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文学”在中国
把“香港”写入“中国”
“香港”如何“中国”?
现代文学在香港活动已经有一段不短的历史。如果依从众说,以1928年创刊的《伴侣》杂志为标记,则香港新文学的起步只比《新青年》杂志正式刊载白话文作品的1918年晚十年(黄康显《从文学期刊看香港战前的文学》,18-42页;黄维梁《香港文学的发展》,535-536页)。照袁良骏的讲法,这个起步时间更可以推前到1924年;他指出英华书院在1924年7月出版的《英华青年》季刊中已有白话小说五篇(《香港小说史》,37-41页)。我们必须明白,当时在英国殖民统治之下,香港的文化发展几乎无所着力;香港人在种种条件的限制下,只凭简单的信念去摸索文学的前路。我们翻开侣伦的《向水屋笔语》,从其中几篇忆旧的文章,例如《寂寞地来去的人》、《岛上的一群》等,就可以看到在新文学运动开展不久,香港作家已经很努力地探索学步,甚至以朝圣的心情,主动跑到上海拜会文艺界,希望取经悟道(侣伦,3-21、29-31、32-34)。可以说,香港的新文学活动在举步维艰的情况下开展,起起伏伏地存活于世,也遗下不少形迹和影响。
可是,以“香港文学”作为一个具体的言说概念,为它定义、描画,以至追源溯流,还是晚近发生的事。从流传下来的资料中,我们偶然也会见到“香港文学”一词在6年代以前的文学活动中出现;例如在香港大学中文系任教的罗香林,就曾在1952年11月以《近百年来之香港文学》为题做演讲。但这不过是以香港所见的中国文学活动为谈论对象,与罗氏后来的另一次题为《中国文学在香港的发展》的演讲相近。当时的视野,主要在于揭示香港这个由英国人统治的弹丸之地,还留得中国文学的一点血脉。另一个以“香港”为单位的文艺考察,可以李文在1955年刊行的《香港自由文艺运动检讨》为例;文中分别讨论东方既白、赵滋蕃、格林、易文、张爱玲、沙千梦、耿荣、黄竞之、徐速、徐訏、黄思骋、余非等人的作品;但这篇文章的目的在于以“自由”为口号去宣扬“反共”文艺,对“香港”这个符号,无所究心。当然这篇长达79页的文章,本身的文学史意义也是不容忽视的(《当代中国自由文艺》,14-92页)。以上两种论说,前者意在以血缘传统的想象来抚慰文化孤儿的心理匮乏,后者则是文艺与政治宣传结合的一次操作示范;各有其文化政治的意义。
然而,上述二说到底没有7年代以还那种追寻本土个性的冲动。香港人为本土文化定位的行动,当然与7年代麦理浩(Sir Crawfrd Murray Ma-cLehse)统治时期(1971年11月-1982年5月)所滋生的“香港意识”有密切关系(参郑树森,52-53;萧凤霞,2;田迈修、颜淑芬,7;藤井省三,91-93)。《中国学生周报》在1972年就曾发起过“香港文学”的讨论;1975年香港大学文社更举办了一次“香港四十年文学史”学习班,编就《香港四十年文学史学习班资料汇编》。198年中文大学文社又曾主办“向态文学生活营”,编制包括《香港文学史简介》、《文学杂志年表简编》、《理论、背景及杂志选材》等资料册。这些活动所开展的只是粗浅的文学史论述,所编制的资料也充斥疏误阙遗,但的确可以见证当时香港本土年轻人的意识中,已有为“香港文学”做系统理解的想法。
当然,这种追寻“香港文学”的意识,初期只能具体化为零星的言说;要经历相当时日的酝酿,才因时乘势,转化为大规模的书写行动。早在1975年,活跃于香港文坛的也斯,曾在香港中文大学的校外课程部开设“香港文学三十年”的课程(参也斯《香港文化空间与文学》,218页)。从8年代开始,在香港境内更出现不少“香港文学”的研究活动,大学与各种文化机构多次举行学术研讨会(参卢玮銮《香港文学研究的几个问题》);文人学者纷纷撰写详略不同的论文,以发声比较响亮的几位论者为例,我们可以顺次举出这十年间好些有关“香港文学”的文章:
刘以鬯《香港的文学活动》(1981年3月);
黄维梁《生气勃勃:一九八二年的香港文学》(1983年1月);
黄继持《从香港文学概况谈五六十年代的短篇小说》(1983年3月);
黄维梁《香港文学研究》(1983年8月);
卢玮銮《香港早期新文学发展初探》(1984年1月);
刘以鬯《五十年代初期的香港文学》(1985年4月);
黄康显《从文学期刊看战前的香港文学》(1986年1月);
杨国雄《关于香港文学史料》(1986年1月);
刘以鬯《香港文学的进展概况》(1986年12月);
黄继持《能否为香港文学修史》(1987年5月);
卢玮銮《香港文学研究的几个问题》(1988年1月);
梁秉钧《都市文化与香港文学》(1989年5月)。
(资料根据:黄维梁《香港文学初探》、黄继持《寄生草》、卢玮銮《香港故事》、刘以鬯《短梗集》、刘以鬯《见虾集》)
在检讨“香港文学”作为言说概念所引发的活动时,我们却可以见到一个值得再思的现象:香港境内的学者,到了23年的今天,还没有为“香港文学”征用一个更强而有力的符号:“文学史”。香港境内不能说没有类似“为香港文学修史”的书写行动,只是各人所做的都是片段的、个别的游击;还无力写成一本以“香港文学史”为名的著作。最近传闻香港艺术发展局有一个“香港文学史”的书写规划在筹备中,其书写的取向和定位尚未明晰。另一方面,在中国内地,“文学史”力量发挥不懈。我们可以看到有两方面的书写行动在同时进行:一是撰写专门的“香港文学史”;另一是在新撰的“中国文学史”中加入“香港”的部分。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