德尼茨河之间陡峭的高地上,是瓦伦斯泰的主力部队和军营。这里四面环山,易守难攻,被人们称为古要塞和阿尔滕贝格。在周围的山上,瓦伦斯泰早就布置好了强力的火炮和致命的滑膛枪,山坡上则排满了密密的鹿砦和刺人的木栅栏。瓦伦斯泰泰然自若地在山顶上恭候敌人的进攻。古斯塔夫·阿道夫首先命令五十名滑膛枪手去进攻这个极为险恶的据点。在这狭长的地势上,人多的优势并不能体现出来。他们向山顶发动了进攻,敌人的炮火十分猛烈,子弹也如雨点般飞来,还没等他们在防线上扯开口子,就已经被敌人的重骑兵冲乱了阵势,在扔下上百具尸体后,他们只得仓皇后退。瑞典人的第一次进攻就这样失败了,怒不可遏的古斯塔夫·阿道夫之后又分别派出芬兰人、新军团进攻,都没有取得进展。连续被打退多次后,瑞典士兵尸横遍野、损失惨重。古斯塔夫仍不死心,瓦伦斯泰怡然自得地在要塞里看着这一切。
在雷德尼茨河畔灌木丛中,皇帝的骑兵部队同瑞典左翼部队的战斗也打响了。双方互有胜负,谁也不肯退缩,直到夜色降临枪炮声才停息了下来。瑞典国王打算向各军团发出撤退的命令,需要一名军官来负责传达。勇敢的苏格兰人哈伯龙上校毛遂自荐,从军营里挺身而出,领命而去。在激战中,魏玛的贝恩哈德公爵占领了一块古堡上方的高地,这里居高临下,十分适合使用大炮。但一夜暴雨令山路泥泞不堪,大炮推不上去也就只能放弃这块阵地。接连的失利令瑞典国王信心尽失,这是他第一次吃败仗,两千余名士兵战死沙场。第二天,他就率领部队撤出了雷德尼茨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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