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似水年华:所多玛和蛾摩拉-所多玛和蛾摩拉(二)(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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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虽说有这些想法,但我感到不安主要是因为安德蕾也在那里,阿尔贝蒂娜的话使我心里平静,并还会持续一段时间,而且我也知道,我很快就不再十分需要这种平静,因为安德蕾将要跟罗斯蒙德和吉泽尔一起离开,差不多就在那时,游客也将蜂拥而至,因此她待在阿尔贝蒂娜身边的时间也只有几个星期。在这几个星期的时间里,阿尔贝蒂娜似乎在精心安排自己的所有言行,目的是消除我尚存的怀疑,或是为了阻止怀疑重新产生。她设法不跟安德蕾单独待在一起,我们回住所时,她总是非要我一直陪她到门口,我们要外出时,她也非要我到她的住所去接她。安德蕾也作出同样的努力,似乎避免跟阿尔贝蒂娜见面。她们之间这种明显的默契并非是唯一的迹象,表明阿尔贝蒂娜想必已把我们的谈话告诉她的女友,并请她女友帮忙,以消除我荒谬的怀疑。

    就在那个时候,巴尔贝克大旅店出了一件丑闻,但我并未改变喜欢折磨自己的倾向。一段时间以来,布洛克的妹妹跟以前的一位女演员秘密保持恋爱关系,但不久后她们觉得这样还不过瘾。她们觉得,让大家看到会使她们的乐趣增添一种反常的感觉,于是,她们就想在众目睽睽之下进行她们危险的色情嬉戏。开始时,她们在牌戏室里的巴卡拉牌戏桌旁相互抚摸,这样可以被认为是关系亲密的友好表示。到后来,她们的胆子越来越大。最后,有一天晚上,在大舞厅的一个角落里,光线并非十分昏暗,她们却在长沙发上肆无忌惮地淫乐,仿佛是在自己床上。当时有两名军官及其妻子待在离她们不远的地方,看到后去向经理告状。大家在一时间认为他们的抗议会有点用处。但他们的不利之处在于,他们家住内特奥尔姆,在巴尔贝克只待一个晚上,经理觉得无利可图。即使布洛克小姐并不知道,也不管经理对她如何指责,她仍然受到尼西姆·贝尔纳先生的保护。对此必须作一解释。尼西姆·贝尔纳先生把家庭的美德置于至高无上的地位。他每年都要在巴尔贝克为他外甥租一幢豪华别墅,他不管到哪家做客,都非要回他自己家里吃晚饭,而他的家实际上是他和外甥的家。但他从来不在家里吃午饭。每天中午他都在大饭店。这是因为他像有人包养巴黎歌剧院舞蹈班年轻学员那样,也包养着一个“伙计”,此人跟我们前面讲过的穿制服服务员大同小异,使我们想起《以斯帖》和《亚他利雅》中的犹太青年。说实话,尼西姆·贝尔纳先生比那个小伙计大四十岁,原可以使伙计在跟他接触时不会不愉快。然而,正如拉辛在相同的合唱中十分明智地指出:

    天哪,但愿新生的美德,

    能冒着巨大的风险蹒跚行进!

    如有人找你又想要清白,

    但愿他的图谋遇到障碍【370】!

    小伙计身在圣殿般的巴尔贝克大旅馆,徒劳地“远离高雅的圈子【371】”,他并未听从耶何耶大【372】的告诫:

    别把财富和黄金,错当你的靠山【373】。

    他也许为自己找到一条理由,就说:“罪人遍地皆是【374】。”不管怎样,尼西姆·贝尔纳想不到这样短的时间就已把事情办成,从第一天起,

    也许还心里害怕,或是要对他亲热,

    他纯洁的双臂,他感到已把他紧紧搂抱【375】。

    而从第二天起,尼西姆·贝尔纳先生就带着那伙计闲逛,伙计“先是受到感染,其纯洁随之败坏【376】”。从此之后,小伙子的生活改变。他虽说还在送面包、食盐,就像他领班吩咐的那样,但他容光焕发,如在歌唱:

    除了鲜花还是鲜花,除了欢娱还是欢娱,

    让我们的欲望在其中畅游【377】。

    我们的好日子如同过客,有几年难以说清。

    让我们及时行乐,享受人生【378】!

    要荣誉和职位,

    就得盲目而又温顺地服从。

    这可怜的纯洁,

    又有谁会大声为它呼喊【379】!

    从那天起,尼西姆·贝尔纳先生每天中午必定要来此就餐(如同有人包养女配角,每场必到正厅前座观看,女配角极有个性,却一心期待她心中的德加前来捧场)。尼西姆·贝尔纳先生的乐趣,是注视在餐厅忙碌的这个少年,哪怕这少年走到远处,在棕榈树下端坐的女出纳身边,这少年侍候所有顾客,但自从尼西姆·贝尔纳先生包养他以来,他对贝尔纳先生的侍候反倒不大热心,也许是因为这侍童认为,既然有人对他十分喜欢,他对此人就不必像对其他客人那样殷勤,或者是因为这种喜爱使他感到恼火,他担心此事暴露之后,就会失去其他机会。但他的冷淡却使尼西姆·贝尔纳先生感到高兴,因为这种冷淡意味深长,不管是出于希伯来人的祖传意识,还是对基督教感情的亵渎,他特别喜欢拉辛剧中的宗教仪式,犹太教仪式和天主教仪式全都喜欢。如果仪式表现的确实是《以斯帖》或《亚他利雅》中的场面,贝尔纳先生就会对自己生不逢时感到遗憾,无幸跟几百年前的剧作者让·拉辛相识,因此无法为他的保护人弄到一个更重要的角色。但是,午餐的仪式没有在任何作家笔下出现过,他只好跟经理和埃梅搞好关系,使“年轻的犹太人”能如愿以偿地晋升,当个有名无实的领班,甚至是名副其实的领班。旅馆把他升为酒务总管。但贝尔纳先生非要他谢绝这个职务,因为这样的话,他每天来到绿色餐厅时就无法看到他在厅里奔忙,也不能像外人那样得到他的侍候。然而,这是一种巨大的乐趣,促使贝尔纳先生每年都来巴尔贝克,并且中午不在家里就餐,这前一种习惯,布洛克先生认为是富有诗意的爱好,是因为这里的海岸有他最喜爱的明媚阳光和落日余晖,而后一种习惯,则是老单身汉成年积累的癖好。

    尼西姆·贝尔纳先生的亲属,并不知道他每年去巴尔贝克的真正原因,卖弄学问的布洛克夫人则称之为“在外面的厨房就餐”,他们的这种错误,其实是一种真实情况,原因更加深刻,却并非十分重要。因为尼西姆·贝尔纳先生连自己也不知道,他是因为喜欢巴尔贝克的海滩,喜欢在餐厅里观赏大海,又有古怪的癖好,才喜欢包养另一性别的舞蹈班学员,却缺少德加画中的一个舞女,就是他那仍是姑娘的侍者。因此,尼西姆·贝尔纳先生跟巴尔贝克旅馆这座剧院的经理和导演兼舞台监督埃梅——这些角色在这件事情中的作用并非一清二楚——保持着十分良好的关系。他们会在有朝一日密谋策划,以获取重要角色,也许是侍应部领班的职位。在此期间,尼西姆·贝尔纳先生的乐趣虽说富有诗意,但只是静静观赏,却仍然具有娘娘腔的男子的特点,这种男子知道,以前斯万就是如此,他们来到社交界,就会跟情妇重逢。尼西姆·贝尔纳先生就座之后,立刻会看到自己的心上人出场,手里端着盛水果或雪茄的托盘。因此,每天上午,他先要抱吻外甥女,询问我的朋友布洛克的工作情况,并把糖块放在手掌上喂给他那些马匹吃,然后就迫不及待地赶到大饭店吃午饭。即使家里失火,外甥女遭到抢劫,他也会照去不误。因此,他像害怕瘟疫那样怕得感冒,这样他就会卧床不起——因为他多愁多虑——只好请埃梅在午餐之前叫他的年轻朋友来到他家里。

    另外,他喜欢巴尔贝克旅馆中迷宫般的走廊、密室、大厅、衣帽间、食品贮藏室和长廊。他有东方人的祖传习惯,喜欢后宫,他晚上外出时,有人看到他在对旅馆外转弯抹角的地方悄悄地进行探察【380】。

    尼西姆·贝尔纳先生甚至会走到地下室,但设法不给别人看到,避免引起丑闻,他寻找利未青年的行为,不禁使人想起《犹太女》中的诗句:

    哦,父辈的上帝,

    降临我们之中,

    掩盖我们的秘密,

    不让恶人们看到【381】!

    我恰恰相反,上楼来到两姐妹的房间,她们是贴身女仆,陪伴一位外国老太太来到巴尔贝克。旅馆的行话称之为两个女信使,而弗朗索瓦丝却认为男女信使干的是跑腿的活,就称她们为两个“女跑腿”。旅馆仍保持过去的称呼,更加庄重,如同以前所唱:“这是朝廷的信使【382】。”

    虽说一位顾客要去女信使的房间十分困难,但我还是跟这两个姑娘成为好友,不过我们的友谊十分纯洁,她们是玛丽·吉内斯特小姐和塞莱斯特·阿尔巴雷太太【383】。她们出生在法国中部的高山山麓,住宅旁有小溪和激流(流水甚至在她们住宅的地下流过,那儿有磨坊的水车转动,住宅因河水泛滥曾多次被毁),她们似乎保持了大自然的本性。玛丽·吉内斯特总是性急、冲动,塞莱斯特·阿尔巴雷则显得无精打采、有气无力,她如同平静的湖面,但也会波涛翻滚,令人不寒而栗,她暴跳如雷的样子,使人不禁想起席卷和摧毁一切的洪水和漩涡的危害。她们往往一大早就来看我,这时我还躺在床上。我还从未见到过如此无知而又固执的人,这种人在学校里没有学到任何东西,但说的话却很有文采,如果她们不是自然地显出近于粗蛮的语调,听者准会认为她们说话矫揉造作。她们说话随便,我在此不加润色,既有称赞(不是对我称赞,而是称赞塞莱斯特的奇才)又有批评,全都与事实不符,但却是由衷之言,这些话仿佛为我而说,塞莱斯特见我把羊角面包浸泡在牛奶里,就对我说:“哦!头发像松鸦的小黑鬼,噢,狡猾透顶!我不知道您母亲把您生下来后在想什么,您活像一只鸟。你看,玛丽,他是不是像在梳理羽毛,灵活地转动脖子,他看来十分轻盈,像在学习飞翔。啊!您真有福气,把您造出来的人让您生在有钱人家里;像您这样挥金如土,又会有什么结果?瞧,他把羊角面包扔了,因为面包碰到了床。好呀,他把牛奶洒出来了,等一下,让我给您系上餐巾,因为您不会系,我从未见过像您这样傻的人。”这时会听到玛丽·吉内斯特更有规律的激流声,她怒气冲冲地训斥妹妹:“行了,塞莱斯特,你还不住口?你这样跟先生说话,是不是疯了?”塞莱斯特只是微微一笑;我讨厌别人给我系上餐巾,她就说:“不是,玛丽,你看他,砰的一下,他身子挺得笔直,活像一条蛇。真像蛇,错不了。”另外,她用大量动物的比喻,因为据她说,别人不知道我何时睡觉,我整夜都像蝴蝶那样在飞,而在白天,我动作像松鼠一样迅速。“你知道,玛丽,就像我们家乡见到的那样,极其灵活,用眼睛盯着看也跟不上。”——“但是,塞莱斯特,你知道他吃饭时不喜欢用餐巾。”——“并不是因为他不喜欢,确切地说,是因为别人不能违背他的意志。他是老爷,想摆出老爷的架子。必要时每天要换十次床单,他决不会让步。昨天的床单一条条地换,今天的床单刚换上,但又要换了。啊!我说得对,他生来就不是穷苦的命。你看,他气得头发竖直,就像鸟的羽毛。可怜的小鸟!”反对这话的不仅是玛丽,还有我,因为我根本就不觉得自己是老爷。但是,塞莱斯特从来不相信我真的谦虚,就打断了我的话:“啊!口是心非,啊!甜言蜜语,啊!老奸巨猾,心狠手辣!啊!莫里哀?”(这是她知道的唯一一位作家的名字,她用来称呼我,是想表示我既会写戏又会演戏。)“塞莱斯特。”玛丽蛮横地叫道,她不知道莫里哀的名字,生怕这又是骂人的话。塞莱斯特又微微一笑:“你难道没有看到他放在抽屉里的他小时候的照片?他想让我们相信,他穿着总是十分简朴。而在照片上,他拿着小手杖,身穿饰有花边的毛皮,连王子也没有穿得这样好。但跟王子的英姿勃发和宽厚善良相比,实在是微不足道。”——“这么说,”玛丽像激流轰鸣般责备道,“你现在在翻他的抽屉。”为消除玛丽的惧怕,我问她对尼西姆·贝尔纳先生干的事有何看法……“啊!先生,我以前不能相信竟会有这种事,来到这儿才知道。”接着,她又将了塞莱斯特一军,说了句更加深奥的话:“啊!您看,先生,我们永远无法知道,一个人生活中会有什么事。”为改变话题,我对她谈起我父亲的生活,他在日以继夜地工作。“啊!先生,这种生活,自己一无所得,连一分钟也没有,毫无乐趣,一切的一切都是为别人作出牺牲,这是奉献的生活……你看,塞莱斯特,只是把手放在毯子上,拿起羊角面包,这动作又是多么高雅!他即使做出微不足道的小事,他做每个动作,如同整个法国直至比利牛斯山的贵族都在移位。”

    我见自己的形象被描绘得如此失真,感到十分沮丧,就默不作声,塞莱斯特认为我在耍新花招:“啊!额头看上去纯洁无瑕,脑子里却藏垢纳污,面孔和蔼可亲、气色很好,就像巴旦杏仁,小手皮肤柔滑,像起绒毛的缎子,指甲活像爪子”,还有诸如此类的话。“瞧,玛丽,你看他喝牛奶的样子多么虔诚,我不禁想要祈祷。这神色多么严肃!这时应该给他画个像。他浑身上下都像孩子。是否因为您像孩子那样喝牛奶,您的肤色才像孩子那样洁白?啊!多么年轻!啊!多漂亮的皮肤!您永远不会衰老。您有福气,您不用动手打人,因为您的目光令人敬畏,别人对您唯命是从。瞧,他现在生气了。他站了起来,站得笔直,这是明摆着的事。”

    弗朗索瓦丝一点儿也不喜欢这两个女人来跟我说话,她把她们称为“女骗子”。经理则派其雇员监视旅馆内发生的一切,他甚至对我严肃指出,顾客跟女信使谈话有失体面。但我觉得这两个“女骗子”比旅馆里的女顾客都要高明,因此对经理只有嗤之以鼻,因为我相信他无法理解我的解释。这两姐妹又来看我。“你看,玛丽,他面容多么清秀。哦,真是完美无缺的细密画,比橱窗里看到的最珍贵的细密画还要美,因为他会活动,又会说话,听他说话,几天几夜都听不厌。”

    真是奇迹,一位外国太太竟会把她们带走,因为她们既不懂历史也不知地理,而且顽固地讨厌英国人、德国人、俄国人、意大利人这些外国“寄生虫”,除少数例外,只喜欢法国人。她们的脸保存着家乡河流中潮湿、柔软的黏土的特性,只要有人谈到旅馆里一个外国人,在复述他说过的话时,塞莱斯特和玛丽的脸上立刻塑造出他的脸形,她们的嘴巴和眼睛则变成他的嘴巴和眼睛,活像演戏的两副美妙面具,谁见了都想收藏。塞莱斯特装作在复述经理或我的某个朋友的话,却在说时加上杜撰的话,揶揄地描绘出布洛克或法院首席院长等人的种种缺点,却又不像是在嘲笑。她仿佛在汇报她好心去完成的一件普通差事,却描绘出一幅别人无法勾画出的肖像。她们从不看书,连报纸也不看。她们有一天在我床上看到一本书,是圣莱热·莱热【384】的美妙诗集,但晦涩难懂。塞莱斯特看了几页后对我说:“您能肯定这是诗?这是否更像谜语【385】?”她小时候只读过《人世间丁香全都枯萎》【386】这首诗,要立刻理解莱热的诗,显然困难重重。我觉得她们什么也不想学的个性,跟她们家乡的不良影响不无关系。但她们跟诗人一样有才华,而且比诗人更加谦虚。塞莱斯特要是说过引人注目的话,而我又记不大清楚,就请她再说一遍,她总是肯定地说她已忘记。她们决不会去看书,当然也不会写书。

    弗朗索瓦丝听说这两个如此平常的姐妹却有两个不平常的兄弟,感到十分惊讶。据说一个娶图尔【387】大主教的侄女为妻,另一个跟罗德兹【388】主教的亲戚结婚【389】。但经理对此毫无兴趣。塞莱斯特有时会责备她丈夫不理解她,但我感到惊讶的是,她丈夫竟能容忍她。【390】因为在有些时候,她火冒三丈,浑身颤抖,乱砸一气,令人讨厌。有人认为,我们的血液是咸的液体,只是原始的海洋元素在我们体内的残存物。我也认为,塞莱斯特不仅在发怒时保持着她故乡溪流的节奏,而且在抑郁的时刻也保持这种节奏。她精疲力竭之时,就像溪水那样,真的是干涸了。这时,什么都无法使她恢复活力。然后,她美妙而又轻盈的身体内突然恢复循环。水在她白中透蓝的透明皮肤里流淌。她迎着阳光微笑,变得越来越蓝。在这种时刻,她名副其实地成了天上尤物【391】。

    布洛克的家人对他舅公一直不在家里吃午饭的原因从未有过怀疑,从一开始就认为这是老单身汉的一种怪癖,或者是因为跟某个女演员有私情,但对巴尔贝克旅馆的经理来说,涉及尼西姆·贝尔纳先生的事,都是不能议论的“禁忌”。因此,他没有把外孙女的事告诉她舅公,最后也不敢责备这外孙女,只是叮嘱她行事要谨慎。这姑娘及其女友在事发后的几天以为会被逐出娱乐场和大旅馆,这时看到事情已经解决,就高兴地向那些对她们不加理睬的家长们显示,她们可以为所欲为,而不会受到惩罚。当然啰,她们不会再次在大庭广众之下干那种引起公愤的事。但是,她们又在不知不觉中故伎重演。一天晚上,我跟阿尔贝蒂娜以及我们遇到的布洛克一起走出灯光半灭的娱乐场,看到她们走了过来,只见她们相互搂着,不时亲吻,走到我们身边时发出格格的笑声和淫荡的叫声。布洛克眼睛低垂,以免显示认出他妹妹的样子,而我则忧心忡忡,心想这不堪入耳的特殊言语,也许是对阿尔贝蒂娜说出。【3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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