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喜胭脂铺-情敌,哪里跑(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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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平乐志得意满地说:“剩下几步忽略不计,最后一步该掐脖子了。”

    难道赵云露果真是催眠界的黑寡妇不成?孟瑾惜疑惑不解,沈平乐一看她的样子,又忍不住给她普及知识,借以抬高自己的光辉形象,他沉稳道:“实话告诉你,她那套催眠的办法不行,短时间还能吓唬吓唬人,超过半个时辰就没用了,她选中的二十个催眠对象,有十九个都拿了我的贿赂。她层层考核,一遍遍找当初的感觉,想要找到最像长生的那一个,结果最像的人只有我。我走到最后一关了,可是她就要亲我的时候,我心里乐开花了,居然忍不住笑场了!从此我就被打入了冷宫。她以为催眠只对我无效,处处防着我,可是她却不知道,那玩意对所有人都无效。”

    孟瑾惜一怔:“当初你在马车里说得像真的一样,原来是吓唬人。”

    沈平乐一笑:“这怎么叫吓唬人呢?这叫宣传。你以为她大金第一催眠师的封号怎么来的?”他撇了撇嘴,长出了一口气,“我保护着她,不让她知道真相,可惜,最近公务繁忙,这回这个人忘了给贿赂。若是漏了破绽,那小妞知道了自己仰仗许久的催眠起不了太大作用,指不定要杀谁泄愤呢。”

    这番话让孟瑾惜大跌眼镜,难不成安息是装的?沈平乐笑场了才被掐脖子,安息不会笑场,岂不是成了赵云露的终极目标?

    门外忽然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这敲门声真是救命又要命,救了安息一命,要了孟瑾惜的命。

    大门打开以后,门外赫然站着安雨珏和莞桃。呃,大龄恨嫁女杀手莞桃,爱上原喜蛋后,又去请假疗情伤近半年的莞桃。

    孟瑾惜的腿隐隐发软,莞桃的耳朵一向很好,刚刚进门,她便转头警惕地看安雨珏:“夫人,这屋里还有别人。”

    幸而孟瑾惜往日里有和大黄辩论的爱好,吠声学得比狗都像,她急中生智,汪汪地叫了两声。

    安雨珏没太在意:“今天咱们是来办正事的,只管捉人,不管打狗。”她顿了顿,喃喃自语,“这狗叫声怎么有点像经常欺负咱们家大黄的那条大狗?”

    莞桃没再多嘴,孟瑾惜终于松了一口气。安雨珏的声音像平常一样冷淡平静,她走向赵云露,语调柔和地道:“云露,你是否依照我们的约定,让他忘了孟瑾惜?”

    赵云露戏谑地笑了笑:“你在怀疑我的能力?”

    安雨珏也笑了笑:“不,我只是在考虑还有没有留下你的必要。”

    此话一出,大家的脸色都变了,赵云露的脸色尤其难看,她说:“你不是说……不喜欢孟瑾惜,要我做你的儿媳,你还说……我可以把他改造成任何人的样子。”

    安雨珏笑得像一只笑面虎,她吹了吹刚挑染上红叶莲的指甲,眯了眯眼睛:“女人的话,不可尽信。你好歹也在宫里混过,怎么连这一点都不明白?我不那样说,你肯来?”

    这场面让孟瑾惜瞠目结舌,安雨珏,不,瑶歌果然是从宫廷里走出来的女子,这场面、这台词、这表情活脱脱的一出宫斗话本子。孟瑾惜脑补得太多,几乎要跳戏,幸好沈平乐一声大喝,把她飘远的思绪给扯了回来。

    她还没完全回过神,沈平乐就大摇大摆地跳了出来,一派英雄救美的作风,他叉着腰质问道:“本钦差在此……你这妖妇还敢兴风作浪?”

    沈平乐平常摆谱摆成了习惯,这回他跳出来的时候,甚至忘了身后并没有成排的小卒,只剩下一个缩着脑袋的孟瑾惜。

    这场面太华丽,孟瑾惜实在不敢看,她听到莞桃的笑声,小心肝颤得厉害。

    嗖的一声,刀出了鞘,沈平乐砰的一声坐在了地上。

    孟瑾惜听到赵云露凄厉的声音,她拉着安息的手臂,苦苦哀求:“长生,你救我。”

    安息似是皱眉,疑惑道:“谁是长生?”

    安雨珏怔了一怔面露狐疑,赵云露的表情又是惨白一片,今天她遭受的打击太多了,心脏再强也有点支撑不住。孟瑾惜脑补了玻璃打碎的声音,她默默地看着赵云露不可置信地瞪着安息:“你一直在骗我?你骗我到今天,只是为了我的药引?”

    赵云露竟气得笑了,口不择言;“安息,我们之间发生了这么多事,你对我说过的话都还清清楚楚地记得,杀了我难道不觉得良心不安吗?”

    安息步履从容地从床上站了起来,拉紧了松开的衣领,他故作平静地笑道:“我娘会给你一个好归宿的,她给所有人都安排好了结局,不会亏待你的,是吧,娘?”

    他的话语里听不出喜怒,可是孟瑾惜知道,他又在生气了,这一次生气比以往都严重,因为安息生气的时候一般不会说十五个字以上的话。

    孟瑾惜摸清了他的喜好,他生气时说的字数越多,哄起来就越费力气。

    果然安雨珏已经坐不住了,她站起来试图挽回他,这一次的说辞倒是言辞恳切:“我让你忘了她全然是为了你好,你的性格稳如磐石,适合一个温柔似水的女子为你红袖添香。孟瑾惜顽劣又胡闹,你被她牵着到处走,就好像带了一个小孩子。冬天你畏寒,她却喜欢用冷冰冰的手伸进你怀里,冻坏你的胸口,你不爱出行,常常把自己关在家里,可是只要她想去郊游,无论迷路还是走丢,你都会一路跟着。你什么都没有说,却已经为她改变了这么多。”

    安雨珏面露颓色:“你不懂一个为人母亲的心,娘为你心疼。小时候你就对她念念不忘,长大后更是痴迷入骨。我不救你,就没有任何人能救你了。”

    安息难得耐心地将这一番话听完,他抿唇一笑,抬起眼看安雨珏:“娘,这些年,你骗了我这么多回,我不想计较了。如今,我只恳求你一件事,答应便罢,不答应……”

    他还没来得及说伤人的话,安雨珏赶紧点头道:“你说,我应。”

    安息的声音低落得如同秋日山谷的晚风,他沉默了好久,终于开口:“别再管我了。她是我命里的劫,这道劫注定要我自己过。”

    他说完脱掉了身上的红袍,仅穿着雪白的中衣,平平静静地走了出去,只剩下安雨珏和莞桃在屋里大眼瞪小眼地发愣,安雨珏犹在愣神:“莞桃,我是不是做错了?”

    莞桃女杀手的思维远比安雨珏实际,她指了指赵云露和沈平乐,率先开了口:“夫人,比起这个抽象的问题……不如先想想这对男女该怎么处理?”

    安雨珏挑了眉毛,心情不太好:“杀了,还用问?”

    莞桃略作踌躇:“有个朝廷命官,杀了恐怕不太好。”

    安雨珏低下头想了一想,若有所思:“关在假山里的密室里饿三天,等他们死了,扔到东山的林子里,伪装成登山迷路了,这个办法可还好?”

    莞桃难得地拍了马屁:“夫人近来看的推理话本子果真有成效,可是那本最新流行的《杀死情敌》?”

    这两人一拍即合,聊起了冯於彬新写的话本子,聊得热火朝天。

    赵云露和沈平乐很快被人给抬走了,空荡荡的屋子里就剩下了孟瑾惜一个人。先前她听了安雨珏说的那一番话,整个人陷入了强大的自我怀疑,安雨珏说的那个人真的是她吗?那个女孩被安息那样地宠爱着,本该无比幸福,可是现实中的孟瑾惜却很痛苦。

    幸福从安息手中传来,交接到她手里的时候,已经缩水,她牵着他的手按照自己的喜好,带他一往无前地向前跑,从来不考虑他是否跟得吃力。

    她想感情和力学大概都是同样一回事,付出和接受的部分永远不会守恒,偏见和执拗都是障碍,摩擦掉的部分,便是无用功。

    摩擦力越少,收支平衡,感情就会越好。

    她为了让他“更好”而主动撤离,可是那时她不懂“更好”这种事情需要两个人一起商量,她把自己做成了最大了障碍,生生地把他堵在了半路,气得半死。

    现在,她已悔悟,安息却已经对她说了狠话。

    他说她是他的劫,这世上又有哪个人会喜欢历劫呢?

    孟瑾惜哭红了鼻子,她穿着一身嫁衣走到了街上,又漫无目的地走到了她的二婚现场。

    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现在不仅安息不要她了,连冯於彬都逃婚了。

    喜娘拉住她的袖子,一个劲地安慰她:“姑娘别哭,冯公子不是因为你跑的……是孙瑶芷,她抢婚,是她把冯公子给带走了。”喜娘年纪大了,记性不太好。她看着孟瑾惜的眼泪就要掉下来,忍不住拍了拍旁边吹唢呐的老伴,急急地道,“冯公子说他会回来的,那话我记不全,我老伴也听见了,孩儿他爹,你说是不是?”

    吹唢呐的老头放下了烟袋,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陈述道:“对!他说‘脑袋掉了碗大个疤,十八年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

    自从离开凌霄宝殿,孟瑾惜积攒的情绪到了极点。听到这里,她一腔悲愤都如滔滔洪水一样泄了出来,伴着老头驴叫一样的唢呐声,孟瑾惜忍不住当街号啕大哭,哭得忘我,连喜娘摘下了她新娘子的行头都毫无知觉。

    夜色渐渐深了,她抬起头,身上莫名其妙地多了一件男人的衣裳。

    衣服上的木质清香她无比熟悉,定是安息无疑。孟瑾惜急急地擦了红肿的眼睛,向漆黑的夜色里望过去,果然安息站在不远处,身边还跟着一路捕快。

    安息见她抬了头,慢慢地走过来,声音显得有些平淡道:“有个事要麻烦你一下,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

    他们什么时候这样陌生了?孟瑾惜怔怔地点了点头,跟在他们的身后。小捕快听说凌霄宝殿近来生意所向披靡,一路上都在讨安息开心,他难得地笑了一笑,偏过头,似有似无地看了一眼孟瑾惜。

    安息和她在一起的时候,笑点可没有这么低,她一走,他的快乐都来得容易了一些。孟瑾惜抽了抽鼻子,显得更加难过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到了府衙,赵大人一见安息就给赐了座。赵大人赔着笑脸,拿出了当初那张和离书,言辞恳切地道:“安少爷,知道你忙,这事真是迫不得已,月末官司清算的时候,师爷发现这张和离书你签错了字。”

    安息似是疑惑道:“哦?”

    赵大人亲手指给他看:“您看,这个息字中间是两个横,您给写成了三个横,您平常太忙,一时疏忽也是有的。这张和离书我们请人又誊了一遍,两位看看现在方不方便,把它签了,和离才生效。”

    安息看了孟瑾惜一眼,孟瑾惜被他看得一颤,默默地低了头,表示配合道:“我方便。”

    安息眼神深沉了一分,笑着拿过笔:“好。”

    他只写了两画,笔杆就在手里断掉,安息很愤怒地皱了眉毛,难得地发火道:“这是哪里产的狼毫?这般劣质,拿最贵的来!”

    这可是本省巡抚大人钦赐的铜管朱笔啊!

    赵大人的手抖了一抖,嘴角发颤,下命令道:“拿宰相赐的那支笔来!”

    这支笔写得还算顺手,安息写到第二个字的时候,就差最后一笔了,所有人的气息都屏住了。安息抬头笑了一笑,大家松了一口气,他写下一笔,笔头竟然整个掉了下来。

    这感觉就像亲眼看着蹴鞠手把球踢进了自家大门一样悲愤且无奈,整个府衙的捕快都在拍着大腿叹气。

    安息皱了皱眉:“还有笔吗?”

    哪敢再有笔啊!赵大人的脸一片惨白,哭丧着脸:“县衙开支太多,经费不足……”

    安息似是理解地哦了一声,他抬起脸看赵大人:“那这份和离书?”

    赵大人很会察言观色,连忙道:“本县经费不足,暂时没有纸笔,这个和离书签不了,你们只能暂时保持夫妻关系,男不能再娶,女不能再嫁。”

    安息抬眼看了孟瑾惜一眼,她又一次点头表示配合,安息勉为其难地皱了眉头:“那我就只好带她改日再来了。”

    孟瑾惜本意不想和安息一起回去,一来莞桃回到了凌霄宝殿,她不安全;二来安雨珏已经把话说得那么明白,她不想再去讨人嫌。

    可是安息一直坚持,他摸了摸鼻子,一本正经地道:“万一哪天,他们又有笔了呢?你住在别处,岂不是很不方便?这件事本该快刀斩乱麻,我尚年轻还要再娶,你也不想拖拖拉拉吧?”

    他说得似乎很有道理,孟瑾惜竟无言以对。

    那天她一定哭傻了,只听到“再娶”两个字,心都凉透了,居然没有去质疑他。

    她红着鼻子和他回了宅子,自觉地抱着被子往书房走,安息咳了一咳,叫住了她:“阿桂,给她读一读《当朝夫妻守则》。”

    阿桂好像早就准备好了一样从角落里跳了出来,他拿着小本子像个小学究一样摇头晃脑地读起来。他读了十来条,仅“夫妻同寝”“妻为夫铺床宽衣”几个字就重复了整整八遍。

    安息又咳了一咳,似是不耐烦地看了她一眼:“我困了,宽衣。”

    孟瑾惜一怔,下巴都要掉到地上了。她没有听错吧?安息明明是生气的样子,居然要和她同寝了。

    他已经不生她的气了?孟瑾惜满怀期待地看了他一眼,安息依然是不咸不淡的语气:“你没想错,我就是在占便宜。”他转过身,幽幽地补了一句,“你欠我的。”

    这个木头这样记仇,当初她调戏了他,现在他就要补回来,想到这里孟瑾惜又无比懊恼,当初她为什么不多调戏几下呢?这样,他们纠缠的时间就可以久一点,再久一点,互相折磨,不离不弃。

    夜里,孟瑾惜陷入沉思,难以入眠。安息好像也没有睡,辗转难眠,来来回回滚了许久,终于憋出一句话:“今天你哭,是为了他吗?”语调平淡得好像深夜的一声叹息。

    孟瑾惜嗓子略微有些哑,她回过神来,“啊?你说什么?”

    安息负气地闭上了眼睛,语气阴沉道:“我说你松一松手,你把我的被子都抢走了。”

    孟瑾惜再回到凌霄宝殿时感觉已经完全不同了,以前她把这里当作家,可如今这里对她而言,充其量就只是一个空空的宅子。

    其实这里什么都没有变,只是安息的那份关怀已经消失不见。

    从前她觉得安息像个木头一样,常常对她无动于衷,可是再回来后,她终于发现了他带给她的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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