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林集-夏夜滴答听水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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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热夏又到,温度连着39℃、40qC地报着,武汉人都成了耐温将军。不耐温又怎么的?空调并没有进入每个家庭和单位。大家在高温之下,该上班的上班,该吃饭的吃饭,该笑的笑,该玩的玩,也活得有滋有味的,没听说哪位热死了。所以武汉的一个女作家说:热也好冷也好活着就好。

    人在无力改变环境的情况下,就努力去适应环境,这其实是一种境界。你叫喊你烦躁你怒骂你痛苦,统统无济于事。还是高温,而且你也并没有因此凉快。最好的办法是:安安静静地过这热夏。

    能悟出这点道理,我是有过一段痛苦的心路历程的。

    我曾在一幢宿舍楼的一楼住了六年。楼共有5层,二至五楼都有凉台,一楼有个小院子。我在小院子里种了棵葡萄和几株花木,夏天到了,倒也有一丝荫凉。

    但我害怕热夏之夜,那于我一种莫大的痛苦。白天热,夜里有点凉气,想睡睡,刚躺下,耳朵里就是滴答滴答的声音。一声赶一声,一声叠一声,声与声相隔的时间相等,颇有规律。睡不着,起身推门察看,原来是楼上人家在凉台上洒了水,那水一时不干,就从凉台的孔洞里滴下来了;正滴在我卧室的墙边。凉台上洒了水,凉快呢,楼上人家在凉台上睡得正香。我能说什么呢?天热,人家在凉台上洒水降温,也应该,于是我叹口气,悄悄回来躺下,再听那滴水之声。

    凉台上洒些水,滴答一阵也会干了。但我听那滴答之声整夜不断。白天去侦察,原来是那家把凉台上放一层水,然后用布块堵住那孔洞,使水能长时间留着。但那布块堵孔洞不可能严实,就渗出水来朝下滴,一天24小时滴答声源源不绝。

    滴答声夜夜响在耳畔。我难以入睡,我严重失眠,我烦躁不安。越烦躁,那滴答声就越响,响得如一只小锤在敲着我的神经,我实在受不了啦!

    这个夏天,我读不进书,我写不了东西,我工作不好,我脾气暴躁,和人吵架。

    我向机关提出要换房子,甚至宁愿用三室一厅换人家的两室一厅,但不住一楼,我实在害怕滴水声。

    一切的努力都不能改变这一环境。

    怎么办?只有静下来仔细想想。机关无房子可调,搬离这里又到哪里去住?不让人家凉台滴水,没道理。凉台上有孔洞就是滴水的。那么唯一的办法,就是适应这一环境,承认这一事实。

    我想起了下雨天,窗外雨涟涟,滴答声不断,反而睡得更好。现在这夏夜的滴答声,我为什么不能把它当做雨声,当做一种催眠曲呢!

    我开始调整自己的心理,一次又一次滴答之声中,我屏心静气,努力使自己心无杂念,只想这是雨声,在雨夜里,我何不躺在床上作一首诗,想一个人生美好的故事呢!

    一个夏天又一个夏天,我终于使自己适应了那滴答滴答的水声,在那滴答声中。我能静静入睡了。我适应了环境,战胜了自己,一切又恢复正常。

    去年,机关调房子,我从一楼搬到四楼。今年的夏夜,我听不到滴水声了。我只是怀念那一楼的荫凉,但我决不能让我的凉台朝下滴水,我怕现在一楼住的这家人家也怕滴水声。

    人重要的在于自我调整,这确实是一种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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