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十日谈-第八日:5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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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什么时候回来?我去机场接你。我早上醒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把这个信息足足地发送了十遍,昨晚刚刚拥有的一丁点理智,在一夜无眠中还是丧失了。

    大概四点吧。米昔这一次回得比较快,仅仅过了几分钟。

    祝你一路顺风。我一下子兴奋起来,这几天的我多像装在一个袋子里的水,被人提在手中,没有流向,无法蒸发,那么的郁闷与无奈。而米昔的这句话,就是一根针,轻易就把这个袋子扎破了,每一滴水在瞬间里就倾泻而出。

    在我的眼里,上海这座城市,在米昔离开的时候,就是一片废墟。没有外滩的洋味儿,没有陆家嘴的繁荣气息,没有徐家汇的时尚潮流,就连一根小小的草,一片小小的叶,也失去了原有的内含。这个城市仅剩的只有米昔的幻影。我要宣布,我精神的城池上海,终于要解放了。

    我拨通了报社总编的电话,装作有气无力地说,自己感冒发烧了,已经三十九度了,需要请假一天。虽然我还不知道米昔坐哪个航班,具体时间是四点多少。我想,只要我肯等待,从冬天开始,我也可以等到三月的桃花六月的飞雪。

    我特意去了花店,可能是母亲节刚过,所有的花都打折销售,康乃馨只卖到一块,百合花不过两块,玫瑰可能比较长久,卖到五块钱一枝。我生性不喜欢太艳丽的东西,最不喜欢的就是红玫瑰,它像是抹着口红刚刚吃过人的女妖。所以,我仍然选择了十九朵百合,只有百合与米昔可以相比,都显得纯净而端庄,就连百合的枝,百合的叶,也是落落大方,不会如玫瑰一样,枝上有刺,叶子零乱。

    查询了四点左右的航班,这个时段的飞机很多,所以我是中午十二点就开始向虹桥机场赶的,到机场时不过一点的时光。在机场等待的时间里,我再次反复设置着见面后的场景,其中包括要不要拥抱一下米昔,要不要吻一下米昔。我最后决定,抱还是要抱的,吻也是要吻的,但是要尽力控制自己,这么多天的煎熬,已经把我熬成了一堆干柴,我怕情不自禁会要了自己的命。

    下午两点的时候,米昔好像已经在出发的机场,所以主动发了一个短信给我,说是三点五十五分到达,米昔说,是虹桥机场,千万不要跑到浦东了啊。最后,米昔特别提醒我,到上海后她要直接回国定路227弄。米昔在短信里解释说:实在太累了,不能再陪你了。

    见面了再说吧。我给自己埋下了伏笔。

    我尽量克制住自己,不要询问与行程有关的情况,对于一个愿意等待的人来说,这一天的航班已经没有晚点或者提前到达这个说法。因为出现空中管制,虹桥机场很多航班都是延误的,大厅里前来接机的人焦急着张望着,但是三点五十分的时候,唯独我等待的这个航班,提前五分钟到达了。

    远远地看到米昔走出来的时候,我的心开始疯狂地跳动,好像不是在迎接一个女人,而是在等待一个长着翅膀的天使。天使是孕育在天堂里的,如今她要来到人间,回到大都市上海,把这个丢失了四天的城市再次带入我的生命。我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眼泪竟然夺眶而出,那泪水落到百合花上,显得如此透明,犹如早晨的露珠。

    米昔靠近我的时候,我还是呆呆地站着,一动不动地看着米昔,看着我们之间的距离在一步一步地缩短。当初设计的场面又一次忘记了,准备好的一大堆埋怨统统都没有了,这几天淤积在心头的哀怨与苦闷统统都消失了。

    难道你不是接我的吗?怎么还不走呀。米昔笑着说。

    米昔看到了我的眼泪,她似乎明白这个男人为什么要哭。眼泪有时候并不一定与伤感有关,有时候因为掉入的沙子,有时候因为过度的开心。

    从机场到停车场,要穿过一条马路,我把自己的手伸向了米昔。米昔的手乖巧地迎接了我的手,不过却像一只垂死的兔子,在我的手心里冰冷地抖动着。我想,她应该在飞机的颠簸中吓到了,或者是她真的太过劳累的原因吧?反正,自从两只手牵在一起,隔阂没有了,我们像是两块铁被紧紧地焊在了一起。

    出差还顺利吧?我说。

    让一个同事在展板上画一只兔子,他竟然画得像一只白色的大肥猪,都被他给气死了。米昔的声音沙哑了。

    大肥猪不能用化妆品吗?我笑着,但是米昔没笑,于是我说,你还是考虑一下换个工作吧。

    我看当神仙好,吃饭睡觉都不用了。米昔打开烟盒,又开始抽烟了。

    我开始叹着气,不知道自己怎么样,才能让米昔活得轻松点,总觉得爱情与浪漫有时候确实是闲着无聊时才谈得好的事情。看米昔的样子,我决定带她去一家粤菜馆,先吃点东西再休息一会儿。我征求米昔意见的时候,已经把车开下了延安高架,“今一靓汤”就在高架下边,这里的牛奶银耳木瓜汤很有名。

    你已经答应过我,就直接送我回家吧。米昔请求着。

    如果是前几天,我会不停地反对,而且还会感到不可思议。但是现在已经不一样了,我要忍住自己的欲望,来减轻对天使的压力。更重要的,是理解米昔,不能理解的,也要相信她做什么事情,必定有她自己的道理。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候,阳光把整个天空都染红了,再从后边的车窗照射到车里,我们像是沉浸在一幅油画当中。我第一次渴望大堵车,但是前面的路还在慢慢地变短。其实我没有太多的奢望,只希望生命的每一秒流逝都有米昔的陪伴。

    按照米昔的吩咐,顺道先去单位的楼下拿样东西,然后再从浦东转回浦西。延安路隧道已经过了,世纪大道已经过了,大连路隧道已经过了,四平路已经过了,我们在不停地靠近国定路227弄。在路过一大片绿地的时候,我把车停在了绿地边,装作检查故障的样子,围着车不停地绕着圈子。我希望米昔此时也能下车,我们就像出游一样,一起站在地上,牵着手走上几分钟,然后再轻轻拥抱一下。

    车坏了吗?米昔淡淡地问。

    是啊,你先下来吧。我说。

    那就推着走吧。米昔说。

    你要我把你推回家?我说着,就真的开始往前推,有个玩耍的小孩也上来帮忙,车真的就往前开始滑行。但是米昔并不惊慌,还是闭着眼睛说:我可不会把握方向盘啊,别把我推到沟里就行了。

    我知道自己再简单的要求,米昔恐怕也难以顾及,此时的她如烟如岚,在这个世上是那么飘渺,好像用不着刮风,而是朝她呵一口气,她就散了。所以我钻进车里,继续送米昔走完所剩不多的路。

    我写给你的诗,你看了吗?我在路上问米昔。夕阳已经彻底被淹没,看到眼前渐次亮起的灯,我不禁有些伤感起来。

    我哪有时间呀。看来米昔这几天连我的博客也没有浏览。

    时间像某某,要挤总会有的。我说。

    如果是死人呢?也能挤得出来吗?米昔面对任何话题,如果一直交流下去,最后从她心里冒出来的,总是那么消极的结果,我总觉得在米昔的心里,有着某种难以解脱的宿命。

    有人给你写过诗吗?我问。

    有呀,为什么没有?米昔回答。

    我转过头去,静静地看着她的眼睛,希望从中看出一些内容,但是她的眼睛是闭着的,看不到眼珠子就看不到米昔埋藏着的故事。我突然想,米昔为什么熟知淀山湖,了解宝扬码头,还有金山的海,青浦的月亮,也许都与诗情画意有关。说不定,米昔本身就是一个多愁善感的诗人。

    背给我听听如何?我充满了嫉妒。

    轻轻地你走了,正如你轻轻地来,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米昔没有继续念下去,声音开始低沉得有点颤抖,然后就有气无力地断了。

    原来你的情人是徐志摩呀,这几天你轻轻地走后,我做了很多的梦,梦见你喊叫着,说有个不敢告诉我的秘密,这个秘密是什么呢?我想问问米昔是不是真有什么瞒着我。

    我昨天晚上还梦见自己会飞了呢,你现在看看我是不是长出翅膀了?只有你才会相信梦是真的。米昔眼睛轻轻地睁开了。

    车已经到达国定路227弄的路口,此时的天彻底的黑了,在上海判断天黑与不黑,并不是看夜色有多浓,而是看路灯有多迷离。

    我回去了。米昔看着我说。

    回哪里去呀?我明知故问。

    回天堂。米昔说。

    你又瞎说了,你真让人担心。我埋怨着。

    看把你吓的,我回家了啊。米昔说。

    不表示一下吗?我装作很顺从的样子,静静地盯着米昔。

    米昔明白我的意图,轻轻地转过身来,轻轻地抱了我一下,然后轻轻地吻了一下我的额头。一股淡淡的体香散发出来,如丁香花的味道。这种香味不是每一个女人都有,更不是洒点香奈儿就可以,也并不是每个男人用鼻子就可闻到。有一种灵魂的香味,只有用心才能体会。

    我一时沉醉,也可能是失落,还呆呆地坐着,忘记送送米昔。米昔自己提着行李,已经下车准备离开了。她在离开的时候,又回过头拉了拉我的手。

    我发现她的右手贴着一样白色的东西,好像是打针过后止血用的那种纱布,似乎飘浮着一股淡淡的药水味,我准备打开灯看个仔细,但是米昔已经抽开手,走了。

    你是不是打过针了?我追问。

    我好好的,平白无故地打什么针呀。她已经走进国定路227弄,她忽然像是忘记什么似的,又转回身来,爬上了车,盯着我看了看,然后紧紧地抱着我,开始急切地吻着我。

    我把米昔含在嘴里,像是吮吸着一支冰琪淋似的。我既怕它化掉了,又怕把它冷落了。这是我这个三十六岁男人真正意义上的初吻,我为自己如鱼得水的表现十分吃惊,我明白这是爱教会了一切。只要有爱,每个人都会无师自通。我的手同时进入米昔的怀里,失控地握住米昔的乳房,米昔像是被刺了一刀,轻轻地尖叫了一声。她先是试探着,把乳房送了过来,又迅速而痛苦地拿开了。就这样反复了几遍,米昔像是被刀刺了几次一样,呼吸越来越急促起来,整个身子猛烈地抖动着。

    你怎么了!我紧张地问,我认为是自己弄痛了米昔。

    米昔没有回答,她只是喘着气,逃命似的拉开车门,紧捂着自己的胸口,弯着腰歪歪扭扭地离开了。她好几次回过头,冲着我轻轻地笑着,如果有风的话,那风轻轻一吹,好像就能把她吹散。

    如果你的爱人离你很远,无法相见,这就叫做思念;如果你的爱人离你很近,却无法相见,只能叫做痛苦。举个简单的例子吧,一片片东西挂在天空,你怎么也抓不着,就叫做白云;一点点东西落下来,随便就打湿你的衣衫,就叫做细雨。看着米昔消失在迷离的灯光深处,我知道今天晚上我并不孤单,因为米昔重新回到了我可以想像的城市里,而且带走了我今生今世如生命一样珍贵的灵魂。

    我回到办公室里,打开米昔出差回来捎给我的东西。原来是一包鸭舌头,一股香味顿时就飘满了办公室。坐在对面的那个老姑娘打开一瓶张裕黄金冰谷酒,分出一份鸭舌头摊在桌子上,当成了她丰盛的晚餐。

    这酒你不能喝,你会醉的。老姑娘说。

    为什么?我端起酒,在鼻子上闻闻,然后还是放下了。

    因为你是一个不喝酒的男人,更重要的,这鸭舌头在我的眼里是美食,在你的眼里是天使的嘴巴。老姑娘一边说,一边拿起鸭舌头啃了起来。

    什么意思?我不懂。我说。

    你呀,这肯定是那个单眼皮买给你的吧?现在在你面前摆着的不是鸭舌头,分明是那个女人嘛,看你两眼放光,色眯眯的,前几天你看照片的时候,不就是这德性吗?老姑娘一边咀嚼着,同时一杯酒倒进了嘴里。

    我没有再说什么,端起一杯酒饮了下去。平生不饮酒的我,是无法品出酒的好坏,只觉得有些许的苦,有些许的甜,还有些许的酸。我认为,这世界上没有一个人觉得酒好喝,但为什么千千万万的人,还是喝个不停,有的人喝了醉,醉了吐,吐了喝。有的人喝高了打老婆,有的人喝多了骂娘,有的人喝醉了撞车,但仍那么痴迷,那么疯狂。因为酒是一种象征,是人世间唯一可以逆着时间流动的液体,在时间面前什么都可以流逝,什么都可以腐烂,什么都可以消灭,但是酒呢?却永远都是越久越香。

    老姑娘介绍说,酿造这瓶冰酒的葡萄,长在海拔三百八十米的桓龙湖畔,采摘的时候温度低于零下八摄氏度,每一串葡萄都是从积雪中扒出来的。冰酒起源于一千七百九十四年,德国法兰克尼亚一个葡萄酒庄园主,外出约会时由于依依不舍,没有及时赶回去采摘葡萄,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雪,覆盖了整个葡萄园,而且葡萄也结成了冰。当庄园主离开情人,回到葡萄园时他不想放弃,于是采摘了这些结冰的葡萄,尝试着压榨出了数量极少的果汁,最后酿制成了芳香异常的葡萄酒。

    酒是好酒,但是鸭舌头吃完了,才闻到一股腥腥的味道,怕是山寨货吧?老姑娘说。

    当然是正宗的了,今天才从台州带回来的。我说。

    骗谁呀,包装上写着“鸭赚”,这鸭舌头用温州话讲就是“鸭亏”,温州商人把这“鸭亏”改成“鸭赚”了。你现在知道什么意思了吧?这哪是台州的东西,明明是温州货嘛,哎哟哟,好像吃坏了肚子。老姑娘抹了把嘴,像是真要上厕所似的,背起包匆匆忙忙地跑掉了。

    让你白吃,还那么多的话。我冲着老姑娘喊,但没有回音,也许她真到厕所拉稀去了,也许她根本就不想回答我的话。在办公桌上,只剩下一大堆的碎骨头。看上去是一堆垃圾,在我眼里每一根骨头,却都是天使的缩影,显得如此亲切。

    五月十四日晚上十点,办公室里再次变得空空荡荡,从二十一楼看出去,中远两湾城家家的窗户都亮着灯,或明或暗,或大或小,每一扇窗户里边都隐藏着一个故事,穿过其中的苏州河仍然分不清上游下游地流动着。

    谢谢你的“鸭赚”,配一点葡萄酒,是我一生当中最好的晚餐。我给米昔发了一个短信,同样没有收到米昔的回信。

    独自饮了几杯,也许是酒劲的原因,我的心开始狂热。我在想,现在的米昔对我而言,不就是一瓶珍贵的冰酒吗?虽然明明知道喝下去后会醉的,但是如果不把它一滴滴一点点,抿入自己的唇齿间,融进自己的腹中,那将是多么空虚。

    我真的有些醉了,人在醉的时候就是一条没有大堤的河流,那水想怎么流就怎么流。我开始不停地拨打米昔的电话,拨打一次电话我就喝一口酒,足足一个小时的时间,一瓶酒很快就见底了。没有酒了,我突发奇想,提着空空的酒瓶子,灌了一瓶子自来水,继续打电话,继续喝水。水也喝完了,电话还没有人接,我提起瓶子从窗户扔了下去,听到楼下“砰”的一声,碎了。

    平生第一次喝醉了,才知道醉酒的时候,心里什么都清清楚楚,却还那么随心所欲。原因是酒不会催毁人的智商,只能把人的情商归零。比喻一下,人喝醉酒后,就是一辆只有油门没有刹车的小汽车。

    醉过才知酒浓

    爱过才知情重——

    你不能做我的诗

    正如我不能做你的梦

    记得小时候读到这几句诗,还大骂胡适这老夫子,把诗写得一点意境都没有,用词也是那么僵硬。现在重温一下,让人不禁潸然泪下。二十几岁之前,读胡适的那个年代,我还不知道情为何物。同桌的她在书中夹上一张纸条,上边写着“我昨晚梦见你了”,我竟然回复她“我隔三差五地就梦见我家的那条黄狗,这有什么好奇的”。

    而现在呢?米昔可能已经入睡。米昔入睡之后,梦中可能会有七层空间,在这七层空间里可能出现润唇膏,可能出现樱桃小丸子,可能出现精灵鼠小弟,更有可能出现加勒比海盗。什么都能轻而易举地走进米昔的梦,唯独我想走入米昔的梦,却不知梦之门在哪里。我知道这扇门就藏在爱情的深处,正如上海老弄堂里的石库门,你必需走过街街巷巷才看得到,才摸得着。看到了又能怎么样呢?它需要钥匙,这把钥匙永远都不在自己手中。

    睡吧,米昔。我自言自语着。

    大概已经十二点了,上夜班的人已经下班。刚才楼道里还有钥匙声响起,说明守夜的老头还在一层一层地巡视着。如今钥匙的响声也消失了,说明这座楼已经空空荡荡。此时,一首《大城小爱》的曲子响了起来,在这静静的夜里显得那么凄切。我趴在办公室的桌子上,跟着曲子哼了起来:

    脑袋都是你心里都是你

    小小的爱在那城里好甜蜜

    念的都是你全部都是你

    小小的爱在那城里只为你倾心

    让我大声地对你说

    I'm thinking of you…

    唱着唱着,我的声音慢慢地变成了抽泣。不知道唱了多久,嗓子已经沙哑,我突然一惊,猛地站起身子,拍着自己的胸脯,寻找着这音乐的来源。我发现这音乐不是从电脑里来的,不是从收录机电视机里来的,更不是那王力宏站在门外唱给我的。我甚至走下楼,到大厦外面看一看,也没有找到根源。洒水车从康定路经过的时候,有时候也会播放这首曲子。找到后来,发现这首曲子就在我的手中握着,是我的手机铃声。

    你是乐猪贝贝吧?找不到你,所以打电话给你,有一百遍吧?吵到你了吧,对不起呵。我哽咽着接起了电话,我相信是米昔回过来的,刚才她也许睡着了,也许有事没带手机,反正迟迟没有消息已经成了米昔的常态,就跟人们已经习惯北方迟迟不肯下雪一样。

    大叔,我不是你的猪猪,也不是你的宝贝。电话那边大笑起来。

    她竟然不是米昔,她是那个小博士,车上的那个小瓷人就是她的杰作,只不过是我弄断了它的腿。

    你把我当谁了?看来你在等哪个美女。小博士有点嗔怪地问我。

    你有事吗?如果没有事,我就挂电话了。我说着话,就真把电话挂掉了。

    别挂呀,人家想见你。小博士又打了过来。

    我们在哪见面?我答应了小博士。

    我醉酒时的想法与醒着时的想法完全相反,我想如果小博士同意的话,我会带她去我的小屋。我不想再做一个高尚的男人,自己和自己战斗。我要学坏,彻彻底底把自己弄脏,甚至把现在的痛苦一切归罪于那个与米昔无所作为的夜晚。没有谁愿意为高尚者埋单,所以让我向自己投降吧,让高尚在今夜见鬼去吧。上帝造男人的时候,之所以没有造出处男膜,不是上帝忘记了,而是上帝本身就是一个男人,他懂得男人的本质与女人的喜好。

    你愿意见面了?小博士好像很惊喜的样子。

    你今天要什么,我都愿意。我说。

    我看你好像喝酒了,还是我去你那里吧。小博士好像一只麻雀。

    有一位哲人说,女人能读到博士的,大凡都长得丑陋。但是小博士是个例外,她是华师大一名学生,圆圆的脸蛋子,白白的皮肤,加上湘女特有的豪爽,算是博士中少见的一个美女。我们同样在那个交友网站里认识的,按照她的话说,我是她的大叔。正是因为她的这句大叔,让我一下子感觉到我们之间的距离,永远是无法用爱情来抹平的。在康定路上,我见到小博士的时候,她比以前漂亮了许多,一条白色连衣裙,衬托着她白皙的皮肤,脸色红润中带着羞涩,还不停地微笑着。

    大叔,你这么丑,为什么还这么牛?小博士站在我的面前,摆弄着自己的手指,不知所措的样子。天空要下雨了,有零零星星的雨花落下来,风也特别大,把小博士的裙子往起掀,她只好把裙角拉起来,裹在自己的腿上。

    走吧。我说着话,自己先朝停车场走去。

    你喝多了,是不是不能开车?小博士孩子一样跟在我的身后。

    我开着车在大马路上疯疯狂狂地奔跑着,我并不觉得是自己醉了,而是这辆车醉了。

    你慢点,大叔不想活了,我还想活呢,这是去哪里呀?小博士吓得使劲地抓着车门。

    去我家呀,还能去哪里?我说。

    去你家干什么?小博士疑惑地问。

    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小博士对我一半是迷惑,一半是不解,但她侧过头,看了看我,并没有表示反对。经过江宁路、长寿路、武宁路,来到中山西路,我把车一溜烟地开进了华师大的校园里。此时,校园里一片宁静,一对对校园情侣藏在树丛之中。

    下车吧。我把车停到逸夫楼下,对着小博士说。

    你家住这里?小博士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

    原来在这里露宿过,你应该回宿舍了。我提醒她。

    不是去你家吗?你不是想干什么什么的吗?走吧。小博士笑着,然后自己先上了车,我站在地上醉醉地看着车里的这个女人。

    如果你不知道家在哪里,那我来开吧。小博士换到司机的位置,把车发动了起来,开到曹杨路边的一个院子,然后停了下来。

    谢谢大叔,如果迷路了打电话给我,我记得你家好像住在卢浦大桥那边。另外,提醒你一下,你现在喝酒了,有些事情一定要醒着干的,等你醒了,真想干什么了,再通知我吧。小博士轻扬着手,调皮地走进院子深处。

    确实如此,爱情最容易让人沉醉,却是最需要醒着。一旦你醉了,就不是浪漫,可能就是浪荡。我并没有急着上路,而是躺在小博士家这个陌生院子里,仰望着一片没有星星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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