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梦似幻
直到怀中的体温慢慢消失,轩辕赫玉才蓦地意识到凤九卿已经落入别人的怀抱。
他眼睁睁看着那个身穿黑色蟒袍的男人大步迈进山洞,用一种近乎掳夺的方式将人打横抱走。
有那么一刻,他甚至怀疑对方眼中那一闪即逝的阴戾之中,蕴藏着令人战栗的肃杀之气。
好半晌之后他才回过神:“四哥,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突然闯进这个山洞的男人,居然是让他意想不到的轩辕容锦。
对方抱着昏迷不醒的凤九卿,居高临下道:“自打你与九卿决定来大孤山的时候,我已经派影卫暗中追随。恰逢两日前我因公前往临川,公事办完就直接赶来。”
轩辕容锦说出这番话的时候脸色并不是太好。
小七与凤九卿采药给虞万里治病他并不反对,真正让他介怀的是,这两个人身边都没带仆从。
孤男寡女共处数日,他虽然没什么立场阻止,心底却十分反感。
前往临川的公事原本可以差遣属下去做,可他却亲自接手了那个案子,在小七和凤九卿出发的当天晚上便急急赶到临川。
不否认自己这次来临川的真正目的是凤九卿。
即使派了影卫在暗中跟随,他仍旧不放心。
所以公事办完之后,几乎是马不停蹄地赶往大孤山。他敢发誓,若他再晚来一步,小七那记吻已经落到凤九卿的唇上了。
心底真有说不出的懊恼和愤怒。
如果眼前这个人不是他的亲生弟弟,此时此刻,对方已经被他送去阴曹地府见阎王了。
不再理会轩辕赫玉的震惊,他抱着凤九卿直奔山洞外。
虽然大孤山的地势有些陡峭,但在来这里之前,轩辕容锦已经提前做好了安排。
车马备好,守在山洞外的江虎见主子出来,急忙将马车的轿帘拉开。
随后跟出来的轩辕赫玉看着他四哥修长挺拨的背影,心中难掩失望之情。
他从来都没想过与他四哥争什么,但这一刻,他却嫉妒对方可以堂堂正正地将凤九卿抱在怀里。
眼看着两个人坐进马车,他随之跟了过去。
“七爷!”江虎笑着将他拦在身前,恭敬道,“主子吩咐,您的坐骑在那边。”
说着,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匹高头大马,言下之意,这马车里根本就没他轩辕赫玉坐的地方。
他懊恼地低咒一声,气极败坏地向那匹马的方向走去。
江虎笑了笑,将车轿的帘子轻轻落好。
被抱出山洞的凤九卿意识始终不清醒,她的脸埋在轩辕容锦的胸前,大概由于身体一直在发冷,她不断地往他怀里缩,由此来汲取温暖。
轩辕容锦无比怜惜地看着怀中女人的面庞,比记忆中多了几分憔悴和疲惫,却少了往日的戒备与尖锐。
这还是她第一次对自己如此主动。
虽然是在极不清醒的情况下,但被她如此信任地接近着,心情也没来由地好转几分。
“冷……”低柔的声音从怀中传出。
轩辕容锦胸口一窒,急忙将她瘦削的身子紧紧护在自己的双臂之中。
他不断用下巴轻轻磨蹭着她冰冷柔嫩的面颊。
日夜赶路,不眠不休,下巴上生出了一层短短的胡茬。
凤九卿被刺得十分不舒服,拧着眉头,孩子气地伸出双手推了他一下。
可睡梦中的她力气非常小,轩辕容锦笑着一把将她的手紧紧握在自己的大手之中。
“睡着了也这么不老实,还真是个令人头痛的小丫头。”
说着,惩罚似的握住她的一只手,放到唇边,对着那细嫩的手指轻轻咬了一记。
凤九卿吃痛,不安地想要甩开他的束缚,偏偏轩辕容锦抱得越发用力,那股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揉进他的骨血之中,这让凤九卿十分不舒服。
她迷迷糊糊地睁眼,目光中完全没有焦距。
“你是谁?”
他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低声道:“才几日不见,这么快就把我忘了?”凤九卿的意识并不清醒,勉强睁着双眼,只觉得半梦半醒之中,仿佛看到了自己此生最大的敌人。
她皱眉,抗拒地想要推开他,嘴里还喊着:“你是轩辕容锦?”
这是轩辕容锦第一次听她用这么霸道的方式来叫自己的名字。
他挑了挑眉,笑着道:“把姓去掉,直接叫我容锦就好。”
凤九卿怔怔地盯了他好半晌,突然很孩子气地挥手打了他一巴掌。
那巴掌的力道并不大,就像小孩子在闹脾气。
当巴掌甩到他脸上的时候,她还扯着喉咙喊:“我最讨厌轩辕容锦,凡是叫轩辕容锦的人全都该死。”
没等轩辕容锦从震惊中回神,她双眼一闭,软绵绵地瘫倒在他的怀中沉沉地睡去。
他轻轻抚摸着自己被抽打过的地方,不疼,甚至可以说还有些痒痒的。
只是,她刚刚说的那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讨厌他?
在他处心积虑地想要接近她、讨好她的时候,她居然说她讨厌他?
蓦地沉下俊脸,一把将无辜睡在他怀中的女人抱了起来。
先是惩罚似的捏了捏她的脸,见她不悦地皱眉,甚至还想抬手反抗的时候,他突然俯下身,一口噙住她的唇瓣。
迷蒙中的凤九卿只觉得自己的呼吸突然变得不顺畅起来,全身都被一股力道紧紧束缚……
隔天清晨,凤九卿是在一阵颠簸之中被惊醒的。
慢慢睁开眼,出现在眼前的是四团用五彩金线绣着的五爪金龙。
她先是惊了一下,迅速想要抽身一探究竟的时候,头顶传来略带笑意的嗓音:“睡了一天一夜,你终于肯醒过来了?”
这声音为什么这么耳熟?
她带着几分不确定仰起头,直到轩辕容锦那俊美狂肆的面孔出现在眼前,她才像受惊般低叫一声。
“四王?”
凤九卿仔细打量眼前的情况。
她正以极其暧昧的姿势坐在他的怀里,在她醒来之前,整张脸还紧紧贴着他的胸膛。
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发了一整夜的高烧,幸好小七给你喂了退烧药,不然后果可真是难以预料了。”
这都怪他一时大意,从山洞里将她抱出来的时候,她就已经在他怀中喊冷了。
可他却没有在第一时间发现她的不对劲,反而还因为她在睡梦中说了令他不高兴的话去惩罚她。
直到他的手不小心碰到她滚烫的额头,才猛然意识到她正在发高烧。
幸好小七就是大夫,急忙给她喂了药,灌了水,迷迷糊糊的时候,还硬逼着她吃了些东西暖胃,睡了一天一夜之后,如今总算是清醒了过来。
凤九卿揉着仍有些发晕的额头,不太自在地从他的腿上坐到车子的另一边,顺手拉开轿帘,才发现马车正在向前行走。
“小七说给虞相治病的药他已经找到了,大孤山环境恶劣,到底不是久留之地,所以趁你昏迷的时候,便已经动身赶往京城了。”
“可是,你怎么会来大孤山?”
她明明记得这次大孤山之行只有她和轩辕赫玉,那么这轩辕容锦又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又去抚额,实在是因为路上颠簸休息不好,再加上腿上有伤,发过高烧,判断力和身体状况都有些下降。
轩辕容锦并没有向她解释太多,只道了一句:“恰巧临川有公事要办,便顺便来接你们了。”
这时,马车渐渐停了下来。
江虎在外面轻声道:“王爷,前面不远处有一家饭庄,要不要暂时停下歇一歇脚程?”
“也好!”这几天一直在日夜赶路,想必众人也都累了。
马车停下之后,轩辕容锦一把将凤九卿打横抱了出去。
她心底一惊,急忙道:“我自己可以走。”
“你还病着,腿又受了伤,还是我抱着比较妥当一些。”
正说着,就见轩辕赫玉也纵身跃马,直奔两个人这边走来。
当他看到四哥无比亲昵地将凤九卿抱在怀中的时候,脸色顿时冷了下去,心底也生起了几分嫉妒。
当一行人被伙计招待着纷纷落座之后,凤九卿才终于逮到机会问轩辕赫玉:“给虞相治病的药真的都找到了?”
对方“哼”她一声:“还是多关心一下你自己吧,不要命地冲出去与那些狼群搏斗,你真当自己的身子骨是铁打的吗?”
凤九卿微不可闻地笑笑:“当时也是情况紧急,对了,七王,你有没有受伤?”
没等轩辕赫玉答话,始终没吭声的轩辕容锦已经替他接道:“他好着呢,几乎是毫发无伤。倒是你,这次为了救我弟弟差点儿连性命都搭上,这个恩,我会替小七承下来的。”
轩辕赫玉简直无语了,他偷偷瞪了他四哥一眼,桌子下的手紧紧捏在一起。
虽然十分不甘,却也没办法。
凤九卿却道:“这次七王与我来大孤山采药,全是受我所托,如果七王真有个三长两短,那我凤九卿就真是千古罪人了。”
直到伙计将几碗热面送了过来,才打断几个人的交谈。
吃饭的时候,轩辕赫玉几次想找借口和凤九卿说话,可轩辕容锦像是故意和他作对似的,总能找出各种理由阻止二人交谈。
凤九卿突然觉得这兄弟二人之间的气氛有些不对劲儿,难道在她昏睡的时间里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再赶一天左右的路就可以抵达京城,如今凤大人奉旨去汝阳救灾,所以回京之后,你先到我府上小住些日子,等身上的伤和病都养好了再回家也不迟。”
听到这话,凤九卿立刻像炸了毛的猫。
“不用了,四王……”
轩辕容锦投给她一记不容反抗的笑容:“这件事我已经决定好了。”
“可是……”
“没有可是!”
就在凤九卿被他霸道的样子气得咬牙切齿的时候,他突然凑到她耳边说了一句话。
“你昏睡的时候曾口口声声说过讨厌我,为了扭转我在你心目中的坏印象,适当的亲近,绝对是非常有必要的。”
凤九卿听到这话之后,整个人都傻掉了。
她无比错愕地看着轩辕容锦得意的笑脸,身体猛然打了个冷战。她有说过她讨厌他吗?
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
难道……
那场一直被她视为梦境的存在,其实已经真实地发生过了?
冤家路窄
一行人马回到京城之后,凤九卿立刻被轩辕容锦打包运到了他的四王府。
还记得上次她离开这里的时候曾指天对地地发誓,今生今世绝不会再来这里。没想到这才不出一个月,她就被轩辕容锦带回了王府。
最高兴的人就是惜琴。
得知凤九卿去大孤山时被野狼咬伤,又发了一场高烧,惜琴十分担忧。
“不过就是些小伤,我自己都不在乎,你们怎么一个个的比我还担忧?”眼看着惜琴因为她腿上的伤口就要落下眼泪,凤九卿急忙哄道:“现在已经没事了,你别担心,将养几日之后就会结痂复元,只是最让人头痛的就是在养伤期间还要忌口。”
惜琴轻轻将她的裤腿放了下来,回头又拿了条薄被盖到她身上。
“王爷已经吩咐府里的厨子专程给您调配每日三餐了,凤姑娘尽管放心在这里养着,若有什么需要,只要交代一声,奴婢就立刻给您办去。”
凤九卿无语,她只是腿受伤,又不是瘫痪不能动,这小丫头至于紧张成这样吗?
“对了,我怎么没看到金铃?”
自打昨天被轩辕容锦带进府之后,始终没看到金铃出现在面前。按理来说,这都过了快一个月了,金铃身上的棒伤也该好得差不多了。
“不瞒凤姑娘说,您离开王府的第二天,金管事就被王爷打发回乡下去了。”
“啊?”凤九卿着实吃了一惊。金铃可是从小就侍候在轩辕容锦身边的婢女,如今说打发就打发,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惜琴先是害羞地笑了笑,随后又小声道:“王爷之所以这么做,可都是为了凤姑娘呢。”
“呃……”
“总之,这四王府没有金管事再找您不痛快,从今以后您乐意在这里住多久就住多久,王爷说了,紫金阁就是凤姑娘一个人的地方,这里所有的器具用品您都可以随意使用,不用再有任何忌讳。”
凤九卿彻底无语了。轩辕容锦这是把她当成未来四王妃来培养吗?
如果真是这样,她就真的要仔细想想办法,尽快逃离京城这块是非之地了。
在紫金阁那张奢华舒服的白玉床上睡了一晚,隔天清晨刚醒没一会儿,就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和谈话声。
“你差人把药送来就行了,怎么还亲自跑这一遭?”轩辕容锦的声音。
“九卿是为了救我才被狼咬伤的,作为我的救命恩人,亲自前来拜谢才能显出我的诚意!”轩辕赫玉的声音。
没过多久,就见两兄弟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轩辕容锦的脸色有些阴郁,虽然心底不高兴,但人都已经来了,也没办法现在就将对方赶走。
凤九卿刚要起身迎接,就听两个男人同时道:“你腿上有伤,老实在那儿坐着。”话落,两兄弟同时看了对方一眼,脸色都有些不好。
凤九卿也怔在原地,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这兄弟二人到底在搞什么鬼?轩辕赫玉瞟了他四哥一眼,率先走过来,顺手将一只小玉瓶递了过来。
“这药名叫玉肌膏,我知道你们姑娘家都爱美,你那被狼咬过的地方,在复原之后难免会留下疤痕,这玉肌膏的除疤效果非常不错,结痂之后,只要你每天早晚坚持涂上两次,痂掉的时候,肌肤就会恢复得和从前一模一样。”
“七王真是有心了,不过就是些小伤,就算留下疤痕也没什么,又不是伤在脸上,哪有那么金贵。”
话虽这么说,她还是笑呵呵地将小玉瓶接了过来。
“另外回府之后,我已经着手给虞相调配草药了,咱们在大孤山找到的那株紫玉果药效非常不错,相信虞相服用了紫玉果调配出来的药汤之后,再活个二三十年肯定没问题。”
听到这话,凤九卿的脸上立刻绽出兴奋的光芒。
“那七王什么时候去宰相府给虞相配药?”
“明日下午。”
“我们一起去……”
“你还病着,而且身上的伤还没好,不准去!”轩辕容锦立刻出口反对,语气之中全是不容人反抗的气势。
凤九卿不满地瞪他一眼:“都说了只是小伤,而且我的病已经完全好了,如果你不信,我走几步给你瞧瞧。”
说着,她像小猴子一样“噌”地从床上跳了起来。
由于连续卧床几日,再加上早上还没吃饭,身体一时发虚,凤九卿只觉头晕目眩,就要向前摔去。
轩辕赫玉见状,急忙想上前扶她。
可轩辕容锦却快他一步,一把将险些摔倒的凤九卿拦腰抱进了怀里。
他强忍笑意,佯装严厉道:“还没走呢就给我晕倒,这要是真出了府门,后果还指不定是什么呢。”
凤九卿心底被自己娇弱的样子气了个半死。
梦境之中在刀尖上讨生活的时候,吃过的苦受过的累简直不计其数。
没想到梦醒之后,每天养尊处优锦衣玉食的日子过得久了,连小病小伤都来欺负她。
她懊恼地想要从轩辕容锦的怀中挣扎出来,偏偏这时肚子中传来“咕咕”的叫声。
轩辕容锦笑得更加得意:“肚子饿了怎么不早说?惜琴,马上吩咐厨房备膳。”
候在门外的惜琴立刻应了一声。
轩辕容锦回头又看了弟弟一眼:“你若没什么事就先回去吧。”
轩辕赫玉“哼”了一声:“难得我来四哥府上做客,怎么连饭都不留我吃一口就要赶我走?”说着,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说起来,我早上也没用早膳呢,此时肚子竟有些饿了。”其实他不饿,他只是不想被他四哥就这么打发走。
轩辕容锦笑了笑,却没说什么。
很快,惜琴便将碗筷准备好,没一会的工夫,就把膳食端了进来。
吃饭的时候,凤九卿听二人提起再过三天,就是沈贵妃的忌辰,届时,两兄弟将会一起去太庙给沈贵妃上香拜祭。
当他们提到太庙的住持是悟道大师的时候,她突然道:“三天后,我可不可以与你们一同去太庙拜祭沈贵妃?”
轩辕容锦怔了一下,随后立刻笑着点头:“好啊,难得你也有这份孝心,而且就算你现在不去,有朝一日,也要找个机会去正式拜拜的。”
言下之意,就是丑媳妇终究要见婆婆。
凤九卿郁闷了!
她之所以会提出去太庙,是因为悟道大师是位得道高僧。而且太庙隶属皇家寺院,寻常人等是没有资格去那里上香的。
她只是想向悟道大师求几道平安符,和丑媳妇见婆婆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
真不明白轩辕容锦为什么会对自己这么执着。以他的身份地位和条件,勾勾手指就有一群姑娘对他投怀送抱,他为啥就偏偏对她不死心呢?
一顿饭吃得索然无味,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这饭菜做得真是没味道。
因为她腿受伤又大病初愈,很多东西都要忌口。
王府的厨子得到上面传达的命令之后,每天给凤九卿做的饭菜就是能有多清淡就有多清淡。
虽然吃在嘴里实在难以下咽,但对生病受伤的人却很有好处。
但这样的饭菜天天吃,对她来说也真是一种天大的折磨。
为今之计,就是尽快将伤病养好,尽早脱离这样的生活才是上上之策。
三天之后,几个人一同来到皇家太庙。
这也是凤九卿第一次看到素有“天下第一美人”之称的沈若梅到底长什么样子。
明康帝专门给沈若梅的牌位安排了一个房间,墙壁上几乎挂满了沈若梅生前被画师所画的画像。
那真是“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君王侧。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也难怪明康帝不顾名声,也要将沈若梅纳为自己的妃子。
这样的美人儿,想必天下任何男人见了,都会垂涎三尺,不顾一切也要将其纳为已有吧。
虽然真的和丑媳妇见婆婆没关系,她还是恭恭敬敬地给沈贵妃的牌位磕了头上了香。
最让凤九卿高兴的是,她很顺利地向悟道大师求了几道平安符。
轩辕赫玉不禁好奇:“你求了这么多道平安符,究竟是做什么用的?”凤九卿笑了笑:“都是给长辈求的,我爹,虞相,还有我师父。”
“真没看出来,你还是个孝顺丫头。”
她没接话,只是转头对轩辕容锦道:“我身上的伤和病都好了,所以今晚上我要回家去住,好些日子没回去,也不知道府上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轩辕容锦不情愿地点点头:“一会儿出了太庙,先找个地方吃顿饭吧。”“吃饭可以,不过可千万不能再吃那么清淡的东西了,我突然很想吃大闸蟹。”
“海鲜暂时还不行!”
兄弟二人同时反对。
没等凤九卿抗议,迎面竟走来两个让她完全意想不到的男人。
对于自己梦境里誓死也要追随的那位主子,凤九卿实在没有太多好感。
如果不是他突然出现在太庙,她真的要将这个黑阙王朝的嫡传太子爷给忘到脑后了。
最让凤九卿诧异的是,跟在轩辕君昊身边的,居然就是几个月前,曾经夜闯四王府偷那镶金小玉佛的家伙。
两伙人打了个照面。
轩辕容锦脸色微沉,却还是出于礼貌,上前向轩辕君昊轻施一礼。
“真是巧啊,皇兄,没想到今日太庙之行,你我兄弟竟有机会在此相见。”轩辕君昊先是一愣,很快也换上一张笑脸:“的确很巧,我倒是一时把今天是沈贵妃忌辰一事给忘了,四弟和七弟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想必是来给沈贵妃上香的吧。”
“承皇兄惦记,香已经上过了。”
两个人一番客套,说的尽是一些虚伪之言。
轩辕赫玉性子刁、脾气坏,除了他四哥之外,其他人的账他都不买。
而且他对太子也一向没什么好感,虽然对方也是他的哥哥,但两个人之间却没什么兄弟之情。
倒是太子身边的那个俊美男人在看到凤九卿之后,眸底顿时染满了戏谑的笑意。
凤九卿眯着眼盯了对方好一会儿,心底猜测,这人和太子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太子今日来太庙旁人都没带,就只带他一人?
“既然如此,我们便不打扰皇兄去办正经事了。”
轩辕容锦终于以这句话做了结尾,随即带着轩辕赫玉和凤九卿转身离开。
直到三个人走远,轩辕君昊的目光依旧紧紧追随着凤九卿的背影。
他揉着下巴,满脸的深思。
“那个漂亮姑娘是什么人?为什么我总觉得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她呢?”他旁边的男子先是微不可闻地“哼”笑一声,随后略表恭敬道:“若太子想知道,属下自然会给您去查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莫名恼意
“骆逍遥?”
当凤九卿从轩辕容锦的口中得知这个名字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没有回过神来。
因为这名字对她来说实在是太过陌生。
可据轩辕容锦说,那骆逍遥是太子在前些年招到身边的谋臣。
在京中没什么地位,可在太子眼中却是个红人。
据说太子对此人十分信任,而且这个人非常聪明,武功又厉害,算得上太子目前最信赖的心腹。
这个消息对凤九卿来说无疑是一个非常巨大的打击。
为什么会这样?
太子身边最信赖的谋臣明明就是她凤九卿,梦境之中,她化名秦月白,为报家仇,故意接近皇上的嫡出长子轩辕君昊。
因为对方手握大权,身份高贵,母系一族势力十分庞大。
为了讨好这棵大树,暗地里她不知道为轩辕君昊做了多少缺德事。
梦醒之后,她曾发誓今生一定要远离太子,远离夺位之战。
本以为只要她不参与其中,凭轩辕容锦的能力,无须四年就可以夺下皇位。
可现在太子身边居然又出现了一个谋臣。
骆逍遥!
她确定自己梦境之中从来都没听说过这个名字,更不知道对方的来历如何。
那么现实中,骆逍遥究竟是怎样一个存在?
莫非,她无形之中改变梦境的同时,也改变了别人的命运?
骆逍遥顶替了秦月白的位置,这是否意味着,所有的梦境,将会以另一种形式重新上演?
“九卿,你脸色很差,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吃过饭之后,轩辕容锦执意派马车送她回府,没想到回程的途中,她居然会问起骆逍遥的情况。
凤九卿眼含深意地看了他一眼。
“四王对那骆逍遥有多少了解?”
轩辕容锦笑了笑:“不多!只知道对方是个聪明人,而且行踪向来诡异。九卿,你想说什么?”
她欲言又止,心底在盘算着其中的利害关系。
如果这骆逍遥真的顶替了秦月白的位置,那么在未来的四年里,轩辕容锦与太子之间的夺位之战,必然还会像梦境之中那般越演越烈。
这倒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以太子的资质和能力,想要和轩辕容锦斗就等于以卵击石。但如果太子身边的那个骆逍遥真是个能人的话,情况势必会向着另一个方向发展。
她在想,要不要把这件事提前告诉轩辕容锦,让他提防一下那个来历不明的骆逍遥。
可转念又想,她现在的身份只是吏部尚书家的小姐,实在不适合参与朝廷之事。
更何况轩辕容锦这个人心机非常重,她不想惹祸上身,更不想让他误会自己。
这么仔细盘算了一番之后,她决定还是保持中立比较好。
“也没什么,只是对那个人有些好奇,随口问了一句罢了。”
“真的只是这样?”
“不然你以为又是怎样?”
轩辕容锦笑了笑,没继续逼问。
隔着宽大的衣袖,他突然将她的手握进自己的手中紧紧捏住。
在凤九卿微微做出反抗的时候,他轻声在她耳边道:“你没必要时刻提防我,自从当年在御花园你救我一命之后,我已经在心中对自己说,这天下之间,我可以负任何人,却唯独不会负你。九卿,你可以试着来信任我,至少那样,我们两个人都不必活得如此辛苦。”
凤九卿被他突然之间所说的这番话惊到了。
她傻傻地看着对方,眼前这个男人,真的是梦境之中,无情地将自己赐死的人,真的是轩辕容锦吗?
宁负天下人却不会负她?
这话听起来震撼人心,但可信度又有多少?
就在她惊愕的时候,车子已经停了下来。
她撩开车帘就要下车,轩辕容锦却一把将她的手臂抓住,一本正经道:“刚刚我对你所说的那番话,永远奏效。”
凤九卿没有给他任何回应,而是急不可耐地下了车,直奔自己家的大门。
轩辕容锦没有再纠缠下去。直到她的身影彻底在眼前消失之后,唇边才慢慢溢出笑容。
凤九卿,今生今世,你已经逃不掉了!
而踏进家门的凤九卿则一头冲进自己的房间,不知为何,心底竟有几分说不出的懊恼,就在她想要将房门摔上的时候,唐浅及时拯救了那两扇可怜的房门。
“这是怎么了,才一回府就气成这样?”
凤九卿气极败坏地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嘴里骂道:“轩辕容锦就是个浑蛋、王八蛋!”
如果不是他死皮赖脸地出现在她的世界里,她也不会像个傻瓜一样,被他搅得心扉大乱。
“为什么这句话从你口中骂出来的时候,居然有几分调情的味道?”
凤九卿闻言,立刻一个眼刀飞过去。
唐浅耸耸肩,没继续欺负她。
“听说你是带着一身的伤和病从大孤山回到京城的。”
虽然这几天凤九卿一直都住在四王府,但唐浅想知道凤九卿的行踪也并非难事。
“没你说的那么夸张,不过就是遇到了几只狼而已。”
她顺了顺自己的脾气,好半晌才突然道:“我不在京城的这些日子,我爹那边有什么情况发生吗?”
“目前一切安好,老爷派人来说,可能还要过些时日才能回来。”
“哦,只要我爹目前人还安全就行。”
想了想,急忙又将从太庙请来的护身符拿了出来。
“这护身符是我专程给我爹求的,你明天派个人去汝阳,把护身符给我爹送去。不知道为什么,我爹这次出门,我心里总有些不安,以防万一,还是小心防范一些才是。”
唐浅将护身符接了过来:“老爷知道你一片孝心,也知道你一心想离开京城,不管是为了谁,他都不会让自己有事的。”
说到这里,他略有深意地看了凤九卿一眼。
“只是如果日后老爷真回京辞官,你舍得放下这边的一切,与老爷举家离开京城吗?”
凤九卿被他问得一愣,一时之间竟无法立刻回答他这个问题。
真的舍得离开吗?
她清楚地知道,轩辕容锦从来都不是羁绊住她脚步的那个人。
可是,为什么这一刻她竟对自己未来的选择产生了质疑?
明明已经做好了决定,梦醒之后再不问朝廷之事,偏偏当她看到太子身边多出来个骆逍遥的时候,竟又忍不住为轩辕容锦担心。
担心他被人算计,担心他夺位失败惨死在太子手里,担心他会像梦境之中的自己,最后以那么狼狈的姿态败得一塌糊涂。
到底还是逃不过梦境之中的宿命吗?
他说,宁可负天下人,今生今世,他也不会负她。
在她临下车的时候,他又郑重其事地向她宣布,那句话对她,永远奏效。
这是轩辕容锦对她的承诺,也是他向她所发出的誓言。
可这样的承诺和誓言,究竟值不值得她相信呢?
想到这里,凤九卿的心情突然纠结了几分。
唐浅见她脸色不好,劝道:“小姐,其实人活着,没必要把自己逼得如此辛苦,当无法面对抉择的时候,不如让自己的心去决定结果。”
凤九卿不禁看了唐浅一眼,忍不住笑道:“这句话从你这个闷葫芦口中说出来,还真是让人有些难以相信。”
“我只是不希望小姐活得太累而已。”
对于唐浅来说,凤九卿就像他的再世恩人。如果四年前凤九卿没将卖身葬母的自己买回凤府,今时今日的唐浅,也许早已沦为亡命之徒客死异乡了。
对凤九卿,他有敬、有爱、有感激。
他不敢对她有太多的想法,却打心底希望她能活得开心快乐。
说句心里话,他并不喜欢轩辕容锦那样的男人处心积虑地接近自家小姐。
那个人太精明、太厉害,就算小姐聪明睿智、诡计多端,也绝对不是那男人的对手。
凤九卿并不介意被他看穿自己的心思,在唐浅面前,她一向不喜欢隐藏真正的自己。
“你今日这番话我会记在心里的,另外……”她想了想,又道,“明天你替我去查一个人,我要尽快知道这人的底细,越详细越好。”
“是谁?”
“骆逍遥,太子身边的一个亲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