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盈家住在徐汇区华山路的一处高档居民小区,离上海交通大学不远,距宋庆龄故居更近。身着保安制服的每一位门卫值班员,对进进出出的业主们总是彬彬有礼笑脸相迎,而见到花盈进大门时,更是热情谦恭地致以注目礼。他们觉得这位业主不同凡响,人年轻,漂亮,又有气质。她天生丽质,从没见她浓妆艳抹怪打扮过。她待人和气,即使是与一个清洁工谈话,也是亲切平等。她的衣着并不花哨,甚至可以说是朴素,但门卫们看得出,那朴素之中其实都藏着超凡脱俗,每件衣服都是货真价实的名牌。人们不知道她的职业,但是可以判断,她是一个有钱人,很可能是女老板,至少也是个高级白领。
花盈轻轻揿了一下门铃,屋子里就响起五岁女儿可可的快乐叫声:“妈妈!妈妈回来了!”保姆田阿姨忙上前开了房门。
“可可,今天上幼儿园乖不乖?”花盈进门,边换鞋边问。
女儿回答:“乖。我又得了一朵小红花。”
“是吗?田阿姨去接你时,你有没有耍赖要叫田阿姨背你?”
田阿姨赶忙代为回答:“没有没有,可可最勇敢,都是自己走回来的。”
“那好,妈妈今天奖励可可。可可你快看,妈妈今天给你买了什么好吃的?”
“哇噻,比萨呀,妈妈!”女儿高兴得拍起了小手。
花盈说:“高兴吧?妈妈特意为你买的,快吃。还有炸鸡翅,蛋筒,妈妈买来后一口也没动,放冰箱里你明天吃好吗?”
“妈妈,你还买酒了?”
“这是葡萄酒。这瓶没开过的,留下来等你过生日时妈妈再喝。”
看着女儿高高兴兴地吃比萨,花盈回过头来关心保姆:“田阿姨,你也还没吃饭吧?”田阿姨回答说,她已蒸好了米饭,菜也洗净切好了,就等着主人回来再点火炒菜。花盈就说:“别炒了吧,我已吃过饭。这盒通心粉是我特意带回给你当晚餐的。”阿姨摇头,说她吃不惯洋面食,又说碗橱里还有一碗中午的剩饭,她热一热就够一个人吃了。花盈说:“又叫你吃剩饭,以后可别这样老吃剩饭。”接着又说,“那这盒通心粉只好先装进冰箱,我明天带到公司当午餐。”
保姆带着可可入睡之后,花盈锁紧卫生间房门,泡在浴缸里细心洗热水澡。灯光明亮,一面大镜子嵌在墙上,明明白白映照着花盈赤裸身体的每一个部位。感谢父亲母亲,给了她这么迷人的一副好身材,该突出的地方坚决突出,该收缩的地方则毫不犹豫地收缩,正所谓张弛有度,恰到好处。这是什么身材?按现在的新词汇来说,这就是正宗的、标准的魔鬼身材。
光是身材魔鬼还远远不够,还得有魔鬼皮肤和魔鬼五官,这一切花盈都不缺,得天独厚。别看她已年过三十,并且已是当母亲的人了,但是无论什么人见到她,都会说她是二十刚出头的小姑娘。
不禁就想起了今日碰上的男人。世界上最难对付的男人便是对女人图谋不轨的男人,而世界上最容易对付的男人也正是这号男人。这是辩证法,花盈早已以自己的实践证明了这一辩证法。
这男人本想冒充姓范的,冒充是一个四岁小孩的父亲,但是后来主动暴露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不仅主动,并且还有些迫不及待,又特别声明自己是单身汉。这男人自以为聪明,其实手段并不十分高明。他与甘桥这家伙究竟是什么关系?明知姓甘的是个骗子为什么偏要主动上门给骗子送钱,又为什么替骗子给花盈弥补损失?这其中倒是有不少谜语可猜。但是花盈今晚不想动脑筋猜这些谜语,这就是花盈的既省心又省时的处理问题的方法,不属于急于解决的难题暂时搁置,等到精力集中时再去解决。上官的谜底不会难以揭开,因为上官还会与花盈见面的,等着瞧吧。
第二天一上班,花盈就一言不发地走进金若石的办公室。金若石三十三四岁,人长得蛮标致,皮肤皙有光泽,但是却身穿一套制服,把自己打扮得像一个严肃的法官。正如昨天那个名叫上官学迅的男人猜想的那样,这位金若石小姐与甘桥的关系不同寻常,并且是不比一般的不寻常。正因为不寻常,她就理所当然地成为甘老板的铁杆心腹,掌握着签合同、收钞票的大权。你看看她现在那一副洋洋得意的“贵妃娘娘”的架势吧!清洁工刚刚为她沏好了一杯热茶,她正正襟危坐,煞有介事地“认真”翻阅着昨天的报纸,见有人进了屋,只抬头把花盈扫了一眼,又继续读报。花盈才不吃金若石这一套,她也不甘示弱,“啪”一声,将顾客证明书的复印件及收款收据复印件拍在金若石的桌面上,然后一转身,飘然而去。还有一张顾客证明书复印件,花盈将它装在一只漂亮的信封里,封了口。她走进登记员伍晓芳的办公室,笑容满面与她打招呼:“晓芳你早,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没等伍晓芳应声,紧忙接着又说道,“有人托我给你捎封信,该不会是封情书吧?”递了信,转身就走人。
花盈只在公司点个卯,她得上班去了。她的工作岗位不在公司的写字楼,是在公园,在商场,在人来人往的地方。
手机响了。手机里的声音是甘桥的那种半京腔半上海话的杂交腔调:“喂,花盈吗?侬在哪地?”花盈回答说在中山公园。甘桥请花盈回公司。花盈说公园马上就要开门了,她不能耽误工作。甘桥说就只耽误半天,公司给你发误工工资。
一切都在花盈的预料之中。他甘桥不敢明目张胆得罪花盈,因为花盈手里有一张王牌。
花盈并没走远,她在几家小商店闲逛了一阵子,这才装作风尘仆仆的样子返回公司。甘桥正坐在宽大的老板桌后面恭候花盈,身体歪在旋转椅里,闭目养神。他今日没穿西装,穿的是一套摄影服,上衣和裤子都有许多口袋,远看像是补了一大堆补丁。虽然他头顶已全秃,但脑后的头发仍在健康成长,长成了一圈灰色瀑布,更增添了艺术大师的风采。
花盈很少光顾甘桥的办公室,更不想多与他交谈。谢天谢地,今天甘桥也没多纠缠她,她一进他的办公室,就见他桌子上摆了一沓钞票。“来了?坐吧。”甘桥招呼道。花盈不落座,立正站着:“经理有什么吩咐,我站着听就行了。”甘桥也就不再让坐,说道:“好吧,我这里也老忙,马上要到市影协去会一个朋友,我俩就长话短说。刚刚金若石找我汇报过了,也做了自我检讨。桌上这钞票是补给你的损失,老规矩,按百分之十五提成。以后再遇到这类事情直接找我反映,勿再找顾客写什么证明了。影响不好,是不是?好了,我找你就为这事。再强调一句,以后遇事要讲团结,顾大局,全中国不是都在构建和谐社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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