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解释是爬树掏鸟窝不小心摔下来了。
他娘落泪了,数落儿子不听话,打从来王家村之后,她就多次告诫,今后老老实实读书写字,不要在外面野。第一次得知儿子爬树掏鸟蛋,便责骂了他。可是,听说是和村支书的女儿在一起。那个叫菊花的女孩子喜欢吃烧鸟蛋,也就觉得不好太反对。菊花是王春生唯一的孩子,看得很重。得罪了她等于得罪了村支书,借一个胆子她都不敢啊。
每天傍晚,儿子从外面回来,她都要问,没有爬树吧?
爬了。
她不再问了,也不吭声,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过了好一会儿才开腔提醒儿子:“还有几天中考啊,我知道你想离开王家村,想有用吗?还是发愤学习,考上县一中高中,目的不就达到了吗?”
陈瑞儿在山里生活多年,山里人这样的情况经常会发生。她以自己的经验判断,还好,儿子只是有些皮面伤,还没有伤着骨头,于心稍安。她给儿子洗伤痕,而后拿出山里人家必备的诸如红花等必备的草药敷上。
她一边为儿子治疗,一边问:疼吗?
勇军伢子忍住钻心的疼,口里却说:“不疼,娘。”
勇军看着他娘眼角一天天多起来的皱纹,想想她所遭的罪,大颗的泪水从眼眶里滚落。
陈瑞儿何尝不了解儿子,她的整个心思几乎全都在儿子身上。她担心的情况终于出现了,在这样的情况下,她也不忍心责备为儿子,想着儿子赶快上中学,然后是大学,永远离开王家村。
“娘,”勇军伢子突然说,“菊花出事了……”
陈瑞儿正在用抹布擦拭一把茶壶,听儿子这么说,不由得一愣,手一松:“菊花向来乖巧听话,是一个懂事的孩子,她——会出什么事啊?你不准瞎说!”
“她爹在歪脖子柳树下逼她……她不肯……就、就——”
陈瑞儿见儿子神色慌张,说的话莫名其妙,心里也紧张了,连忙问:“你讲清楚一点!”
勇军伢子鼓足勇气说:“她肚子里有……有细伢子了!”
陈瑞儿手一松,茶壶掉在地下,碎了。
勇军伢子被他娘吓了一跳,脱口而出:“娘,你这是干什么呀,吓成这样;菊花又不是我家里人……”
陈瑞儿没有理会儿子,走到禾场上,看着王春生家的屋场,半天才说话:“勇军伢子,这事跟有不有关系……是你不是……”
“你说什么呀,”勇军伢子心里发虚,辩解道,“跟我会有什么关系,你想到哪儿去了?”
陈瑞儿嘴唇动了动,没有出声。
这天晚饭,母子两人都有点儿走神,一顿饭吃得没滋没味,也不知道怎么收场的。
勇军伢子早早地上床睡觉,他娘问今天不要做作业吗,他回到现在是复习功课准备考试,没有布置家庭作业。
他在床上翻来覆去的贴烙饼,强迫自己闭上眼睛,白天发生在歪脖柳树下的情景就会在脑海里清晰的凸显。
早晨,勇军伢子被一阵急骤的敲门声惊醒过来。
陈瑞儿打开门,门外是王春生一张焦急万分的脸,大口出着粗气:“菊花跑了——”
陈瑞儿一愣,说道:“你女儿跑了找我要人是吗?!岂有此理!”
王春生上气不接下气:“就是你家小畜生害的!”
他不待陈瑞儿回话,就往屋里闯,大声道:“勇军伢子,昨天我没有打死你!”
王春生这话虽然没头没脑,陈瑞儿联系昨天儿子的一些话,总算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而且,感到事情的严重性,对眼前这个披着人皮的畜生,不得不认真,以前,她觉得看他一眼都恶心。
王春生大声嚷嚷就要闯进勇军伢子的房间,陈瑞儿爆发了,双臂使劲一推,王春生摔了一个四脚朝天。同时,大声道:“勇军伢子一大早就走了,不在家,有事你和我讲——”
勇军伢子早就从窗口透过的争吵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菊花去了哪儿,不会出事吧?
他顾不及穿好衣服便从房间里拱出来,迫不及待地问:“菊花跑哪儿去了?”
王春生甩开陈瑞儿的手,扑到勇军伢子面前,吼道:“菊花要是有三长两短,我、我剐你的皮,抽你的筋!”
此刻的村支书,与往日完全像两个人,狂躁、暴怒、绝望。
听说菊花不见了,勇军伢子害怕了,身子缩成一团,蹲在墙角,像一头受惊的小鹿,眼睛看看他娘,又看看王春生,不知如何是好。
发生在陈瑞儿屋场大清早的争吵,引来了不少男女围观,特别一些对传闻逸事感兴趣的男女,宁愿耽误手头要紧的活不干,也要将毫不相干的事问一个水落石出。勇军伢子很快急于被众人围困在中间,想走也脱不了身。
有人问勇军伢子:“菊花是和你玩得好,她离家出走没有告诉你吗?”
勇军伢子摇头:“她有很久都没有理我了……”
“你,你——”王春生冲他大声吼道,“这个野杂种,搞大了我女儿的肚子!”
“哗——”
这样敏感的话题经过父亲的口里当众说出来,其爆炸性可想而知。
陈瑞儿经过短暂的慌乱,一把将儿子拉到身边,质问:“这是真的吗?”
空气凝固了。
一个个屏住呼吸,盯着这个15岁的男孩。
勇军伢子的脸涨得通红,心狂跳。
他抬起头来看了母亲一眼。
陈瑞儿心疼儿子,决不能让他独自面对一个大人的责难,何况这是一个与自己有着特殊关系的男子,向来说话斯文秀气的女人此刻声音大了很多,语气坚决地说:“儿子,你不要怕,没有做的事不要承认!王春生霸道,一个小小的村干部,有什么了不起,还有党纪国法!”
勇军伢子经过短暂的慌乱之后,在母亲的鼓励下,指着王春生大声道:“你血口喷人!”
王春生虽然恼怒,但是,在陈瑞儿面前,还是显得底气不足,继续生气,但是声音要小了一些。旁边的人看在眼里,有知道他们底细的人开始咬耳朵了。
陈瑞儿冲王春生大声道:“我儿子不会干这种事的,你坏我儿子名声,我跟你没完,我要到法院告你!我奈何不了你,还有国家法律!”
王春生听陈瑞儿这么一说,火气又来了,使劲跺脚,冲勇军伢子吼:“你这个野杂种,昨天不是承认了吗?”
勇军伢子有他娘在旁边撑腰,胆子也大了,冲王春生对吼:“你这个老杂种,我什么时候承认的——你欺侮了我娘还没有和你算账!”他右手指了指额头上的那道伤痕,说道,“这就是账单,我还留着,你赖不掉!”
王春生对骂:“你这野杂种,记性还蛮好呀!”
这位村支书,在公众面前总是打官腔,现在已经撕破脸皮了。
这样的对骂是没有结果的。还是陈瑞儿对众乡邻说道:“先不扯这个,还是先寻人要紧,菊花是一个好姑娘,大家说是不是啊?”
经陈瑞儿提醒,众人纷纷说是啊是啊。
王春生忽然意识到了,先找人要紧,而后再找勇军伢子算账!
正在这时候,村主任、村妇女主任等其它村干部闻讯赶来,一致认为,先找人要紧。因为菊花一个16岁的姑娘,遇到这样一种情况,万一想不开,就会出人命的。
于是,村里很快就有100多名男女自发参与到寻找菊花的行动中来了。在广大村民眼里,菊花是一个乖巧懂事的孩子,从来都把她和她爹区别来看待。
一时之间,若大一个王家村,到处人声鼎沸,到处都有人打听,有人失踪,这可是一件大事呀,人命关天。
菊花——菊花——菊花——
你去哪里?
河对岸山坳回声:
——你在哪里?
菊花人间蒸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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