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接到了江岳山的书信,这……可是白玉之亲笔所书?”李铭辅眉眼带笑,意味深长。
自从回到流城,一直被软禁在柳宁宫的慕容芜接过书信,她展开看去,果然是白玉之的笔迹——安好。
只有两个字,慕容芜却微微一诧,她原本想,白玉之即使书信亦会在信中透露一些信息,就好像那次的口讯,却没想到只是这简单的两个字。
安好?有什么用意吗?慕容芜一时想不出,看了李铭辅一眼:“的确是玉之的笔迹,今日天色已晚,不便前去白府,明日再去吧。”
慕容芜依然冷冰冰的,说完便坐下来饮茶。
李铭辅笑道:“你似乎特别镇静?”
“呵,我为什么不镇静?”慕容芜看也不看他,镇静自若。
李铭辅坐在她的身边,目光深深望她:“你至今仍然不信,你早晚都是我的?”
慕容芜挑唇而笑:“你至今仍然不信,你永远得不到我?”
李铭辅一怔,笑容立敛:“你便不怕我得到令牌后,便杀了白玉之?”
慕容芜看他一眼:“倒是很符合皇上您的风格。”
“我的风格?”
“卑鄙!”慕容芜毫不畏惧,令李铭辅勃然大怒,他扬起一掌打在慕容芜脸上:“你……不要以为朕有多么稀罕你……”
“你当然不稀罕,你稀罕的是打败玉之,只可惜,你永远……都赢不了他!”慕容芜无意激怒他,只是她实在不想看见李铭辅虚伪的嘴脸。
李铭辅沉一声气,居高临下望着倒在地上的慕容芜:“白玉之……朕不会令他参加斗彩大会!”
慕容芜凝眉,李铭辅甩袖而去。他临走前的话意味颇深。慕容芜心中思量,安好两个字,是否代表,白玉之说的是,他现在一切安好?那边的事情已经解决?
她大胆地这样想!次日清晨,李铭辅便派人来到柳宁宫接慕容芜出行宫,前去白府。
一路之上,李铭辅坐在车驾中不说话,慕容芜坐在他的身边同样一言不发,她望着窗外,若一切如她所想,白玉之要表达的是那边的事情一切顺利,自己的缓兵之计有了用处,那么现在要做的恐怕是继续拖延。
那无字碑下该是没有什么令牌的。
想着,已到白府门口,圣驾来此,白家隆重接驾,李铭辅却目光都不在白夫人与白雪卉身上停留,白夫人看一眼同李铭辅前来的慕容芜,心思陡然一转,眼神便阴暗了。
慕容芜触及她的目光,心里明白,她定然想到了自己又与李铭辅之间有什么苟且,经过了许多事,也听闻了许多事,这个女人恐怕也与娘的死脱不开关系,她便心意难平。
她也不过冷冷的,来到湖边,无字碑前开满白色的野花,那野花不知名,在青青碧草中绽放独自的芬芳,慕容芜实在不想毁掉它们的生命,可又不得不如此。
有时候,生命便是如此脆弱,何其无辜?
她有些黯然神色,李铭辅冷笑一声:“你不要现在才告诉我……令牌根本不在这里……”
慕容芜不看他,只道:“从前是在这无字碑的下面,现在有没有,只看天意了。”
她说得清淡,李铭辅一个眼色,身边之人连忙上前。
雪白的花瓣与泥土被翻开,落花成泥,凄凉不堪。
远远地,白家的眼睛亦在望着这一切,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当今圣上几日来此,来势不善。
“找到了。”一个侍卫如获至宝的声音传来,慕容芜一怔,怎么会?
李铭辅却得意地看慕容芜一眼,慕容芜神色诧异,紧紧盯着那侍卫手中拿着的丝绢,丝绢内似乎的确包裹了东西。他恭敬地呈现在李铭辅面前,李铭辅连忙打开,秋阳之下,金灿灿的光彩甚是夺目。不会吧?慕容芜看着李铭辅,李铭辅的笑容渐渐放肆,他握紧令牌,转眼望在慕容芜脸上,忽而仰天大笑。
那笑声几乎撕裂了云霄。他握紧令牌的手,几乎要将坚硬的令牌捏碎一样。他突地一步跨到慕容芜身前,紧紧捏住她的下颌,慕容芜一痛,凝眉看他,他阴枭的眼神流露狠色,唇角上扬,万分得意:“慕容芜,我真的没有想到白玉之会这样蠢!”
慕容芜不解,李铭辅的笑纹更加深刻:“他竟然果真会交出令牌来!我原来以为这一趟不过白跑!哈,却没想到倾城公子会愚蠢到这样的地步!”
他的手劲儿越来越大,捏得慕容芜疼痛难忍,一声轻吟。
“而你……不过白白为他牺牲了!你这出缓兵之计,早在朕的意料之中,只恐怕……你再也……见不到白玉之了!”李铭辅抑制不住内心的狂喜,在白家,在白玉之的湖边,他笑得张狂而恣意。
慕容芜却惊恐万分:“什么?你说什么……”
她用力要挣脱开他,李铭辅却将她一把禁锢在怀里,他的手松开她的下颌,用力钳制住她的腰:“你看到的,不过事先写好,江岳山还真是能干,想必此时,白玉之和夜灵他们已经在黄泉路上了!”
李铭辅的声音如针,插进慕容芜的心里,她心痛不止,虽然无从辨别真假,却抑制不住泪水落下:“你……你说过……”
“你也说过,朕……卑鄙!”李铭辅手指画过她的脸颊,“那么朕怎么能让你失望……不卑鄙给你看呢?”
“你……”
“朕也说过……斗彩大会,白玉之是绝对无法参加的!朕是天子,一言九鼎!”他的面容几乎扭曲,目光森然恐怖。
“不……不可能!不可能……”慕容芜嘶声哭道,那分明就是白玉之的字体,若是他被江岳山威胁,亦不会写出那两个字令自己可能陷入危险!
“不可能的!”她嘴里说着不可能,可泪水却倾泻而下。
玉之,她不能相信,那般睿智的白玉之,那样机敏的夜灵,会对付不了一个江岳山!
慕容芜被带回行宫,一路上,她都被李铭辅钳制,车驾一路稳健,李铭辅面色依然得意,她不明白为何无字碑下会果然找到了令牌!
突然车驾剧烈晃动,慕容芜与李铭辅身子皆向前倾倒。只听车外立时一阵喧嚣,刀剑之声响彻耳边。李铭辅震惊地掀开车帘,只见四名随行将军个个拔出长剑,护卫在圣驾周围。而街市之上,人群早已纷纷逃窜,一片混乱之中,车驾已被另一群人紧紧包围。
李铭辅定睛看去,只见来人皆穿着大粤军队铠甲,铠甲被秋阳照得晃亮,那为首之人,他竟认得:“吴将军!”
吴将军,吴秀玉曾为端王手下,端王势力尚在之时,他曾是端王部下,可如今端王府名存实亡,他哪里来得这些兵力?
吴秀玉面无表情,亦不施礼:“皇上,请跟末将走一遭吧。”
“吴秀玉,你要造反不成?”李铭辅咬紧牙关,他望望马车边的四位将军,这次去白家,他所带之人不多,想必无法突围。
只是在这光天化日之下,竟然他有胆子拦截圣驾?转念一想,他们所穿皆是军队铠甲,亦不会有人太过在意。
若他敢求援,只怕便会被瞬时一箭穿心,而吴秀玉何德何能,定然不会只身造反,他身后的人一定有能力摆平这次街头之乱。
想着,吴秀玉走到他的跟前,看看马车边四位将军,冷冷一笑:“四位将军还是让开的好,末将不过请皇上同末将一行,共商国之大事。”
刘将军冲上一步:“吴秀玉,你好大的胆子,你可知忤逆犯上是何等罪名?”
“何等罪名?”吴秀玉长剑直指李铭辅,“皇上您说是何等罪名?”
李铭辅知道如今他们寡不敌众,他若反抗,只怕顷刻间便会没命,可若同他前去,却也不见得有命在!
是要委曲求全,还是要搏一搏?
正当此时,刘将军已提刀而上:“吴秀玉,拿命来!”
有飞鸟盘旋于蓝天,对方一名兵卒引弓射之,飞鸟中箭,掉落在地。
吴秀玉笑道:“竟有人这样蠢,想要放飞鸽求援?”
他说着,迎着刘将军的剑锋而去,吴秀玉曾跟端王南征北战,功力不俗。两人交兵,两方人马虽实力不当,却亦开始交锋。人乱马嘶,李铭辅部下毫无准备,只有刀剑,而对方却准备了弓箭手,人人皆是训练有素。
数名忠诚之士护在李铭辅四周,持剑挡落不绝来袭的冷箭。直到最后一名部下中箭倒地,唯剩李铭辅一人立在马车之上,而刘将军毕竟不是吴秀玉的对手,不多时,便已被吴秀玉斩在剑下,其余三名将军亦中箭受伤,无力再战。
刀剑无眼,马车亦在数箭齐发下破败散架,李铭辅跃下马车站立在另一边,车篷歪斜在一边,车棚内,还有慕容芜在。因着这场杀戮,街市之上已经无人!四周如死沉寂,血色飞溅长街。
李铭辅环顾四处,眼中精光迸射,紧握的手微微发颤。此时此刻,自不远处有脚步声传来,李铭辅放眼望去,但见当先一人,黑袍肃然,浓眉冷凝,面容阴戾,却似乎带着若有似无的冷笑。
这列人马停在吴秀玉人马之外,黑袍之人前行一些,与李铭辅默然对峙。李铭辅心内大惊,面容顿如土色!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此人竟会是云妃之父,秦明!
“秦大人,竟会是你?”李铭辅微有慌张之色。
“皇上,拜太后所赐,臣……别无选择!”秦明冷酷一笑,顺便离间他与惠云。
“若我中箭死在这里,你以为你便可以坐拥天下了吗?”李铭辅稳定住心神,嗓音渐渐沉着,“弑君夺位、人心不服,你可能塞住天下悠悠之口?”
“无需多言,你只需跟我前来,若是听从我的话,我姑且可以饶你们母子一条性命!”秦明眼中尽是决然之色。
李铭辅望望四周,护卫之人非死即伤,而对方弓箭手,个个弓如弯月,力满双臂,齐齐指向他。
“秦明……”李铭辅嘴唇颤抖,似已别无选择。
秦明微微笑道:“吴将军,请吾皇上马……”
秦明一句话,身边一人便牵过一匹骏马,秦明笑道:“臣……请皇上……”
吴秀玉长剑上还滴着刘将军的血。一滴滴的,骇人心魄。李铭辅不得已一步步走过来,吴秀玉的长剑指在他的背后,而秦明看看歪斜在一边马车车篷,车帘微动,他笑道:“白少夫人,也请吧。”
车篷内,慕容芜早已听明白了一切,这是有人谋反。不错,这一定有着长久而周密的计划,李铭辅带她去白家,那么秦明定然知道她亦在马车之中,她是无论如何逃不过的。于是,她掀开车帘,平静而艰难地走出残破的车篷。
秦明看看她:“白少夫人,也请上马吧。”
慕容芜没作声,便上了一人牵过的马,为了不令目标过于明显,秦明一个眼神,身边之人立即上前,将黑纱斗笠戴在了二人头上。
只听秦明一个字:“走。”
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光明正大地挟持着当今圣上而去。
李铭辅握紧缰绳,到底是哪里出了错?!为什么在自己周密的计划下,会横生枝节?
他不甘心!他明明就要成功,明明就要得到他梦寐以求真正的江山,明明……在他的计划中,只要斗彩大会过后,他……就将是大粤天下真正的王者!
他突然,想到一个人!惠云!他因为白玉之,因为圣教的不甘心,他违背了她的意思,这一次,她还会救他吗?没想到,最后的希望,他依然还是只能寄托在她的身上吗?
自己,果然还是这么没用的傀儡皇帝!一路而行,因有黑纱蒙面,李铭辅辨不清去路,并不知道秦明将他们引去了哪里?只知道到了地方,有一阵熟悉的香味袭来,随即便听见石壁开启的声音,他和慕容芜被推了进去,四周陷入黑暗,但不一忽便有火光亮起。
他和慕容芜头上的黑纱斗笠才被摘下来,四周都是墙壁,身后是刀剑赫立的兵卫,秦明冷笑着打开另一道石壁门:“请吧,皇上……”
李铭辅走进石壁门,内里亦是一片光亮,慕容芜跟着走进来,还未及反应,只听李铭辅一声惊呼:“母后!”
他不可思议地望着已被关押在此的惠云,惠云抬眼看他,却满面霜色,李铭辅立时回身看向秦明。秦明冷笑道:“你们母子先在此叙旧,待我处理完一些事情,再来给皇上和太后……请安!”
他说得嘲讽万分,转身大笑而去。
石壁门关闭,李铭辅走到惠云跟前,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惠云也会被关押在此,在他的记忆里,惠云要做的事情,没有失败过!他原本认为的唯一的希望,在瞬间破灭。
“母后你……”李铭辅看着她,这一刻,是有真正的心慌。
惠云抬头看他:“还不是你做的好事!”
李铭辅骤然凝眉,慕容芜看着他们母子二人,惠云静美的容颜一层冷色,倏地站起身来,一步步走近李铭辅:“你背着我,追杀玉之,我提醒过你一次,可你不知悔改,更妄想控制圣教?好了……如今看看谁来救你!”
惠云的话令李铭辅身子一震:“你……”
“便不要问我为何会知道这种蠢话了,我早提醒过你,秦明不是省油的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他早盯上了你和圣教还有玉之,他对于我们之间的事情一清二楚。我原本有圣教的支持还能令他有所顾忌,可你却亲手毁掉了这一切!甚至毁掉了我的计划!”惠云一席话,令李铭辅突地忆起他们不欢而散的那一天,惠云的确提醒过他,可是,也有威胁他。
“那是你威胁我,若你不威胁我说要将皇位传给十九弟,我又怎么会想要……”他没有说下去,惠云却了解了:“想要摆脱我是吗?”
李铭辅转头不语,他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样的地步,更不知道秦明的势力何时发展到如此强大。
他这才意识,这么多年,自己一直在惠云的羽翼之下,他自以为可以展翅高飞,可是却并不知道天有多高,心中多少有所后悔。
惠云冷冷而笑,笑得尖利,她看看一边的慕容芜,目光忽而变得复杂:“你也来了……那么玉之……”
“他死了!”李铭辅接口。
“什么?”惠云一怔,原本秦明对她说,她还不信,但是听李铭辅如此说,却凝住了面孔……
“你……你竟果真杀了他!”惠云的脸色沉如冷铁,她有片刻怔楞,她的目光里有闪动的水光,不知是泪不是?
“你明明知道,他是你的弟弟,你们……是兄弟!”
“正是因为我知道,才要杀他,我不能让他活,我说过的……况且,若有一日,他要反我,你又怎能控制的了?白玉之亦不是你心里想的那样简单!”李铭辅回身看这她,盯着惠云怒火满溢的双眸,他的眸光亦是火光丛丛,却及不上惠云的盛怒。
气氛,一时间凝住,仿佛一切都静止了。
许久,惠云忽地自嘲冷笑:“呵呵……我惠云究竟是怎么……教出了你这样没有脑子,又残忍冷酷的儿子……”
“因为……你便是残忍冷酷的人,不要以为,你在白家与慕容家之间的挑拨周旋,我一点也不知!那时候我虽小,可你忘记了,我有惊人的记忆力,你与一些人的对话,我都是听在耳里的。”李铭辅的一句话,令慕容芜身子一震,她倏然看向惠云。不错,记得林海源也曾提起慕容家与白家的恩怨,而母亲的死……恐怕与惠云脱不开关系!
她的目光投向她,等待着她的回答。
惠云亦看向慕容芜,慕容芜的眼神有疑惑亦有果不其然。她不作声,李铭辅却道:“怎么?我说中了是不是?我残忍冷酷,却是像极了你!”
“可你的愚蠢,却像你的父王!一辈子……被女人玩弄于鼓掌!”惠云已丝毫不顾及他的自尊。
“你……你说什么?你竟这样说父皇?”李铭辅一直以他是龙子而自傲于白玉之,这也许,是他唯一可以认为强过他,并且永远也不会被超过的地方,亦是他很长时间以来,面对白玉之和惠云,唯一的尊严,不容亵渎。
“不是吗?堂堂帝王,却被我一个小小婢女算计,还不如豫妃,不如瑾妃!她们还尚且能与我一搏!”
“你住口!”李铭辅一声怒喝,“你这个歹毒的女人……当年为了妩妆,你利用白子栋对于制香的痴迷,令本来对妩妆无所求的白子栋上心,不断上门慕容家,却无论如何无法得到妩妆配方。而白子栋更因为发现了你的秘密,发现你就是逃出皇宫的豫妃婢女,质问于你,你便对他起了杀心!你对自己的丈夫都可以下得去杀手,又何况是我?你又如何让我相信你!”
妩妆!又是妩妆!慕容芜真的不懂,妩妆对于他们真的有这么重要?为什么……世世代代所传的妩妆她从来没有见过?又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想要得到它?她不信这世上果真有这样的化妆术,能令人一见痴迷!
“你为了妩妆杀夫!却为何……要杀我的母亲!就因为她不肯交出妩妆吗?”慕容芜冷冷看向她,一句话,令惠云怔忪。她没想到慕容芜会突然插口,更没想到,她竟会知道,她……与慕容夫人之死有关!
“你如何会知道?”惠云惊讶万分,凝视着她。
慕容芜却微微冷笑:“你告诉我这一切的来龙去脉,我便告诉你我如何知道!”
惠云又是一怔,她看着慕容芜,她与她有过几次接触,知道她是倔强的女子,亦是因为如此,才能让玉之变了,变得有了心,变得渐渐地脱离了她的掌控。
她挑唇:“如今已是这个时候,你我三人能不能活到明日尚不好说,竟然还在讲条件?”
慕容芜笑道:“能不能活到明日……你也说了,我们并不知道,你又为何要害怕说出当年之事?”
惠云眼神上下打量她,又看看李铭辅:“你看上慕容芜,这眼光,倒是好过你的父皇……”
她的近一步刺激令李铭辅脸色更暗,他目光狠厉:“你不要再逼我……”
“逼你又怎样?你永远……都不过是个玩偶而已!和你父皇一样!”惠云冷冷的眼神寒气似冰,她看向慕容芜,竟笑了,“杀了你娘又如何?不止你娘,便是他的父皇,先帝也是我杀的!”
“你说什么?”李铭辅与慕容芜心中皆是一颤,不可置信地看着惠云。惠云却幽幽地笑着,好似说起一件极平常的事:“我惠云这一生,决不允许任何人……蔑视我,无视我……绝不!”
不错,她是这样的人,记得万古山上,她便曾说过,因为慕容芜抢走白玉之的爱而要杀慕容芜,可见她的占有心有多么强。
“你的父皇,自从新宠祺妃入宫,便开始冷落我,我原本便因身份低微而没有名分,想要争宠更是难上加难。我记起来我曾随豫妃陪同先皇前去斗彩大会,听豫妃提起慕容家妩妆,可令天下男子尽倾心,我便想要得到,可是……祺妃亦嫌宠幸不够,仗着与端王府是远房亲戚的关系,联合了端王府,将端王妃的妹妹嫁入慕容家,企图得到妩妆,这样……我得到妩妆的计划自然不能实施,实施亦不会快得过季芸,于是……我只能……杀死祺妃!”惠云的眼光如刀,神情好似陷入了当年后宫血腥杀戮。
她看向李铭辅:“要怪就怪你父皇蠢,我下毒明明下在祺妃的汤药中,祺妃娇惯,偏要他喝一口她才肯喝一口,听说……他们就这样你一口我一口的……最后……做了一对亡命鸳鸯!”
“胡说!父皇若是中毒而死,御医岂能查不出来?”李铭辅知道惠云有手段,却不信那时候没有任何封号的她,可以在皇宫之中任意妄为。
“查得出来又怎么样?当时,端王不臣之心已人尽皆知,都道祺妃杀死了皇帝,而自尽,谁会想到一个没有名分的小女子身上?而皇家重尊严,为了隐瞒这个秘密,史册只记,皇帝暴毙,而对于祺妃只字未提。”惠云眼里忽然一冷,“只是,先帝的死亦在我意料之外,先帝死后,冷宫中的豫妃得以出冷宫,她报复我,追杀我……逼我最后散尽了多年积蓄而逃命,而你……便被她强占为子,当时所有皇子都尚且年幼,便由清明王摄政多年,清明王的孩子亦可被封为皇子,我出宫后,不知去往何处,只想到曾经到过的流城,于是我便来了这里,设法接近白家,接近白子栋,并嫁他为妾……可白子栋是胭脂狂人,很快便不将我放在心上,于是……我便又想起了妩妆,谁知道白子栋那个蠢材,竟然对妩妆没有兴趣,一心研究白家胭脂,我不甘心,便研读了许多胭脂书籍,与他渐渐有了共同的话题。我有意无意地暗示他,要想胜得过慕容家,得到妩妆,研究出针对的胭脂,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何况,慕容老爷已经过世,剩下的慕容夫人性子孱弱,恐怕那样珍贵的东西在手,亦不能将它发扬光大。”
惠云的话,令慕容芜渐渐有些明白:“于是,你便利用了白子栋对于胭脂的痴心,可是白子栋却并非强取豪夺的人,他只是一次次上门请求,但是都被我娘拒绝……”
惠云惊讶不已:“你究竟是如何知道这些?”
慕容芜平静道:“你还没有说完……”
正当此时,只听石壁门的声音再次响起,三个人停止说话,抬头望过去,只见石壁门打开,一个人亦被推了进来,那人长衣翩然,形容俊逸,慕容芜定睛一看,一惊:“哥哥……”
慕容绍!他如何也会被抓了进来?
慕容绍在别人眼里,一向都是病弱的公子,如何也会被发觉了与这场阴谋有关?
慕容绍看见慕容芜亦是一惊:“芜儿……”
慕容芜奔过去:“哥哥,你怎么会……”
她看向门口,只见秦明在一众侍卫的陪同下走进石室,他冷眼扫视众人,目光最终定在慕容芜身上:“慕容芜,慕容绍,你们之中……一定有一个人知道妩妆的秘方!”
原来,是这个原因!可是,秦明是个男子,即使云妃是女子,可如今秦明显然想要谋反,云妃还会在乎李铭辅的宠爱吗?竟然,连他都想要妩妆!
秦明走近两人,目光定在慕容芜身上:“很多人说,慕容夫人临死前,将妩妆交给了女儿慕容芜,也有人说是夜灵盗走了妩妆。可是无论如何,夜灵曾是你的情人,即使他盗走了妩妆,你也……一定知道!”
秦明忽地抓紧了慕容芜的手腕,目光阴狠地望着她:“说,说出来,我饶你不死!”
不要说慕容芜不知道,即使知道,她又怎么会告诉给这个人。
她冷笑:“你一个堂堂男子,也会对这些个胭脂水粉感兴趣?果真好笑。”
秦明道:“人间珍宝,人人都会有兴趣,既然……”
他挑眉看向李铭辅:“既然江山都是我的了,这曾令无数人梦寐以求的至宝,我怎能不求?”
“你做梦!”
一个人,一声呵斥,那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秦明一怔,立即回身看去,而随来的侍卫亦个个刀剑出鞘,寻着声音的方向,更有机敏如吴秀玉,将长剑横在了距离自己最近的李铭辅脖颈前!
只见石壁门外走进一些人来,为首之人,面若冷玉,寒冰之色却不失俊逸风流,竟是白玉之!李铭辅大惊失色,看看来人,一行人中还有宋桑柔和夜灵,以及一位老者和一个青年。
“你……你怎么……”李铭辅不可置信,他盯着白玉之的脸,白玉之平静地看着他:“我怎么没死是吗?”
白玉之一步步走进秦明,秦明亦诧异不解,一个手势,身边侍卫一齐涌上,横剑在白玉之身前,白玉之低头看一眼:“就凭你们也想要拦住我?”
他目光扫过几人,吴秀玉剑锋一转,似是威胁,白玉之却笑了:“用一个要杀我的人威胁我?”
秦明顿时意识到白玉之与李铭辅亦是敌人,他倒是笑了:“白玉之,李铭辅不是一次两次地要置你于死地,但我秦明与你无冤无仇,你大可以不必插手此事。”
白玉之不屑地看他一眼:“的确,我们无冤无仇,只可惜……你是个更加卑鄙无耻的小人,李铭辅虽心胸狭窄,但于国事却从不懈怠。”
从李铭辅对待阜疆问题的态度来看,他的胸中除了不能容下自己外,对待国事自有一把尺,更不为儿女情长所累。
“你……”秦明眼光望向慕容芜,他立时将慕容芜拉到身边,手中有短刃明亮刺眼。
慕容芜却挑唇一笑:“你不要妩妆了吗?”
秦明道:“妩妆怎能与江山相比?”
“哈哈哈……江山……”白玉之轻轻摇头,“秦明,你不好奇为何我们会如此轻易地找见石室吗?若我说圣教之人已包围了此处,你可相信?”
白玉之眼光扫视石室中的几个人,冷笑道:“就凭他们几个吗?”
秦明眉头一皱,他的确相信,圣教有这样的能耐,只是他们究竟为何会知道石室所在?
见他思索,夜灵道:“错就错在,你不该贪得无厌地去找慕容绍,企图得到妩妆。呵,我们恰好带这位林先生去找慕容公子,便跟来了这里……秦明……我想此时你该好自为之。”
秦明一怔,神情辗转之间,立即将慕容芜推给身边之人,身边之人火速将刀横在她的脖颈上。秦明则转身将惠云拉过,惠云怒目而视:“秦明,我待你不薄……”
“住口!你叫夜灵来杀我,还说待我不薄?”秦明一巴掌打在惠云脸上。
自从惠云坐上太后之位,还从没有人这样对待过惠云,惠云咬牙看他:“你会后悔!”
秦明不理她:“白玉之,你不会不顾及你的母亲吧?”
白玉之面色如常,还未答话,李铭辅却忽然笑了起来:“秦明,你可真是棋差一招,当时在万古山上,朕亦曾这样威胁过他,可他却是无动于衷……”
秦明苍眉一挑:“那恐怕是因为,白玉之在万古山上已经得知了这个秘密……你……亦是惠云之子,你不会对她不利!”
秦明看着白玉之:“是不是啊?倾城公子?”
白玉之眉眼安静,好像此事并非惊天动地,他淡笑:“不错,万古山上,我本想暗中救出皇上,却不想听到了他们的争执,我才知道……这么多年来,我就被利用得如此彻底!”
惠云凝视着白玉之的眼,他清朗的目光如同水一样,若是没有这纷纷扰扰,原本该是那般美好的眼眸,只是他的眼里总溢满烦扰,这一切,都是源于他的身世。
“你不会救我,我知道。”惠云眼神依然静美,不似面临着生死,“你恨我入骨。”
“我恨你,可你到底是我生身之母。”白玉之看一眼秦明,“你要怎样?”
秦明露出得意的笑:“杀了李铭辅,从此圣教再与朝廷无关,你们……依然去过江湖上的逍遥日子,不是更好?”
白玉之眼光看向李铭辅,他微微凝眉,李铭辅亦与他目光对视,白玉之,这个男人眉间常年盘踞着淡然的愁楚,只是因朗朗眸光而不甚分明。
一旦,那眸光萧暗了,那愁楚便会愈发明显。他永远是一身寂寞的白衣,永远只身一人面对所有的艰苦。
李铭辅冷笑:“要杀便杀,朕绝不会向你求情。”
“我知道你不会。”白玉之安静地淡笑,“其实你我一样可悲,一样是被自己的母亲利用的棋子,只不过你能够让她得到更多,所以……她的心在你的身上,而我对于她只是工具……”
白玉之想,李铭辅虽得到了惠云更多的所谓母爱,却不见得是快乐的,这种被钳制被操控的感觉,他能够感同身受。
李铭辅许久不语,只觉得脖颈上的剑刃寒凉无比。他依然讨厌白玉之,他的心里,白玉之始终是刺,可他说的,却偏偏没有错,他们都是被惠云利用的人,不同的是,自己的身份,令他更幸运一点。
“她是我们的母亲,我不能不救她……而你……”白玉之眉宇间的平静与隔膜相撞,是内心里曾放不下的纠结,他深深看着李铭辅,许久才道,“而你……是我的哥哥,我亦不能杀了你!”
他俊美的脸廓有刚毅之色,李铭辅却是心头一震,随即却更加沉了脸色:“朕……不需要你这样假情假意!朕屡次想要你的命,却不信你圣人到如此境地!”
“我当然不是圣人!亦并非全然为了你……”白玉之眼光变得了阴枭,转而望在秦明脸上,“秦明,你没有后路了……”
“你要你的母亲死吗?”秦明犹自负隅顽抗。
“不!”
“那就杀了李铭辅!”秦明依然威胁。
“不!”
白玉之的坚决,令秦明眉心一蹙,他忽然望向惠云:“娘,事到如今,我叫你一声娘,你告诉我……慕容夫人之死……是不是与你有关?”
生死之际,白玉之问出当年之事,惠云一怔,他摆明想要救她,可为什么却要说起一件无关之事。
“休要拖延时间,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秦明短刀用力,惠云的脖颈上便有鲜血淌下来……
“秦明,若慕容夫人之死亦与我有关,说不定他会救我,然后亲手杀了我!”惠云忽然开口,看着白玉之,“玉之,知子莫若母,对不对?”
白玉之不语,只是看着她。
“我不管你们母子的恩怨,现在你只有两条路!要么李铭辅死,要么惠云死!”秦明的刀刃染血,白玉之却依旧平静,“我说过,他们都不会死。”
他看向宋桑柔,宋桑柔拍拍手,有两名火女走上来,压着一名女子,那女子长发散乱,面容惊慌,进到石室,便一声哀叫:“爹……救我,救我……”
秦明一怔,竟是云妃!
“女儿……”秦明看着白玉之,白玉之笑笑,“虎毒不食子,秦明,若惠云与李铭辅有什么三长两短,你的女儿也便没命了!”
秦明望着惊慌失措,泪水横流的女儿,苍老的眉眼有一瞬间纠缠,却随即化作一缕淡漠的笑:“白玉之,你太小看了我秦明,我秦明岂会因为一个女子,而放弃大好河山?”
“杀了李铭辅,你便能做皇帝?若我说,即使李铭辅死了,我亦会为他报仇,杀了你!又如何?”白玉之见他竟果真可以不在乎云妃的死活。
云妃哭喊着:“爹……你……你怎么可以……”
“女儿,不要怪爹。”秦明满眼冷酷,“当时你不是亦有杀我之心?”
“玉之,何必与他们废话?”夜灵上前一步,“要打败他们还不容易?”
夜灵双手举起,月银镖在手,只是烁亮的一瞬,便令人心惊胆寒。
“月……月银镖……”仅有的几个人皆有退缩神情。
秦明眼看着,忙道:“打败我们几个当然容易,只是我定要李铭辅陪葬,到时候斗彩大会看要如何举行?白玉之……那该是你多年以来的梦吧?”
不错,他曾发誓要为父亲完成这个心愿。看来这个秦明果然知道的不少。吴秀玉的刀刃在李铭辅脖颈上不曾放松。
天目老人忽然道:“会有来年。”
话才出口,便感觉整个石室都在剧烈地晃动,众人一惊,却只听见秦明仰头大笑:“白玉之你以为你赢了吗?告诉你……我不过也学你玩一出缓兵之计!”
秦明说着,对吴秀玉递一个眼神,二人分别钳制着李铭辅与惠云向后退去,石室依然在晃动,不断有石块落下来。
“怎么了?”天目老人问道。
“似乎是要塌陷,这里不能待了,要马上离开……”夜灵仰头看去,更多的石块落下来。
白玉之却站着不动。
“玉之,快走……”夜灵催促道。
白玉之眼疾手快,那名钳制住慕容芜之人向后退去之时,他果断出手,月银镖一枚,散作无数细针,那人躲避不能,无奈放开慕容芜。白玉之一把将慕容芜推到夜灵怀里,自己却冒着不断落下的沙砾与石块向前冲去。
“玉之……”
“白玉之……”
身后是焦急的喊叫,白玉之却几乎充耳不闻,他看见,秦明等人退进了另一个石壁,想必是趁着他们不注意动了什么机关,要毁掉这间石室,他们自有后路。
石壁门关闭之前,白玉之竟用身体及内力卡住了石壁门。
“杀了他!”秦明一声令下,吴秀玉举剑瞬间,白玉之瞧准机会,一只手发出一枚银镖,吴秀玉知道厉害闪身之际,将李铭辅推在身前,月银镖散落的细针扎入李铭辅肩头,这个刹那,白玉之用力将李铭辅自石壁门另一面拉过,两人跃出数米,石壁门轰然关闭。尘埃、灰土还有石块沙砾落下来,石室还在晃动,几乎就要坍塌。
“白玉之,你干吗救我?”李铭辅不懂,他为什么要救他!
白玉之淡淡道:“总之不是为了你,你不需要为此感激。”
他说话之际,扶着受伤的李铭辅向石室外冲去,身后大石砸地,有轰鸣之声。李铭辅因中月银镖细针而有些神志恍惚,白玉之几乎是拖动着他向石壁门走去,若此时有一块大石落下挡住石壁门,那么,他们两个人恐怕都要葬身于此。
“你走吧,你别管我了,你救我,我也不会感激你,我说不定还会杀你!”此时此刻,他不再说朕。
白玉之道:“我说了,我不是为了你,不需要你的感激。”
他忽然背起他,李铭辅凝眉看他,明明是看上去俊弱的公子,却有坚毅的神情。第一次,他感到白玉之的力量竟那么大。背后,一块大石落地。
白玉之的脚步在石壁门被堵住之前,冲出了石壁,满身灰土,满眼沙尘。白玉之咳嗽不止,他起身,自怀中拿出一颗丹药:“吃下这个,月银镖的毒性自解。”
李铭辅惊魂未定,直看着已然坍塌的石室发呆。
白玉之却已经起身,此时夜灵折返而回:“玉之……你没事就好。”
白玉之笑笑:“我哪儿那么容易有事?”
夜灵低头看着地上的李铭辅:“玉之,我不懂,你干吗要冒死救他?他屡屡陷害你,屡屡要置你于死地。”
李铭辅吃下丹药,抬头看夜灵,他也不懂,白玉之为何要这样做?
白玉之一边整理凌乱的白衣,一边道:“他作为兄弟,无情无义;可作为皇帝,却没有什么过错。这些年,大粤蒸蒸日上,与他的能力分割不开,国事之上,惠云该是插不上手。”
夜灵一怔:“你是为这个?”
白玉之笑笑:“我自然亦没那么伟大。”
他低头看李铭辅:“李铭辅,秦明不会善罢甘休。今日,我带圣教之人杀了他的埋伏,可他手中有兵权在,斗彩大会之上,想必还有一番恶斗!”
“你想说什么?”李铭辅缓缓起身,他看着白玉之,他们之间,说是兄弟,却一定彼此无情。
“如今,你手无兵权,唯有我圣教之力可助你铲除秦明。”白玉之与他平静对望。
“所以呢?”李铭辅追问。
“所以,我有三个条件。”白玉之忽而郑重其事,李铭辅眉心骤然一紧,白玉之的样子,忽然有点可怖。
“什么条件?”李铭辅看着他,白玉之目光深深,“第一,公平主持斗彩大会。”
李铭辅目光一滞,挑唇道:“是否公平,你又如何衡量?”
“我自有分寸。”白白玉之道,“第二个条件,为慕容家和白家的恩怨做公平了结。”
“恩怨?”李铭辅凝眉。
“到时候自有分晓。”白玉之继续道,“第三个条件,为了大粤,我不会难为你,可若有一天你辜负天下百姓,我则会要你身败名裂。”
李铭辅身子一震,白玉之清朗目光如刀,第三个条件听上去却更像是要求。他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有这样的把握?
白玉之似能看穿他的心思:“别忘了,江岳山是个贪生怕死之辈,他在我们手上,你的把柄便在。惠云不死,亦是你心中另一根刺。若你所作所为公布于世,你以为……你的江山还坐得稳吗?我圣教之力,虽不说可动摇江山,可毁掉你还是易如反掌。”
“你……”李铭辅眉心紧凝,果然,他并非是为了他。
他们是所谓的兄弟,却是永远的敌人!
“答不答应?若你不答应,斗彩大会兴许便是你最后一天做皇帝。”白玉之半是威胁。
李铭辅知道,此时此刻,他无路可退。
“好!我答应便是!”他转身要走,白玉之却扣住他的肩膀,“哪里去?”
“怎么?后悔了?”李铭辅声音冷冷的。
白玉之笑道:“斗彩大会之前,我定不会放你回到行宫……”
李铭辅一怔,龙眸火光闪耀:“白玉之……”
白玉之却不等他说完,与夜灵相互一个眼色。夜灵点了他的昏睡穴,他一时无措,倒了下去。
夜灵带白玉之与昏睡的李铭辅与众人会合,慕容芜惊讶白玉之会为救李铭辅而甘冒大险。慕容绍与林海源相见,看着白玉之的眼神便有了更多仇恨。
“芜儿……”
慕容芜正关问白玉之是否受伤,身后便传来慕容绍的声音,“芜儿,我们要回慕容家,你可要一起回家?”
白玉之眉心骤然一紧,抬头看向慕容绍,又看看一边的林海源。慕容芜容色一变,如今,她与白玉之兴许有着杀母之仇,她也许……不该再和他在一起。
天色之间,有一缕云划过晴空。好像是割破碧天的一道疤痕。
她转头看白玉之,白玉之却苦笑一声:“我回白家,如今……你依然是自由之身……”
此言一出,好像那缕云划过了心口,疼痛不止。
慕容芜忽然想到,不错,他写过了休书,也许从那一刻起,一切,就注定了。
“好……”她默然低头,沉默半晌,“斗彩大会,我依然是白家采女,言而有信。”
她迈步,向慕容绍走去。白玉之看着她的背影,风微,云淡,天际秋阳透不过那缕淡淡的云。白玉之嘴唇动了动,却终究没有开口叫住她。他转过头,向着反方向而去,夜灵与宋桑柔、天目老人带着昏迷的李铭辅跟在他的身后。
两个人背道而驰,相隔越来越远……
背对着他,慕容芜泪如雨下——玉之,也许,过了明日的斗彩大会,我们……便将会是仇人或陌路……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