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能“告别崇高”

    每晚《新闻联播》中，在一段庄严昂扬的音乐后，就是新华社的专栏文章“永远的丰碑”，到现在已播发300多期了。人们聆听这些文章，犹如走进长长的英雄画廊。这些艰苦卓绝的仁人志士，在革命斗争的血与火里，或保卫祖国领土、或奋勇攻关夺隘、或献身地下工作，大都是仅仅二十来岁、三十来岁就壮烈牺牲了。如果还活着，他们的年纪和我们这些老年人差不多。但他们早早就走了。正是他们抛头颅、洒热血，换来了今日社会的和谐与小康。他们那些壮怀激烈的业绩，犹如一声声厚重的暮鼓晨钟，使我们肃然起敬，心向往之。

    尽管我们已是饱经沧桑，但有时仍为俗事和杂念所扰，冒出一些所谓“心态不平衡”。无非是在房子、票子、位子、车子、孩子上，攀这比那，心有戚戚焉。但当年那些功勋卓著却早已为人民粉身碎骨的英烈，他们有的连天伦之乐都未享受过。至于什么局处级、评职称、涨工资、出国游、看球赛、全家团圆、酒楼聚餐、春节晚会……更是闻所未闻。想想他们，我们还有什么可怨天尤人的呢？

    今日青年，许多人在意气风发建功立业。但也有的一遇挫折便垂头丧气，有人竟随意轻生，以致在青少年中自杀竟成为第一死亡原因。看看当年那些革命英烈，他们每日每时面对的是白色恐怖、是风刀霜剑、是枪林弹雨。在那随时都会牺牲的恶劣环境里，他们的遭遇比今日要凶险万倍。但他们没有眼泪，没有悲伤，更没有那闲愁万种，而是百折不挠，勇往直前。他们活得乐观、坚韧、君子坦荡荡。他们让我们永远记住：铁锤砸碎玻璃，却铸铁成剑！

    如今我们的国家正在和平崛起，大江南北生气蓬勃。但某些角落也有沉渣泛起。最近九旬高龄作家马识途慨叹：目前在文化界有一股低俗、庸俗、媚俗、恶俗之风，甚至于发展到“身体写作”、“三头（ 枕头、拳头、噱头 ）主义”。有些人乱改红色经典，歌颂封建帝王。尤为怪异的是，面对这些浮靡之风，有人竟高唱什么“淡化革命，颠覆英雄，告别崇高”。当年革命英烈千辛万苦所追求的东西，他们却要淡化、颠覆、告别之，这叫什么“时髦”？

    当然，现实生活中还有沸腾的主流。我们有孔繁森、任长霞、牛玉儒、袁隆平、杨业功、杨利伟、钟南山、巴金、启功、白方礼等各条战线上感人至深的英雄人物，是他们引领一代风骚，放射时代光芒。但那些阴暗丑陋的东西既非自生自灭，更在顽强地争夺阵地。只要看看那些“黑网吧”里不断培育出来的青少年犯罪，就可知一二。战而胜之，不仅绝不能“告别崇高”，还要与之进行持久的博弈。

    真善美战胜假恶丑，必须具有高尚的心灵、强大的精神，必须经常进行精神“补钙”。“永远的丰碑”对人们正是一种最好的精神营养。它使人多一份火热，少一份冷漠；多一份坚强，少一份软弱；多一份清醒，少一份迷惘；多一份崇高，少一份粗鄙！

    “靠山吃山”的拷问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是句老话。早自明朝，在沈黥的《双珠记》里一个狱卒就说过：“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我做禁子不过是靠这几个犯人养家活口。”这位禁子倒是直言不讳：靠山吃山者，靠职务之便，谋取私利是也。

    眼下，上述这一行径已非稀有品种。以银行而言，那里票子大大的有，于是各级蛀虫一如“猪八戒掉在泔水桶里”。2004被引渡回来的广东开平银行行长余振东，他一人就利用职权窃取银行4.83亿美元外逃。当然，在靠山吃山上，也有“文明”得多的另类。第33期《瞭望》载文说：“一些具有罚没权的部门，在效益上明显高于‘清水衙门’。据透露，在深圳，同属一个级别的公务员，‘油水部门’的月收入过万，而‘清水衙门’的收入则只有2000多元，差别高达五倍之多。”当然这一切都是“合法”的喽。但某些单位通过“三乱”形成小金库，在员工福利上已达工资内收入的数倍，以致这些部门执纪执法时理不直、气不壮。如此靠山吃山，确也够尴尬的了！那么，那些极端贫困者又是怎样靠山吃山呢？北师大“农民之子”学生社团，在一次下乡调查的《贵州行记》中写道：“每家每户都可以拿出不止一个‘卖血证’给你看，没有什么避讳，因为村里90%以上的成年人都卖血。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自己就只有卖血了。”此情此景，令人感慨万端、唏嘘不已！

    应该说，上述种种，都在拷问社会。首先，那余振东之流在银行“过屠门而大嚼”，解决监督缺位的问题，实已迫在眉睫。其次，个别部门和行业将自己管理的社会公共资源，视为本部门、小集体的私产，为本部门、本领域内部人员谋取私利。终结这种特权，更为人心所向。再次，在看到那篇感人泪下的《贵州行记》时，我想到不久前去温州的见闻。温州由于人多地少，当年穷得叮当响，遂纷纷赤手空拳闯天下，到处给人家弹棉花、补皮鞋、干油漆匠、泥水匠、木匠……如今，富起来的温州人，积累的资金已把各地的房地产炒得不亦乐乎。但迄今温州人还是“既能当老板，又能睡地板”。我见一位腰缠累累的小老板又开车又装卸，像伙计一样干。由此我想到，所谓“靠山吃山”，毕竟是小农经济时代内向而封闭的思维和语言。温州人面对山重水复，眼睛向外，艰苦打拼，其柳暗花明的发展对人的启迪大矣！

    靠山吃山，另有一解是“利用周围现成的有利条件发展生产”。海南文昌市五指山经济原较落后。这里珍贵树木有1400种，坡鹿、云豹等野生动物有524种。但他们一不伐树，二不狩猎，连一只蝴蝶都不捉，而是将1200亩农田退耕还林，利用荒坡地大力种植橡胶、椰树、芒果、龙眼，养殖猪牛、家禽，并打造黎苗族民俗风情旅游区。几年过去不仅富起来，还实现了很好的可持续发展。他们的自豪是“靠山养山不吃山”，这个“养”字不是别有洞天吗？

    重其食，爱其命

    2004年华夏大地上令人欣喜的一大亮点，是全国粮食生产一举扭转了连续四年减产的局面，农民收入实际增长6.8%，是1984年以来农民收入增长最快的一年。这一年似乎也有令人焦虑的一大“忧点”，那就是“按下葫芦起来瓢”的矿难。仅第三季度，河南郑煤大平矿难尚未平息，陕西铜川陈家山又发生死亡166人的特重大矿难。上述种种，从正反两方面使我们切实感受到“以人为本”这四个字不可轻忽的万钧之力。

    “以人为本”，就能无往而不胜。前些年，仅一个财政并不宽裕的安徽省，因负担过重而上访的农民最多一年达3450批、10245人次。但2004年顺民之心，在全省逐一落实中央的“一减三补”政策，即减征农业税，落实粮食补贴、粮种补贴、农机购置补贴后，农民因负担问题去省里上访的基本没有了，却出现了多年不见的种粮积极性，小麦、油菜籽、水稻同比分别猛增39%、22%和4%，均创历史最高水平。我国煤矿企业多年处于亏损边缘，安全欠账较多。国家十分重视这一问题，不仅反复强调安全第一，而且近两年先后拿出40亿元，扶持原国有重点煤矿的安全技改，但仍有较大缺口，须逐步填平补齐。在这一情况下，就要求经营者百般注意安全生产。但一些矿主疯狂追求利润、严重忽视安全。据《中华工商时报》报道，陕西陈家山特重大矿难发生前，一位矿工曾对其母亲说：矿井下的工作面11月12日起火，但煤矿不让停工，并对不下井的矿工以处罚、停职、停工相威胁，结果很快出了大祸。一些私营小煤矿更搞什么“官企勾结”，急功近利而矿难频发。由此可见，切实遵照“以人为本”的方针行事，即便十分复杂的“三农”问题，都能有显著好转，但对“以人为本”倘若有所悖逆，则噩梦就必然挥之不去了！

    《人民日报》一记者最近在西气东输克拉玛依建设工地上看到，民工进工地必须体检；必须为民工购买人身意外伤害保险；专门配备大客车送民工安全上下班；严格规定民工伙食必须每天有肉，并配备了冰箱、冰柜；在医疗住宿方面也努力保证所有施工人员的健康体魄和旺盛精力。一名职工在钢架上作业未系安全带，被纠正时说了一句“没关系”，当即由现场管理员以“安全意识不足”，按制度开出罚单。他们的口号就是“以人为本，珍爱生命，关注健康，保护环境”。有一个真正做到这些的东营神木煤矿，其百万吨死亡率仅为0.026，不仅小于全国的4，而且小于美国的0.039。这些，不都值得那些管理粗放、事故频发的煤矿深长思之的吗？《三国志》有云：“民者，国之根也，诚宜重其食，爱其命。”关切百姓一个“食”、一个“命”，真是说到了根本上。不仅是农业和煤矿，任何一部门、一企业若想生存与发展，兴旺与发达，谁又能背离“以人为本”这一生命线和着力点呢？

    为何光往里糊涂

    住院67天花费550万元！有关哈尔滨医科大学第二附属医院这一“爆料”，把人着实吓了一跳。但仔细一想，却也不算新鲜。河南省电信运营商“集体作弊”，在一年中多收了一亿元话费，不还墨迹未干吗？再往上捯，审计署查出的教育多收费，那数字也很惊人，所以哈尔滨这所医院要想拿“创新奖”，还有一定的困难。不过，在深为敬佩上述各路豪杰在多收费上纷纷勇攀高峰之后，令人纳闷儿的是，这些单位在多收费方面，怎么都是光往里糊涂不往外糊涂呢？啊，想起来了。有一家银行把账写错，使存款人“增收”十倍。但立即被追回，并咄咄逼人地敲打对方：你不交回，那就是“不当得利”，法庭上见！消费者不当得利，法庭上见，这对。那么上述诸公这么横行无阻地多收费，难道就是“正当得利”吗？那在法律面前又怎样“人人平等”呢？

    按说，医院各位比平常人更懂得，一天输液94次，足可以把人撑死。但全医院上上下下熟练地、默契地、肆无忌惮地长期作弊，唯一的解释就是所有的蝇营狗苟全是院领导批准的。果然，据这个医院中一位主治医生王雪原揭露：这个医院“领导干部帝王化，普通医护人员奴隶化。前途命运都掌握在领导手中，你想维持职业生存，就必须屈从于潜规则。”呜呼，“治病救人”异化为“致病宰人”。“白衣战士”乎？“黑衣杀手”乎？

    退一步想，过去坊间有说法：“拿手术刀的不如拿剃头刀的”、“搞原子弹的不如卖茶鸡蛋的”。医院、学校这些“清高”单位，怪令人同情的。我深信，对“育人”和“救人”的这些单位，在“以人为本”方针日益落实过程中，“大盘子”恐怕不能不给与更多关照。但平心而论，这些单位如今就真的是穷得叮当响吗？天知道！他们对能拿得起550万的人“明火执仗”已属不义，对其服务对象中的绝大多数低收入群体来说，高收费会挤压出多少的血和泪呀！由于交费难，病人还带着气儿就从医院拉回等死，莘莘学子以自杀来免除父母的学费负担，已不是新闻。至于电信部门把自己的高收入，建筑在用户花钱装电话仍年年月月照收租金等做法上，早已“有口皆碑”。某些单位在收费上的额外加码再加码，不怕吃得太肥，血脂、血糖、血压过高吗？

    建立和谐社会，就要“相濡以沫”。磨刀霍霍刮人太甚，无疑只能是制造破坏社会和谐的冲击波！社会不宁，大家岂不都会身受其害？或曰，这些单位之所以追求利益最大化，是市场化的改革使然。无疑，医教改革，必须把“为人民币服务”中的“币”字坚决冲淡或拿掉。但倘若把一切乖戾都推向体制，那么孔子“有教无类”，扁鹊“悬壶济世”，那时的体制就呱呱叫吗？体制不当，并未全然杜绝高尚者兴利除弊的空间。哪个体制规定你必须在67天里造假账、高收费550万？哪个体制要求你必须在一年里多收用户一个亿的电话费？湖南桂阳六中让学生成天吃水煮豆渣皮，校方三个月就搜刮学生百万元，这么缺德，又是哪个体制规定的呢？倘不反躬自问，而执意用“体制不当”来为自己职业道德的低下遮羞，就是体制改得很好，这些人恐怕仍会扮演“一锅汤”里的“耗子”吧？

    向谁倾斜

    自古以来，侠肝义胆、扶危济困者，受人赞誉；刻薄成家、搜刮贫弱者，人所不齿。有这样一些社会新闻：小偷在医院将穷苦农妇借来的救命钱掏去挥霍一光；假农药使农民一年辛苦打了水漂；招工骗子把等米下锅的应征者交的报名费卷走，踪影不见；深圳许某丢失小孩伤心欲绝时，竟分别有几十个电话打来说绑架了小孩，不汇去巨款就要撕票，后来小孩被公安送回，不过是走失了……

    如果说，上述这些冷血行为全是“宵小”所为，那么，在“高雅”范围呢？河北沧州东光县文教局不久前下发红头文件，将今年的招生对象确定为“县城内党政机关、事业单位在编干部职工子女”，公然把普通百姓的子女排除在外。某些地方的“经济适用房住宅区”，一边是彻夜挨个的缺房户，另一边却是长袖善舞者早就把“经济适用房”大量套购手内，等待高价出租。这变的是什么戏法？上述种种引起舆论哗然：有关人等是“媚官”、“媚富”，还是体恤贫弱？世界上不论哪个角落，苛刻对待弱势群体者，必然招致冤怨相报，就是舍我其谁的“巨无霸”也改变不了这一事实。

    相反，关心弱势群体才是构建和谐社会的基石。古人早就说过：“能扶天下之危者，必据天下之安；能除天下之忧者，必享天下之乐。”温家宝总理曾引用诺贝尔奖金获得者、美国经济学家舒尔茨的话：“世界上大多数穷人以农业为生。因而，如果我们懂得了农业，也就懂得了穷人经济学。”在“三农”问题上党中央采取了减免税收等得力措施，立即焕发出农业的活力。善待入城农民工，最近成为许多城市的一道温馨风景。诸如，天津不仅在危房改造等方面向中低收入者倾斜，更以法制手段保障农民工工薪发放；武汉让农民工子女进入公办学校；青岛施行农民工“基本养老保险”和“工伤保险”制度，农民工入团、入党、当选劳模已不是新闻。当然，让农民工同享市民待遇，还有许多工作要做，但农民工日益获得城市接纳和认同，已是大势所趋。这反映出整个社会的发展和进步，也推动着整个社会道德水准的提升。灰头土脸的农民工干着城市里最脏最累的活，他们受到的不是“堵”和“冷”，而是“导”和“纳”，这是天公地道！

    人心换人心。对于城市的善待，农民工披肝沥胆回报社会。从盘锦到深圳谋生的一个普通歌手丛飞，10年间帮困累计达300万元，在被诊断为胃癌后竟无钱支付医疗费。消息传出后，世人的尊重、牵挂、祝福与援助如潮水般涌来，更有众多志愿者把这场爱的接力棒传下去。河南商丘籍民工李学生舍身救儿童引起强烈反响，温州企业纷纷到商丘招工，来多少要多少，如今在温州的商丘务工人员已达到23.5万人。这一曲曲良性循环、雄浑壮丽的和谐社会进行曲告诉人们，“向谁倾斜”堪称成败、兴衰、治乱的“定海神针”，可不慎思？

    瘦驴缘何拉粗屎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从北京出发，到广东贫困县入户调查的三位志愿者，眼见贫困生姐弟三人生计维艰，住房失修，用硬纸壳挡风遮雨，一幕幕凄凉景象正充满心头；清新县教育局领导却酒宴相迎，满桌鸡鸭鱼肉，还打开了豪华的洋酒“人头马”。“我们是来扶贫的，不是来大吃大喝的，我们吃不下！”志愿者全都哭了。

    如今，在浮躁的世风中，浪费型、炫耀型、嗜新型消费，几乎已是司空见惯。以吃而言：同时开50桌席面的某菜馆，有10个一米多高的泔水桶，桶里充满米饭、点心、蔬菜、肉食、海鲜。上海每天生产这种餐厨“垃圾”超过2000吨，其中有些高价菜肴连一筷子都未动就倒掉了。以住而言：庐山风景区违规兴建别墅泛滥成灾，非法转让的土地共71宗146.36亩。以行而言：价格近千万元的宾利超豪华汽车，目前在我国已销出至少250辆，位居全球第一。读书该是高雅了吧，售价高达19600元的黄金版《孙子兵法》正在热销。新建浙江台州中学占地483亩，总投资2.6亿元，气势宏大，可与大学媲美……

    《左传》有言：“侈，恶之大也。”消费是促进生产的动力。但过度的消费则全然逆情悖理。小富即奢，已不可取，大富不奢，已成时尚。而不富却奢，最属荒唐。首先它是对“国情”的背离。改革开放以来，我国人民生活虽有很大提高，但犹如金字塔一般，巨富是最小的塔尖儿，最宽的底层还是城乡低收入群体。我国资源是短缺的，环境是脆弱的。能源危机、环境污染、淡水短缺、土地沙化……实不容许挥霍无度。浪费也是对“外情”的无知。当今世界已兴起节俭风，日本人的口号叫：“节俭、节俭、再节俭。”德国奔驰汽车公司在斯图加特发布年度报告，请了一些记者参加，招待会上的主菜是一块肉和一些土豆，最后客人把汤汁全蘸光，主客皆大欢喜，毫无什么不好意思。英国用公款请客的政府机构或社会组织，其标准菜单是一汤、一菜、一甜食、一饮料，外加沙拉或葡萄酒。浪费尤其是对“下情”的悖逆。以上述广东清新县而言，明明治下诸多贫困户尚是衣食拮据，官员们却以大酒大肉和“人头马”来宴客。“瘦驴拉粗屎”，不是对国情、外情、下情的浑浑噩噩和懵懂无知又是什么呢？

    有句流行语叫：“吃饭吃的是心情。”清新县教育局诸领导在盛宴中心情就那么悠然自得吗？二炮某基地导弹司令杨业功两袖清风，从不收礼，有人知道他爱好书法，送他一些宣纸，杨司令立即退回，说：“用你的宣纸，我写字就没有好心情了。”郑板桥说：“衙斋卧听萧萧竹，疑是民间疾苦声。些小吾曹州县吏，一枝一叶总关情。”但哀莫大于心死。某些官员如果对民间疾苦早已麻木不仁，那还有什么好说？不过，在中央号召建立节约型社会，各地切切实实节约一滴水、一度电、一张纸的清风习习中，你愿融入生气蓬勃的“万木春”，还是甘当一棵猥琐不振的“病树”呢？

    直言是金

    几千年三纲五常的谆谆教诲，若干次政治运动的后遗效应，现如今，“耿直万人嫌”的余悸还相当浓厚，“顺情说好话”的处世哲学尚深潜人心。

    然而，正如孔子所说：“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马寅初、彭德怀、黄万里、张志新等人在风口浪尖上的仗义执言，是人们永难忘怀的不屈者。薄一波同志最近更撰文回忆，1957年空军副政委谷景生顶住各种压力，使五院几十位高级知识分子，没有一位被打成右派。他的妻子范承秀在北京党校为一些青年知识分子说话，被打成右派。有关方面要他和妻子离婚。当时谷景生正当受到重用之时，妻子怕连累他，也提出要离婚。但他断然拒绝说：“你这个范仲淹的后代，14岁就参加革命，当过八路军、游击队长。怎么会说了几句公道话就变成反党反社会主义了呢？”妻子哭了。他因此被降职，但他无怨无悔。像这样的人当时绝非唯一。最近，央视经济年度人物颁奖典礼上，人们起立为审计长李金华的获奖热烈鼓掌。半年前他向全国人大常委提出一份报告，毫不含糊地将七个中央部委、几十个亿的资金黑洞统统曝光。全国人民深深感佩这位铁面人物，人们看到了在中央支持下反腐败的坚决。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直言无忌遭冷遇、受打击者仍屡见不鲜。河北省郭光允揭发官员腐败，竟被原省委书记程维高送劳教八年；院士何祚庥率直揭发科技界跑项目要进贡、搞评审送红包等丑恶现象，结果有关人等孤立他，再也不请他去参与评审。

    众多悲剧证明，只有惹了大祸之后，当事人才后悔当初没听人家的金玉良言！因为，凡是直言，无不是具超前性与预见性，绝不是大祸铸成、损失惨重后才迟迟发出的马后炮。1959年庐山会议前期，当毛泽东说起1958年大跃进的失误时，就说过一句耐人寻味的话：“国乱思良将，家贫思贤妻。”直言是金，比金还宝贵！

    然而，使人勇于“直言”，并非唾手可得。不久前江苏省委书记李源潮谈起一件令他担忧的事：他下去调研遇到一位住户，问了一些情况，并对当地的一些做法给与表扬。但后来接到有关人员电话，反映那都是基层干部打了招呼的。李说，我是随机遇上的啊！电话说：你走的路线他们事先都走了一遍，一一打了招呼。李源潮放下电话，一夜未睡好觉。听不到真情实况，犹如盲人骑瞎马，那是非常危险的。最近，宁夏自治区主席马启智向省级干部“布置作业”：“想办法听到群众的真心话”，要求下去时轻车简从，不打招呼，不搞陪同。不能发生那种被层层包围，让我们与群众越来越远的情况。深圳市市长李鸿忠在电台“民心桥”中更表明态度：“不管听众的问题多刁钻、多尖锐，全部接过来。一个市长不敢面对市民的提问，他就不配做市长。”有一外来工在电话中反映一件警察“不作为”的事件，当天下午即得到纠正。温家宝总理去年底给一位国务院参事回信中更一言以蔽之：“知屋漏者在宇下，知政失者在草野。”他希望参事们多了解下情，多反映意见。壮哉此举，善哉斯言！中央和省市这些领导人在开放言路上，可谓抓到了要害上。当年魏征敢言，不就因为李世民虚怀若谷才铸造了一个赫然盛世吗？当然，我们今日是从“以人为本”的高度，从制度层面构建重视民意的平台，这就比个人好恶的随意为之更高一筹了。

    磨难与快乐

    谚语说：“磨难是最好的学校。”可是，叫谁进这所充满坎坷的“磨难大学”，即便完全免费，怕也是门可罗雀吧？但，“磨难”是否由于人们讨厌它，就自惭形秽、杳然绝迹？今年以来，南亚海啸、北美飓风、巴基斯坦八级地震、世界各地禽流感……国内仅以东北而言，“吉化”大火、松花江水污染、东风煤矿大爆炸，损失惨重，死伤累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使人痛心疾首。这一切天灾人祸，一次再次让我们想到“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树欲静而风不止”那些话。

    这一代老人至少经历过三次大磨难、大斗争、大快乐。一是抗日胜利，二是全国解放，三是打倒“四人帮”。在水深火热、久历阴霾、壮烈牺牲、前仆后继之后，云开雾散、艳阳高照，人们莫不是奔走相告、欢呼跳跃，“初闻涕泪满衣裳”！经历千辛万苦，国人变得坚强了、成熟了、厚重了，知道了“落后就要挨打”。中国人要努力、要奋斗、要有忧患意识。谁如果只知轻轻松松追求快乐，只能是一个浅薄和虚幻的梦。

    显然，磨难这东西，既有破坏性的一面，也有“艰难困苦，玉汝于成”的一面。自古以来，“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赋《离骚》；左丘失明厥有《国语》；孙子膑脚《兵法》修列……”（ 司马迁《史记》 ）“什么是路？就是从没路的地方践踏出来的，从只有荆棘的地方开辟出来的。”（ 鲁迅《生命的路》 ）“没有哪一个聪明人会否定痛苦与忧愁的锻炼价值”。（ 赫胥黎《进化论与伦理学》 ）“多难兴邦”、“梅花香自苦寒来”、“学海无涯苦作舟”等等多矣。难道这些箴言是在那里赞美磨难，欢迎磨难吗？非也。磨难不是谁欢迎就来、反感就去的。这些哲理名言，无一不是人类誓死拼搏后所获经验的精华。它称颂的是那种面对磨难不屈不挠、艰苦奋斗去争取胜利的民族精神。换言之，倘若只感慨“多难”而不去“兴邦”，或者在付出血流成河的高成本后好了疮疤忘了疼，那可就只能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了。

    言至此，不禁想到老作家柳溪有一次和我慨叹：“我再也不想写反右中的感受了。一写就想哭。写出来还有人说你是祥林嫂。”的确，回忆这些往事是不太轻松。有人曾为文说：“一听到谁讲过去那些陈谷子、烂芝麻，就烦。”但这公平吗？第一，以柳溪而言，当年被打成右派受了8000多天的苦，如今才写了一点点回忆，希望人们“前事不忘，后事之师”，怎么就祥林嫂了呢？第二，快乐固为人人所求。但快乐与磨难并非彼此绝缘，只有从磨难中吸取教训兴利除弊，才能减少磨难、消灭磨难，人们才能获得真正的、“可持续发展的”快乐。第三，把过去的岁月只剩下一片玫瑰色，行吗？历史是环环相扣的链条，最锐利的斧子也砍不掉其中任何一环。事物是螺旋上升的，历史是上下相承的。光明是历史，挫折也是历史。恩格斯说：“伟大的阶级，正如伟大的民族一样，无论从哪个方面学习，都不如从自己所犯的错误后果中学习来得快。”和谐社会，人人所愿。但只有经历过当年斗、斗、斗的人，才深知“构建和谐社会”的可贵，并油然迸发出由衷的欢呼！

    远远近近说距离

    “距离产生美”。这话既有审美意义，也规范着人际关系。再好的美景，拉开点距离，方能窥其奥秘。亲如夫妻，“小别胜新婚”；近如知交，“君子和而不同”。《武家坡》里薛平贵刚回来，不怀好意地频频拍人家王宝钏的肩膀，就被严正警告：“放老诚些！”用现代语言来说，就是“别搞性骚扰”！矿难频发，祸根是沆瀣一气的“官煤勾结”。官煤两者，今后可得拉开点距离，否则就是以身试法啦！排队在银行取钱，相距有“一米线”，避免被贼眼窃取密码。绿茵场上手摸球、下绊子，绝对犯忌。如上所述，在官场、商场、情场、球场，有许多节骨眼儿必须保持一定的距离。否则，说不定就会“缺德”、“违法”或“犯规”呢！

    但所谓“距离产生美”，是否单指人与人之间必须“咫尺天涯”呢？试看，三个月来，全国公安机关开门大接访，由公安局长面对面地接待群众上访18.5万起。接待时不摆架子不打官腔。许多久拖不决的老大难得到解决，有的上访者感动得痛哭失声，三个月停访息诉16.3万起，不是官与民的“零距离”，行吗？最近全国人大常委会向全社会全文公布了《物权法》草案，共收到群众意见一万多条。开门立法是现代立法手段的最佳选择之一，这种公开、广泛、直接听取民意的好做法，叫“无障碍”倾听，不就是因“零距离”才无障碍吗？干新闻，尤其提倡到第一现场。记者不畏风险远涉重洋，探访蛮荒，追踪大案，鲜活的好稿遂如雪片飞来。“零距离”成为记者“抓活鱼”的要诀。由此看来，在距离这个问题上，具有多元的弹性。有的“拉开距离”才叫对，有的“零距离”才是美。一如《周易》所说：“一阴一阳谓之道”是也。

    现在的问题是，由于价值取向的失误，往往出现一种颠倒：即该“零距离”的却拉开了，该拉开的却“零距离”了，这就出了一些乖戾。人们常说，要找准自己的位置。位置者何？看来就在于“明向背、知距离”。判断一个人是否成熟，恐怕也在于此。古语云：“随心所欲不逾矩”，正是人生修养上一种佳境。可以说，由于世事沧桑，距离也千变万化，但变中又有不变。无论处世、创业、交友、做人，高高在上、摆臭架子；亲马屁、厌谏言；傍大款、远百姓之类，必然遭人唾弃。“亲君子、远小人”，“武官不怕死，文官不爱财”，“贴近实际、贴近生活、贴近群众”，堪称万古常青。如今，歌星、笑星们不远千里，为雪域高原送去欢乐，那才真叫星光灿烂。武汉市汉阳区在政府与百姓的关系上建立“零距离沟通”机制，对人民群众“变上访为下访”、“变背对为面对”、“变对立为对话”，从而实现了“政策在沟通中明晰，疑虑在沟通中消除，人心在沟通中凝聚。”此中的美，不是耐人寻味吗？

    “急急风”与“慢三眼”

    有一首旅游打油诗：“上车睡觉，下车尿尿，一到景点儿快拍照，最后不知拍的什么照。”这几句诗令人听了哑然失笑。旅游本来是一种闲云野鹤的心态，但一周疯跑八国，12天五乘飞机，舟船劳顿，马不停蹄，急急如漏网之鱼。好容易到了那妙如仙境的景点，哪容你“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气还没喘匀，导游又在声声唤：“快上车啦！”最后各种景观在脑子里搅成一锅粥。在下如是说，绝非反对旅游，但磨磨蹭蹭的购物需大减，除了行程上难免的“急急风”，在重点景区应否有点儿悠然自得的“慢三眼”呢？

    无疑，快节奏是现代生活的主旋律。企业抓商机如电光石火。记者“抓活鱼”似脱弦之箭。公安缉毒、抢险急如星火。飞船奔月要宇宙速度……一切慢慢腾腾八字步的空耗，都要被时代激流抛弃。但，也不能忘记，“科学发展观”要“绿色GDP”，不要单纯的速度。历史和现实对那些头脑发热、违背规律、急于求成者，曾亮起过多少红灯！近见一位作家反思，他原来为自己迄未写到200万字而惭愧，但去国外半年却带回另一种惭愧。他发现，与自己崇拜的许多优秀作家相比，自己所写已超过了他们一生创作的数量。他更发现，人家是用写五本书的精力写一本书，而自己是用写一本书的精力写五本书。作家这一感悟，大概可以解释，为什么有大量书籍降价再降价，还是在地摊上堆积如山。盲目求快，适得其反，又岂仅如上所述呢？快吃、快咽的“快餐”使人营养丢失，却快速发胖；填鸭教学灌得多、忘得也快，使灿烂的童年如牛负重；超负荷工作更使职场年轻人隐患丛生而浑然不觉，英年猝死已不是新闻；用激素催起来的早熟果菜大而无味……这一切警示人们：泡沫快速的心态已成为一种时代病。“以人为本”的科学发展观，不仅要求决策和落实上的平衡发展，对于人本身，岂不也应追求一种生活韵律上的相对平衡吗？尤其是一些离退休老同志，大可悠闲自在，别让自己活得太累。

    显然，自从瓦特发明蒸汽机后，工业文明、商品经济、信息爆炸，使现代人既享受科技带来的方便，也承受着随效率提升而带来的重压。幸好，日益激烈的竞争造就了“急迫性偏执症”，也逼出了一种反弹的悟性：1989年，法国巴黎展开了一个“国际慢餐运动”。欧洲人还发起了一种“慢生活运动”，其主旨是：“慢生活的本质不是懒惰，而是对生活的珍视。”其实，国人在这方面不比外国人迟钝，古人早就说过：“十年磨一剑”，这“十年”二字极言其沉得住气，绝非“一口吃个胖子”的那种“猴儿急”。唯其如此，那剑磨出来才削铁如泥。马玉涛更放声高歌：“马儿呀，你慢些走！”慢些走，并非磨洋工，而是充分享受生活的美好。否则以旅游而言，如果光是急匆匆囫囵吞枣，又比稀里糊涂的“梦游”强多少呢？

    “感谢”通“和谐”

    感谢是一种美好的文化。“感谢文化”昌盛，世间便洋溢着温馨，感谢遭受冷漠，人们便感到一种悲凉。

    最近，在大江南北，盛开着两朵“感谢”之花。一朵是咱们天津各界市民，对患病中的支教老人白方礼由衷的关切和真挚的照拂。人们永远忘不了白老直至风烛之年仍不畏严寒酷暑、蹬车支教的壮举；一朵是深圳市民对多年来以血汗钱300万元支援几百名贫儿上学，而自己却缺钱治病的歌手丛飞如潮涌来的感谢、尊敬和捐助。这两朵“感谢文化”之花，令人十分感动，心灵上得到一种净化。但也曾发生过这样一些怪事：某大学生对辛勤养育他的家长爆发不满，竟下黑手将亲娘活活掐死！一位见义勇为者冒死从歹徒手下救出一位姑娘，待公安取证时，那位姑娘既不言谢，且早已无影无踪。上述这二位青年对其恩重如山的人，太冷血、太“白眼儿狼”了吧？依照中国施恩不图报的传统美德，白方礼和丛飞在吃尽千般苦、援助千百人时从未想到过什么“等价交换”，这是他们的义薄云天。但受助者却应“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人家舍命相助，你怎能就那么残忍和寡情呢？

    著名经济学家亚当斯密说，在现代市场经济运行中，有一只“无形的手”优化着资源配置。这些年来人们已深有体会，“只承认竞争权威”的市场经济，确实胜过当初僵化的计划经济多多。但在经济生活之外的精神生活、文化生活、政治生活，如果也统统以利润为转移，那就是不可想象的了。另一著名经济学家凯恩斯有言：支配一个社会运转的主要力量不是既得利益，而是思想。思想是多元的。但有一种普世价值，那就是感谢有恩之人。感谢，堪称是另一只“无形的手”，她是不以金钱计价的，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但在精神世界里却是强有力的。一个人自呱呱落地，父母的养育之恩、老师的教诲之恩、朋友的同甘共苦、夫妻的相濡以沫……只要是具有健康人格和正常思维的人，谁能不对此心存感激呢？是否知恩图报，测量着一个人的心地善恶和品格高低。正是出于对长者、对恩人无限的感激，才催生了人间许多佳话，孕育出世上许多英雄。我们这一代老年人经过了种种爱恨情仇，深知：只有极“左”才抹煞人性化的感激，在人与人之间煽动仇恨，搞没完没了的斗、斗、斗，其结果是把社会推向分裂和崩溃的边缘。一个社会如失去了感动、感激和感谢，无疑也就抛弃了良性的互动，抹煞了人性的光辉。人情薄如纸，只剩下自相残杀、尔虞我诈、彼此“忽悠”，只剩下冷淡、冷漠、冷酷，那不是太可怕了吗？漫漫人生路上，要遭遇许多挑战和磨难，没有亲情、爱情、友情不计功利的援手，在许多关口会孤掌难鸣。感谢父母，感谢先烈，感谢学校，感谢祖国，感谢时代，感谢自然，感谢恩人，感谢团队…… 唯有感谢生活，人与他人、与社会、与自然，才能路路通往和睦、和平、和谐！

    工作退休皆美丽

    想当年，作家陈学昭有名言：“工作着是美丽的。”我曾是报人，友朋亦多“老记”。这些人在岗时“一天一个现在”，忙得不亦乐乎。但退下来又如何？如今看来，是各有各的美丽，我未见一个“失落者”。

    在岗时那富于创造性的编、采、校，自是妙趣无穷。但一天到晚，马不停蹄，有多少早已向往的“个人空间”根本无暇涉及。退下来可就不一样了。在一位老同志家中，床上桌上几乎全是书，什么希腊古典、明清小品，上下古今，不一而足。他自谦：“便中翻翻看看，能够解除一些糊涂，落个活得明白，足矣。”其实，这个目标已是很了不起了。古语云：“朝闻道，夕死可矣。”虽说“难得糊涂”，可是活得明白一点不更好吗？有一位老领导在岗时虽各地采访，但一未飘洋过海，二未游山玩水，退下来虽全系自费，但很是国内外择优转游了一番。到公园，见一位老友扛着一支如椽大笔，蘸着湖水笔走龙蛇写地书，那简直比王羲之的鹅池聚会还要潇洒。陶醉在挥毫大写和水墨丹青里的，还大有人在。有的则伏案疾书，纵笔自写。语云：“无寿非天，无述乃夭。”人的一生是一本书，饱经沧桑的老人则是一本厚书。把自己的独特经历和切身感悟，结晶给历史长河，岂不等于延年益寿？有的老友则吟诗作赋，出了自己的诗集。还有一位则收集了许多世界电影名片软盘，既细细欣赏又深入研究，乐趣无穷。也有发挥专长帮人办学、兴业、编刊物的，皆是兴致勃勃，余热熊熊。我的见闻有限，未及一一细说。总之，退下来的“老记”们，在干点“自己愿干、而在岗时不得干”的事情这方面，多了。在个人兴趣上最是“多元”，自己喜欢就是好，也许这就是和谐社会之本。雅说，马克思讲“共产主义是自由人联合体”。俗说，那就叫：“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随心所欲不逾矩，工作退休皆美丽。”前年，我去看一位患病多年的老同事金荣光，他退休后集古币，写散文，跳跳舞，并读原文英语小说。他虽多年患糖尿病，但他告诉我：“我这一生经历错划右派，地震丧子，老伴先去，坎坎坷坷。但如今我的内心是宁静、恬淡的。多种爱好使我晚年过得很充实。”可惜，天不假年，去年他溘然去世。但他遭遇种种不幸和疾病折磨，仍能在愉快心情中享受到：“但觉夕阳无限好，何愁只是近黄昏？”

    无疑，人到老年要紧的是心态。康德有句名言：“青年人好比百灵鸟，有他的晨歌；老年人好比夜莺，有他们的夜曲。”作家王蒙在谈到夏衍时说：“人老到一定程度，会有一种特殊的美。那就是个性已经完成，是非了若指掌，知止有定，历尽沧桑，个人再无所求。无欲则刚，刀枪不入，超凡脱俗，关注人生，原谅一切可以原谅的人和事，洞悉一切花拳绣腿，既带棱带角，又含蓄和解，一语中的，入木八分，一言一笑都那么有锋芒、有趣味而又适可而止。”作家如珠妙语，不值得我们反复体味吗？

    看“清官册”有感

    最近看了一出京剧《清官册》。寇准应八贤王之招去审潘洪，对于这位来自霞谷县的小小县令，潘洪自恃是皇上的老丈人，傲慢狡赖，拒不吐实。寇准愤而逐一揭露其命杨继业率六郎、七郎出战，却不发救兵，致使杨氏父子被困两狼山。杨继业遣七郎突围回雁门关求救，潘洪为报私仇将七郎乱箭射死，迫使杨继业碰死李陵碑等种种罪行。饰演寇准的杨派老生张克，以其深厚的功力，用京剧里一气呵成的贯口，大义凛然、慷慨陈词，对卖国求荣、残害忠良的潘洪进行了爱憎分明、淋漓尽致的鞭挞，激起观众心灵上强烈的共鸣，台下掀起一阵又一阵热烈的掌声。什么是忠，什么是奸？什么是美，什么是丑？这出戏以其鲜活的艺术表现力，演绎得令人血脉喷张、刻骨铭心！

    在戏曲艺术里，仅就歌颂杨家将的忠义、暴露对立面的恶行而言，就有《金沙滩》《李陵碑》《黑松林》《杨排风》《穆柯寨》《穆天王》《辕门斩子》《天门阵》《雁门关》《破洪州》《洪羊洞》《牧虎关》《杨门女将》《穆桂英挂帅》《太君辞朝》等许多脍炙人口的好戏。加之，既有《宋史》上的“正说”，又有《杨家将演义》《昭代箫韶》《杨家府》等小说、鼓词、唱本等多种群众喜闻乐见的“戏说”。古代的作家、艺人和老百姓就是这样满腔热情、不遗余力地歌颂热爱祖国的英雄、痛斥危害祖国的败类。当人们听到穆桂英“我不挂帅谁挂帅”的誓言时，谁能不为之动容？看到“杨门女将”里对杨宗保的哀悼，谁能不洒下热泪？中华文化自古以来视气节为生命，“小恶不容于乡，大恶不容于国”、“善恶之殊，如水与火”，就是这样一脉相承传下来的。

    这一切，对我们领会胡锦涛同志提出的“八荣八耻”，不是深有助益吗？眼下在社会转型期间，鱼龙俱下。在社会经济发展上，既是“黄金发展期”，又是“矛盾突现期”；在人的思想品位上既有英雄辈出，也有沉渣泛起。新时期讲究开放、宽容、人性和多元，极“左”时期那种漠视人权、动辄无限上纲的冷战思维绝不可取。但开放、宽容不等于荣辱不分，人性、多元不等于物欲横流。面对官场、商场、情场中那些以贪腐为“能”、以造假为“巧”、“笑贫不笑娼”等颠倒黑白、以耻为荣的乌烟瘴气，大大张扬社会主义的荣辱观，构筑做人道德底线的准则，堪称是一场切中时弊、明辨是非的及时雨。这场雨要大下、特下、多多下，既要毛毛雨，更要下透雨，一切艺术手段都应围绕“八荣八耻”来耕云播雨。值得注意的是，近年来也有些“新潮”作品和理论动辄“枕头、拳头、噱头”，频频鼓吹“淡化革命、颠覆英雄、告别崇高”。中国历来讲的是“文以载道”，如今可以用社会主义荣辱观衡量一下，上述种种只能为庸俗、低俗、恶俗之风造势。荣乎？耻乎？最近有一位青年作者为呼吁出书而脱得光光裸奔于某地闹市。据说，他那本要出的书，主题乃是：“怎样才活得像个人？”对此，怕是三岁小儿也要请教这位叔叔，在大庭广众之间，究竟是衣装整齐，还是光屁溜才算活得像个人样儿呢？

    解读“能耐”

    国人称赞一位成功者常说的一句话是：“这人有能耐！”“能耐”二字，分开讲指“能力”和“耐力”，连着讲就是“能忍耐”。“龟兔赛跑”，兔的奔跑能力远胜于龟，但它并未笑在最后。在激烈竞争中，胜利常常看谁能“再坚持最后五分钟”。

    “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谋事求成，争取快些、再快些，没有什么不对。难道拖拖拉拉才好吗？但是，违背事物发展规律而操之过急、急功近利，并由此而泛滥成一些浮躁、浮夸和浮华之风，那就是不可取的了。发展是硬道理，但只有坚持以人为本，全面、协调、可持续的科学发展观，才能得到真正的发展，也才算得真正的政绩。江苏省铁本钢铁有限公司，是一个自有资金3亿元的小企业，想一口吃个胖子，上马一个投资100多亿元、占地9000多亩，规模相当于首钢的大型钢铁项目，为此进行了一系列违规、违法的操作，因而受到国务院严厉查处，就是一个严重的教训。

    致富是天经地义。但在“致富”前面还必须冠以“合法”二字。这里且不谈那些贪官污吏、作奸犯科之徒利欲熏心、祸国殃民的丑事，只以最近媒体先后揭露的“西安宝马事件”、“嘉禾强拆事件”、“阜阳劣质奶粉事件”、“邯郸矿难瞒报事件”中的始作俑者，同样也是按捺不住不顾党纪国法，只求横发、暴富而导致的恶果。决策是领导应尽之责。但在“决策”前面还必须加上“民主”、“科学”两个关键词，才算完备。那种视躬身求教、集思广益为浪费时间，总是“情况不明决心大”的独断专行，看似立马可待、威风凛凛，实则后患无穷、亏败累累。世上事，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没有耐性，一件小事都干不好。即便吃饭，也要一口一口地吃。馍吃快了会噎着，水喝快了会呛着，鱼吃快了会卡着，闹不好还得上医院。干一件事，火烧火燎，只求一步登天，没有不砸锅的。

    “耐性”或“耐力”，并非一种先天的本能，而是一个人世界观、价值观、政绩观的集中体现。它表现为兢兢业业、锲而不舍，一往无前、百折不挠，耐得住磨难、耐得住清贫、耐得住寂寞、耐得住误解。追根求源，伟大的毅力只能是来源于伟大的目标。司马迁说得好：“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赋《离骚》，左丘失明厥有《国语》、孙子膑脚《兵法》修列，不韦迁蜀世传《吕览》，韩非囚秦《说难》《孤愤》，诗三百篇大抵贤圣发愤之所作为也。”国际巨星史泰龙投身影剧业，共经历了1855次严酷拒绝，最后有志者事竟成。他的信念是“没有所谓失败，只是暂时不成功而已”。

    当然，耐性和耐力，绝非无所作为、原地踏步的空转，而是智慧的深化、力量的积累和积极的探索。以祖国统一大业而言，为了中华民族的和平崛起和两岸同胞的美满幸福，我们比任何人都会以最大的耐心谋求和平统一。但是，假如有人肆意卖国求荣、分裂祖国，那我们举国上下卧薪尝胆的忍耐力，就会立即转化为雷霆万钧的爆发力。“面壁十年图破壁”，青年周恩来这句名言我们是永远不会忘记的。

    “铡美案”乡人翻案

    去年秋天，采访南水北调源头湖北省丹江口市。在泛舟江上品味波涛浩淼之际，当地一负责同志指着水下说：这里就是古均州，也就是“铡美案”里陈世美的老家所在地。说起来，陈世美并非那出戏里所说是个大坏蛋。相反，他是一个清官，做过不少好事。就因为断然拒绝了一个找他买官的小人，此人就无中生有，硬是编造出这么一段抛妻绝子、忘恩负义的戏文来糟践他。后世某些官员停妻再娶、嫌贫爱富者屡见不鲜，引发世人义愤，这出戏就越来越走红，成了人们的出气筒。再加上一些名角不断艺术加工，令人看得如痴如醉，甚至泪水涟涟……

    关于“铡美案”是一冤案这件事，我早就从《人民政协报》上见过。此次到了发生地，引起我更深的感受。随后到武当山的明朝太子坡，在太子读书殿门旁墙壁刻文上，列举着从明朝以来当地学子高榜得中的名单，其中就有陈世美、贾洪昭等人。及至路过邻县秦香莲老家房县六里坪，又听到民间确有“古均州不演陈世美、六里坪不演秦香莲”之说，以示当地人对此剧提出的抗议。看来此地当年确有一对夫妻叫陈世美、秦香莲，且当地官方和民间均认为“铡美案”是个冤案。至于在戏中明朝的陈世美何以弄到宋朝去叫老包给铡了？这也许就是后世的“戏说”和“演义”了。不过这件事早已过了“诉讼期”，要想从侵犯名誉权上去找个说法，这就不知到哪里去击鼓喊冤了。但有两点是清楚的：一、直至如今，这里的老百姓心里对此冤案提起来就有气；二、买官卖官至今仍是人所痛恨的腐败。那么，在道义上怎能让反对买官鬻爵的廉吏蒙冤、却叫诬陷良善的小人得意呢？而且这一冤，就是千百年，这不成了冤沉海底了吗？

    或曰：这都是八百辈子以前的陈年老账啦，随它去吧！可是，古今中外千百年的旧案，只要在新的考证中有新的发现，便破旧立新者不乏其事，不然还叫什么与时俱进呢？话剧《蔡文姬》里的曹阿瞒，和过去京剧里的曹奸雄已判若两人；最近陕西阿房宫的挖掘，证明项羽并未纵火，减少了楚霸王一项罪名。这样的例子还少吗？又曰：像“铡美案”这样脍炙人口、约定俗成的好戏，怕是难以推翻的了。这也未必尽然。《赵氏孤儿》是源自《史记》的一出好戏，其结尾是成长的孤儿杀掉屠岸贾为赵家报仇。但2003年l0月1日，田沁鑫版的“赵氏孤儿”在上海上演，新版本是吸取伏尔泰《中国孤儿》的主题思想，从人性的角度去谅解过去的冤仇，强调孤儿对自身命运的自主选择，不再报仇。据《南方周末》报道，上海演出当天是“一票难求”。落幕时程婴和屠岸贾都沉醉在内心的痛苦中，台下的观众也十分激动，获得一种出乎意料的效果。此情此景不是值得人们深长思之的吗？看来关键还在剧本的思想性和艺术性。

    丹江口的同志告诉我，前些年当地剧团已写了一个新剧本为陈世美翻案，尚未成熟，可是四川广元剧团把本子拿去，却演得很火。他们下决心在艺术上再细细打磨，十年磨一剑。我们都说乐观其成。这是得人心的好事，值得去十年磨一剑。当然艺术上讲究多元和宽容，无须搞得那么绝对化、有你没我。两种版本在兼容并蓄中来一番竞赛，那不才叫百家争鸣、百花齐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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