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喜胭脂铺-情敌,哪里跑(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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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颤动的长睫毛刷在安息的脸上,让他隐隐发痒。这种痒意,从脸颊蔓延到心底,安息终于愤怒,将她整个拎了起来,连声音都气得发抖:“你把我当什么了?想亲近就亲近,厌烦了就一脚踢开?孟瑾惜,我不是你的玩物!”

    孟瑾惜像小无赖一样伸开手指紧紧抓住他月白色的衣袍,眼泪一滴又一滴地滴在他的身上,她的声音在哭声里显得柔弱了几分,莫名地让人心疼:“再抱抱我吧,只要你再抱一抱我,我就不插手了,上穷碧落下黄泉,我会一直陪着你。”

    他听到她小心翼翼的恳求,那声“抱抱我吧”让安息的心一下子软了,他念了她的名字,别扭地将她禁锢在怀里,咬牙切齿道:“孟瑾惜,这一次你不要骗我,我真的会生气。”

    她抬起眼,眼里有了泪光:“怎么生气?”

    安息的表情略有些严肃:“我会永远……永远不理你。”为了加强程度,他梗着脖子说了十来个永远,脸也憋得通红。

    孟瑾惜将他抱得很紧很紧,就好像这辈子最后一次拥抱。安息吻上她额头的时候,她的手爬上了他的后颈,挥手如刀,只一下就将他劈昏了过去。

    孟瑾惜擦干了眼泪,她自欺欺人地想,安息会原谅她吧,以前他发怒时也说过许多狠话,可是到现在一次也没有兑现过。

    他或许会有办法,可是他的办法绝对不会比她的更快,她不肯拿他冒险。

    她探了探他的脉搏,感受到他的身体在赵云露的调养下果真好了很多。她一路赶着马,亲自将他送回了凌霄宝殿。

    那时,孟瑾惜还不明白她的选择意味着什么,她只知道,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事,只有他活下去,他们才能够破镜重圆。

    可是她没有想过,有了裂痕的镜子,又怎么能够完好如初呢?

    有舍便有得,她自以为选择了最对的那一个。

    回来后,她对着镜子闭上眼,收拾了所有难过的情绪,再一次睁眼,镜子里就只有一个充满元气的孟瑾惜。

    按照原祯的脑子,他再怎么蠢也不会相信孟瑾惜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会移情别恋,所以孟瑾惜带着冯於彬返回小船的由头,也并不是成亲,她十分狗腿地给原祯端来一盘瓜子,又推了推冯於彬的肩头。

    “干爹,我给你找了个说书的解闷,这个人啊,他最擅长讲‘武松怒打潘金莲’之类的故事。”

    这类故事的核心就是收拾荡妇,恰恰符合原祯此刻的心境。

    原祯近日来气过了头,脑袋一充血,智商就不太够用,他的一举一动里居然有些孩子气,迎着孟瑾惜瞠目结舌的表情,他抓着自己的衣领左摇右晃:“有没有武大郎怒打潘金莲啊?武松他不是原配,打起来名不正言不顺的!”

    冯於彬翻了翻白眼:“那不是杜撰吗?太没有职业操守了。”

    眼看着原祯回过头就要去摸菜刀了,孟瑾惜赶紧掐了掐冯於彬的大腿:“这个可以有!这个可以有!”

    原祯不仅改了人物设定,还增加了剧情。

    冯於彬终于蹲在小板凳上负气地喘了几口粗气,开始讲一米八三的英俊武大郎对面貌丑陋的潘金莲不离不弃的感人故事。

    故事讲到潘金莲从小瘸了腿,被卖到西门庆家做苦力。一米八三卖印度抛饼的武大郎十分可怜她,他用了自家的生意换成钱,把她赎了出来,她虽然丑,又瘸了,可是一米八三的武大郎还是对她十分温柔体贴。

    讲到这里冯於彬忍不住插了一句嘴:“这不符合逻辑,这样的还能看上,武大郎莫不是瞎了?”

    原祯略微思考了一下:“倒是可以写他视力不好,这样既符合了逻辑,又隐喻着武大郎识人不清的性格缺陷,为后来的悲惨结局埋下伏笔。”

    冯於彬的小板凳没坐好,一仰头啪的一声摔了过去。

    这个故事讲得冯於彬肝肠寸断,恶心反胃,反观原祯倒是一副顾影自怜的做派,最后讲到武大郎大义灭亲,斩杀了瘸腿的潘金莲和小结巴西门庆,他甚至还掉了几滴眼泪。

    孟瑾惜这回可算是开了眼界,她大概知道了孙瑶芷为什么喜欢用话本子来疗伤,这种恶心别人娱乐自己的方法,果然不是一般的爽啊!

    冯於彬的小板凳已经被他摔碎了,他坐在地上一个劲地叹气道:“原喜蛋,你可真是折磨我,孟瑾惜没死前她来折磨我,可好歹她是我定下的娃娃亲,折磨我也没有办法。她死了,你又来折磨我,天晓得我怎么会跟你签那劳什子卖身契,既生彬,何生蛋啊!”

    原祯听到这里,听到了一点猫腻,他把擦眼泪的手帕从眼边拿了拿,看向冯於彬:“你说,孟瑾惜是你娃娃亲?”

    冯於彬眨了眨眼睛,略显恐慌:“你该不是要听‘水性杨花抛弃青梅竹马’的故事吧?”

    原祯勾起嘴角摆了摆手:“当然不是,这可不是故事。”他喘了一口粗气,“这是事实,喏,她没告诉你,她就是孟瑾惜吗?”

    孟瑾惜被原祯一指,两条腿凳子没有坐稳,咯噔一声四仰八叉地摔了过去。

    这是什么情况啊?

    她拽了拽原祯的袖子,小声地说:“干爹你不是说,不能随便承认我的真实身份,不然全中原的修容师都会拼了命来杀我?”

    原祯摆了摆手,提高了音调道:“大家都这么忙,谁有时间管你这个黄毛丫头啊?又没有人给钱。”

    孟瑾惜瞠目结舌:“那当初……”

    原祯打断了她:“小时候不看武侠小说的?我那么一说是为了显示这是个很严肃的事情,加重你的心理负担,免得下刀的时候你在那傻乐……”原祯甚是满意冯於彬,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带了几分赞许,“你看,兜兜转转,又转了回来,你可比安息那家伙强多了,你娶了咱们家喜蛋,看在她是二婚,聘礼就免了,没事多来给我讲讲故事。”

    冯於彬的小眼眯得活像一只眼镜蛇,他咬牙切齿地看着她:“孟、瑾、惜,你竟然没有死?!你不仅没有死,竟然还嫁给了别人?!不,你嫁的不是别人,你嫁的居然是冯宝阁的死对头安息……咱们两个可得好好算算总账!”

    孟瑾惜的眼皮一跳,她猜中了开头,却没有猜中结局。她猜到原祯这个爱管闲事的性子肯定会撮合她和冯於彬,可她没想到原祯居然和盘托出,这可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这一夜简直像批斗大会一样难熬。冯於彬拿着小册子,像审犯人一样地盯着她说:“你是不是蓄谋已久了?”

    孟瑾惜的小心肝颤了颤,说:“我不敢,我对冯宝阁忠心耿耿……”

    冯於彬眯了眯眼睛,心想你还敢胡编:“你是不是暗恋安息已久?”

    孟瑾惜的声音小得像蚊子:“是吧。”

    冯於彬又问:“离开冯宝阁,你是不是嫁给他了?”

    孟瑾惜点了点头,声音更小了:“是吧。”

    冯於彬拍着不知从哪里找来的砖头充当惊堂木,拍板定罪地大声说:“罪人孟二瑾在冯宝阁时就心怀不轨,图谋多年终于红杏出墙,与安息两人做下苟且之事……”

    孟瑾惜张了张嘴,还想再辩,原瑞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用擀面杖支着下巴喊了两声“威武”。

    冯於彬抬了抬手,示意原瑞收声,他继续问:“当初跳河之前,你是不是已经嫁给我了?”

    孟瑾惜猛地坐直了身子,她急坏了:“那可不能算,当初我有刀伤,被你们抬上了花轿,我都动不了,况且当初你也不是真想娶我,你只是想让我进祖坟……”

    冯於彬又拍了一下砖头,他扬眉:“你只需答,是还是不是。”

    孟瑾惜咬了咬牙说:“是。”

    冯於彬得意地抬了抬手:“你看!你还有什么话说?你不仅图谋已久,还犯下重婚罪……”

    他共数落了她十大罪名,桩桩件件都让孟瑾惜觉得她死一万次都死有余辜。冯於彬这个逻辑怪,她想怪不得有人说吐沫星子能淹死人呢,这年头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流氓看书不可怕,就怕流氓有口才。

    孟瑾惜被他审得死去活来,活来死去,她颤颤地抬了头:“大哥,你还是直接判刑吧。”

    冯於彬略微地想了想:“首先罚你撕掉我的卖身契,还我人身自由,其次罚你写五千字认罪书,坦白犯罪心路历程,这个我要收到我的新文里,给天底下想要出墙的无知少妇提供警示。至于偷药的事……”

    孟瑾惜的小心肝颤了颤,紧紧地看着他。

    冯於彬略微思考后说:“偷就不用了,因为今天原祯喝高了,居然自己把它拿出来给我看,我偷偷把它给换了,这个可就要看你表现了。你表现好,我就把药给他,毕竟做人要厚道……《周公解梦》上说我这个月要积德行善。其实我也不想杀人,万一做一辈子噩梦,这可真是得不偿失。”

    孟瑾惜两腿有点发软:“怎么算表现好?”

    冯於彬得意地笑了笑:“三从四德,你不知道?”

    近些日子来,孟瑾惜可算是夹着尾巴做人,冯於彬和原祯没事就凑在一起讲“一米八三的武大郎对又丑又瘸的潘金莲不离不弃的感人故事”。这回两人有了共鸣,讲到深情处忍不住抱头痛哭。孟瑾惜的职责,就是在一边默默地递上擦眼泪的手帕,一边点头认错道:“罪人啊罪人。”

    她机械地说了八百遍“罪人”,嘴皮子都说麻了。疲惫之余,她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一下子就看到了江边站着一个穿着白袍的男人。

    他形容枯槁,站在江边垂钓,目光涣散,眼睛却对着她所在的方向。

    这个人,居然是安息,他一贯爱干净,爱讲究,衣衫不整是绝不会出门的,他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孟瑾惜的心一紧,很快她看到一个穿着朱红色长裙的女子拿着马鞭走了过来,她的鞭子毫不留情地打在他的身上。

    安息一动不动地站着,就好像一桩木头。赵云露使劲地拉了他一把,安息直挺挺地摔在泥里,雪白的衣服沾染了污泥,他几乎是面无表情地坐在泥里,一动不动,眼睛死死地盯着孟瑾惜的小船。

    赵云露似乎很是不满:“你不要命了?若不是我给你续命,你根本就活不到今天,你来找她想证明什么?是她亲手把你送回来的,全府上下的人你都问遍了,全然没有第二个答案。”

    安息坐在泥里,执着得像一只遭到遗弃的小狗,他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我不相信。”

    隔着他那么远,孟瑾惜依稀能看见他身上的鞭痕,赵云露对待男人从来都是对待动物的手法,她乐于征服困难,将男人玩弄于股掌之中,她怎么懂疼人呢?

    安息已经病了,她还那么凶。孟瑾惜已经按捺不住想要走出去,冯於彬看了一眼窗边,忽然一乐:“哎哟,冤家路窄。”

    她没有走出去,冯於彬反倒起身走了出去。

    孟瑾惜实在待不住了,总算挪了两步,原祯却拍碎了桌子:“不想他死,就老实待着。”

    孟瑾惜咬着唇,只得装作乖顺地坐下来,一寸又一寸地踮着脚往外边挪。

    她离他们很远,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只看到冯於彬叉着腰不知道对安息说了什么,又把解药递给了赵云露。

    安息明显地怔了一怔,揪住了冯於彬就扭打在一起。他愤怒地把解药扔进了淤泥,争执里安息吐了两口血,赵云露搀着他离开了。

    安息的目光从小船离开,整个人如同木头一般,他再也没有扭头看她一眼。

    冯於彬像小狮子一样气势汹汹地晃了回来,看样子也是气得不轻。他喝了好几口水,对这事绝口不提,任凭孟瑾惜旁敲侧击也没有办法。

    他咬紧牙关,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问什么都没用,我已经和他说好了,现在,你是我的了。”

    孟瑾惜一怔:“你不是最喜欢讲理吗?怎么不讲道理,他把解药吃下了?”

    冯於彬略愤怒地瞪了她一眼:“二瑾,到底是谁不讲道理?你早在十五年前就已经是我的娘子了。”

    这倒让孟瑾惜想不明白了,那时候他明明嫌弃她嫌弃得要命,每天都要到冯老爷面前打她的小报告,哭着闹着不要她这个娃娃亲,如今冯於彬却争着要她。

    孟瑾惜很是苦恼,就好像她去菜市场买菜,一根掉在地上的萝卜本来不值钱,突然有一个人要买光菜场所有的萝卜,这根萝卜就忽然坐地起价,长了行市。

    她想,她大概就是那枚悲催的萝卜吧,只可惜捡到她的不是安息。

    这事没过三天,原祯就开始为他们张罗婚事,原本他是个纯瞎子,一点也帮不上忙,但他勤于治眼,有所成效,居然有一只眼睛看得见了,努力晋升成了半瞎。虽然他的视力并不稳定,但这一点也无法阻挡他想做媒婆的热情。

    原祯遣原瑞满城地发喜帖,办喜宴,原本和大家敌对的西风寨贼匪也沦落到四处颁发喜糖的尴尬地位。孟瑾惜常忧虑地想,这回她可为大伙添了不少麻烦。

    喜宴前一天,冯於彬带着孟瑾惜到府衙过手续,赵大人挠了挠头发,很是不解:“这是……光明正大的重婚?你们这墙出得也太嚣张了吧!”

    冯於彬急得拍了拍大腿:“上回和他吵架,竟然忘了要和离书!二瑾,你去把和离书要回来……上回我已经和他说好了的!”

    孟瑾惜这些天一直在想安息是否吃了解药,整个人魂不守舍,冯於彬叫了她一声,她恍如梦游的人一下子被雷电击中,她抬起头啊了一声,悲催地坐到了地上。

    冯於彬又是一声叹息,将她搀起,说:“你这个德行,看来还得我陪你走一趟。”

    在孟瑾惜看来,去凌霄宝殿的路无比漫长,虽然那只有短短的几百步。她挪着小碎步一点一点地磨,走了整整一炷香才走了不到一米。

    冯於彬拖不动她,肺都要被气炸了。他丧气地松了手,坐在府衙外的大狮子旁,垂头叹气地说:“你不是一直问我,安息究竟有没有吃解药?我告诉你,他没有,他把那颗药踩烂在淤泥里,他恨那颗解药,恨不得把它碎尸万段。”

    冯於彬的脸略微绷紧,勾起嘴角笑了一笑:“其实你知道的,他不适合你,两强相遇必有一伤。安息这个人倔强又骄傲,他不能容忍自己的女人为了他做半点牺牲,你这个人也喜欢要强,遇到事情总想着一个人扛,你需要一个懂你的人,守护着你,默默地支持你去闯荡。这个人不会是安息,他只想把你保护在自己的羽翼下,让你变成他的附属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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