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巧就在这时，李开田厂工会要安排他去厦门疗养一周。李开田想：珊妹反正还有半个月才生产，机会难得，就去了厦门。谁知他刚离家三天，张珊妹就提前生了！
产房里，小生命呱呱坠地。迷糊中，张珊妹听到一个声音：“男的噢。”这声“男的”使她欣慰，令她兴奋：呀！终于生了个大胖儿子了，三代单传的李家有了传宗接代的人了！自己的身价也提高了。产后的张珊妹顿时沉浸在幸福甜蜜之中。
新生儿要吮吸母奶。张珊妹喜滋滋地从护士手中接过婴儿，先在小宝贝那红扑扑的小脸上亲了亲，然后把乳头塞进他的小嘴里。谁知此时婴儿突然“哇哇”大哭起来，张珊妹以为有什么尖硬东西刺痛了婴儿，忙松开襁褓，一看，呀！怎么是个女孩？惊得她高声叫道：“护士，护士，小孩调错了！”
调错婴儿是件大事。护士赶紧接过孩子，看手牌，对记录，验脚印，查对下来，对张珊妹说：“同志，没错，没错，这小孩是你生的。”
“不对！昨天，我明明听到说是男的，今天你们给我女的，调错了，这孩子不是我的，我不要！”张珊妹把孩子一推，拒绝喂奶。
张珊妹拒绝喂奶，护士忙向主任医生汇报。主任医生姓王，正好是为张珊妹接生的当班医生，她向张珊妹解释道：“张珊妹同志，昨天是我亲手为你接生的，清清楚楚是个女孩，是不是你错听了人家的报告？昨天和你差不多时间生产的是13床，13床生的是男孩。要不，我昨天说了声‘囡’，你听成了男的？”“不！我听得清清楚楚是男的，是你们调错了！”
张珊妹生养后的第三天，李开田回来了。张珊妹见到丈夫，流着眼泪诉说了一切，李开田向院方交涉，王主任向他详细介绍了情况，一再申明，没有调错。双方各执一词，李开田不知谁对谁错，夫妻俩一商量，当即出了医院。随后，张珊妹一只电话打到医院，说：“你们不调还儿子，我将法律起诉！”
医院接到电话后，经研究决定，请公安局法医作亲子鉴定，公安局立即派出有丰富办案经验的女法医周敏去澄清事实。
周敏来到医院，听了院方介绍，又验看了原始记录，决定由院方请张珊妹和李开田来院抽血验证。王主任向李开田、张珊妹说明了情况，李开田当场答应，张珊妹却拒绝验血。王主任无奈，只抽了李开田一人的血样。
周法医化验后，得出的结论是：女婴与李开田无血缘关系，遗传基因绝不相通。如此结果，使医院惊诧不已。
周法医感到事情非常奇怪，是医院害怕有损名誉怕担责任而不敢承认呢，还是另有原因？她建议医院再次请李开田、张珊妹来院抽血化验，并且还要13床夫妇和孩子来院提供血液，以使事情“水落石出”。
李开田、张珊妹被再次请进医院，当张珊妹听说女婴与李开田血缘不通，更咬定医院调错了婴儿不肯承认错误。王主任一时无话可对，只得再次要求张珊妹协助，提供血样。这次张珊妹认为验血对自己有利，她同意了。
第二次验血结果更加令人惊异：女婴的血缘和李开田丝毫不通，却与13床男婴父亲基因吻合；女婴与13床男婴母亲无干，同张珊妹相通；男婴的血缘和13床父母对拢。化验证明，女婴是张珊妹的孩子，婴儿没有调错。
如此结果，连从医多年的王主任也被弄迷糊了。她问周法医，到底是怎么回事。周法医淡淡一笑：“这，您想一想就明白了。”经周法医一点拨，王主任明白了。但她又怀疑地问周法医：“这张珊妹的孩子怎么会和13床的男的搭界呢？她住院时丝毫没有与这男子有任何相识的表现啊？”
女婴没有搞错，但孩子不是李开田的，这里边的奥秘只有张珊妹清楚。解铃还须系铃人，要张珊妹领回女婴，也只有由她自己澄清事实。
张珊妹被请进医院僻静的小间，她今天很高兴，也很自信，她想：今天准是院方请公安人员出面，准备承认错误、赔礼道歉了。她想，我得严辞批评她们，促进医院改变这种不负责任的作风。
谁知出乎张珊妹意料的是，她进屋坐定后，周法医开口就说：“张珊妹同志，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希望你能如实明说，要讲真话。”
张珊妹见周法医如此问话，心里老大不悦，没好气地说：“我从来不说假话，要问就问吧！”
“那好。”周法医接过话头，话锋一转，单刀直入地说，“张珊妹同志，我要告诉你，女婴是你的亲生，你是孩子的母亲！”
“什么？”一听这话，张珊妹如五雷击顶，顿时感到一阵阵翻肠绞肚的难过，她稍作镇定后，“霍”地站起身来，愤愤地吼道：“你们欺人太甚，我要上诉！”吼毕，就要迈步离开。
“慢！”周法医把她按在座位上说，“张珊妹同志，不要激动，小孩的血缘和你相通，这是事实，这是科学作出的结论，你我都得尊重。孩子绝对没有调错，请你相信，正因为如此，所以我找你单独交谈，目的是解决矛盾，希望你能克制，并协助还大家一个事情的真相。”
周法医话语非常恳切，张珊妹听后反倒一时摸不透什么用意，她不解地问：“协助，要我作什么样的协助？”
“很简单，我想请你说说，你婚前有没有和其他男性有过非正常的接触？”
张珊妹几乎要跳起来，脸涨得血红，呼吸一下变粗。这时周法医却又不容置辩地说：“请你不要冲动，不要发火，事实告诉我们，你婚前有过类似行为，不必自欺欺人，我们只是为了眼前矛盾，决不追究过去的一切，说出来，我们绝对保密，请你信任。”
周法医这番话说得很轻，也很和缓，但这话到后来却似利剑一样，直刺张珊妹的心窝。顷刻间，张珊妹浑身颤抖，泪如雨下，一件使她最不愿回想却又无法彻底忘怀的痛心事件，重又显现在她的眼前。
那是张珊妹与李开田举办婚礼五天前的晚上，张珊妹中班下班，去未来的新居，想去看看李开田布置得是否合意，谁知路过一建筑工地时，横里窜出一条黑影，那黑影在身后用尖刀顶着她的腰部，逼她走进刚完工的一幢工房。突如其来的袭击，把张珊妹吓得魂不附体，失去了反抗和喊叫的能力，就这样，她被侮辱了。
周法医听完张珊妹的叙述，关切地问：“事后没有报警？”
“没有。我临近结婚，怕张扬开去，招致难以预料的遭遇，也未向父母、亲人吐露过一句，只想自己吞下这难咽的苦果，带着遗憾度此一生，谁知会因此种下祸根。”
周法医非常同情张珊妹的不幸遭遇，又爱怜又责备地说：“珊妹同志，你这样做，既放纵了罪犯，又祸害着自身和他人。你是否记得罪犯的特征、容貌、长相、口音？”
“我当时吓昏了。没有听到他说话，也没有看清他的容貌。”
“仔细想想。”
张珊妹静想了一阵，说：“这人右手上好像有个疤痕。”
“噢！好吧，破案的事，由我们公安部门负责，关于孩子的问题，如何处理，请郑重考虑。”
小孩问题，水落石出，医院没有责任。
张珊妹迈着沉重的步伐，回到家里，经再三考虑并作好最坏打算，决定向丈夫坦诚相告。
李开田下班踏进家门，就问医院谈话结果，张珊妹抑制不住内心的痛苦，一下子像黄河缺口那样号啕大哭。经李开田再三劝慰，张珊妹方才止住了哭声，抽抽噎噎地向他诉说了一切。李开田非常平静地听着张珊妹的叙述，最后，张珊妹说道：“开田，我对不起你，我也配不上你……”
“不！珊妹，你没有错，你是受害者，你千万别胡思乱想……”说着，李开田把张珊妹紧紧搂在怀里。
张珊妹感动得热泪滚滚，仰脸问道：“孩子怎么办？”
“接回来呀！”
“可、可她不是你的亲生。”
“她是你的亲生，你的亲生，就是我的亲生，孩子是无罪的。”
“她是女的。”
“女的，男的，都是社会的，都是祖国的花朵，都是未来的接班人呀！”
“哇！”张珊妹听到这里，禁不住放声大哭……
（赵克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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