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局长又带着我一起去向市局龚局长汇报。他听后大为震惊：“简直难以置信！这是电影里才有的谋杀案嘛！”
因为案件涉及米建国，我和刘局长除了客观地汇报案情，看着龚局长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却不便说什么。
龚局长最后说：“米建国确有重大嫌疑，至少与死者关系暖昧，但谋杀直接证据不足。这涉及到我们的干警，而且是领导干部，一定要慎重，尽快拿出证据来。一方面加强突审，一方面进一步通过知情人了解情况。行动要严格保密，谁通风报信追究谁的刑事责任。重大线索，随时向我汇报。”
回到分局，刘局长亲自督战。可是我和杨明智以及预审的同志整整审了一夜，宋天奇就是不开口。他时而泪流满面，时而仰天长叹。天快亮的时候，宋天奇渐渐安静了下来，一副准备缴械投降的模样。他怯怯地问：“能给我支烟抽吗？”我让林杰给他点了一支烟，送到他嘴上。他大口人口地抽着，然后抬头望着我们：“我干了一件蠢事。是城北分局米建国让我干的，事成之后答应给我五万元。我太贪了，同时以为他要干这种事，不会出问题……”
“你知道他为什么要你杀人吗？”
“这个我不清楚。我不能问，这是规矩，我懂。”
刘局长看我一眼，让我们继续审讯。他装作很平静的样子，离开审讯室，马上赶到市局，向龚局长汇报。
宋天奇已经抽完了一文烟，可怜巴巴地看着我。我示意又给他点了一支，问：“你还有什么要说的没有？”
他竟然问：“你们公安局是怎样怀疑到是谋杀的？”
我说：“这就是故意犯罪与过失犯罪的区别。你以前出过车祸吗？”
他说：“出过。”
“两者一样吗？”
他想了想说：“是不一样。那次一点儿没感觉，车就翻沟里了。这次，心里特别地紧张。”
“这就对了。”
他抽了一口烟说：“还有一个情节，我没有全说实话。当时，我没有想到还会撞上另一个人，最主要的是，刹车不及时，吴青青被轧在了车下，我无论如何也够不着她的坤包。米建国交代我，必须把她的通讯录拿走，所以，我只好给米建国打电话，报告意外情况。但他听后，一句话也没说。我那时候就感觉到可能要坏事了。”
我早应该想到这一点！谁知正这时，小杨推开门向我招手，样子很急。我马上出去，他告诉我陈志源来了电话，翠苹已经和吴青青的父母一起来了。米建国的杀人动机还没有搞清楚，我来不及多想，马上带人赶往事故科。
吴青青的父母正坐在接待室里哭泣，翠苹也一边抹泪，一边安慰吴青青的父母。见我和陈志源、林杰椎门进来，吴青青的母亲忽然扑过来抱住了陈志源：“陈科长，你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吴青青的父母年龄比我和陈志源大不了多少，可能吴青青是他们的大女儿。他们千里而来，一路风尘，长凳上放着一个破旧的帆布提包，提包上还有一片水渍。翠苹大约二十四岁左右，显得比较成熟。
他们还不知道吴青青是被谋杀的。
陈志源安慰了他们几句，派人先带他们出去吃点儿饭，并答应他们说：“吃了饭就带你们去看人。”一起出门的时候，陈志源一边给陪他们吃饭的交警掏钱，一边示意翠苹留了下来。那交警很难堪，推让不过，就把陈志源的五十元钱接过来又塞进了他的警服口袋里。他把翠苹带到了办公室。
他已经给她预备了矿泉水和面包、火腿肠。他说：“因为事情很重要，你一边吃着，我们一边了解一些情况。”
翠苹不吃，望望陈志源，望望我：“你们问吧。”
“你先吃着，半天没吃东西了。”
“我吃不下。”
陈志源看看我：“那咱就问吧。”
“我们对吴青青的车祸有点儿怀疑。你和她是好朋友，知道她的一些情况，你认为有这种可能吗？”可能是没有休息好的缘故，我忽然觉得头昏得厉害。
“她是被人杀的？”翠苹很吃惊，接着呜呜地大哭起来。“真是这样啊，我早就担心……一听说她死了就想到是这样……可我不敢对她父母说……”
“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看着我们，目光里充满了不信任：“不，人已经死了，再说还有啥子用？她不会再活过来了！”
“翠苹，你应该相信法律，不管是谁犯了罪，都要受到惩罚的。你不要怕。”陈志源说。
她咬着她的衣襟，浑身颤抖着说：“我不知道，我不敢瞎说！”
“你只告诉我们吴青青生前到底有没有什么事。”
“她怀孕了！我让她做掉，她不肯，她说她好不容易才怀上的，她要让那人娶她，她十七岁就跟了他，她不能让他白玩了。那人提出要给她钱，三万、五万、十万都可以，可她不要。她太要面子了！她说，哪怕结了婚再离婚，她也算是和他有了那么一回，也算是清白的……”
“那个男的是谁？”
“……我……不知道。她没有告诉我……”
陈志源拧开了矿泉水，剥了一根火腿肠，夹在面包里递给她：“吃点儿东西吧。”翠苹显然渴了，接过矿泉水咕咕咚咚地喝起来。
“翠苹，你就忍心眼看着青青含冤死去吗？”陈志源问。
翠苹突然放下矿泉水说广他是你们警察！”又抱头呜呜地哭起来。
我望着这场面，忽然觉得，陈志源是一个深知人情人心的好警察，比我强多了！相比之下，我身上还有许多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味……我的头又是一阵晕眩，不由地用拳捶了捶额头。
陈志源和我一起走出接待室，长出了一口气说：“总算有结果了。章颂，你怎么了？你看你的眼睛都熬红了。”
“没事，可能是有点累。”
他说：“这起案件非同一般。我也是放心不下才迟迟没有走，我老父亲已经病重好几天了。我这就走，咱们回头见。我还欠你一顿饭。”
“说定了，我等你回来。由于案情重大，我们的确抽不出人手，受害者的家属只好暂时拜托你先安排人接待他们了。”
“没问题。”他说，“我临走前会安排好的。”
时间紧急，我祝他一路平安，代我问候他的老父亲，便握手告别。可是我怎么也不会想到，这竟是我们的永别。因为走得匆忙，我竟连回头看他一眼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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