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色-咫尺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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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桑柔只是一个招呼间,便已回身将惠云身上绳索斩断,她以一敌十,护着惠云冲出重围。秦明顿时慌了手脚。眼见,侍卫们纷纷倒在圣教火女的剑下,有的甚至直接逃窜,根本不会再顾及他。

    不是这样的?一切怎么会是这样。一时之间,被斩落的头颅满地,断肢残骸飞落,猩红的血染红了青石地砖,飞溅的血滴溅在人群之中,便会发出阵阵惊叫。只是眨眼,胭脂香浓的行宫,已血流成河……

    吴秀玉亦傻了眼,李铭辅望着他:“若放下剑,朕饶你不死。”

    吴秀玉看他一眼,心中思量,却提剑冲向他。李铭辅步步后退,避开他致命一击,随即,便有四名火女冲将上来,剑光瞬时如火,飞溅的火星与血交融。李铭辅只是略微眯眼,便知听见“噗”的一声,四把长剑已刺穿了吴秀玉的身体。

    吴秀玉睁大双眼,长剑拔出,血满玉台。他倒在李铭辅脚下,李铭辅松口气,望向白玉之,却见他气定神闲,与天目老人各在一边,欣赏着这一场杀戮。

    秦明眼见大势已去,瘫软地跪在地上:“为什么……为什么……”

    “只怪你自己蠢。”身后忽然有声音传来,是夜灵。

    “怎么是你?”秦明瘫软在地上惊愕不已。

    “你太低估了圣教!圣教岂是你见到的那么几个人?我不过行了一个疑兵之计,与天目老人兵分两路。我们牺牲一些人,令你放松警惕,你却不疑惑为何不见天目老人吗?秦明,你该听说过,圣教一呼百应,圣教火女不辱使命的威名。”夜灵一步步走近他,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秦明失神地不语,他似乎仍然不明白自己究竟输在了哪里。顾若莲亦怔住了,她站在原地,怔怔望着这一片血的战场……

    白玉之转头看向李铭辅:“他如何处置,便由你决定。”

    李铭辅望着他神色复杂。白玉之冷笑:“接下来,想必该是了结我白家与慕容家恩怨的时候了……”

    白玉之缓缓低身,捡起地上一柄长剑,那剑上的血一滴滴地滴落。

    他拿着剑走到慕容芜跟前,将剑递在慕容芜手中:“芜儿,你娘……是我害死的!”

    慕容芜一怔,她不可思议地望着他,白玉之俊美的脸容苍白如雪,他悠悠然地看着她,唇角的苦笑却越发深重:“杀了我,你便报了仇,我们……本便是不该相遇的两个人……”

    慕容芜泪水在眼眶中流动,她不解,她不明白:“为什么?”

    白玉之微微低着头:“有些话,不说是结,说出来是疤……”

    “说……我要你说……”慕容芜几乎嘶声喊道。

    两个人,立在血水尸体当中,衣衫飘扬,却荡不尽彼此间的尘嚣。

    慕容芜坚定地看着他,白玉之却怔怔摇头:“杀了我……一切便都可以了结了……”

    “我要你说,要你说!”慕容芜眼中蓄积的泪水,沉重地落下来。

    她终于,明白了那种感觉。昨夜,那种再也没有明天的痛楚!她想过无数种可能,却绝没有想过会是今天这样的局面。

    “芜儿。”开口的是夜灵,“若是说起来,我们的相遇都……只是一场局,玉之……不想伤你太深……”

    “不想伤我?不想伤我?”慕容芜凄美容颜泪水融融,“你们一个一个,都说不想伤我,可是到最后,我就快要被你们亲手杀死了,还说不想伤我?”

    慕容绍亦是心头一震。

    他低下头。

    此时,惠云走上前一步,静美的脸上扬起一丝笑纹:“慕容姑娘,我看,还是我来说吧……”

    众人看向她,而白玉之只是骤然闭眼,似乎这样便可以不再面对那些伤痕。

    他没有阻止惠云说下去。

    惠云看向白玉之:“我不知道,你是怎样在一夜之间,便想到了这些,但是若说是你害死了慕容夫人却一点都不为过!”

    连惠云都这样说?

    慕容芜望着惠云,惠云笑道:“当年,白子栋一心求妩妆不得,我便不耐烦,我同他一起去过慕容家几次,也见过慕容夫人,更见过这个人……”

    她指向林海源:“这个人是慕容家的家医,他对慕容夫人只恐怕不是主仆那样简单的情感吧?”

    提及当年,林海源不堪回首,他不语,仿佛陷入了对往事的沉思。

    “我看了出来,便一直怂恿白子栋一直去烦慕容夫人,慕容夫人不堪其扰,林海源自然对白子栋怀有怨恨,我利用这一点,一来为了摆脱白家,二来,白子栋渐渐地不再听我的话,甚至……通过那个女人……”惠云望向白夫人,“她与季芸的串通,因季芸是端王妃亲戚,便得知了我真实的身份。于是,白子栋要休掉我,我苦苦哀求,让他看在玉之的面上不要休我,才得以留在白家。而后我便对白子栋起了杀心,我便找到了林海源,令他配制巨毒慢性毒药,林海源最终还是答应了……”

    惠云说起当年之事,眼中还是有恨:“我利用玉之亲手喂白子栋吃下放了毒药的药水,白子栋死后,玉之便变得不喜欢说话,临死之前,白子栋只将玉之和我留在身边,其实我知道,他只是想和玉之说话,他说,他一生的遗憾便是没有在斗彩大会上斗倒慕容家,拔得头筹。”

    惠云看着玉之,慕容芜亦想到了白玉之常常说要完成父亲的心愿。

    “玉之记下了那些话,可是他还是个孩子,他没有法子,直到他结识了大盗夜灵。他便央求夜灵,去盗取妩妆,他要看看,那个令父亲含恨而终的宝贝。”惠云看向夜灵,意味深长,“之后的事情,是不是应该由你来说?”

    夜灵叹息一声,看一眼白玉之,那些事,恐怕有一些是白玉之也不知道的:“我到了慕容家,去了几次才找到妩妆,我已经得手,却遇见了芜儿。她那时天真烂漫,见我受了伤,便为我包扎,全然没有心机,我对芜儿有了莫名的情愫。于是我犹豫了几天,还是将妩妆归还给了慕容夫人,当时慕容夫人也已经病得很重,她没有责怪我,反而说……妩妆的秘密不能公布于世,她不是吝惜这件东西,而是问我有没有听说过‘流血画妩妆’的说法,后来……她对我解释了这一切……也就是……妩妆的秘密……”

    夜灵的话同样震动了所有人,季芸、惠云、白夫人甚至是慕容芜都看向了他。夜灵继续道:“我不知道慕容夫人为什么会对我说,也许是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她说,她会将这个秘密放在玉光瓶中,留给她的女儿。但是她恳求我,这辈子都不要说出这个秘密,更不要让她的女儿知道,她不知道,才是福气,只有她真的不知道,别人才不会知道。”

    “夜灵,你不要信口开河,母亲……怎么会对你说起?”慕容绍不信,慕容夫人会对一个陌生人,说起慕容家传家之宝的秘密。

    夜灵笑笑,看着地上玉光瓶的一地碎片:“所谓妩妆,其实……是要用人血来化!”

    什么!周围有一瞬间静默,随即便是阵阵惊呼。

    慕容芜亦惊呆了,夜灵道:“这也是慕容家世代不愿说出妩妆秘密的原因,为了妩妆,有太多人丧命,妩妆的胭脂之所以艳美,之所以被画在脸上水洗难退,是因为那胭脂需要用婴儿透明鲜红的血来调制!慕容家曾试过只拿婴儿手指间的血调配,却调不出最好的颜色,婴儿心脏之血,浓淡相宜才是最好的颜色。”

    慕容芜听了不禁遍体生寒,其余之人亦面面相觑。原本是那般香艳之事,却变得如此恐怖。

    夜灵道:“不知是谁将妩妆传说得神乎其神,越来越离谱,但为了慕容家声誉,慕容家人一直保守着这个秘密……后来……她……”

    夜灵看向季芸:“她因为知道妩妆曾被我盗走,而要杀我!设下了埋伏,从此我便隐退了江湖好一阵……”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慕容芜看向白玉之,她依然不懂,这一切与白玉之有什么关系?白玉之当时亦是很小的年纪吧?

    白玉之与她相望,苍白地笑了:“你娘所中之毒,便是我爹中的毒……是我……明明发现了大娘与季芸勾结而没有说,没有阻止,眼睁睁看已经逼走我娘的大娘,从我的房里拿走了害死爹的毒药。那时候我才知道,大娘早就知道爹中毒,只是不说,她同样希望爹死!因为白雪卉恐怕不是爹的女儿……”

    白雪卉蓦地站起身:“大哥,你说什么?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玉之,你不要血口喷人,辱我名节。”白夫人亦起身道。

    白玉之冷笑:“不是吗?当年你与季芸各取所需,季芸要妩妆,你要爹死,你们便达成了交易,证人……就是香萍!”

    香萍此时走上前来,她已全然没有了病态。

    “你们曾经因为我娶慕容芜一事争执,被香萍看到,于是便对香萍起了杀心。后来你们想,若是杀了香萍想必我会查,慕容芜也会,倒是不如留她的命,便致她疯傻,其实香萍早就好了……”

    白玉之一边说,慕容芜一边疑惑,香萍那时候对她讲,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听到。

    “一个疯丫头说的话,你们也信?”白夫人辩驳。

    “还有我。”林海源站出来道,“我也曾见到你们勾结,阴谋要陷害夫人,只是我没想到,你是拿了我配制的毒药去害夫人。想必也是这个原因你一直追杀我,令我不能待在慕容家,我在时也不准我为夫人诊脉……”

    “你们可有证据?”此时,季芸亦坐不住了,起身质问。

    白玉之道:“没有,有的话,早便将你们绳之以法,但是这些是不争的事实……”

    他望向慕容芜:“芜儿,没有证据,但这些都是真的,我当年为了父亲的心愿,曾……不择手段,娶你……也是为了妩妆!只是我料想不到的事情太多……直到我将玉瓶赎回,我打开它,便知道了里面是血……”

    “为何要说你害死了我娘,毒药是季芸与白夫人串通害她……”慕容芜含泪问他,说了一半,却止住了。她懂了,白玉之适才说,他眼睁睁看着白夫人这样做,而没有阻止,那么也就是说,他同样希望慕容夫人死!

    见她神色,白玉之知道,她已经明白:“当时,我是个幽闭之人,偏执地认为,如果不是为了妩妆,我娘便不会那么疯癫,爹也不会成狂,落得终生遗憾,而迁怒在了慕容夫人身上……”

    不错,不错!白玉之当时一定是那样的人,他曾经麻木、冷酷而没有心。

    秋气漫天,有沉云压在天际,胭脂的香气已被血腥覆盖。

    许久,慕容芜都只是怔怔地站着:“所以,你当时为我描妆,便是……”

    “便是最后一次。”白玉之敛眸,这一切都不应该是这样。

    可是,却终究是这样。

    “原来,我的一生都在被别人利用……你,夜灵,甚至是哥哥……”慕容芜知道,哥哥不算利用她,可到底还是令她陷入了与白玉之的情感漩涡,而没有阻止。

    慕容绍对于妩妆秘方的解释不能接受,这个天下人都梦寐以求传家之宝竟是这样,他冲上前,抓住白玉之的衣领:“我不信,我不信,若是这秘密只有夜灵知道,那么你今日又是如何得知?夜灵告诉你的吗?”

    “不,若非今日形式如此,我亦不会说。”夜灵道。

    白玉之笑笑:“慕容绍,我也是制香师,自然有制香师的敏感,芜儿既然说是慕容夫人留下的东西。我想,该是妩妆有关吧?我只是推测,将保存在玉光瓶中鲜红的血兑入了胭脂粉,一切……就都明白了,那色泽之上乘,要洗上几遍才能褪去的颜色,我猜想这就是所谓的妩妆……加上那句曾流传过的‘流血化妩妆’。”

    慕容绍怔楞了,他缓缓放开白玉之。

    白玉之平静道:“其实,你也一心想得到妩妆,为了妩妆,杀戮、利欲、阴谋算计,所以我毁了它。”

    白玉之依然拿着剑递给慕容芜:“杀了我……你便报了仇。”

    慕容芜却冷冷地没有抬头:“杀我娘的是季芸与白夫人……”

    “是我!”

    “是谁都不重要……”慕容芜抬眼瞬间,眸光煞冷如冰,“你们……一个个的,全部都算计着过日子,只把我玩弄于这场阴谋里……我当然可以杀你,杀所有人都没有问题,然后呢?然后……还是没有证据,我依然要背着杀人之名,去坐监牢吗?”

    “他不会关你。”白玉之看向高台上的李铭辅。

    慕容芜唇角牵动一丝笑,冷酷至极,她没有在说话,而是缓步向着行宫外走去……

    一身清素,长发如墨。忽然觉得好累,好像她的一生已经过完了……心竟沉重得不堪重负。

    “芜儿……”白玉之叫她一声,慕容芜却没有回头。

    身后,是遍体尸体,遍地鲜血。胭脂香粉浑浊在血雨腥风里,自己的一生竟是这样可笑,从最初的最初,从念念不忘的情,到刻骨铭心的爱,都是一场别开生面的阴谋与利用!

    如今,真相大白!她竟更加肝肠寸断。

    远远地望着她离去,白玉之临风而立,白衣翩然在秋风里,他亦冷冷笑了,一切的推测,没有证据,就好像他一样,从来都是没有证据地活着,直到遇到慕容芜,他才发现,有个人可以证明他是活着的,是被真正需要的……

    却,已经太迟!大错已成,终于还是到了这一天……

    香艳的斗彩大会,血流成河,这一次,没有赢家!

    行宫的一场屠戮,震惊流城甚至整个大粤。圣教之人离开行宫之时,带走的不仅仅是震慑,还有最后的那一个条件。

    李铭辅的保证!

    最终,李铭辅与白玉之都没有杀惠云,而是放她离开,虽然她终究是个可怖的女子,可亦终究是他们的母亲,历经了这么多,尤其,在那血流成河的行宫内,面对的血腥已令人不能再面对。

    白夫人与季芸串谋害死慕容夫人之事,没有证据,但李铭辅以最终判苏家为胜,沉重地打击了白夫人与季芸。她们处心积虑,一个为了家业,一个为了妩妆,不择手段。她们的报应,便是眼看着一切落空。

    行宫一场屠戮,流城大街小巷传开了,慕容家的人血胭脂没有人敢再去光顾,白夫人不守妇道等传闻亦不胫而走。流城曾最是闻名的两大家族就此没落。那之后,慕容芜不知所踪,白玉之再也没有回过白家,顾若莲亦是。

    而夜灵则是同天目老人及宋桑柔回到圣教,令圣医继续医治他身上的毒,圣教依然屹立于江湖不倒。江岳山被关押在圣教牢房里,阴暗潮湿的牢房几乎叫他癫狂。有他在手,便是李铭辅的又一个把柄,他不能死,却也不会有好日子过。当紫抱着孩子来看他时,他却依然恨紫,恨这个孩子,不想再看他们一眼。紫便再也没有来过。

    宋桑柔已为教主,紫抱着女儿来找她。她的脸上自那次之后,便再也没有笑容。

    “教主,可否帮我照看小灵儿。”紫给孩子起名灵儿,宋桑柔看着灵儿,又看看她,“紫,你要做什么?”

    紫微微摇头:“我必须离开这里,才能活下去。”

    “为什么?”宋桑柔不懂,难道事到如今她还是放不下江岳山吗?

    “我在这里一天,便会内疚自责一天,我对不起教主,也……对不起江岳山,况且,我很怕日后灵儿问起她爹是谁,我不知道要如何回答。”紫的心里一直有这个结。

    宋桑柔接过孩子:“你舍得吗?”

    紫流下了眼泪:“不舍也要舍,这是……我的选择。”

    泪水落在孩子的脸上。

    宋桑柔道:“也罢,我定对灵儿视如己出。”

    紫笑笑:“我相信教主会的。”

    说着,紫自怀中拿出一封信:“教主,这是夜灵大侠叫我交给您的。”

    夜灵?

    宋桑柔拆开信,只见,上面只有八个字——闲云野鹤,有缘再见!

    宋桑柔心中骤然一痛,有缘再见!夜灵,原来,经历了这么多生死,你我竟还不算是有缘?但,很快,她便释然了。她明白夜灵的心里也有太多的纠结,他始终认为他留下了太多的情债,他不能也不敢再背负!

    宋桑柔转身闭目,泪,落在唇角……

    三年后,流城城郊。

    一匹骏马疾驰,朝西而去。尘土飞扬,卷起满地沙尘,马背上的男子,白衣翩翩,长发连绵,只是眉眼之间有深浓的风霜之色,未及洗净的尘埃亦在眼眸深处荡漾。

    忽地,他勒住了马缰。

    潇潇风里,一女子墨发如丝,跨马立在他的面前。

    他怔怔看着,却不信眼前所见。

    那女子一身绯色,面容却清素,长发之上一支蝶簪,依旧灵动而美丽。

    “芜儿?”马上的男子正是已销声匿迹三年的倾城公子,而眼前的女子,亦是消失了三年的慕容芜。

    “嗯,阜疆之乱,千姝公主刺杀阜疆王被关押,你即便是要逃避世间纷杂,因为这件事你也是要去那儿的,而这……是去阜疆的必经之路。”慕容芜应了一句。

    李千姝当初为他远嫁,并且答应了阜疆王子的条件,想必便是因阜疆有父子共享妻子习俗,令李千姝寻机刺杀阜疆王!白玉之心内百感交集,可脸上依旧只是淡淡地问:“那么,你为何会在此处?”

    “等你。”慕容芜道。

    “等我?为何?”白玉之眼里缀满了万缕情思,三年之间,他不曾忘记过这个容颜,不曾忘记过在那一场血流成河的杀戮中,她是怎样绝望地离去。

    无意相思,却害相思,三年,他才明白,也许当年的决定是错的。他不该放她走,不该把一切都让他们两个来承担。

    慕容芜缓缓低头:“杀你啊,你欠我一条命,所以……”慕容芜顿了一顿,抬头看他,他幽幽的眼眸中是入骨深情,那一泓清泉般的眼已消失不见,如今他的眼里,更多的是肃重与沉默。慕容芜微微笑了,那笑容似融化霜雪的暖阳:“白玉之,你欠我一条命,我随时要取,所以,你便要用你的一生来还……”

    白玉之怔忪,天色,已近黄昏。斜阳照见她水溶溶的眸子里是自己悔不当初的影子。

    他利用她,她原谅他;他隐瞒她,她原谅他。他活得很累很累,他便不希望她和他一起累。三年前,他是果真想死在她的剑下,死得其所,不再这样累下去……

    但是三年后,他却知道了,活着远远比死去更难。

    他唇角牵动了一丝笑纹:“一生够不够?来生要不要一起还给你……”

    他欠她的,这一生怎么能够还得清?

    慕容芜策马走近他,悠悠地笑:“不够……”

    “那么三生三世呢?”

    “不够……”

    “你好贪心……”

    “我要生生世世……”

    马蹄声阵阵,一路向西:“好,那就生生世世……”

    白玉之不知,慕容芜为何原谅他?他也不知,她为何消失了三年,她去了哪里?他只是知道,过去的那些事情,若是再提起,恐怕伤害的不仅仅是两颗心……

    还有,那份生生世世的情!

    为别人活了半生,而后半生,他想要为自己而活!

    斜阳如火烧透了天际,余留下的,是身后一片胭脂色……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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