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色-又遇惊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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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再也无言。

    直到白玉之突地停住脚步:“不好……我们要快些跑下去。”

    “怎么?”慕容芜抬头看去,脸上红润润的。白玉之看着她,突地勾起了唇角,“看来,果然这样是更暖的,你脸好红。”

    慕容芜立时低下头:“你在……嘲笑我?”

    白玉之摇头道:“不玩笑了,还是我抱你吧?你看……”

    他指一指山上,似乎云色更浓了:“要变天了,恐怕等下还会有一场暴风雪,或者说……”

    他眉一凝:“要快,你听。”

    慕容芜凝神倾听,似乎有“隆隆”的声音:“这是什么声音?”

    “怕是要有雪崩。”白玉之说着,将貂裘再度脱下,披在慕容芜身上,“我们只还有一段路,便能到半山之下,到了那里便好了。”

    “可是……”

    “别说了。”

    白玉之才将慕容芜抱起来,头顶,便有一块雪落了下来,白玉之迅速跃开。

    “看,我们要快,别再争执了。”白玉之一边说一边向着山下跑。

    慕容芜紧紧抱住他,她看向他们的身后,突地叫道:“后面……后面的雪塌下来了……”

    白玉之点头:“嗯,别管,距离我们应该还是有一段距离,我们要快。”

    距离?那距离要看着已经越来越近,慕容芜心里害怕,却不想扰乱他的心思,将他抱得更紧:“白玉之,虽然你很讨厌我,可是……可是我……”

    她的气息在他的耳边温热如流:“可是我……一点也不讨厌你。”

    她说完,将头埋在他的肩头,紧紧依偎着他。

    白玉之唇角微微一动:“我知道……”

    他当然知道,这女人在昏迷的时候,分明地说出了喜欢他,想必此时是忘记了吧?或者根本不曾记得曾在昏迷之中,对他说过那句话了。

    白玉之的目光忽然变得怅然,若此次能够平安地下山去,恐怕……

    他将怀里的女人更紧地抱住,枉然地笑了——恐怕日后,再也不能忽略她了吧?

    脚步不曾放慢,可是风已夹杂着冷雪扑面更急。

    雪迷人眼,白玉之看不清来路,险些摔倒,幸好还是稳住了。

    “到了那片绿色的地方,我们就安全了。”白玉之说。

    慕容芜回头看一眼,那一片绿色便在眼前……

    “嗯……”

    她早就有这种觉悟了,只要是在他的怀里,她就是安心的。

    即使是火海茫茫,即使是冰雪无情。

    只要是他对她说,他们可以活下去,那么……就一定可以!

    “小心……”慕容芜看到一块雪自侧面倒下来。

    白玉之侧眸看去,迅速就地一滚,躲过一劫。

    白玉之看看身后,再看看山下。

    “我们要滚下去,速度也许更快,也更安全些……”白玉之道。

    “滚下去?”

    “嗯。”白玉之将貂裘为慕容芜再度裹紧,忽地抱住了她,用手护住她的头,向着山下翻滚而去……

    慕容芜还没反应,身体已经在他的保护下向山下而去。

    她明白了,他一定是看下面这段路是一段斜坡,若是跑下去,容易跌倒而且速度慢,如果滚下去,反而更加安全。

    她靠在他的胸膛上,闭着眼睛。

    虽然身体在石块与枯枝的撞击与刮蹭下疼痛不已,可是心里却是暖融融的。

    她知道,他们……一定还有明天!

    “啊……”背上一痛,他们二人停止了滚动。

    白玉之登时起身看她:“没事吧?”

    慕容芜摇摇头:“没……只是忽然被撞了一下。”

    她回头看去,他们撞在了石块上,而停了下来。

    “我没事,我们快走。”慕容芜拉住白玉之的手。

    这才惊讶地发现,他的手上已经伤痕累累。

    “这……”她执起他的手,修长如削的手上血痕道道。

    “没什么……”白玉之不以为意地抽出手。

    她抬眼,泪光簌簌。

    白玉之望着她,笑道:“哭什么?这有什么?真是娇气。”

    他站起身,扶起慕容芜:“好了,我们现在跑下山就好了。”

    慕容芜看看周围,已经是一片绿树茵茵。

    看来已经到了安全的地带。

    “有力气吗?”白玉之问她。她拭泪点头:“有。”

    于是,白玉之拉着她,两个人拼命向着山下跑去。

    风冷,不再有冷雪侵袭。两个人相握的手,渐渐……有了暖暖的温度……山脚下,是另一番季节似的,却依然感受不到暖意。

    终于脱险,劫后余生,慕容芜大口喘气,她貂裘在身,依然感到隐隐的寒意,又何况是白玉之?她颤颤地看向他,只见他眼角眉梢儿还沾着风雪的色泽,他依然望着高高的青雪峰。

    青雪峰顶依然在云雾缭绕中毅然挺立。

    慕容芜感到脸颊上温热的泪水依然不断地掉落下来:“你……”

    她咬紧嘴唇,说不出话,白玉之回头看向她,对于适才的惊险,也是显得心有余悸,适才残酷的雪,差点要去了他们的性命。

    “我们还活着。”白玉之脸色在日光下,融了雪,有暖暖的目光。

    慕容芜泪水簌簌:“嗯,还活着……”

    白玉之依旧将她抱起来,厚重的貂裘裹着小小的女子,她泪光如冰凌,只是望着他,好像这一眼之后,便再也没有明天一般。

    或者说,明天……再也看不见他如此温暖的眼神!

    女子身体,毕竟孱弱得多了,经过这一番暴雪折腾,慕容芜终于在白玉之的怀中便昏睡过去,脉象微弱,不知何时才能醒转,白玉之回到兰迦寺,亦感到身心俱疲,足足昏睡了一整天。

    他醒来时,莫言站在他的床边,神色严肃。

    白玉之缓缓起身,身上绵软无力:“我睡了多久?”

    “足有一整天了。”莫言道。

    “一整天?”白玉之一惊,抬头看他,“她呢?可还好?”

    莫言微微低头:“还在昏睡。”

    俊秀的眉微微蹙起,清瘦的脸廓被窗外日色勾勒出极好看的弧度,只是他神色忧虑:“惠云……师太说了些什么?”

    “没有。”莫言沉声道,“只是公子……你可知……皇上正被惠云禁闭在这兰迦寺中?”

    莫言的口吻里带了几分疑问,白玉之看他一眼,低眸说:“知道。”

    “您果然知道?您可知……若是皇上受到任何一点伤害,白家……”

    “我怎会不知?”白玉之似淡淡的,“可当时事出危机,我不得不先行前往青雪峰。”

    白玉之说着,疑惑地看向莫言:“你又是如何得知?”

    他眉梢一动:“惠云……该不会主动来告诉你。”

    莫言一怔,眼光微微一动。

    “难不成你一直都在跟踪我们?”白玉之目光逼视。

    莫言忙道:“不!公子,以公子之能,若莫言跟踪公子,公子岂有不知之理?”

    白玉之想想,似乎如此,但依然冷冷笑了:“或许,不过……也许你深藏不露,有许多我不知道的本事,也说不定……是不是?”

    白玉之目光挑动,烁烁眸色敛了日色,显得更寒。

    莫言全身不免一僵,将头压低:“莫言不敢。”

    白玉之不欲再行追究,将一袭白衣整好,落落洒脱:“不论你是如何得知的,既然有本事知道皇上在此,想必对于此处地形已极是了解,你设法营救皇上,我去拖住惠云。”

    “公子,何须如此麻烦?以你我之力,还不足以对付几个尼姑吗?再不济,便叫莫言下山去,通知十三公主,令人增援,难道还奈何不了小小兰迦寺?”莫言显得有些急。

    白玉之心里一沉,他当然知道,凭借他们两个足以对付惠云。

    可是……

    他微微闭眼:“事情没有你想象得那么简单!兰迦寺内机关重重,陷阱无数,且惠云善于用毒,否则皇上亦不会陷在了此处,你我还是小心为上。”

    “即使再多的陷阱与机关,朝廷军队若前来救驾,还怕什么?”莫言向来话不多,白玉之皱皱眉,看着他:“莫言,你今天的话似乎特别多。”

    莫言一怔,白玉之唇角一挑:“看来……的确有我所不知道的什么发生。”

    莫言连忙跪下了身:“公子,莫言万死不敢有瞒公子,只是……有点急。”

    “你向来是不急的。”白玉之看着他。

    莫言将眼光放得更低:“公子……”

    “好了,便按我说的做,你想法营救皇上,我去拖住惠云。”白玉之向门口走去,“慕容芜在哪个房间?”

    “在惠云房内。”莫言答道。

    白玉之眉心一皱,惠云将慕容芜安排在自己房间内,显然是想要引他前去,而且看住了慕容芜,自己便不会独自离开。

    他叹口气,向惠云的房间而去。惠云房内,依然熏着淡淡的兰草香,似乎还掺杂了杜若的辛苦气息。兰草的香甜与杜若的苦交融成一种奇异的香。兰迦寺的香皆是如此,奇异得令人心醉。白玉之走进房内,惠云正坐在慕容芜床边,似在观察她的脸色。

    “何必假惺惺?”白玉之冷冷的声音传过来。

    惠云并不意外:“早知道你会来。”

    “哦?”白玉之走到慕容芜床榻边,“你倒是了解我。”

    “知子莫若母。”惠云静静地说。

    “她怎样了?”白玉之关切问道。

    惠云笑笑:“只是寒入骨髓,筋疲力尽而已,比着你……还算好,只是她身体更加孱弱而已。”

    “要怎样才会放我们离开?”白玉之忽然看向她,目光深深的,“我是说……包括皇上。”

    “包括皇上?”惠云敛住了笑,“他是自己送上门,我想李怀谨不会允许我放过他。”

    “你又何必与李怀谨为伍?”白玉之不懂,为什么,惠云一定要这样做,“即使,你为了报复白家,即使……你想毁了那个女人……又为何一定要与朝廷牵扯?一定要做这种大逆不道之事?”

    “大逆不道?”惠云冷冷一哼,“这世间最为大逆不道的事情,想必……不孝为大吧?”

    “你休要言语激我。”白玉之修眉微凝,“你可知你如此做,若是十三公主带着兵马杀上来,你可还有命在吗?莫说这小小的兰迦寺,就是这万古山……都会被夷为平地。”

    “哈哈哈……”惠云冷笑几声,“李千姝吗?哼……我倒是……不担心呢,她对倾城公子如此倾心,便不信可对他的母亲下这种狠手。”

    “你不要太过分。”白玉之眸光生寒,“你威逼于我,不过因为我是你的儿子……和……胭脂泪而已。”

    “对。不错!白家想要拿回胭脂泪,想要胜过慕容家,呵……若是我死了,若是我不想,谁也别想得到胭脂泪。”惠云唇微勾,“你不会不顾我的,我知道。”

    白玉之心中一沉,她知道,她当然知道。

    那也许是他最大的弱点。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况且……她手里握着胭脂泪,那是白家唯一的财富,当年也是因为它,才令父亲含恨而终。

    他对父亲抱着深深的愧疚,便想为父亲完成这个心愿。可是……

    “好,你不放我们,我亦自有办法出得去。”白玉之说着,坐在慕容芜床边,“请你出去,我看着芜儿便好了。”

    “芜儿……”惠云冷哼,“好,再怎样说她也是我的儿媳。”

    她转身,又忽地顿住,微微回眸,看着白玉之将慕容芜脸颊上凌乱的发丝拨开,目光温柔如水。她忽然放低了声音:“不过……你倒是没有看错人,她肯为了救皇上而受我的威胁,可见明晓大义;可为了你……而冒死而上青雪峰,可见对你情意深重,倒是个不错的女子。”

    白玉之修长的指停在慕容芜的脸颊上,面色却动也不动:“这一点我也是近来才发现了……”

    “近来?”惠云似乎疑惑,“可你对娶她一直是坚定不移。”

    “我说过……不是你想的那样。”白玉之平静地说。

    “是怎样?”惠云追问,“若你说出我兴许会放你们离开。”

    白玉之看看她,笑了:“知子莫若母,知母亦莫若子,你不过说说罢了,我说与不说,你都不会改变你的心意。”

    “你……”惠云脸色一沉。

    白玉之转回头:“若你还念在你我母子之情,便请为我们关好房门。”

    惠云心口起伏,看看床上昏睡不醒的慕容芜,这个女人……这个慕容家的女人,令她的儿子一再地脱离她的掌控。

    原本淡泊一切,原本什么都不在乎的白玉之心里有了在乎的人,便不会任由她摆布了。她不能……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她愤然转身,将房门关闭。

    站在门口许久,玉之,你不要怪娘的心狠,只是……你是娘一个人的儿子,谁……都不能比我还要重要!

    房内,淡淡的香气缭绕不息。白玉之为慕容芜拭去脸颊边的细汗,她似乎睡得不够安稳,似乎做了噩梦,一直凝着眉,口中有嘤嘤呓语。素白的面容,有些许疲色,却无碍她素颜风华。

    “不……不……不……”慕容芜忽地大喊一声,这一声,将白玉之的思绪拉回来,他扶住她的肩,慕容芜却猛地坐起身来,水淋淋的眸子透露着惊慌与无措。

    半晌,她的目光才定在白玉之脸上,气喘吁吁:“这……这是……哪里?”

    “兰迦寺。”白玉之为她整整落在肩头的长发。

    慕容芜四处看看,头疼欲裂,她揉着额头,似乎回想起了什么。

    漫天大雪、悬崖峭壁。青雪峰、胭脂泪!死里逃生、劫后余生!一个个的影子在脑海里掠过,白玉之焦急的眼光、紧拥的怀抱、坚强的支撑!还有他伤痕累累的双手……

    慕容芜立时握住他捋着她长发的手,果然,他手上伤痕还在,只是结痂了,修长美好的手指,那道道伤痕便更显得刺眼。

    “你……你的伤?你还有什么地方受了伤?”慕容芜幽幽望向他。

    白玉之眼光稍稍一动,唇角高高挑起:“怎么?心疼了?”

    他笑得优雅而邪魅,慕容芜脸上红霞乱飞,马上松开手,瞥开眼睛:“谁心疼?自以为是。”

    “哦?”白玉之稍稍凑近一些,笑意沁在眸中,“是吗?”

    他的气息近在咫尺,慕容芜脸上烧热不堪,向后躲去,靠在了床柱上。

    他的目光逼视一般,似乎带着灼热的温度,令人意乱情迷,不可直视。

    “是……是呀。”慕容芜略感心虚。

    白玉之忽然站起身来,走到窗边,抚弄着一株不知名的盆栽。

    “哦,这样吗?那么是谁说……虽然我很讨厌你,可是……你一点都不讨厌我的?”白玉之说得若无其事,目光亦不过看着那一株盆景。慕容芜却羞红了脸,她这才想起来,那时候,自己确实说过此话。

    该死!生死之间的时候说的话,他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她坚持道:“我……我说的,我知道啊,不讨厌你又不代表什么?”

    “哦。”白玉之斜睨着她,透彻的眸明光一闪而过,带着蛊惑人心、祸国殃民的魅惑,“那有件事你也一定知道咯。”

    “什……什么?”

    白玉之看着她,笑容儒美:“其实……我也和其他女人一样……俗气得很……”

    白玉之说着,缓步走到慕容芜跟前,他俊美的容颜比女人还要多几分美感,越是靠近越是有种近乎妖冶的蛊惑。慕容芜几乎窒息一般,与他相望,似有自寻死路的感觉。

    他的鼻息渐渐接近,鼻尖触着她的鼻尖,凉丝丝的,慕容芜想躲,却已经被压迫在他与床柱之间,退无可退。

    白玉之悠悠一笑:“其实……我也好喜欢白玉之呢……这话……是谁说的呢?”

    慕容芜大窘,心跳骤然加剧。在脑海里不断寻找着记忆的片段,自己有说过这样的话吗?为什么一点都不记得?

    “我……我……”她支吾不语。

    白玉之渐渐收起唇边的笑意:“不想知道我是怎么说的吗?”

    她心跳似乎停顿了一般,脑子里一片凌乱,她不想知道吗?她当然想,虽然,她不曾记得自己说过这句话,可是……却知道白玉之没有说谎,因为心是骗不了人的,她是喜欢他的,在雪山上,她已经十分坚信。

    自己在梦呓之时、在昏迷之时,也许真的会说过类似的话吧?

    可是……以白玉之的性格他应该是没有反应,或者嗤笑于她才对。

    她想知道,却也不想。

    白玉之好像看穿了她的心思一样:“我说……蠢女人……”

    果然!慕容芜的心从火热降到冰凉。她微微低头,这是她预料的结局不是吗?也会成为他日后耻笑于她的话柄吧。

    她偏过头,失落都写在了脸上。白玉之轻轻扭过她的脸颊,似是宠溺地温柔一笑,眸光似雾霭迷蒙。慕容芜顿时迷惑了,或者说……这样的注视,让她六神无主。

    她想要避开,却被白玉之强行扳过脸颊,逼她与他对视。那样的目光是要置人于死地的诱惑。不及她反应,他的嘴唇已贴在了她的唇上,凉丝丝的,有绵绵细细的淡香,她瞬时怔楞了。

    心跳不能控制,呼吸变得急促不已。她不知所措,腰间忽然被他紧紧箍住,他的手轻抚她的背,手指插在凌乱的发丝间,她惊凝地望着他,他却闭着双眼,似乎陶醉于这突如其来的深吻里。

    她不由自主、不自觉地回应着他。朱唇轻轻启,任由他扰乱香泽。慕容芜有种无药可救的窒息感。她从没有想过,从来没有想象过今天的这一幕,他吻得如此深情、如此……真切!

    突地,门声响起。慕容芜自神思恍惚中顿时惊觉。她猛地向门边看去,白玉之亦随着看过去,站在门口的是明心,她目光惊诧又似乎带着某种羡慕和……嫉妒。

    她盯着他们,许久无言。慕容芜红着脸垂首不语,手指轻轻卷着被角。

    而白玉之却若无其事,看着她说:“可有何要事吗?虽说这里你们是主,却不懂得礼数吗?”

    明心望着他,白衣男子依然紧拥着病弱不堪的女人,她的形容憔悴,似乎都令他心醉一般,他转回头望着她的目光温煦如暖阳。

    不再冷冰冰。

    她低头说:“师傅说,要你去下后园,说有两个人想要见你。”

    两个人?白玉之微微蹙眉,难道莫言营救皇上,被惠云发现并且扣押了吗?虽说莫言的功夫绝对在惠云之上,甚至这寺院里任何一个尼姑之上,可若是惠云用毒……被她擒住也不无可能。

    白玉之目光变得严峻:“我这就是去。”

    他回眼看看慕容芜,慕容芜亦望向他:“你去吧。”

    她似尚未从适才的迷乱中回过神,望着他,有种不真实的错觉。

    白玉之才要转身而去,看了明心一眼,突然顿住了脚步,又走回到慕容芜床前。

    慕容芜微敢诧异:“怎么不去?”

    “可以下床吗?”白玉之将手指搭在她的脉上,“该是没有大问题了。”

    慕容芜点头:“可以,只是有点无力罢了。”

    白玉之应了一声,将木架上一套绫丝暗纹石榴裙拿下来,他看了看,淡淡玫红的颜色,淡雅而俏皮,颇是适合慕容芜。

    这件衣,他未曾见过,他眉心微凝。

    是惠云准备下的吗?

    无暇去想这许多,将衣服递给慕容芜:“穿上。”

    “啊?”慕容芜不解。

    “和我一起去。”白玉之眼光坚决。

    慕容芜愣了愣,他的眼神告诉她,她没有说不的权利。

    她穿好衣裙,玲珑身姿似一夜清瘦下许多,不能禁衣,曾璀璨如星的眸子亦暗淡了不少,她下得床,仿佛坠入云端一般,绵软无力。

    白玉之扶住她,低在她的耳边,轻轻一声:“若我说……当时我说的是……我也是,你会不会感觉有力一些呢?”

    慕容芜立时脸色涨红,看向他,白玉之缓缓起身,似笑非笑。他手指滑向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看一眼明心。明心脸色沉沉的,握紧手中长剑。白玉之途径明心身边,久久望她一眼,嗤笑一声。明心顿时心中明了,原来,他早看出了她的心思,他带慕容芜离开,是怕在他离开的时候,自己对慕容芜不利!

    真是个心细如尘、冷静睿智的男人。她望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怅然若失……白玉之带着慕容芜一路而行,走向后园。后园便是青雪峰前那空阔的地方。曲折的路径,白玉之无比熟悉,慕容芜颇感到奇怪:“你似乎很熟悉?”

    白玉之微笑道:“我走过一次便熟悉了,我去青雪峰救你,是走过这条路的。”

    “对不起。”慕容芜知道,自己的决定太莽撞,若自己冷静一些,便不会让两个人几乎命丧青雪峰。

    白玉之却摇头说:“若不是这个决定,我怎么会知道你这么喜欢我?”

    他笑得邪恶,斜睨她一眼,慕容芜亦看向他,他得意扬扬的。慕容芜心里却顿感失策,完了,恐怕这件事要被他念叨很久很久……自己都抬不起头了。白玉之看着她窘迫万分的样子,不觉好笑,却不露声色,一路而行,不一忽便到了后园。

    青雪峰上依然一片奇秀景色,青雪峰下却荒芜寥落。

    惠云见白玉之拥着慕容芜而来,眉心顿时一蹙:“怎么她也来了?你倒是不知道怜香惜玉。”

    白玉之笑笑:“若我留她在房内,只怕造成终身遗憾呢?你让明心去叫我来,恐怕事先已经交代,若杀了慕容芜,你会令她得到我?是不是?”

    慕容芜一惊,白玉之的话似乎是听到了惠云之前的部署一般。

    那份自信,在鹰眸中流转盘旋。

    惠云幽幽一笑:“不愧是我的儿子……我早看出明心那小妮子对你一见钟情,我的徒儿可都不是心慈手软的主儿,对于这女人……绝不会留情。”

    她说着,收住了笑,盯在慕容芜脸上。

    慕容芜却大吃一惊,什么?她说什么?白玉之是她的儿子?

    她抬头看向白玉之,白玉之只是面无表情地望着惠云:“我说过知母莫若子。”

    慕容芜一怔,再望向惠云之时,她亦依然紧盯着她,惠云的眼光寒若青雪峰蓄积的霜雪,又似玄铁寒剑欲要将她一箭穿心。

    阴寒而恶毒。慕容芜不自觉向白玉之身边靠了靠,心里依然震撼不已,她不曾想到过,怎么会呢?怎么可能呢?

    白玉之的娘不是已经死了?白玉之不是一直很珍视他娘留下的云裳?那份母子之情,曾令她无比动容。可是为何今日看到的却是如此冷漠的相对?他与她之间,丝毫看不出半点母子之系!

    惠云看着慕容芜:“怎么?震惊了吗?我想你亦要叫我一声娘吧?”

    慕容芜依然不可置信,她望向白玉之,白玉之低头不语,眸中闪烁无奈又恼恨的光。

    “他们在哪里?”白玉之转开话题。

    惠云眉尖儿一挑:“玉之,我可是没想到你会这样蠢,让一个护卫只身去救皇上,呵,你不知我善于用毒吗?”

    白玉之怎会不知?他痛心地看向她:“我怎么不知?我只是希望你可以念在我们母子的情分上,看开一点,顺水推舟。”

    “顺水推舟?”惠云嘲弄一般地笑了,“若是我顺水推舟了,六皇子可会放过我?”

    “于是,你便连我也不放过?”白玉之咬紧每一个字。

    惠云神情终究一柔,望着白玉之:“你知道,若你放弃了她,我怎会舍得伤害你……”

    她指向慕容芜。

    慕容芜怔忪,她不解,这与自己有什么关系?

    白玉之却显然是懂得的,他无奈地摇头:“为何你要这样?你要占有所有的一切?我是你的儿子没错,可我……也是她的丈夫。”

    “我没有不准你有妻子,可是……”惠云狠狠地瞪向慕容芜,“我说过,你为了她不止一次地拂逆我的意思,她在你心里,比我还重要是不是?是不是?”

    她质问一般,白玉之无可奈何:“娘,这不一样……”

    娘!一声娘,他似乎已经许久没有这样由心地叫过了。

    她一时怔住。

    白玉之凝眸望着惠云怔楞的目光:“娘,不要再错下去了,放手吧,李怀谨并非善类,我不知你为何要效命于他,但我已经能预料到你的结局。”

    “哈哈哈哈哈……”

    不待惠云答话,忽然有笑声自身后冷冷传来。

    白玉之一怔,回头看去,慕容芜亦跟着望过去,一惊。

    这个人,华服锦衣,眉目熟悉,是……李怀谨!

    “李怀谨。”慕容芜脱口而出。

    白玉之看向她:“你认得?”

    慕容芜点点头:“不错,便是他绑架了我跟皇上的。”

    白玉之未曾答话,李怀谨便道:“错了,白少夫人,绑架皇上的是我,可绑架你的却是你的婆婆……惠云,我们多年来都是如此,各取所需。”

    为什么?惠云不懂,白玉之同样不懂。

    他眸光冷冽盯着李怀谨:“为什么?你究竟用了什么样的手段威逼我娘?”

    虽然,为了得到爹的爱,他的母亲癫狂地利用他杀死了他的父亲,可他始终觉得,若这一切都是因为爱,终究可以原谅,他亦愿意替母亲背下了这笔债,由他来还。

    可是,母亲的疯狂最后却不能控制。没有理由地不能控制。他管惠云叫做主人,不叫娘,让所有人以为他娘已经死了。人人都道她被白夫人暗害,却不知她不但活着,而且一直活在自己的身后,操控着自己。他不是没有恨过她,甚至现在依然恨她。可她终究是娘,他叫她主人不叫娘,亦是他内心的矛盾与纠结。

    莫言多年来为他二人传信,亦是不知这其中的关系的。

    李怀谨笑道:“威逼?我可没有威逼她,她是心甘情愿做我的棋子,而你……也是心甘情愿被我间接利用的,不是吗?”

    他挑眉:“白玉之,你以为你很清高?你以为你很睿智?哈哈哈……在我眼里,什么倾城公子,不过虚有其表罢了!”

    李怀谨显然有备而来,一个挥手,只见从山的那一边,迅速冲出一队人马。

    人人皆是黑衣蒙面,目光决然,行动迅速,显然是训练有素的杀手。

    不一会儿,便将整个空场团团围住。

    白玉之紧了紧怀中的女子,慕容芜望向他,但见他向来平静的双眉间,此刻沟壑深深,他眸光扫视,似更加严峻。

    惠云并不意外,只是笑道:“六皇子又何必这样着急?”

    李怀瑾微微挑唇:“不急怎么行?我又怎知你的心里盘算着什么?便如在山洞之时,我根本不知道那个山洞中还有一道石门,可见你对我并没什么真心。”

    “真心?”惠云冷哼,“你对我又有多少?你我不过相互利用罢了。”

    “所以亦要相互提防,白玉之到底是你的儿子,若他定要救皇上走,我便不信你果真狠得下这个心!”李怀瑾目光冰凉,看向白玉之,稍许,又移向他怀里的慕容芜。

    他冷冷地笑:“白少夫人,我以为……你是我皇兄的女人呢。”

    慕容芜一怔,惠云亦嗤笑道:“谁说不是呢?他们两个可也是经历了生死曲折的,呵……听说在岩洞之中,早便已经你侬我侬了,若不是你闯进去坏事,说不定……”

    惠云没有说下去,只是瞥一眼白玉之,白玉之面无表情,慕容芜却疾声反驳:“你们不要血口喷人,当时……当时只是……只是为了引出你,皇上才出此下策。”

    慕容芜指向李怀谨。

    李怀谨盯着她,从不施粉黛的女子,他早有耳闻,他目光打量着她,虽然憔悴苍白,却依稀可见曾美好的容颜。

    “血口喷人?我那皇兄早便对你情不自禁了,你不要说你不知道……”李怀谨有意挑唆。

    “你……”

    “芜儿,何必与他争执?”白玉之淡淡开口。

    李怀谨望向他,笑了:“倾城公子果然是自信满满,佩服。”

    “不要再多说废话,你要如何?”白玉之直截了当。

    李怀谨眉峰一动,向着惠云走了两步,斜眸看向他:“白玉之,你自当如从前为我做事,我便放你们夫妻离开,至于那个皇帝……”

    他眼光一闪:“你不必理会,便当他死在了那场大火里便是了,我保你们白家安然无恙。”

    “什么?”

    白玉之不及言语,惠云却立时气道:“你说什么?你明明答应我,要将白家置于死地!”

    “此一时彼一时,你一个女人懂得什么?”李怀谨瞥她一眼,不做理会。

    惠云却不依不饶,一步跨到李怀谨面前:“你明明答应我,若成功……”

    “若成功便将白家夷为平地?”李怀谨冷笑,“惠云,你果真可以不顾你的亲生儿子吗?”

    “你说过会保下玉之。”惠云道。

    “哈哈哈……”李怀谨仰天而笑,“不错,可那是在他什么也不知道的时候,现如今他已知道了你我的关系,若置白家于死地,他岂会善罢甘休?而白家……说实在的,一个制香世家而已,只要李铭辅死了,便对我宏图霸业毫无影响。”

    “你……你卑鄙。”惠云气郁万分。

    “承蒙夸奖。”李怀谨挑唇而笑,看向白玉之,“白玉之,怎么样?是要你白家全家活命,还是要救那个觊觎你妻子美色的荒唐皇帝?”

    白玉之望一眼慕容芜,慕容芜凝眉看着他,白玉之清澈的眸光掠过暗流无数,他心思在瞬间辗转。

    李怀谨并非善类,他的话不可信。

    “皇上在哪里?”白玉之不答他的话,只是问李铭辅的下落。

    李怀谨知他在行缓兵之计,并不上当:“白公子,缓兵之计于我是无用的。”

    “六皇子,皇家恩怨亦与我白家无关。”白玉之言毕,拥着慕容芜看她一眼,“我们走吧,没有胭脂泪我一样可以赢了慕容家。”

    慕容芜不懂,白玉之果真如此我行我素吗?

    可是她没有言语,只是被白玉之拥着向另一边走去。

    忽地,李怀谨一个眼神,两名黑衣杀手提刀而上,刀光寒刃,银光毕现,白玉之俊眸微凝,将慕容芜挡在身后。

    “六皇子,这是何意?你不是说若我不理皇上死活,我夫妻二人乃至我白家都是安然无恙的?”白玉之冷冷说。

    “你并没有表态,白玉之你的心思之机敏我十分清楚,你也算……为我办了这许多年的事。”李怀谨一步一步走上前,突然扣住白玉之肩膀,白玉之下意识翻身扭过他的手臂,李怀谨早有准备反扣挣脱。

    此时,白玉之另一只手已将慕容芜让在自己身侧安全处。

    李怀谨似郑重道:“好身手。”

    慕容芜凝眉看他,她曾经就怀疑白玉之身负武艺,看来果然如此。

    白玉之面无表情:“我答应与否便如此重要吗?”

    “自是重要。”李怀谨道,“白玉之我很欣赏你,若你肯心甘情愿为我所用……”

    “玉之,你不要相信他。”惠云忽然大声道。

    李怀谨却显得镇静:“惠云,当年……是谁一心要杀死自己的丈夫谋夺家业而不成?又是谁……跪在我的面前,求我替她灭掉白家?你这个心狠手辣的女人,还与我谈什么相信不相信?”

    “李怀谨,当年若不是你陷害利用于我,我又怎会陷落到这步境地?”惠云一声高喝,令白玉之眉头紧皱。

    “李怀谨,你当年得知白家便是当今皇上充盈的财力支持,为争夺皇位,你的亲娘瑾妃想方设法谋害白家,更利用我,令我为白家妾室,怎奈……怎奈那白子栋乃为胭脂狂人,于女色根本不经于心。白夫人对我百般陷害,而白子栋……始终没有把心思放在我的身上,我生下玉之,生下白家唯一的男丁,可他还是根本不在乎我!”惠云忽然提起当年之事。

    白玉之那时该是还小,对于当年之事,他却已是心中有数。

    “我母妃便是看中了你有着强烈的占有心,你渴望占有你眼前的一切,你希望白子栋只属于你,白夫人立刻死去才好,于是……”李怀谨看向白玉之,他的眼光有些许轻蔑,“白玉之,你没想到吧?当年,你的母亲便是利用小小年纪的你,将毒药一点一滴地喂给你的父亲……”

    “不要说了……”白玉之沉声说。

    “你的父亲终于死去,李铭辅的母妃豫妃亦失去了财力支持,一部分人心瓦解。趁着豫妃慌乱之际,我的母妃正要向父皇谏言,父皇却突然辞世,哼……这其中的关系想必李铭辅母子脱不开干系,于是皇位依然被李铭辅得手……”

    “你们皇家之事我毫无兴趣,也不想知道。”白玉之转身,拉起慕容芜的手,慕容芜在他转头刹那,望见他眸光中一掠而过的伤痛。

    适才,李怀谨言,惠云利用白玉之杀死自己的父亲,这段伤,想必在白玉之心里深深难忘。

    刀光依然烁烁,横在白玉之与慕容芜的去路。白玉之眼角余光一扫,看向李怀谨不欲退让的样子。他转过身,面对李怀谨:“六皇子既然如此咄咄相逼,白某也便不客气了。”

    “哦?”李怀谨不以为意,目光挑动。

    白玉之沉一口气,长发翩翩,被风吹乱,他目光微眯,盯住李怀谨:“当年,我尚且年幼,母亲利用我杀死父亲,亲手为父亲喝下毒药。之后你与你母妃谋位失败,我娘因害怕而假装被谋害至死,隐居兰迦寺。多年后,瑾妃、豫妃相继过世,而你与皇上的争斗却远远没有结束。皇上想要遏制端王府,于是便只能任由了你,三皇子亦有不臣之心,你便暗中收买三皇子,许他半壁江山,封他皇太弟,三皇子知道自己实力不济,恐大事难成,便与你串谋,他在明而你在暗,迷惑当今皇上。你更找到了当年帮你母妃暗害白家的我娘,以当年之事要挟于她,若我娘不听命于你,你便揭穿她的面目,并且令她死无葬身之地,我娘不得不听命于你,于是再次……利用了我。”

    李怀谨面目渐渐阴沉,白玉之,他一言一语都清淡无比,却字字都如针一般扎进心里。

    “你为什么会知道?”李怀谨暗自握紧双拳。

    白玉之冷冷一笑:“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突地,李怀谨抽出腰间软剑,银光如青雪峰顶的雪光一般,他长剑指向白玉之:“可惜,你只说对了一半。”

    白玉之犹自镇静:“哦?”

    “你的母亲并非单单受我胁迫,如此……我更不会相信她会全力以赴,她是个占有欲极强的女人,只有有了利益和共同的目的,她才会尽心尽力为我完成我的霸业。”李怀谨唇角微微一动,“她听了我的计划,听了我要她帮我利用你的计划,跪在地上说,只要能置白家于死地,只要能让白夫人死无葬身之地,以偿她这多年深山之苦,便什么都愿意!哼,可是白玉之,你可知道,你说出了这些,知道了这些,你也就活不成了?”

    白玉之笑笑:“未必。”

    李怀谨放声大笑:“我不能令斗彩大会如期举行……”

    “所以你火烧醉胭馆。”白玉之接口,“若是白家拔得头筹,会再度成为皇上的财力支撑,虽然自豫妃过世,白家便与朝廷脱离了关系,可你怕的是,你可以找到我娘,皇上也同样可以再次与白家联合,充盈国库,给养兵力,如此你岂不是更加麻烦?于是你极力想要破坏斗彩大会,我娘反对我娶慕容芜为妻,不断书信于我,只怕也是你的意思吧?”

    “错。”李怀谨目光眈眈,“我说了,你的母亲占有欲望强烈到常人无法想象的地步,她不能容忍你为了别人而违背了她的意思。而且,她恨白家入骨,让她常年隐居于此,消耗青春,更恨白夫人,于是……我利用了她的仇恨和她的占有心,来阻挠斗彩大会,胭脂泪……呵,你想也不要想!”

    说着,一剑向白玉之刺去。

    白玉之不闪不躲,慕容芜大惊失色:“小心……”

    话音未落,便听当啷一声,李怀谨手中长剑被一枚暗镖击中,偏了出去。朝着慕容芜而去,白玉之一惊,立时回身揽过慕容芜,转眼之间,一剑划破白色衣衫,白衣顿时染血。慕容芜惊呼一声,白玉之抱着慕容芜闪身到惠云身边。

    惠云望着他:“玉之,你恨我,是不是?”

    白玉之不理会,只是望着前方惊诧的李怀谨。只见一人飞一般冲到李怀谨面前,白玉之一怔,那人身形高壮,目光沉沉,冷静的脸上有几丝凝重,分明便是莫言。

    “莫言……”慕容芜看向白玉之。

    白玉之不过了然一笑:“我果然……不够了解他。”

    “你……你不是被捆在岩洞中?怎么会……”李怀谨不可思议地望着眼前的男子。

    莫言面无表情:“六皇子没想到吧?”

    “你……”李怀谨目光微侧,只见,寂静的山林里瞬时响起嗖嗖响声,一瞬之间,仿佛有万道明光闪过,在树影摇动中,晃得人眼眸刺痛。

    他举头而望,只见山间、林树里,无数刀光耀眼。更有四队人马自空场四处涌过来。莫言身子一低,一人自身后走来,神情朗朗,目光慨然,正是大粤皇帝李铭辅。

    李铭辅微微带笑,清朗的样貌丝毫不似中了毒:“六弟,这么多年的处心积虑,又是何必?”

    “你……你怎么会……”李怀谨摇着头,“不……不可能,不可能的!”

    李铭辅挑唇笑道:“有何不可能?”

    他看向惠云:“惠云师太……还多亏了你。”

    “我?”惠云不解,李怀谨更加不解,李铭辅缓步走到李怀谨身边,“惠云师太生了个好儿子,俊美之颜,足可倾国倾城,呵……明心对倾城公子一见倾心,便自然是好利用的了。”

    “明心?”惠云恍然一般,随即愤恨地甩袖。

    李铭辅笑道:“你许明心杀了慕容芜,给她白玉之。而朕不过几句话,她便改变了主意,她听你的命令将中了毒的朕和莫言关在岩洞中。朕不过告诉她,白玉之的性子,该不是受女人摆布的性子,若她真心喜欢白玉之,若放朕出去,再为朕通风报信,朕便赐婚白家,你说……一个凡心大动的女子,会更相信谁?”

    “不可能,不可能。”李怀谨犹自道,“即使如此,亦不可能有这样快的动作。”

    “本是不可能,可是咱们的十三妹,因为……”李铭辅笑着望一眼白玉之,“她过于担心白公子的安危,而早已带人上了万古山,怕白公子介意,只是暗自包围了兰迦寺。朕与莫言正准备下山,被十三公主认出,这才知道,有大队人马早已埋伏在此,十三妹并不知朕亦陷在其中,否则早就攻进来了也说不定,不过也幸好她不知,否则……朕亦不能目睹这样一番好戏。”

    李铭辅的话令李怀谨全身颤抖。只见李铭辅一个眼色,莫言手中长剑一挥,四队人马齐整整地抽出刀剑,对向被包围其中的黑衣人。

    “拿下反贼。”莫言一声之后,只听众人齐声回道:“是!将军。”

    群声咆哮,群山生畏。将军!白玉之倒是着实没有想到,他静静看着,眸光变得复杂。适才死寂的山林,顿时鼎沸。李怀谨惊慌地望着,只见他豢养的黑衣杀手,一个个倒是视死如归,可他们人数太少,面对似猛虎下山一般的大粤精兵,势单力孤,死不能挡。

    他吓得双膝绵软,不可置信、不能相信的目光扫视着一方沙场。鲜血、杀戮、惨叫冲击着他。

    “不……不可能的。”他精心谋划了那么多年……那么多年的……

    他看一眼李铭辅,李铭辅眸光如同鹰隼,阴森而尖锐。这样的目光,好像自地狱而来,逼视着他,他转身便向另一方跑去。趁着黑衣人尚能护着他突围。

    莫言一声大喊:“哪里跑?”

    李铭辅伸手一拦:“朕要亲自结果他!”

    自身边护卫手中拿过雕弓,长弓兜满,弓弦紧绷,利箭顿时化作一道长虹,直向李怀谨背上而去。

    “这……是为了朕的爱妃和爱子!”李铭辅几乎咬牙切齿。

    言毕,“噗”的一声,长箭直插李怀谨背部,穿透心脏。李怀谨登时倒地,血水染了他华丽的衣袍。李铭辅眸光却是一亮,隐忍了这许多年,今日,终于亲手为爱妃和爱子报仇雪恨!

    六弟,你休要怪我。原本出生在帝王之家的兄弟,便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山间,风愈是剧烈。

    李铭辅刀光一般的眼神渐渐恢复平静。莫言跑到李怀谨尸体边探了他的鼻息,向李铭辅示意,他确实已死。

    李铭辅转头,漠然道:“丢到山间去便是。”

    丢到山间亦不可解恨。白玉之冷眼看着这残酷的帝王之争,面无表情。李铭辅看向惠云,惠云立时慌了一般,畏惧地向后退去。

    此时,黑衣人亦尽数毙命。山间只闻旌旗烈烈,只见刀戟生寒。李铭辅的军队似乎不费吹灰之力,便灭掉了反贼。白玉之亦看向惠云,对于母亲,他似乎已谈不上爱恨。惠云亦望向他,泪光莹莹。

    李铭辅龙眸微侧,看向白玉之:“白公子,若是你开口,朕可饶惠云不死。”

    白玉之与他目光相对,李铭辅的眼神却有意无意地落在虚弱的慕容芜身上。

    白玉之眉心一凝,冷声道:“多谢皇上美意,家母忤逆犯上,论罪当诛,只是生育之恩不可忘,皇上若有心饶过家母,令她在这深山之中悔过今生,白玉之定感激于心,若皇上为难,白玉之亦不会为家母求一句请。”

    惠云一怔,泪水落下来:“玉之,你果然如此无情?”

    白玉之看向她:“娘,今生的错,已经注定,从前我没有可牵挂之人,我人如行尸走肉,任由你摆布没有感觉。可如今,我心有所念,恕我不能再为你手中棋子,至于玉之欠你的,唯有来世一并还清,亦希望可为白家尽心,而偿还你的罪孽。”

    “我的罪孽?我有何罪孽?那白夫人对我百般折磨之时……你爹他可说过半个字?我受尽屈辱之时……”

    “娘,爹已死,还不足以消除你心中的恨吗?”

    白玉之惘然地望着她,他不懂,她为何还要执念?白玉之微微低眸看向慕容芜,眸光清净如水,还是那个倾城公子,如玉目光里,熠熠如星:“芜儿,我想这里没我们的事了,我们走吧。”

    慕容芜点点头:“嗯……”

    “站住!”

    两个人才迈出一步,李铭辅便忽地一声厉喝,眼神一动,莫言便一个错身,长剑一横,竟横在了昔日公子的身前……

    白玉之眉心一皱,看向莫言:“你要拦我?”

    莫言微微低头,白玉之的平静令他心内愧疚,这些年白玉之待他不薄,可他一直都是李铭辅安排在白玉之身边的人。

    白玉之深刻逼人的眼眸忽然一转:“你拦得住我吗?”

    莫言心上一颤,他沉思半晌,看向李铭辅,李铭辅挑唇笑了,缓步走到白玉之身边:“白公子莫要误会,朕只想问你,关于六皇子阴谋,你是如何得知?”

    白玉之微微笑道:“皇上可以安排莫言在我身边多年,不露声色……还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吗?”

    李铭辅一怔:“你……”

    “皇上,您令莫言潜入白家,不过是为了掌控我的一举一动,以图来日可成你羽翼之一。自您登基,人心不稳,国库空虚,如今的太后并非您生身之母,其家族亦不会成为您坚实的后盾。您与三皇子与六皇子的明争暗斗中,最不敢露出锋芒,运筹帷幄中,自以为掌控了一切……包括我!”白玉之稍稍回眼,俊美迷人的双眸,令日色黯然,“只是我没想到,你安插在白家的人竟是莫言……”

    莫言将头压低,李铭辅龙眸烁烁,听着白玉之将一切说得头头是道,不禁赞许:“白公子,若可为我所用……”

    “白玉之闲云野鹤,亦受够了被人掌控的日子,皇上若可不再追问白某,便是感激不尽。”白玉之说话,滴水不漏。

    虽是拒绝,但礼数周全。

    李铭辅薄唇微挑,目光依然扫过他身边的女子,慕容芜触见那眼神,无端地心神一慌,蓦地忆起李铭辅曾有的种种目光和疯狂,她并非不解风情的女子,他也许是药力攻心,也许是真心流露。

    可是于他,她始终是敬而远之的心情。

    白玉之看着李铭辅痴恋一般的目光,沉声道:“皇上,内人身体不适,可否令白某带其先行告退?”

    慕容芜脸色的确苍白如雪,李铭辅道:“山下,十三公主备了马车。”

    “谢陛下。”白玉之说完,低身施礼,转身而去。

    李铭辅幽柔的目光渐渐变得凝重。

    莫言走上前:“皇上……”

    “想法查清,这个白玉之究竟是有何通天的本领?”李铭辅咬住每一个字对莫言道,“你跟他这么久,竟不知他是何底细?”

    “臣惭愧。”莫言低头。

    白玉之,他的确低估了他,他知道他心机深沉,亦知道他的身后始终有一个人在控制,更知道他身负武艺,却不知他竟如此了不得。

    云淡风轻之中,白玉之似乎什么都了然于胸,他到底……为什么会知道得如此详尽?

    李铭辅微微回头看一眼惠云,惠云神情略微紧张,李铭辅蔑然一笑:“莫言,令张将军将这女人带回京去。”

    “回京?”莫言不解,看一眼李铭辅,又看一眼惠云。

    李铭辅点头:“不错,日后自有用处。”

    说着,他宽袍一扬,一队人马拥护下,李铭辅亦向山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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