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秋天，两个军阀在沙漠边缘开了一战，敌对双方各一个团，打得天昏地暗。交战的第三天，胖团长的部队支持不住了，兵败如山倒，到太阳落山时，部队全被打散了，胖团长死里逃生，借着夜幕掩护，只身逃进了沙漠。
这一带曾是胖团长的地盘，因此胖团长知道这片沙漠并不是很大，照直朝北走，五六天就可走出沙漠。可不幸的是，他的腿受了伤，需要有人搀扶才行，而且跑的时候太急，他没来得及带上水和食物。
胖团长在沙窝里躺了一夜，天亮后，他发现不远处有两个士兵，从军装颜色上看，应该是自己手下的。那两个士兵也发现了胖团长，茫茫沙漠里熟面孔相见，哪怕是上司，他们也分外惊喜。于是赶紧过来请示，问胖团长下一步该怎么办。
胖团长说：“出路只有一条，就是一直往北走，走出沙漠就是自己的地盘，东山再起不难。”那两个士兵都愿意追随胖团长，于是就拿出水和食物来孝敬他。
两个士兵一高一矮，胖团长就分别叫他们“大个子”和“小个子”。
大个子和小个子轮流搀扶着胖团长朝北走，沙漠里没有人烟，也没有树木，头上顶着火辣辣的太阳，脚下踏着能烫熟鸡蛋的黄沙，他们三个人好不容易挺过了第一天。可谁知，第二天的太阳比第一天更辣，到中午时分，三个人走得又渴又饿又累，坐在一个沙丘顶上直喘粗气。
胖团长迫不及待地拿起一块骆驼肉，和着水一边吃一边问大个子和小个子：“咱们手里吃的喝的，还能撑几天？”
小个子正渴得难受，望着胖团长手里的水壶，舔舔干裂的嘴唇，说：“要是一个人，省着点，能撑八九天。”
大个子正饿得心慌，望着胖团长手里的骆驼肉，咽着口水说：“要是两个人，省着点，能撑五六天……要是三个人，只能撑二三天。”
胖团长朝四周看了很久，说：“我嗓子疼得厉害，听说嚼了骆驼草就好。你们现在分头到东西两边那两个大沙丘后面去找找，看看有没有那玩意儿。”
小个子怀疑地看了胖团长一眼，说：“我从来没听说过，骆驼草能治嗓子疼？”
胖团长脸一沉，不高兴地说：“你吃过几天咸盐？”
小个子不敢顶嘴了，尽管眼前这大沙漠里只有他们三个人，胖团长也早没了往日的威风，可小个子是军人，军人是不能违抗上司命令的，所以他只好听胖团长的命令，和大个子分别去东、西两个沙丘后面找骆驼草。
半个小时之后，大个子空着手从西边那个沙丘后面回来了，说他把那里全找遍了，一棵骆驼草也没有。
又过了半个小时，小个子从东边沙丘后面回来了，手里拿着两棵骆驼草。小个子说，东边沙丘后面也没有骆驼草，他是翻过南边的沙丘，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两棵的。小个子本来就饥饿难耐，又一连翻了两个沙丘，此刻累得连站都站不住，一屁股跌坐在沙地上，伸长着脖子直喘气。
胖团长默不作声地从小个子手里接过骆驼草，看了看，突然就从腰里拔出手枪，对准小个子的脑袋“乒”地开了一枪，小个子一声没吭就倒在了地上……
大个子吓傻了，一步步直朝后退。
胖团长收起枪，对大个子说：“你不用怕，吃点东西，随后就赶快扶我上路吧。”
大个子惊魂未定，两条腿直哆嗦，瞪着眼睛问胖团长：“你……你为什么要杀他？”
胖团长“嘿嘿”一笑，说：“少一个人，不就省了一份吃的喝的了么？”
大个子一听，脱口道：“那你为什么不把我也一起杀了？”
胖团长拍拍自己的腿，说：“我要靠你把我扶出沙漠。你放心，我东山再起后，一定给你弄个副团长当当。”
大个子还是不解：“那……你为什么不打死我，而要打死他？”
胖团长鼻子里“哼”了一声：“为什么？就因为他找到了骆驼草。”
胖团长这话更让大个子不解：“这……不是你叫我们去找骆驼草的吗？”
胖团长眼睛里闪过一丝阴冷和奸诈：“我可没让他到南边去找……他没你听话。”
大个子一听，心头猛地一震，就像被刀剜了一下：“可他到底为你找到骆驼草了哇！”
看着大个子目瞪口呆的样子，胖团长得意地笑了，说：“我哪里要什么骆驼草，只不过是想考验你们两个谁更可靠，谁会不折不扣服从我的命令。”胖团长一边说着，一边把水和食物递给大个子，“记住，为官最要紧的是精通用人之道。”
大个子站在那里，傻傻地看着胖团长，突然，他一弓腰抓起自己的步枪，对着胖团长的心窝就是一枪：“打死你这个王八蛋！”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沙漠上垒起了一座坟墓，墓里埋的是那个小个子兵，而胖团长的尸体，却被抛在不远的沙丘上。
大个子把胖团长的衣服撕碎了当作纸钱，给小个子烧。他跪在小个子坟前，哭着说：“好兄弟，我送你上路……往后你不管走到哪里，都得记着，给胖团长这种家伙做事，他让你向东，你可不能往西，要不，不会有好下场啊！”
祭奠完了，大个子来到暴尸沙漠的胖团长跟前，狠狠踹了他一脚，然后背上剩下的水和食物，照直朝北走去……
（尹全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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