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城的天空-公安局长有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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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完谢启凤的故事,王勇军有张胖脸上绷得很紧,长久的沉默,缓缓地站起来走到窗口,窗外不远处就是K城河,河面上,一只小船上,两位环卫工正在打捞水面上的漂浮物,河对岸盐业公司围墙上一幅醒的标语:“大干快上,实现跨越式发展,为建设文明、富裕、秀美的山水城市而努力奋斗!”

    一个沙哑的声音:“豆腐咧热豆腐……”

    老女人枯瘦的手指不停地擦眼睛,嘴唇颤抖,对王勇军说:“王县长,凤崽他从昨晚回来,就这么一直坐着不动,我的话他一句也不听,你帮我劝劝吧,他最听你的话啊,他经常讲你的话就是皇圣旨……”

    谢启凤坐在床沿,神情麻木,两眼正对着河心一艘颠簸的小木船。

    盛大为、戴祖尧劝慰谢启凤节哀,既然事情已经出了,悲伤也没有用。

    王勇军转过身来,说道:“祖尧,通知来一名法医做鉴定。”

    戴祖尧头发斑白,鼻翼两侧有几块筷子头大小的寿斑,腰杆也伸不直了,垂首直立在县长面前,论年龄,他可以当王勇军的老子,口气却有些像儿子,有时候,为了办成某一件棘手的事,还要装孙子。这是他大学毕业被分配到县法院,从书记员到院长的位置32年总结的经验,即使心里很不满,骂兔崽子,表面上还得挤出谦恭的微笑。

    “好的,王县长,我马上就办。”

    王勇军旋即拨通了卫生局长的电话,“谢子强吗,你赶快来一下,启凤家里,他妻子突发心脏病去世了,你来一下,带一名副主席医生来,人要靠得住的。明白我的意思吗?快点儿啊!”

    王勇军的话让公检法的三位头头一愣,但很快都有明白过来,戴祖尧连声说:“对对,对。陈楠老师突发心脏病不幸去世……”

    谢启凤终于开口说话了,连说两声“谢谢!谢谢!”

    在等待谢子强的时候,几个人都不再说话,沉默良久,还是戴祖尧打破了沉默:“启凤,你心里有数吗?到底是谁干的?”

    盛大为看了一眼王勇军的背影,说道:“这儿没有外人,我们都可以帮你啊!”

    王勇军突然转过身来,目光直视谢启凤。谢启凤面容憔悴,喉头沙哑,情绪低落,有顷,才缓缓地说道:“被害人的钱包还在,脖子、手上的首饰也没有动,劫财的可能性基本上可以可以排除,”他顿了顿,陷入了沉思,“如果说劫色的话,陈楠也不年轻了,他不会冒这么大的风险……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报复!”

    王勇军插话:“这么说是报复行凶——你心里已经有数了。对吗?”

    谢启凤两眼看着窗外出神,他哪儿有数啊,自从穿上这身警服之后,得罪的人还少吗?

    王勇军问;谁干的——林中良?!

    谢启凤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声音轻得像蚊子:“我和他没有接触过,不可能是他……”

    王勇军的脸色渐渐铁青,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声音也不是很大:“你这个公安局长当得真是……有点窝囊。”

    他见自己的心腹爱将这副模样不忍心再说下去。

    盛大为见谢启凤一夜之间,变得如此憔悴,心头难免五味杂陈,叹息道:“听人说警察是弱势群体。看来并非空穴来风……”

    戴祖尧瞥了谢启凤一眼,意味深长地说:“不会是刘大壮吧?”

    盛大为接过话:“就是那个化工厂改制后的下岗职工吗?”

    谢启凤没有吭声,王勇军却突然握紧拳头,一定要将他缉拿归案!

    王勇军似乎对刘大壮也有印象:退伍兵,四十多岁,络腮胡子,很黑,身板结实,名副其实的大壮。这是一个老上访后,县信访办的常客,县法院、县检察院也经常去。而后就是省市里,给他办了低保,安份了一段日子,又开始行动了,县慈善总会给予重点救济,还是不行。他说原来的同事贾淑梅只有初中文凭,下岗后反而被安排到政府部门工作了,他有高中文凭,也要安排都机关工作,便保证不再上访了。这可能吗?贾淑梅是贾副省长的侄女儿,你怎么能够和她比呀,也太不自量了吧?当兵又怎么啦?当十几年兵的人多着呢!刘大壮曾经在多处地方打工,没有干多久就被老板辞退了。他一有时间就泡图书馆,席地而坐,翻阅法律书籍,一个笔记本,用圆珠笔密密麻麻地摘录有关法律资料。凭心而论,他的上访材料还真见其法律水平呢。

    去冬南方遭遇百年悍见的严寒,断电断水的现象时有发生,一天晚上,谢启凤突然接到K城政府驻京办事处来电,称刘大壮捣鼓着24名下岗职工进京上访,现在被北京警方置留在派出所,拟送到K城政府驻京办事处,交由他们地方政府处理。

    这事东昌市委已经知道了,发了一个通报批评k城的治安工作没有做好。

    寻波犹豫了一下,还是将通报放到了县长王勇军的案头。

    王勇军匆匆浏览了一遍,一个电话将公安局长叫来,谢启凤一进门,就连呼累坏了,直奔一张沙发,就要坐下。见王勇军板着脸,他那刚刚沾了沙发的屁股又离开了,身子也站直了,双手贴裤缝,作立正状,心怦怦跳动得厉害。以他接触县长的经验,不知道什么工作没有做好,要挨骂了。

    王勇军开始的声音不是很大:“启凤啊,我打算给你换一个地方。”

    谢启凤抬起头来,惊讶地说:“我绝对服从你的领导……”他的声音突然小了许多,简直像一只长脚蚊子嗡嗡,“县长要我去哪儿?”

    王勇军冷冷地说:“粮食局。”

    谢启凤的头又低下来,额头上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王勇军走到他面前,右手食指几乎戳到了他的鼻尖,训斥道:“我早就讲过,快过年了,对那些老上访户,你给我盯紧点,结果还是出纰漏了,启凤呀,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

    谢启凤表现出心情特别沉重的模样,说道:“对不起,县长,我辜负了的栽培,让你失望了。这是我的失职,严重失职……不过,不过……请给我一个改正的机会……”

    谢启凤作为公安局长,当然知道事态严重,按有关规定,有三名以上的人员结伴上访,则被定为群访事件。刘大壮一伙的人数可是7倍之多。糟糕的是这事还被市里面知道了,地方领导要被问责的,给县委、县政府造成多大的损失,他一个小小的公安局长承担得起吗?!

    王勇军站立窗前,背对着公安局长,脸色铁青,谢启凤足足站了三分钟,才转过身来,走到谢启凤面前,逼视着他,半天没有开腔。王勇军的话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打一个辞职报告来,回去带孩子!废物!”

    这是谢启凤扶正为一把手以来,王勇军第一次骂得这么难听,其实王勇军发大火还有另一个原因,大从陈楠遇害后,那个老上访户林中良一夜之间消失了。以此证明袭击陈楠一定是他所为。他甚至后悔,没有及早动手,以绝后患。

    谢启凤大气不敢出,等候县长进一步的训斥,有顷,王勇军伸手在谢启凤肩膀上拍了拍,语气和缓了一些:“启凤,辛苦你跑一趟,把他们安全地接给我都接回来。但要安全,不能有任何闪失,否则我饶不了你,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寻波轻轻地将县长办公室的门推开,露出半张脸,还没有说话,王勇军就示意他快进来,吩咐他协助公安局长做好这件事,他的要求十分明确,人员全部弄回来,不准出一点纰漏。

    谢启凤见到寻波,还有县长的指示,身上感到轻松了许多,长吁一口气:“好,县长,你只管放心吧,我一定做到!”他随即放底声音,“林中良有线索了吗?”

    谢启凤摇头:“暂时还没有……”

    王勇军在他肩头上按了按,目光柔和,算是对下属的一种安抚吧。

    农历十二月二十五日,小年都过了,城乡到处都有了很浓的年味,寻波安排秘书科副科长张小牛协助公安局进京处理进京上访人员的工作。张小牛在县委工作已经有了一段日子,习惯了做大的派头,谢启凤看在眼里,心里很不高兴。想当初还是自己的一名司机呢。除此之外,他还带了副局长徐爱幼,率领两名警察冒严寒乘飞机北上,来到驻京办事处。刘大壮一见来自家乡的公安局长,充满敌意地看着他,谢启凤却像老朋友一样温暖虚寒:“冷不冷啊,吃得好不好啊?”

    刘大壮他们开始对这些来自家乡的警察充满敌意,并不配合。身在北京,他们知道这些警察奈何不了他们的。

    同去的其它上访者一见这场面,反而显得很不自在,一齐看着上访的组织者。

    刘大壮充满敌意地说:“上访,是国家法律赋予每一个公民的权力!”

    谢启凤示意他坐下,友好地笑道:“当然是这样的,你能够懂得依法维权,说明是一位很有你有素质的公民!”

    围在旁边的其它上访者十分戒备地对谢启凤说:“你是来抓我们的吧?”

    谢启凤笑道:“你看我们就5个人,像来抓你们的吗?”

    刘大壮看了看4名警察及一位科长,依然显得十分警惕:“那,你们究竟要干什么?”

    谢启凤说道:“你们的问题,拖得太久了。县委县政府非常重视,开了专题会议研究,已经有了解决的方案,我是来接你们回去的……”

    一名上访者说:“你不会骗我们吧?”

    谢启凤神情严肃地说:“我以公安局长的名义向你们保证,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刘大壮想了想。现在是年关,即使留下了,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家里的亲人也在牵挂……他突然爽快地说:“那好吧,我们跟你回去,如果问题得不到解决,我们再来,信访,是法律赋予每一个公民的权力,我们一定会拿起法律的武器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不受侵犯。谁也无权干涉!”

    谢启凤伸手在刘大壮的胳膊上用劲拍了一下,夸奖道:“老刘,你不愧当兵多年,法律意识很强啊,”他的口气很亲切,态度很诚恳,“县委县政府领导担心你们,叮嘱回去的时候坐卧铺,不要为了省钱把人给冻坏了,健康比金钱更重要。”张小牛的热情周到的服务,加上他的能说会道,渐渐地打消了这伙上访者的思想顾虑,他们相处融洽,就像一家亲了。

    刘大壮感动地对来自家乡的领导和警察说道:“嗯,这才像共产党讲的话!”

    有两位年纪稍大一点的上访者仍然显得忧心忡忡:“怎么忽然就变得这么好了呢?”

    刘大壮安慰道:“别多心了,我还是相信党,相信法律、政策……”

    张小牛拍胸脯了:“你们只管放心,如果我们的话没有兑现,尽管到县政府来找我就是!”

    相比之下,徐爱幼几乎没有怎么说话,他以前在派出所当所长时,办事雷厉风行称着,可是,后来被提拔当县局当领导后,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老是打不起精神。

    张下牛的表现,令谢启凤改变了心里瞧不起他的看法,暗自认为,寻波做了一个英明的决定。遣返的工作搞定,谢启凤作为这次行动的主要负责人,还在东昌市政府驻京办事处宴请他们这些上访者。

    谢启凤不会喝酒,没有关系,张小牛很能喝。

    这样,谢启凤感到自己的工作轻松了许多。

    张小牛也不是很能喝,在领导司机岗位上的时候一点都不能喝,当科长后喝酒的机会太多,有时候躲也躲不掉。于是,醉酒便在所难免。

    在这个严寒的北国首善之区,他和得有点醉了。手臂上露出一个白色的珍珠手链。刘大壮取笑他说:“这根链子,怎么看都像女式的,你一个大老爷们,干嘛带这个玩意儿啊?”

    张小牛的舌头有点不管事了,指着手链。嘟嘟哝哝讲了一大串话,可是没有一句能让人听明白。偏偏还要强调,“听清楚了没有啊,听清楚了没有啊?”

    临离开北京之前,还是张小牛的提议,谢启凤还把这伙上访者领到天安门,照了一张合影。当天晚上,谢启凤便带领这些人进入北京火车西站,登上了北京往东昌市的特快列车需要16个多小时,路上,三名警察与12名上访者在一起说说笑笑,亲密无间。为了解除旅途的寂寞,谢启凤还准备了几付扑克,派对玩起了捉王八。列车在不知不觉中到达东昌火车火车站。谢启凤看了看窗外,拨通了一个电话,低声说道:“到了,做好准备。”

    刘大壮等24名上访者从火车站出去,迎接他们的是一辆警察和10位全副戎转的警察,等他们醒悟过来时为时已晚。顷刻间,他们一个个像捉小鸡那样被推上警车,一个小时后,这些上访者被带到了K城看守所的高墙之内。刘大壮被推进牢房时拼命挣扎,大声抗议,说一声,挨一记耳光,抗议两声,屁股上被一只皮鞋叫狠狠地踢了一下。其它的上访者吓得发抖,被关押了两天之后,签字保证不再上访,被放了出去。刘大壮拒绝,他声称:“你今天放了,我明天就上北京!”

    谢启凤亲自提审:“你不签字?”

    刘大壮指着谢启凤吼道:“你算什么人民警察,你是一个大骗子!”

    谢启凤铁青着脸:“你再说一遍?”

    刘大壮毫不示弱:“你就是一个大骗子,早晚要扒了这身警服!”

    谢启凤大怒:“我在脱警服之前,先脱了你一身皮!”

    他旋即拿起一根皮鞭“叭——”甩在刘大壮的背上,发出一声钝响,他感觉被火烫了一样,热辣辣的生痛,牙缝里吸进一股冷气,冲谢启凤一声怒吼:“共产党里怎么混进了你这样的土匪!你枉披了一身警服,我就要告你,告到中央去,除非你把我打死!”

    谢启凤牙齿咬得咯咯响,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大口地喘着粗气。

    站在旁边的副局长徐爱幼接过谢启凤手的皮鞭,说道:“谢局,你歇息一会吧,让我来,我就不信收拾不了这家伙,看他的骨头硬还是我的皮鞭扎实!想当年破获的绑架人质案,武双池那家伙——”

    论年纪,徐爱幼比谢启凤大11岁,可是,人家是一把手啊,官大一级压死人,事事都得听他的,年纪大有啥用啊。

    好汉不提当年勇,徐爱幼当年所谓一举破获的“8·25”劫持人质案,其实公安局的人都知道是屈打成招,是为了给上级一个交代。表面上都夸奖徐爱幼的能力,心里并不以为然。有人说徐爱幼走狗屎运,开始,他也得意。后来,时间一久,后来的都提拔上去了,他却被钉在副局长的位置上一直没有挪窝。他当副局长那会儿,谢启凤还是乡下的一个穷教书匠。后来的发迹,当上公安局的一把手了,而他徐爱幼却被钉在副局长的位置上纹丝不动。

    也许是为了发泄心头的愤懑吧,徐副局长咬牙切齿,皮鞭雨点般落在刘大壮的身上,刘大壮躺倒在水泥地上,抗议之声渐渐地微弱下去,下雪了,灰蒙蒙的天空,大片的雪花纷纷扬扬地洒落在地上,刘大壮的身上。他高大的身躯,蜷缩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不一会儿,他便成了一个雪人,不,更像一条死狗……又过了一会儿,积雪将他的整个身躯都覆盖了,看守所的院子里一片洁白,干干净净。

    大年三十上午,一些单位都有例行公事,下去慰问还在坚守岗位的同志,谢启凤来到看守所,慰问完毕,忽然对胖所说:“刘大壮现在怎么样了?”

    胖所很尴尬地笑笑:“这头倔驴,别提他了,谢局!”

    谢启凤起想了想,身道:“我去看看。”

    于是胖所在前面领路,来到一间囚室的门外,狱警将门上的铁锁打开,一股霉味迎面袭来。屋子里很暗,一名大汉像狗那样趴在窗口,利用微弱的光线看一本书。

    谢启凤走拢去,站在他的背后,刘大壮也没有反应,胖所伸手拿过他手里书,磨损得厉害,脏兮兮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一行字已经模糊不清了。

    胖所厉声道:“谢局长来看望你,还不给我站起来!”

    谢启凤冲下属做了一个制止的手势,突然变得和颜悦色地说道:“老刘啊,你这是何苦呢,我知道你当兵多年,见过世面,在对越自卫反击战还是有功之臣——”他见刘大壮对自己的一番话反应冷淡,缩短了后面的话,变得开门见山,“只要你具保证不再上访,我立马放了回去,和老婆团聚,吃年夜饭。”

    刘大壮总算抬起头来,两眼直视着谢启凤:“上访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的权力!”

    胖所想说什么,被他们的局长一个手势制止了,谢启凤继续微笑:“这个时候暂时不讨论法律,我只问你对回家过年有兴趣吗?”

    刘大壮从牙缝里蹦出一句话:“你今天放我,明天就上访!”

    “哐当——”囚室的门下锁了。

    为了发泄心头的愤怒,刘大壮双拳一下一下使劲往铁门上砸、砸、砸——手指节骨破了,鲜血流淌,铁门上留下斑斑血渍。他终于累了,力气使尽了,跌坐在门口,放声大哭,哭得惊天动地。院子里却非常安静,游动武警荷枪游动,没有一个人理会刘大壮的闹腾。

    刘大壮是正月初五被释放的,他走出看守所,回家。他居住在原单位的宿舍房,上世纪70年代低矮的老房子。这儿的老住户,几乎都搬走了,没有人住,除了拾荒者,再也无人光顾。刘大壮在被投入牢房之后,妻子带着女儿回了娘家,留给他的是放在桌子上的一纸《离婚协议》,屋子里到处冷冰冰的,与门外扑面而来的“新春快乐“宛如两个世界。

    刘大壮在协议上签了字,扔在桌上,随后从衣柜里那出一摞法律文书,来到大门外的雪地上,划一根火柴点燃。火苗舔着纸页,变成一只只黑蝴蝶随风飞向灰蒙蒙的天空。而后,他拿出一只已经褪色的草绿色帆布袋,那是那年退伍时带回来的。他找出几件衣服塞进袋里,走出来,将门锁上,冒着刺骨的寒风,向长途汽车站走去……

    这时候,整个k县城洋溢着节日的欢乐之中。

    这几年,在K城便再也没有见到刘大壮的影子,也没有发现他的踪迹,久而久之,便没有人提起过他了,仿佛世界上不曾有过这样一个人。

    戴祖尧说:“这个刘大壮有重大嫌疑,但是你没有确凿的证据。”

    谢启凤想了想,说道:“我目前唯一的证据是一个电话号,那是石鼓山上电话亭的公用电话,有也等于没有……不过,他咬牙切齿地说,“会找到的!我一定要找到他!”

    不一会儿,县卫生局长谢子强领着县人民医院心血管科的一位主席和戴祖尧通知的一位法医先后到达。谢启凤见法医来了,有些不理解,说道:“县长,我还是回避一下吧?”

    王勇军在他肩上拍了拍:“启凤,你想到哪儿去啦,我这是为你好。明白我的意思吗?”

    谢启凤若有所悟,感激地点了点头,声音很轻:“王县长,你对启凤的关怀,我时刻铭记在心……谢谢你……”

    大家按照王勇军的意思忙了一会儿,给县长交了一份满意的答案。

    王勇军临走时,叮嘱道:“启凤,我的这个安排实属无奈,但是,这并不妨碍你暗中对这一起案件的侦查!节哀吧,伯母还要你照顾呢!”

    他们重返政府大院县长办公室,时间已经是上午10点多了,正是一天接待的高峰期,王勇军一走进自己的办公室,立刻吩咐政府办,今天有重要事情,不接待任何来访。并示意戴祖尧、盛大为关掉手机,集中精力商量王家村村民被捕一案的处理。

    王勇军习惯地坐进高靠背沙发,戴祖尧代劳泡了三杯龙井,然后坐下,听候县长的具体指示。王勇军示意检察长:“大为,将你的公诉词读一遍我听听。祖尧,你给我听仔细啊,而后发表你的意见吧。”

    盛大为读得有些磕磕绊绊,王勇军皱起了眉头:“我说大为啊,你当检察长也有两年多的时间了吧,你得好好学习法律啊!”

    盛大为的脸色便有些尴尬,因为他的学专业的是现代经济管理,当检察长确实有些勉为其难了。这份起诉书,是起诉科长制作的。见县长不满意,他有些紧张了,越紧张,读得更加不顺畅了,往往一个法律名词,会掰开来读,令人莫名其妙,不得要领。

    王勇军挥了挥手:“你给祖尧吧,不必念了,祖尧,你讲讲。这个案子将要公开审理,电视台现场直播,大为,你们检察院不是引进了一名北大的法学博士吗,由他出庭支持公诉吧。祖尧,你是20多见的老法官了,你做审判长吧,你办案,我放心……你现在谈谈对这个案子的具体意见……”

    戴祖尧听王勇军这么一说,有点受宠若惊了:“王县长,请指示,我都听你的!”

    王勇军沉默片刻:“其实这不能算什么大要案,就一起普通的刑事案件吧,不过影响大,社会各阶层都盯着呢……妨碍公务罪……损坏公私财物罪……袭警罪……祖尧,这些款罪名能套上么?”

    戴祖尧谦恭地说:“县长,你说的,都能套上的,你工作那么繁忙,对法律这么精通,我真服了你了!”

    盛大为的年龄比戴祖尧小20岁,属于少壮派,级别相同,都是副县,他们之间可以算是两代人,价值观、处事方法态度有很大的差距。戴祖尧在比自己年纪小得多的县长面前的谦卑,他的脸上泛起嘲讽的微笑,毫不掩饰自己得意的心情。

    戴祖尧年纪大了,但一点也不胡涂,对官场上潜规则的熟识,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程度,他说这话的时候,用眼角的余光瞄了盛大为一下,以此表达心里的不满。

    盛大为脸上的笑容更加明显,差点笑出声来。

    这时候,似乎门外的走廊上有喧哗声,还有揪扭的声响,政府办的一位工作人员在劝说:“不行,不行。王县长有重要的事情正在处理,你还是先到信访局去吧,今天是县委副书记、县政协主席李若奇的接访日……”

    王勇军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一个女人的声音:“我谁也不找,就找王勇军!”

    这名中年女子的口气吸引了所有听到的公务员,若大的行政中心,在这儿上班的近千人,没有哪一个敢于直呼其名的。有的远远驻足观望,不愿近前,用目光相互探究她是谁。

    王勇军觉得这个女人的声音有点耳熟,注意力也被吸引过去,他想了想,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熟悉的身影,心里猛然有震——

    难道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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