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息没再多说什么,简单地拜别后,就风风火火地出征了。
孟瑾惜失踪以后,安息没有掉过一滴眼泪,也没流露出难过的情绪,可是只有赵云露知道,他为了找孟瑾惜几乎已经翻遍了皇宫内的每一寸土地。
早晨的时候,赵云露特意去看了一眼那口井,她费了好大劲才搬了一块巨石将井口堵上。她想,孟瑾惜就算有九条命,这回也该死绝了吧。
孟瑾惜不在以后,赵云露和安息的关系渐渐回暖,他们虽不同床共枕,但安息也没有再用满是杀气的眼神看过她。
今日早晨安息甚至对她说:“我即将出征了,你要不要来?”
赵云露满心欢喜地看着他,点头道:“我当然去!”
当年赵云露和柳长生相好的时候,柳长生木讷,常常不肯表达自己的心意,他很喜欢问她:“我做了粥,你要不要喝?”后来又问她,“听说上京的赏花会很美,你要不要同我一起去?”
柳长生的爱慕带着一些自卑和羞怯,他的纯真和小心翼翼令赵云露感到安全。他就这么小心翼翼地陪伴着她,直到赵云露后来忍不住嘴快,逼问他:“长生,你是不是喜欢我?”
柳长生羞红了脸,他抬起头看着她:“我可以吗?”
赵云露以为自己找到了命中注定的这个人。
可是谁也没想到,正是这样温柔羞怯的柳长生最后把赵云露推向了深渊,并且不留一丝情面。她没有想到柳长生会这样对她,痛苦得不能自拔。在军营里,赵云露一心想要好好地活下去,就是为了活着回来,找他讨回公道。
可是等赵云露终于离开了军营,她回到家,才发现柳长生已经死去多年了。
家中的仆人告诉她,柳相公过得并不好,他曾多次偷偷地去军营看过她,每次回来后必然生一场大病。后来他久治不愈,年纪轻轻地就离开了人世。
赵云露当时不懂,柳长生害了她为什么还要同情她?
仆人无心的一句叹息将她点醒:“人啊,总是喜欢对陌生人笑脸相迎,把一腔脾气冲家里人发泄,柳相公一直对外人和和气气的,谁也没有想到他能做出这种事……”
仆人在叹柳长生,赵云露却想到了自己,她不也是这样的吗?她笑脸迎人,在人际关系的博弈里谋取好处,可是一回到家中,柳长生一点不对都能惹她大发雷霆,她控制着他,不许他有一丝背离,她甚至控制着他的家人,不给他逃开的机会。柳长生逆来顺受,忍到后来,终于忍无可忍对她下了手。
他爱她,但他更爱自己的尊严。
赵云露这一生唯一懊恼的事情,就是新婚前夜同长生吵架,她本想说一些好听的情话,可是那一天柳长生醉酒晚归,她闻到柳长生身上的脂粉味,拔了刀非要他说出今晚见过哪个姑娘。
柳长生那天眼睛红红的,他对她说:“赵云露,你快要把我逼疯了,你杀了我吧。”
其实那时候,他大概还在犹豫,并没有狠下心对赵云露下毒手,直到那晚过后,赵云露抓了他的家人,言辞灼灼地威胁他:“你敢再做对不起我的事,我就要他们的命。”
赵云露是个喜欢说狠话的人,喜欢在嘴上逞能的人,她曾威胁柳长生那么多次,事实上没有一次兑现过。
可是柳长生却信了她的威胁,他感觉赵云露就是有那么一股狠劲,她说出的事,一定能办到。
柳长生感觉自己被逼上了绝路,他憋屈到极点终于爆发了,所以才有了后来的事情。
赵云露在历经波折以后,已经没有那么恨柳长生。相反的,她十分厌恶自己,她没有一点安全感,又有着深入骨髓的强迫症。就好像她在路边碰到一块小石子,她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脚,必须要把小石子踢到看不见,才肯罢休。
她生来敏感多疑,又害怕被人抛弃,所以宁可先抛弃别人。她对柳长生做了许多无法原谅的事情,当时并不觉得,可是过后再想起来,她也很怕那个时候的自己。
可是,再多的懊恼也没有用了,人生不会重来,她的老毛病也如附骨之疽,喝再多人参鸡汤,也治不好一身心机。
柳长生死后,赵云露也尝试着接触过不同的男人,沈平乐给她的感觉很舒服,只可惜他话太多,又每天笑嘻嘻的,给她的感觉和长生给她的感觉不同。
后来,她在沐阳镇里见到了安息。第一眼见他,赵云露便在他身上看到了长生的影子。他不苟言笑举止优雅地看着孟瑾惜时,眼里常常带着一丝温柔。他对待外人可以理智疏离,面对孟瑾惜却常常像个冲动的男孩子,她见过安息和孟瑾惜吵架的样子,孟瑾惜用她的“铁头功”去顶安息的肚子,安息就跳起来去抓她背在身后的手。
两个人僵持不下,扭成了高难度的姿势,谁也动弹不了。孟瑾惜终于喘了粗气,大吼道:“我数一二三,咱们一起放手。”
安息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说:“你数。”
结果三个数之后,孟瑾惜松了手,安息却牢牢地将她摁在了地板上。他笑起来的样子十分得意,像个打赢了架的小男孩:“我只叫你数,又没说我会放手。”
孟瑾惜哇的一声伸出十根手指捂着脸假哭,还在指缝间露出一只眼睛悄悄地看他。
安息被她气得笑了,终于深吸一口气松了手,仍不忘威吓她:“孟瑾惜,你再把我楠木手串上的小核桃砸了吃掉,我就真的要揍你了!”
那时候起,赵云露就盯上了安息。
风光背后,不是沧桑,就是肮脏。
赵云露逐渐拥有了风光的生活,她重新拥有了身份和地位,可是她自己却在尘世里逐渐变得肮脏不堪。
她渴望着尘世里最美好的东西来冲刷自己,她喜欢最黑的夜,最纯净的雪,也喜欢最蓝的天空和海洋。这好像是她人生中唯一的救命稻草,在大自然的洗礼下,她才能够感受到自己那少得可怜的纯净。
可惜旅行伤身,日光浴伤脸,黑夜又有太多不知名的小飞虫。安息于她而言,是另一种美好,她常常幻想着陪在他身边的那个人不是孟瑾惜而是她赵云露。那种平淡干净的生活让她感受到从未有过的美好,这种生活里没有复杂的人际关系,只有偶尔的斗嘴和满是情意的置气。
赵云露深知自己活在一片泥沼里,长期不被人保护,生活环境又充满陷阱,她已经不能控制地想要去算计和谋划。
她想要得到安息,因为安息心思缜密,做任何事都游刃有余,有这样一个人在她身边,或许自己就可以不再为生活担心,或许自己也可以放下一切重担,安安心心地做他的妻子。
这已经不再仅仅是赵云露的目标,而是她救赎自己的一种方式,她想要有那样一个人,带她离开复杂的朝堂环境,陪她去过恬淡温暖的小镇生活。
安息出征后,赵云露被长喜带到了他的营帐,她目露惊喜地道:“今夜,你要同我……”
安息笑了笑,指了指长喜身边的箭靶子,沉声道:“你想多了,这是给你特意定制的箭靶子,我让长喜给你量量尺寸。”
赵云露目露惊恐地看着安息,又看了看那个被掏空的箭靶子,她忍无可忍叫了出来:“你该不是想把我放置在这里,推到战场上去迎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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