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似水年华:所多玛和蛾摩拉-译后记(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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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卷翻译中的理解问题,仍由让·米伊先生解答。例如,“Attrapez, Chochotte, dit Mme Verdurin. Et à part cela, le voyage s'est bien passé?”(SG II,p. 86)老译本译成: “抓住,肖肖特,”维尔迪兰夫人说。“除此之外,旅途愉快吧?”(第317页)下文中又出现Attrape这个词:“Attrape ”,dit tout bas Mme de Cambremer.(SG II,p. 129)老译本译成:“骗人,”德·康布尔梅夫人悄声说。(第356页)同一个词,都是命令式,一处译成“抓住”,另一处译成“骗人”,这个词到底是什么意思?查了上海译文出版社的《法汉大词典》,Attrape!的意思是:<;俗>;怎么样,该听我的吧?或:怎么样,上当了吧?但用在这两句上,似乎不够清楚。米伊的解释是:这个词是取笑般或傲慢地告诉对话者,他刚才在谈话中处于下风。第一句中,维尔迪兰夫人这样说是因为德·康布勒梅先生开玩笑地说布里肖没有礼貌。第二句则是德·康布勒梅先生刚才向维尔迪兰夫人显示他的纹章学知识,他的妻子则强调指出这点。因此,我就都译成:“认输吧。”(第343页和第388页)后面一句话,当然是说给维尔迪兰夫人听的。其次,康布勒梅老侯爵夫人到巴尔贝克大旅馆来看望主人公时有下面这句话:II est vrai que la seule élève encore vivante de Chopin déclarait avec raison que la manière de jouer, le “sentiment” du Maître, ne s'était transmis, à travers elle, qu'à Mme de Cambremer…(SG I,p. 302)老译本译为:“确实,肖邦的弟子就她一人还活在人世了,她有充足的理由断言,通过她,大师的演奏技巧及‘情感’只传达给了德·康布尔梅夫人……”(第207页)从这个译文看,“肖邦仍活在世上的弟子”和“德·康布尔梅夫人”是同一个人。我原来也以为如此,但在编写人名索引时,发现法国七星丛书版的索引把“肖邦仍活在世上的女弟子”另列一条,觉得她跟德·康布尔梅夫人应该不是同一个人,这个看法在询问米伊后得到核实,就作了修改:“确实,肖邦唯一活着的女弟子有理由宣称,大师的演技和‘情感’通过她才传给了德·康布勒梅夫人……”(第225页)另外,cette bonne rosse d'Ovide(SG II,p. 227),老译本译成“奥维德那首高明的讽刺诗”(第443页)。其实,这里cette bonne rosse是Ovide的同位语,因此译成“一本正经的奥维德”(第476页)。

    这一卷的开头有一句话:Mais à cette heure-là,qui était celle d'après le déjeuner, j'avais moins à regretter, car je n'aurais pas vu comme le matin les minuscules personnages de tableaux…(SG I,p. 63—64)老译本译成:“不过,当时正值午餐过后,惋惜的心情倒减少了几分,因为若在上午,我准没有机会目睹这番情景……一个个微缩成了油画上的人物……”(第1页)这里的je n'aurais pas vu comme le matin…,是“我不能像上午那样看到……”因为当时是下午,而这情景是公馆的仆人在上午打扫房间。其实,这情景在第三卷末尾已作了描写(拙译本第607页),如果看过第三卷,是不会出这个错的。

    普鲁斯特在书中把同性恋者分成organisations professionnelles(专业组织)和solitaires(SG I,p.84)两类,后者的意思是“孤独者”,是指只有一个性伴侣的同性恋者。原想译成“单恋型同性恋者”,但在《性学辞典》(樊民胜主编,上海辞书出版社,1998年,第247页)中,这是指“素质性同性恋”,即对异性没有性兴趣的人。为此请教了北京朋友李玉民,他建议“不妨称‘同性单恋者’和‘同性群恋者’”,由于这一段说的是同性恋者,不会引起误解,就译成“单恋者”(第22页)。这一卷中,作者引用了梅特林克《花的智慧》、米什莱《海》、卢克莱修《物性论》等作品,谭立德和李玉民先后寄来他们译的《花的智慧》(漓江出版社,1997年)和《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1年),译林社版权科赵薇则寄来该社出版的《物性论》的两个译本,使这些引语得以顺利译出。

    普鲁斯特在谈到德·康布勒梅夫人时引述了莱布尼茨的话:le trajet est long de l'intelligence au cœur.(SG II,p. 85)由于没有上下文,词的意思难以把握,就购得朱雁冰的中译本:“从精神到情感的过渡进行得颇为缓慢。”(《神义论》,三联书店,2007年,第358页)鉴于小说中后面一句是:Ce trajet, Mme de Cambremer n'avait pas été plus que son frère, de force à le parcourir.(这段路,德·康布勒梅夫人并不比她弟弟更有力气走完。)因此trajet译为“路程”,莱布尼茨的引语则改译成:“从精神到情感的路程漫长。”(第341—341页)这样跟法译文更加贴近,跟下文也能连得上。至于书名,则根据《大辞海·哲学卷》中“莱布尼茨”的条目译为《神正论》(第435页)。

    普鲁斯特在本卷开头部分提到《一千零一夜》中哈里发何鲁纳·拉施德的一个故事,加朗的法译本题为《哈里发何鲁纳·拉施德的奇遇》(“Les Aventures du calife Haroun-al-Raschid”,加尼埃-弗拉马里翁版,第三卷第179—183页),马德吕斯的法译本为《拉施德在巴格达桥上的奇遇》(“Les Rencontres d'Al-Rachid sur le pont de Bagdad”,罗贝尔·拉丰丛书版,第二卷第647—694页)。国内有两个全译本,一是纳训的译本(共六卷,人民文学出版社,1982—1984年),二是李唯中的译本(共八册,宁夏人民出版社,2006年)。这个故事包含三个小故事,马德吕斯的法译本从第860夜讲到第876夜。李唯中的译本也是分夜的,但这几夜讲的不是这个故事。由于无法在中译本中找到这个故事,就加注简要介绍这三个小故事(第12页)。

    作者在这一卷两次引用奥维德《变形记》中的诗句,均参阅杨周翰的节译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4年),同时参阅法译本(伽利玛出版社,1992年)。对于外国人名,由于法语有很强的同化作用,在翻译时先进行还原,如Grande-Duchesse Eudoxie(SG II,p. 33),老译本按法语音译为“欧多克西大公夫人”(第269页),因Eudoxie还原成俄语名为Евдокия,故改译成“叶夫多基娅大公夫人”(第291页)。

    这一卷原文比第三卷少150页左右,原以为可以早些译完,结果却花了将近两年的时间,到2012年11月底才完成交稿。2013年10月初收到校样,校阅修改后于今年春节后收到改好的校样,立即核对内容提要和三个索引的页码,并对译后记作了修改补充。

    去年是普鲁斯特的小说《追忆似水年华》第一卷《在斯万家这边》发表一百周年,国内组织了纪念活动,报刊上则发表文章。《生活》杂志2013年第1期发表了对小说1990年中译本的责编韩沪麟以及潘丽珍和我两个译者的访谈。4月14日,南京法语联盟和译林出版社联合举办普鲁斯特读者见面会,我和张新木和黄荭两位南京大学教授参加,我谈小说的翻译,张新木谈普鲁斯特美学的研究,黄荭谈普鲁斯特作品的接受,她那个月在《新法兰西评论》上发表题为《重现的普鲁斯特》(Proust retrouvé)的文章。我们还回答了听众提出的问题。由于见面会对外转播,我在几天后收到《文艺报》的约稿,撰文《重译〈追忆似水年华〉》,于7月10日普鲁斯特诞生之日见报,并附有“盖尔芒特王妃的楼下包厢”的译文。该报于同一天发表了黄荭题为《普鲁斯特的方舟》的文章。一星期后,吴岳添在《世界新闻报》上发表文章《普鲁斯特,用回忆战胜时间》,附有“超越巴尔扎克”和“中国的‘文化事件’”两篇短文,对普鲁斯特在中国的译介作了简述。6月7日,北京大学法语系和法国驻华使馆举办国际研讨会,题为:“阅读/翻译普鲁斯特,用法语、英语、汉语和日语”(Lire/traduire Proust en français, en anglais, en chinois, en japonais),法国、美国、日本和我国学者依次发言。我应邀参加,谈了普鲁斯特的翻译,因邮路不通未能及时交稿,组委会给我定了题目:“Pourquoi je traduis tout seul Proust?”(我为何独自翻译普鲁斯特小说[全书]?)

    3月下旬,上海译文出版社发来邮件,说已购买莫洛亚《普鲁斯特传》的版权,并准备用我于1998年在浙江文艺出版社出的译本。我对十几年前的译本作了修改,对“译后记”和“普鲁斯特生平与创作年表”作了补充,在征得责编同意后,为《追忆似水年华》编写了十分详细的小说梗概。

    11月14—16日,法国普鲁斯特之友协会在伊利埃-贡布雷举办纪念活动,协会秘书长米雷伊·纳蒂雷尔请我撰写书面发言,由中国留学生在活动时宣读。文章题为“Le centenaire de Du côté de chez Swann en Chine”(《在斯万家这边》发表一百周年在中国),主要介绍国内纪念活动的情况。该文发表在2013年底出版的《普鲁斯特学刊》上。

    这一卷的翻译,得到了各位朋友直接或间接的帮助,在此表示衷心的感谢。

    徐和瑾

    2014年5月28日于海上凉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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