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瑾惜想了想,忽然很同情沈平乐。沈平乐佯作不知道的样子任凭赵云露利用他,可赵云露却还一直当沈平乐是个傻瓜。
赵云露看到孟瑾惜沉默不语,忽然冷冷地一笑:“怎么,你可怜我?我想要的东西都能够自己拿到,你用不着可怜我。你以为重感情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吗?那么,我就要让你看看,我是怎么利用你们之间的感情来摆布你们。”
赵云露将孟瑾惜的嘴巴封住,让她坐在一个铁皮桶里。孟瑾惜自然抵抗不过赵云露,她安安静静地坐着想对策,赵云露却突然走过来,拽下了她胸前挂着的血玉扳指,那是安息同她的定情信物。
赵云露拿着扳指对她摇了摇:“临死之前,让你看一出好戏。”
不得不说,赵云露的手段实在是太狠毒了,她居然将装着孟瑾惜的大铁皮桶放入一口深井里,孟瑾惜在铁皮桶上颤颤巍巍地坐着,桶上连接的两个麻绳,随时都有断掉的危险。
孟瑾惜一边小心翼翼地拉住麻绳,一边侧着耳朵听上面的动静,企图引起别人的注意。
很快她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哭,那是阿桂。阿桂大概是跪在地上磕头呢,孟瑾惜听到砰砰砰的声音,又听到阿桂哭诉:“少爷,是我不好,你杀了我吧,是我害了夫人。”
安息大概是叹了一口气,他声音很严厉,对着赵云露道:“你把孟瑾惜交出来,今天我保你不死。”
赵云露呵呵一笑,她扭过头,指着井口对阿桂说:“你不是想赎罪吗?你跳下井,我就把你的夫人还给你。”
阿桂不知说了什么,孟瑾惜没太听清,但很快无比清楚的声音传进了井口,孟瑾惜清清楚楚地听到了后半句“照顾好我的义弟大黄”!
这个声音越来越近,孟瑾惜猛地抬起头,发现天上正有一个重物砸下来,阿桂伸直了一个胳膊,另一只手缩在腰间,整个人看起来像是坠落凡间的英雄,可是这英雄也太蠢了一点。
他面露惊喜地说了一句:“哎哟,夫人你怎么也在?”“在”字的话音未落,阿桂就直直地砸晕在铁皮桶边。
孟瑾惜的铁皮桶被他一砸,不仅撞瘪了一大块,还断掉了一根麻绳,她的处境越来越危险了。饶是这样的情况,她还要用被绑住的手去抓阿桂的肩膀,不让他的头沉到水里淹死。
孟瑾惜累得浑身酸痛,好在她嘴边的胶带好像松了一点,手腕上的绳子也松了一点。她发出“呜呜”的声音,但是因为井口太深,她的叫声没有引起安息的注意。
井边的争吵,再次加剧了。
赵云露不知从哪里弄出了一把匕首,她将匕首逼在铁皮桶连着的最后一根麻绳上,眼里含笑地看着安息:“下面还有一个铁皮桶,阿桂大概并没有摔死,现在他的命就在你手上,你想救他,就跪下叫我一声好夫人。”
安息手心攥出了冷汗,可他神情自若地笑了一笑,作势要跪,可他膝盖刚刚一弯就使了一招飘零步,飞快地挪到了赵云露的身边。
仅赵云露愣神的一刹那,他就掐住了她的脖子,语气阴沉极了:“你以为,我是那种能够任你要挟的男人?你敢动他一根毫毛,我定让你十倍奉还。”
赵云露看着他着急的样子,捂着嘴巴笑了一笑,又憋了一肚子坏水。她伸出手拿出孟瑾惜的那枚血玉扳指对安息道:“行啊,现在曜王要做一个决定了,你自己割断这根麻绳,我就把孟瑾惜的下落告诉你。当然,你若不想杀掉阿桂,我保证你永远也不会找到孟瑾惜。”
孟瑾惜在井里听到这番话,简直恨不得去撞墙,赵云露步步为营,几乎把安息逼上了绝路,安息若是亲手割断了绳子,便是默认自己亲手杀掉了阿桂。若是日后他再知道孟瑾惜和阿桂同在一口井中,并且因他而死,他是不是得疯掉?
孟瑾惜来不及想更多的事情,因为轻飘飘的麻绳已经从井口飘落下来,她感觉到急速的下坠,而后便是大量的井水漫上了她的眼睛。
孟瑾惜没有想到,她临死之前脑袋里闪过最后的事情居然是:她还没有吃上一口牛肉馅的灌汤包!
书上曾说,人在濒死时会想起这一辈子的挚爱,孟瑾惜的挚爱居然是牛肉馅的灌汤包。就连她和安息离别时最后的对话居然也是:“对了,早上的时候你顺便去御厨看看有没有灌汤包?”
“要猪肉的还是牛肉的?”
不温柔、不煽情,毫无别离的预兆,可还是这样轻易地别离了,他们甚至还没有好好地道别。
这一切都得赖灌汤包!作为惩罚,下辈子,她大概会成为一个蒸笼吧,每天和灌汤包在一起,渐渐地被井水淹没的孟瑾惜有些哀伤地想。
井口边,安息割断绳子的手一直在抖,他抬起眼看赵云露,声音已经隐忍了太多愤怒:“她在哪儿?”
赵云露忽然笑得非常开心,她捂着肚子笑得蹲了下去。
安息的声音更冷了,他逼近了又问:“她在哪?”
赵云露抬起眼看他,又是一笑:“你真的想知道吗?”赵云露伸手捋了捋耳边的乱发,轻轻地咬了咬嘴角,“我只说我会告诉你,又没说什么时候告诉你。”她扶着脑袋好似仔细地想了一下,“今日使臣来朝,我们不是要以夫妻的身份出席宴会吗?等出席完了,我再告诉你吧。”
安息忽然气得脸色惨白,可他发怒时也没失了风度,安息微微一笑,这笑意让人胆战心惊:“云露,你很想做王妃吗?你当真愿意随我同甘共苦?”
赵云露见他松了口风以为他服软了,她笑得更阴柔了:“我说过,你最像我过去的爱人长生,只有在你身上,我才能找到当初的那种感觉,只要你肯接纳我,我一定会掏心掏肺地待你……”
安息挥手叫停了她的自白,他看着她挑眉一笑:“那么,你随我来。”
早在沐阳镇的时候,安息就是一年一度祈福会里受民众推选的指定祭拜人。民众选这样一个寡言少语的人祭拜神明自然有他们的道理,但凡是沐阳镇的百姓都对安息有一种敬畏。
有人说,他的骨子里带有仁德之心。安息的智慧从来都用在该用的地方。安雨珏运用自己的聪明进行商业压榨,冯於彬运用自己的聪明博取百姓的好感,挑起大伙厌恶凌霄宝殿的情绪。在这场久久不休的胭脂店铺争斗里,安息的智慧则用于给快要破产的对手找一条活路。
他不像他的母亲那样热衷于胭脂垄断,他能找到合适的机会,不着痕迹地让对手松一口气。就连当时他与孟瑾惜置气,逼得各家胭脂铺破产,最后也是他出手接济他们,让那些小胭脂铺承接凌霄宝殿的副业,得以生存。
他深谙天道循环的法则,认为人同动物一样,都有天敌,杀掉了唯一的天敌,不再有压迫感,未必不是自取灭亡。
安息不追求将对手置于死地,相反,他追求游刃有余地处理自己所面临的困境。这些年他一直把对手控制在合理的范围内,当初冯宝阁和凌霄宝殿表面上争斗不休,实际上只有安息知道,他已经稳赢了。只要他愿意继续经营下去,凌霄宝殿永远会以一种看似可以超越的优势领先冯宝阁,安息或许不会让冯宝阁倒闭,但他可以保证的是,不仅在金钱上领先对方,更可以游刃有余地享受生活的乐趣,他会是最后的赢家。这个道理安雨珏并不明白,她像所有女人那样认为要对方完全倒闭才算是真正的赢家,也因为安雨珏的固执,才有了孟瑾惜诈死的悲剧和后来一连串的故事。
沐阳镇的人常说,安少爷少年老成,身上有大智慧。从前安息对这个说法置之一笑,可是如今,面对这个让他恨得牙痒痒的赵云露,他惊讶自己还能有这样的肚量静下心反思:“面对这样的暴徒,他应该以暴制暴吗?如果他出了手,孟瑾惜可能会回来,也可能永远不会回来,但是如果他不出手,他敢保证,这辈子就只能找到孟瑾惜的尸体。”
这一生安息都活在他为自己搭建的“游刃有余”里,在沐阳镇是那样,在皇宫也是这样,他从来只做有把握的事情,很少去逞匹夫之勇。可是接下来他要做的事情,已经近乎疯狂,他难以想象自己居然很理智地做了这样的选择。
他竟带着赵云露到了朔国使节的居所。传言那座院落里住着朔国英勇的战神,安息推门进去,看到战神怔了一怔,他没想到,战神居然那么年轻,看上去居然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伙子。
之前他倒耳闻过朔国人打仗,个个骁勇善战,势如破竹,尤其是他们只进不退的打法曾让多国人头疼。
小伙子显得非常狂妄,仰着脖子连眼睛都不扫他们:“你谁呀?”
安息递上一纸拜帖,很有礼貌地报上名字:“在下赵胤承。”
小伙子怔了一下,又不屑道:“蛮夷、蛮夷,娶了我皇姐又如何?你别想我管你叫姐夫。”
安息勾起嘴角一笑,说:“事实上,我也做不了你的姐夫,你的皇姐已经去世了。”
此话一出,当场的气氛就已经僵掉了。赵云露看向安息的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小伙子脾气很火暴,他不拘小节地大喊一声:“什么?”立马转身去拿他的长刀,大吼道,“欺人太甚!干呀!”
这是他打仗的口头禅,前面的字随他心情转换,后面的两个字雷打不动,比较厉害的一点是,他的口号从来没有重复过。他的士兵向来都很给力,只要听到那最后两个字,基本上会在他的呼声里一拥而上。
这一次又是这样,摇着羽扇的老军师连忙挡住了这帮拿刀砍人的士兵,老头一脸焦急,头发又多掉了几根,他拉住战神:“肖天权!你父王嘱咐我要管好你,你又不听话,我不是教过你要三思而后行吗?你又逞匹夫之勇,你只听他一面之词就信了,万一他是挑拨两国关系的奸细呢?”
肖天权想了一想,又放下了刀,居然像个孩子似的耍起了无赖。他蹬着腿,愤然道:“那你说不杀他杀谁?听到这么糟糕的消息,我总要杀一个人吧!”
安息抿了抿唇,他想要是孟瑾惜在场,她一定会忍不住笑出声吧。她会怎么说呢?她一定会拽着他的袖子,趴在他耳边笑得抽搐:“哈哈哈,这人怎么叫哮天犬?怪不得喜欢乱咬人呢!你说他爹是不是得叫二郎神,他相好是不是得叫蹲地狗?”
那时,他便会佯作不懂,觑她一眼:“为什么是蹲地狗?”
孟瑾惜一定会笑得更开心了:“笨哪,多顺口啊,天犬配地狗还对仗工整呢!”
他才不想知道为什么呢,他只是喜欢看她没心没肺开怀大笑的样子。那种笑容里有满满的阳光溢出来,轻而易举地就暖了他的心。
他在这片想象里感受到满足和痛苦,他太熟悉孟瑾惜了,熟悉她每一个小动作和思考时的表情,当孟瑾惜不在他身边时,这种感觉如鲠在喉,让他难以下咽。
安息攥紧了袖子中的手,仍用平淡的语调对那位军师老头讲话:“话我已带到,告辞了。”
接下来的事情不出安息所料,肖天权带着军师肖太师在崇景帝的大殿上大闹了一场。那一天安息没有去,但他听闻场面异常火爆。
传言是这样的:肖天权气势汹汹地大闹议政殿,崇景帝英勇无畏拔刀相向,两人在大殿上大战三百回合,难分胜负,最后肖天权口出恶言不战而退,崇景帝决定出兵攻打朔国。
但事实是这样的:那天肖天权闯大殿的时候带了一百弓箭手,崇景帝早有准备也埋伏了一百弓箭手。肖天权持着长刀冲了进来,崇景帝早就提着刀摆好了战斗姿势,但这两人谁也没有动手。
他们只要不瞎就该看清局势,谁先动手谁吃亏。一方动手,对方的弓箭手必将提前放箭,毫无疑问先动手的人将会成为一头刺猬。
他们两人都不瞎,但作为各自阵营的代表,他们又不能输了气势,被自己的士兵瞧不起,所以两个人面对面站着,只能在口头上约架。
崇景帝道:“你想打朕吗?来呀!”
肖天权道:“我是武夫我让你三招,动手吧!”
崇景帝又道:“朕比你大,朕让着你,来呀!来杀朕呀!”
肖天权复又道:“我们朔国有敬老的美德,倒是你这个怂包,怎么不敢过来呀?”
他们让来让去,直到弓箭手们都昏昏欲睡,已有人忍不住打了哈欠。忽然肖天权一个箭步冲了出去,和崇景帝扭打在一起,他吼道:“趁他们打瞌睡,干呀!”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的弓箭手也打起了瞌睡。双方弓箭手们在他的吼声中清醒过来,立马将手里的弓箭瞄准敌人,崇景帝擅长蛤蟆功,重心太低不好瞄准,肖天权的杀手锏是野驴打滚,他们两个在地上滚来滚去,让弓箭手分不清彼此。
这样滚了一阵,大家又走神了。肖天权不知何时忽然滚了回来,他喝了一声:“撤退!”
这时崇景帝已经被肖天权的窝心脚踹在了地上,其实在这场打斗里肖天权并没占到便宜,但是崇景帝却觉得自己受了极大的侮辱。
很快,景帝把这一约架事件上升到两国邦交的高度,公开宣布同朔国交恶。
朔国人也不是好惹的,他们组织军队,很快做出了反击,如今正在骚扰金国边境。
崇景帝气得吹胡子瞪眼,每日都在朝廷上挑选出征的将领。金国美食众多,况且又有很多年没有打仗,将军们一个个都养得肚满肠肥,谁也不愿意领命。
赵胤呆一直觉得安息碍眼,想找个办法除掉他,于是便一个劲地在崇景帝面前鼓吹安息的本事。
崇景帝听烦了,瞅了他一眼,说:“阿呆,朕看,不如你去吧!”
赵胤呆的死鱼眼顿时没了光彩。
这个时候,安息忽然站出来了,他对景帝抬眼一笑:“儿臣愿意出征!只是……儿臣需要金将军手中一半的兵权。”
崇景帝顿时有些激动,他拍案道:“朕早就知道承儿是上天赏给朕的礼物!你去吧,若你得胜归来,太子之位便是你的!除此之外,朕再满足你一个心愿,等你想好了,再告诉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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