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

    薇娜·奥兰林娜夫人——新娘子。

    彼得·莎毕宁——新郎。

    柯杰里尼柯夫、伏耳金—以为年轻军官——男家傧相。

    学生、皇家检察官——女家傧相。

    马特维耶夫——演员。

    巴特隆尼柯夫。

    柯柯希金夫人。

    柯柯希金先生。

    松能希坦。

    一位年轻妇人。

    一位穿黑衣服的妇人。

    男女演员。

    伊万神父——礼拜堂的大牧师，七十岁。

    尼古拉神父

    阿历克塞神父年轻牧师。

    尼古拉神父、阿历克塞神父——年轻牧师。

    一位教堂管事。

    一位助理。

    库兹玛——司杖。

    时间：

    黄昏，六点钟敲过不久。礼拜堂。烛光全部燃起。正对圣坛的几座大门敞开。两个合唱班——大主教的和礼拜堂的——全在。教堂里面全是人。挤到气也出不来。一个结婚典礼正在进行。莎毕宁娶奥兰林娜夫人。莎毕宁的傧相是柯杰里尼柯夫和伏耳金；奥兰林娜夫人的傧相是她的兄弟，一个学生，和皇家检察官。当地的知识阶层全体出席。衣着入时。司仪的教士是：伊万神父，披着一件褪色的白袍；尼古拉神父，年轻而须发蓬茸；阿历克塞神父，戴着深颜色眼镜；高而瘦的管事，捧着一本书，站在他们后面，伊万神父的右手。人群之中有本地的剧团，领头是马特维耶夫。

    伊万神父 （读着）愿上帝记住他们的父母，是他们把他们教养成人：因为由于父母赐福，这才扎下房屋的基础。愿主记住您的仆人男女傧相，他们一同来到这里做成这件喜事。愿主我们的上帝，记住您的仆人彼得和您的侍婢薇娜，并且赐他们福。应许他们生儿养女，有好的后裔，灵魂与身体一致；提高他们像黎巴嫩的杉树，像一架果实累累的葡萄。应许他们富有，让他们一切够用，他们就会做好您所喜欢的件件良好的工作和件件事；让他们看见他们的儿子们的儿子们，像年轻的橄榄树环绕他们的桌子；而且在您眼前得到欢喜，他们就会熠耀像星宿在天上，在您——我们的主的身体。让光荣，权力，名誉和崇拜属于你，现在，永远，无边无涯。

    大主教的合唱班 （歌唱）阿门！

    巴特隆尼柯夫 真气闷。松能希坦先生，你的脖子戴的是什么勋章？

    松能希坦 比利时的。这儿为什么这么多人？谁放他们进来的？家伙！简直是洗俄罗斯蒸汽澡。

    巴特隆尼柯夫 是那个混账巡警。

    管事 让我们祈祷上帝！

    礼拜堂的合唱班 （歌唱）愿主慈悲！

    尼古拉神父 （读着）上帝从前用土造成男人，再用他的肋骨造成女人，让她成为他的伴当，因为上帝不喜欢男人独自活在地上，所以如今，愿主从您的居所伸下您的手，把您的仆人彼得和您的侍婢薇娜连合在一起，因为由于您，女人才和男人结合起来。让他们连成一心，合成一体，应许他们生儿养女，把儿女贤孝的欢悦赐给他们。因为权力属于您，王国、能力和光荣属于您，天父、圣子和圣灵，现在，永远，无边无涯。

    礼拜堂的合唱班 （歌唱）阿门！

    年轻妇人 （向松能希坦）王冠马上就要放到新娘子、新郎官的头上了，看呀，看呀！

    伊万神父 （从圣坛拿起王冠，把脸转向莎毕宁）彼得，上帝的仆人，以天父、圣子、圣灵的名，娶薇娜，上帝的侍婢。阿门。

    [他把王冠递给柯杰里尼柯夫。

    群众 男家傧相跟新郎官恰好一样高。这人没有意思。他是谁？

    是柯杰里尼柯夫。另一个男家傧相，那位军官，也很没有意思。

    先生们，对不住，让这位太太过去。

    太太，我怕你没有法子走过去！

    伊万神父 （转向奥兰林娜夫人）薇娜，上帝的侍婢，以天父、圣子和圣灵的名，嫁给彼得，上帝的仆人。

    [他把王冠递给那位学生。

    柯杰里尼柯夫 王冠够重的。我的手在发麻。

    伏耳金 没有关系，就该轮到我了。我倒想知道，谁在这儿有巴树[96]味道！

    皇家检察官 是柯杰里尼柯夫。

    柯杰里尼柯夫 你瞎扯。

    伏耳金 嘘！

    伊万神父 主，我们上帝，让光荣和名誉做他们的王冠！主，我们上帝，让光荣和名誉做他们的王冠！主，我们上帝，让光荣和名誉做他们的王冠！

    柯柯希金夫人 （向她的丈夫）现在瞧薇娜有多好看呀！我真羡慕她。她一点儿也不心慌。

    柯柯希金先生 她惯了。她这是第二回干这个！

    柯柯希金夫人 是呀，可不是么。（叹息）我诚心诚意希望她快活！……她这人心眼儿蛮好。

    助理 （来到教堂的中央）您已在他们头上戴好宝石王冠。他们问您要生命，您已赐给他们。

    大主教的合唱班 （歌唱）您已在他们的头上……

    巴特隆尼柯夫 我希望我现在可以吸烟。

    助理 使徒保罗的语录。

    管事 大家听好。

    助理 （属于一种悠长的第八音）凡事要奉我们主、耶稣基督的名，常常感谢父、上帝。又当存敬畏上帝的心，互相依顺，你们做妻子的，当依顺自己的丈夫，如同依顺上帝。因为丈夫是妻子的头，如同基督是教会的头：他是教会全体的救主。教会怎样依顺基督，妻子也要怎样凡事依顺丈夫……

    莎毕宁 （向柯杰里尼柯夫）你在拿王冠压我的头。

    柯杰里尼柯夫 没有，我没有压你。我举着王冠，离你的头有七英寸高。

    莎毕宁 我告诉你，你是在压我的头。

    助理 你们做丈夫的，要爱你们的妻子，正如基督爱教会。为教会舍弃自己；他要用水借着道把教会洗净，成为圣洁；他要献给自己一个荣耀的教会，不带玷污皱纹一类的毛病；而是应当圣洁，没有瑕疵……

    伏耳金 他是一个很好的低音……（向柯杰里尼柯夫）你现在要不要我来举？

    柯杰里尼柯夫 我还不累。

    助理 所以丈夫应当爱他们的妻子，如同爱自己的身子。爱妻子便是爱自己了。从来没有人恨自己的身子，总是保养顾惜，正像基督对待教会一样：因为我们是他身体的四肢，他的肉，他的骨。为了这个缘故，一个人离开他的父母……

    莎毕宁 （向柯杰里尼柯夫）把王冠再举高些。你在压我。

    柯杰里尼柯夫 瞎掰！

    助理 与妻子连合，二人成为一体。

    柯柯希金先生 总督在这儿。

    柯柯希金夫人 你看见他在那儿？

    柯柯希金先生 在那边，靠近右翼，和阿耳土柯夫先生站在一起。便装，怕人认识。

    柯柯希金夫人 我看见，我现在看见了。他在跟小玛丽·汉森讲话。他爱疯了她。

    助理 这是一个大秘密：我指基督和教会而言。无论如何，你们各人应当爱妻子，如同爱自己一样，同时妻子也要敬畏自己的丈夫。[97]

    礼拜堂的合唱班 （歌唱）哈利路亚[98]，哈利路亚，哈利路亚……

    群众 娜塔里·塞耳格耶夫娜，你听见了没有？妻子……

    别烦我。

    嘘！安静！

    助理 大家听福音。

    伊万神父 愿大家和平！

    礼拜堂的合唱班 （歌唱）愿您的精神和平。

    群众 他们在念《福音》，《新约》……真是太长了！他们也好念完了。

    我出不来气。我必须走开。

    你穿不过去。等等，一会儿工夫就完了。

    伊万神父 读的是《约翰福音》。

    助理 大家听好。

    伊万神父 （脱下袍子以后）当时在加利利的迦拿有娶亲的筵席，耶稣的母亲在那里，耶稣和他的门徒也被请去赴席。酒用尽了，耶稣的母亲对他说：他们没有酒了。耶稣说：妇人，我与你有什么相干？我的时候还没有到……

    莎毕宁 （向柯杰里尼柯夫）是不是马上就完？

    柯杰里尼柯夫 我不知道。我对这种事不在行。不过，也许就快完了罢。

    伏耳金 你还得围着圣坛转一匝才算数。

    伊万神父 他母亲对用人说：他告诉你们做什么，你们就做什么。照犹太人洁净的规矩，有六口石缸摆在那里，每口可以盛两三桶水。耶稣对用人说：把缸倒满了水。他们就倒满了，直到缸口。耶稣又说，现在可以舀出来，送给管筵席的……

    [传来一声呻吟。

    伏耳金 Qu'est ceque c'est？[99]有谁让压倒了吗？

    群众 嘘！安静！

    [一声呻吟。

    伊万神父 他们就送了去。管筵席的尝了尝那水变的酒，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只有舀水的用人知道。管筵席的便叫新郎来，对他说……

    莎毕宁 （向柯杰里尼柯夫）谁方才在哼唧？

    柯杰里尼柯夫 （望着群众）那边有人在动……一位穿黑衣服的妇人……她也许在闹病……他们把她带出去了……

    莎毕宁 （望着群众）把王冠再举高点儿……

    伊万神父 人都是先摆上好酒，等客喝足了，才摆上次的，你倒把好酒留到如今。这是耶稣在加利利的迦拿行的头一件神迹，显出他的荣耀，他的门徒信服他……[100]

    群众 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放有神经病的女人们进来！

    大主教的合唱班 （歌唱）荣耀归于主，荣耀归于主！

    巴特隆尼柯夫 松能希坦先生，别嗡嗡跟个大马蜂一样，也别拿背朝着圣坛。还没有完。

    松能希坦 是那年轻女人跟个马蜂一样在嗡嗡，不是我……哈哈哈！

    助理 让我们大家用全部灵魂来讲，用全部心灵来讲……

    礼拜堂的合唱班 （歌唱）愿主慈悲。

    [管事读着长的祷告，同时发生下面的谈话。[101]

    群众 嘘！安静！

    不过我也是叫人挤的！

    合唱班 （歌唱）愿主慈悲！

    群众 嘘嘘！

    谁晕过去了？

    [一声呻吟。群众之中起了骚动。

    柯柯希金夫人 （向邻近的夫人）什么事？你看，亲爱的，简直受不了，他们只要把门打开也就好了……我热死了。

    群众 把她领出去了，可是她偏不肯……她是谁？——嘘！

    莎毕宁 噢，我的上帝……

    群众 昨天，在欧罗巴旅馆，一个女人服毒自尽了。

    是呀，他们讲，她是一个医生的太太。

    她为什么寻死，你知道吗？

    伏耳金 我听见有人在哭……看热闹的人可真不识体面。

    马特维耶夫 合唱班今天唱得不坏。

    喜剧演员 萨哈耳·伊里齐，你我应当把这些合唱班雇下来才是！

    马特维耶夫 什么脸蛋儿呀，你这畜牲脸！（笑）嘘！

    群众 是呀，他们讲，她是一个医生的太太……在旅馆……

    有雷宾娜小姐做好榜样，现在这是第四个女人服毒了。

    亲爱的，解释给我听，服毒服毒，到了儿有什么意义？

    这是传染病。没有什么。

    你的意思是，一种摹仿？

    自杀传染的！

    现下有精神病的女人可真多！

    安静！别乱走动！

    请别嚷嚷！

    雷宾娜小姐一死，把毒传给空气。所有女人受到传染，想到伤心处，全疯了。

    就是在教堂里头，空气也中毒了。你觉不出这儿有多紧张吗？

    [管事同时读完祷告。

    大主教的合唱班 （歌唱）愿主慈悲！

    伊万神父 因为您是仁慈的上帝，爱人类，所以我们把光荣归与天父、圣子和圣灵，现在，永远，无边无疆。

    合唱班 （歌唱）阿门！

    莎毕宁 我说，柯杰里尼柯夫！

    柯杰里尼柯夫 什么事？

    莎毕宁 现在……噢，伟大的上帝！……塔杰雅娜·雷宾娜在这儿……她在这儿……

    柯杰里尼柯夫 你疯啦！

    莎毕宁 穿黑衣服的妇人……就是她。我认得出来是她……我看见她……

    柯杰里尼柯夫 世上没有人相貌一样的……除非她也是一头的褐色头发，那就奇了。

    管事 大家求主怜悯！

    柯杰里尼柯夫 别跟我交头接耳，还没有完。人在望你……

    莎毕宁 为上帝的爱……我简直站不直了。那是她。

    [一声呻吟。

    合唱班 （歌唱）愿主慈悲！

    群众 安静！嘘！谁打后头推人？嘘！

    他们把她领到柱子后头去了……

    随你到什么地方，丢不开那些女人……她们为什么不在家里待着？

    一位看客 （嚷着）你们放安静！

    伊万神父 （读着）主、我们上帝，您曾施展法力，在加利利的迦拿……（向四围看）人真多！（继续读着）以您的出现，应许婚姻得有荣誉（提高声音）……我求你们，大家在那边保持安静！你们妨害我们完成典礼。别在教堂转悠，别谈话，别吵闹，好好儿站着祷告，这样才好！你们应当在心里畏惧上帝。（读下去）主、我们的上帝，您曾施展法力，在加利利的迦拿，以您的出现，应许婚姻得有荣誉，现在求您也在和平谐和之中维持您的仆人，彼得和薇娜，因为您已经愿意把他们互相结合在一起。让他们的婚姻得有荣誉；让他们的床不受玷污；答应他们的谈话永远璧洁无瑕，应许他们活到高寿，心地纯洁，完成您的吩咐。因为您、我们的上帝是慈悲普度的上帝，我们把光荣归与您不曾降生的在天之父，神圣的精灵，良善，拿生命给人，现在，永远，无边无涯。

    大主教的合唱班 （歌唱）阿门！

    莎毕宁 （向柯杰里尼柯夫）叫人喊巡警来，告诉他们不要放人进来……

    柯杰里尼柯夫 他们会放谁进来？教堂眼下简直挤满了人。放安静……别交头接耳的。

    莎毕宁 她……塔杰雅娜在这儿。

    柯杰里尼柯夫 你说呓语。她埋在坟地。

    管事 上帝，愿您慈悲为怀，救救我们，可怜可怜我们，保护我们长久！

    礼拜堂的合唱班 （歌唱）愿主慈悲！

    管事 让我们求主，赐我们长日完美，神圣，平静，无罪。

    礼拜堂的合唱班 （歌唱）愿主允许！

    [管事继续读着短的祷告，同时发生下面的谈话。[102]

    群众 那管事的永远是“愿主慈悲”，“愿主救我们”，就没完没了。

    我站不住了。

    又起了杂乱的声音。人真多！

    奥兰林娜夫人 彼得，你全身在哆嗦……你出气也显得艰难……你不舒服吗？

    莎毕宁 那穿黑衣服的妇人……是她……是我们错。

    奥兰林娜夫人 哪个妇人？

    莎毕宁 塔杰雅娜在哼唧……我在用力撑持自己，我试着在用力撑持自己……柯杰里尼柯夫拿王冠在压我的头……我没有什么……

    柯柯希金先生 薇娜脸才叫白，跟死人一样。看呀，她眼睛里头有眼泪。还有他……看他呀！

    柯柯希金夫人 我对她讲过，看热闹的人不会识体面的！我就不明白，她为什么一死儿要在这儿结婚。她为什么不到乡下去？我们应当求求伊万神父快点儿了结。她受惊了。

    伏耳金 请你给我来捧。

    [他接过柯杰里尼柯夫的王冠。管事同时读完他的短暂的祷告。

    合唱班 （歌唱）一切归于主！

    莎毕宁 薇娜，撑着点儿，学我……这样就好……仪式马上就要完了。我们这就要走……是她……

    伏耳金 嘘！

    伊万神父 主，应许我们斗起胆，坦白地，擅自把您在天的上帝唤做父亲，并且说……

    大主教的合唱班 （歌唱）我们在天之父，天以上帝之名神圣，上帝的王国来……

    马特维耶夫 （向他的全体演员）孩子们，朝前移移；我想下跪。（他跪下去，伏在地上）愿您的意欲完成，在上天如在地上。给我们面包，让我们活下去；饶恕我们的债，如我们饶恕我们的债主……

    大主教的合唱班 （歌唱）愿您的意欲完成，在上天如在地上……面包，让我们活下去……

    马特维耶夫 愿主记住您的死去的侍婢塔杰雅娜，饶恕她有心无心的过失，也饶恕我们，怜恤我们……（他站起）真热！

    大主教的合唱班 （歌唱）不让我们……们……们……陷入诱惑，从罪恶……恶……恶把我们救出！

    柯杰里尼柯夫 （向皇家检察官）一定有一只苍蝇叮了我们新郎官一口。看呀，他直打哆嗦！

    皇家检察官 他怎么的啦？

    柯杰里尼柯夫 他以为方才犯神经病的那个穿黑衣服的妇人，就是塔杰雅娜。一种幻觉。

    伊万神父 因为王国、能力和光荣属于您，天父、圣子和圣灵，现在，永远，无边无涯！

    合唱班 阿门！

    皇家检察官 当心他别半路出岔子！

    柯杰里尼柯夫 他要挺到底的。他不是那种人！

    皇家检察官 是的，够他受的！

    伊万神父 一切和平！

    合唱班 您的精灵和平。

    管事 让我们向主低下我们的头！

    合唱班 一切归与主！

    群众 他们就要围着圣坛转一匝了。

    嘘！嘘！

    医生的太太有没有验过？

    还没有：他们讲，丈夫弃了她了。不过他们讲，莎毕宁也弃了雷宾娜小姐，是真的吗？

    是——的！

    我记起雷宾娜小姐验尸的事了。

    管事 让我们哀求主！

    合唱班 愿主慈悲！

    伊万神父 （读着）上帝，您以权力创造万物，建立世界，以所创造的万物装潢王冠，愿您也赐福这寻常的杯子，答应把它交给他们结婚的夫妇。因为您的名有福，您的王国有光荣，天父、圣子和圣灵，现在，永远，无边无涯。

    [伊万神父端酒杯给莎毕宁和奥兰林娜夫人饮。

    合唱班 阿门！

    皇家检察官 当心他晕倒！

    柯杰里尼柯夫 他是走兽，结实着哪。他可以熬完的，没有问题！

    群众 看呀，孩子们，别散开。我们回头儿一道走。席坡闹夫在这儿吗？

    我在这儿！我们回头围着车，吹五分钟口哨。

    伊万神父 把你们的手给我。（他拿手帕捆牢莎毕宁和奥兰林娜夫人的手）紧吗？

    皇家检察官 （向那位学生）年轻人，给我王冠，你举着后襟。

    大主教的合唱班 欢喜吧以赛亚；圣母怀孕……

    [伊万神父围着圣坛走了一匝，后面随着新婚夫妇和傧相。

    大主教的合唱班……生下圣子，以马内利，上帝与人同在：东方是他的名……[103]

    莎毕宁 （向伏耳金）是不是这就完啦？

    伏耳金 还没有。

    大主教的合唱班……我们颂扬他，也喊着圣母有福。

    [伊万神父围着圣坛走第二匝。

    大主教的合唱班 （歌唱）神圣的殉教者们，你们会打胜仗，夺到王冠，愿你们在主前说情，怜恤我们的灵魂……

    伊万神父 （转第三匝，歌唱着）我们的灵魂……

    莎毕宁 我的上帝，简直就没个完！

    大主教的合唱班 （歌唱）光荣归与基督、我们的上帝，使徒们的夸耀，殉教者们的欢乐，他的道是三位一体。

    群众之中一位军官 （向柯杰里尼柯夫）警告一下莎毕宁，正科和预科学生等在外头嘘他。

    柯杰里尼柯夫 谢谢。（向皇家检察官）真够磨蹭的！就甭想他们停住不繁文缛礼。

    [拿手绢拭脸。

    皇家检察官 可是你的手直在哆嗦……你们这群人可也真娇气！

    柯杰里尼柯夫 我一直在想塔杰雅娜。我有一个感觉，好像莎毕宁在唱歌，她呢，在哭。

    伊万神父 （由伏耳金接过新郎的王冠。向莎毕宁）愿新郎宏大如亚伯拉罕，有福如以撒，繁殖如雅各，在和平之中行走你的道路，在正直之中完成上帝的吩咐。

    一位年轻演员 什么样美丽的词句送给浑蛋。

    马特维耶夫 上帝一视同仁。

    伊万神父 （由皇家检察官接过新娘的王冠。向奥兰林娜夫人）愿新娘宏大如撒拉，欢乐如利百加，繁殖如拉结，喜爱自己的丈夫，遵守律令，因为这是上帝的兴会。

    群众 （看见有人奔向出口）安静！仪式还没有完。

    嘘！别推！

    管事 让我们哀求上帝！

    合唱班 愿主慈悲！

    阿历克塞神父 （摘下他的黑眼镜；读着）上帝，我们的上帝，您曾在加利利的迦拿出现，赐福婚姻，愿也赐福您的仆人，上天拿婚礼把他们连合在一起，赐福他们的进进出出；在好物事里面繁殖他们的生命，把他们的王冠接入您的王国，保持他们没有瑕疵，没有过失，不受污秽，无边无涯。

    合唱班 （歌唱）阿门！

    奥兰林娜夫人 （向她的兄弟）叫他们给我一把椅子。我要晕。

    皇家检察官 薇娜·亚力山大夫娜，就快要完啦！也就是一会儿……亲爱的，撑一下子！

    奥兰林娜夫人 （向她的兄弟）彼得不听我说话……他好像吓呆了。噢，亲爱的，亲爱的，亲爱的！……（向莎毕宁）彼得！

    伊万神父 一切和平！

    合唱班 您的精灵和平！

    管事 向主低下你们的头！

    伊万神父 （向莎毕宁和奥兰林娜夫人）天父、圣子和圣灵，三位一体，一体神圣，创造生命，一个神，一个君主，赐你们福，答应你们长寿，贤子孝孙，增加生命和信仰，拿地上所有的好物事给你们！也使你们经过上帝的圣母的说情，还有诸圣的说情，有资格享受许下的好物事，阿门！（向奥兰林娜夫人，微笑）吻你丈夫！

    伏耳金 （向莎毕宁）你愣着做什么？吻她！

    [新婚夫妇互相吻抱。

    伊万神父 我向你们道喜！愿上帝……

    柯柯希金夫人 （走近新娘）我亲爱的，我的心肝儿……我真喜欢！我向你道喜！

    柯杰里尼柯夫 （向莎毕宁）我向你道喜，这个差事……好啦，哩哩啰啰了这半天总算完啦，你现在脸色也好转过来了……

    管事 智慧！

    [朋友纷纷过来向新婚夫妇道喜。

    合唱班 （歌唱）我们颂扬您，上帝的真母亲，怀着道、上帝，璧洁无瑕，基路伯不及您荣耀，撒拉弗无可比拟地不及您光荣！[104]

    [群众拥出教堂。司杖库兹玛熄掉烛火。

    伊万神父 基督、我们的真上帝，在加利利的迦拿出现，使婚姻得有荣誉，愿他经过他无瑕的母亲的说情，神圣、光荣和名声远扬的使徒的说情，上帝加冕和使徒认可的君主康斯坦丁和海莱纳的说情，神圣伟大的殉教者浦罗考皮屋斯的说情和所有圣者的说情，可怜我们，救救我们，因为他慈悲，而且爱人类。[105]

    合唱班 （歌唱）阿门。愿主慈悲！愿主慈悲！愿主慈悲！

    妇人们 （向奥兰林娜夫人）我亲爱的，恭喜……但愿你活一百岁……

    松能希坦 （向奥兰林娜夫人）莎毕宁夫人，假如我可以这样说，用纯粹俄罗斯语言来讲……

    大主教的合唱班 （歌唱）长寿！长寿！长寿！

    莎毕宁 薇娜，对不住！（他揪着柯杰里尼柯夫的胳膊，把他挽到一旁；颤嗦，结结巴巴）跟我马上到坟地看看！

    柯杰里尼柯夫 你疯啦！现在天都黑啦！你到那儿有什么好干的？

    莎毕宁 为上帝的爱，去罢！我求你啦……

    柯杰里尼柯夫 你现在应当送你的新娘子回家去！你这疯子！

    莎毕宁 我才不放在心上，咒它，一千回咒它！我……去……叫他们给死人做一回弥撒！……噢，我是疯啦……我险些儿死了……噢，柯杰里尼柯夫，柯杰里尼柯夫！

    柯杰里尼柯夫 走，走……（把他带到新娘前面）

    [过了一时，街上传来一阵尖锐的呼哨。人逐渐离开教堂。只有助理和司杖库兹玛留着。

    库兹玛 有什么用……无聊。

    助理 什么？

    库兹玛 这场子结婚。天天我们忙喜事，命名，丧事，其实一点意思也没有。

    助理 你倒要想怎么着？

    库兹玛 不怎么着。我也就是说说……一切无聊……全无聊。

    助理 哼……（穿上他的套鞋）满嘴的大道理，你发昏啦。（走出，他的套鞋发出通通的响声）再见！

    [下。

    库兹玛 （独自一人）今天下午我们埋了一位先生，方才我们来了一回结婚，明天早上我们要来一回命名。一直下去，就没个完……就是这样子，没有意思……

    [传来一声呻吟。

    [伊万神父和戴黑眼镜的阿历克塞神父在圣坛后面出现。

    伊万神父 我猜，他一定弄到一票大嫁妆……

    阿历克塞神父 当然要弄到……

    伊万神父 想想看，这就叫人生！从前有一回，我也跟一位姑娘求婚，我也有一回结了婚，弄到一笔嫁妆，可是时间长悠悠的，现在也就全忘了。（高声）库兹玛！你做什么把蜡烛全弄灭啦？我会在黑地里跌跤的。

    库兹玛 我以为你已经走啦。

    伊万神父 阿历克塞神父，怎么样？去跟我喝一杯茶？

    阿历克塞神父 大牧师神父，多谢你了，我没有时间。我还得去写一篇报告。

    伊万神父 随你便儿。

    穿黑衣服的妇人 （从柱后走出，摇摇欲坠）谁在这儿！领我出去……领我出去。

    伊万神父 什么事？那儿是谁？（惊惧）太太，你在这儿做什么？

    阿历克塞神父 上帝，饶恕我们这些有罪的人……

    穿黑衣服的妇人 领我出去……领……（呻吟）我是军官伊万闹夫的妹妹……他的妹妹……

    伊万神父 你在这儿做什么？

    穿黑衣服的妇人 我服毒了！由于恨！因为他害了她……为什么他就应当幸福？上帝……（呼喊）救救我，救救我！（倒在地板上）他们全得服毒……全得服毒！天下就没有公道……

    阿历克塞神父 （恐怖）什么样渎神的话！主，什么样渎神的话！

    穿黑衣服的妇人 由于恨！……他们全得服毒……（呻吟，在地板上打滚）她在坟里头，他……他……害女人才是污渎上帝……糟蹋一个女人……

    阿历克塞神父 什么样污渎宗教的话！（握着手）什么样污渎人生的话！

    穿黑衣服的妇人 （撕开她的衣服，嚷着）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幕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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