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慕容芜在房门口等她有些许意外。
白雪卉对她自然是没有好脸色的,慕容芜却笑脸相迎:“大小姐回来了?”
虽然慕容芜是白雪卉的嫂子,可向来称呼她为大小姐,白雪卉也心安理得。
“大驾光临,有何贵干啊?”白雪卉看上去心情不错。
慕容芜上下打量白雪卉,白雪卉被看得有些慌张:“你看我做什么?”
“亭亭玉立、及笄之年,长得也秀美,家世背景也不错,挺好。”慕容芜对白雪卉一番赞美。白雪卉反而心里更慌:“慕容芜你什么意思?”
“没意思啊,姑娘长大了,总是要出嫁的。”慕容芜轻轻笑着。
出嫁?
白雪卉瞥她一眼:“你疯了吗?我出嫁?”
说完,她正要进门,慕容芜却道:“好了,不逗你了,你哥让我来的。”
提到白玉之,白雪卉立时回过头,跑到慕容芜身边,一双杏眼盈盈有光:“我哥?”
她几乎是不可置信的样子,慕容芜神情骄傲地点点头:“不错,就是你哥啊,你哥说,他研制了一种胭脂,想要斗彩大会时候用,而这种胭脂……若是加上胭脂泪,效果定是更加好,上次你不是说,胭脂泪在你的手上?我顺便……告诉你哥而已……”
白雪卉看着她,幽幽笑了:“这和我出嫁有什么关系?”
“你哥说,若是没有胭脂泪,它不过是普通的胭脂上品,上不了斗彩大会,那不如就送给你……出嫁之用……”慕容芜一字一字说得清清楚楚,清水似的目光被月色照得更通透了。
白雪卉心里一阵兴奋:“什么?我哥……真的这样讲?”
“自然咯,你哥还说……若是有了胭脂泪令他的新胭脂更加完美,那么……他有可能会换采女呢……”
“换采女?”白雪卉打断她,随即又暗下了脸色,“哼,慕容芜,你真当我小孩子啊?即使我哥为了得到胭脂泪,会做这样的决定,可是……你会这么平静地站在这里和我说话?”
“你也看到了,我从不施粉黛,虽出身慕容家,却对胭脂没有偏爱,做不做采女……呵……我完全不在意。况且,历来采女都该是未成婚的女孩子,便是你这般的,秀美少女,可不是……我这样的少妇呢,所以我有什么好怪的?”慕容芜眼光与她对视,白雪卉小小心思微转,她这么说,倒是有道理。
可是白玉之竟然会对她假以辞色,实在让她受宠若惊。
“若是……胭脂泪果然在你的手上……你肯定不会相信我,就亲自去交给你哥哥吧,也省得你满心怀疑我有什么阴谋。”慕容芜笑都沁在眼睛里一样,令白雪卉有些迷惑。
慕容芜见她不语,心里也在盘算,这不像是白雪卉的性格,白雪卉平时里横冲直闯的,你说一句,她恨不得说出三五句来,今天却显得格外谨慎似的。
她不是个有心眼的姑娘。
慕容芜又道:“你可不要告诉我……你只是和我说着玩的?我可是……已经告诉了你哥,如果你只是说着玩……”
慕容芜没有说下去,她知道,白雪卉最希望得到的就是白玉之的哪怕一个眼神,最忍受不了的就是白玉之的漠视,和凶!更怕白玉之会讨厌她。
果然,白雪卉身子一颤,回头叫住慕容芜:“我……我不是说着玩,我只是……我是……我知道胭脂泪的下落,只是……不在我的手上。”
“那在谁的手上?”有眉目,慕容芜淡淡地追问。
白雪卉略微犹豫,道:“我只是……听到我娘和个人在说话,说找到了胭脂泪,而且说……也便再也不需要你了什么的……哼,我想……我哥就快要休掉你了吧?”
原来,她只是听见白夫人在与人说话,就跑去和自己耀武扬威,果然是脑筋不够清楚,冲动又任性的小女孩而已。
“哦。这样啊,那……是你自己去告诉你哥,还是……我去?”慕容芜眼神试探地看着她。白雪卉却皱起了眉:“慕容芜,才不用你多事,我……我过两天会带着胭脂泪去找哥哥,哼。”
白雪卉瞥她一眼,骄傲地转身回房。慕容芜看着她的样子,心里暗暗好笑,到底是小女孩,比自己还要好骗多了。估计,这丫头该会替他们去打听胭脂泪来自何处吧?她亦转身而去,白玉之所说的好戏,该是正式上演了吧?
回到房间,白玉之正在窗边躺椅上饮茶望月,慕容芜走进来,坐在桌边,静声说:“今天不站在窗外了吗?”
白玉之握着茶杯的修长手指一收,看向她:“我说了,不是我。”
慕容芜不予理会:“那盒胭脂查出了什么?”
“那盒香粉主要以荀草为主。”白玉之喝一口茶,望着一轮残月。
“荀草?”慕容芜想了想,她虽对制香无甚研究,可毕竟出身慕容家,慕容家的书籍都以胭脂制香为主,她多少会看些,“荀草该是很常见的香啊?郭璞《山海经图赞·中山经》说:‘荀草赤实,厥状如菅,妇人服之,练色易颜。’该是好东西。”
白玉之回头,赞许地看她一眼:“嗯,不错嘛,我以为你当真对于制香什么都不懂呢。”
他站起身,多倒一杯茶,递在慕容芜手上:“有草焉,其状如葌,而方茎、黄华、赤实,其本如藁本,名曰荀草,服之美人色。这是我们制香师都知道的,可是荀草本身便是有毒,若是掌握不好,恐对人有害……”
“什么?”慕容芜将茶杯放下,“你是说……”
“而疯傻的原因,只恐是在这过量的荀草香粉中掺上了虞美人……”白玉之眼神幽幽的,望着茶杯中漂浮的两片茶叶,手指滑动。
“虞美人?”慕容芜亦是有印象的,“虞美人虽美,却有毒,不可炼香。”
“不错。”白玉之微微抬眸,似有些疑惑,“我记得你说,你对制香一无所知。”
慕容芜喝一口茶道:“对于如何制香,有何要法,从小季芸不许我学,我当然不知道,可我会看书啊,我记性还蛮好的。”
她挑眉一笑:“只要我想记住,过目不忘哦,所以你小心点,我可记仇呢。”
白玉之失笑道:“呦,这是威胁我呢?”
白玉之站起身,走到她面前:“要不要学?”
慕容芜一怔,随即起身说:“你教我?”
白玉之唇角高高扬起,俊容有光:“你拜我为师了。”
慕容芜见他这副神情,心知他是有意耍她:“你耍我啊?”
白玉之笑道:“是啊,行不行?”
“你……”慕容芜刚要发作,却沉下口气,反而笑了,“行,我打不过你,也算计不过你,不能拿你怎么样,不过我才说过,我记仇的哦,你给我记着,我一定报复回来。”
“报复啊?好可怕。”白玉之走到她身前,目光如一泓清泉水,唇角却带着一丝邪恶笑容,他步步走近,慕容芜步步后退,退到妆台边,碰倒了梳妆台上一支瓷瓶,瓷瓶掉落在地,满地香气弥散,慕容芜要低身去捡,却被白玉之揽住。
他漆黑瞳眸如夜的宁静,令人沉溺。
他低缓细语:“你舍得报复我吗?”
他原以为,调皮骄傲如她,定然反唇相讥,可是她没有,她轻轻低着头,反而一脸娇羞:“我……”
白玉之双手撑着妆台,将她禁锢住一般。她藏在袖中的手,被他忽然握住,她转头,樱唇却恰好被含住,白玉之双眸微闭,睫影重重却依然有蛊惑人心的力量,令慕容芜周身顿时酥软无力。
他的手抚上她的长发,纷纷扰扰,纷纷而落,落满他的掌心。他的气息如潮汐涌来,深深吻她,将她顷刻淹没。天旋地转中,慕容芜亦环住他的腰,热烈地回应他。可是,那吻却渐渐清浅、弱去、后退,最终消失不见……
慕容芜幽幽睁开双眼,只见他低低地看着他们之间的距离,那种距离好似千沟万壑一般不能跨越似的。慕容芜不懂,为何,每次都要在这样的时候,他令一切戛然而止。为什么,他每一次明明都充满渴望,却又在渴望的最巅峰让彼此跌落悬崖。
“为什么?”慕容芜抓紧他的衣袖,不令他放开自己,“为什么每次都是这样?为什么躲我?为什么每次明明……明明你都想的……”
这话,不该从女人口中说出来,可是慕容芜却确信自己忍受不住下一次他的若即若离、举步不前。
“为什么不要我?不喜欢我吗?还是……”慕容芜泪眼盈盈,“你在怕什么?还是你……”
“我没有怕……”白玉之看着她,眼里明明弥散着迷离的情欲,明明有热烈的渴望,可是,他强自压抑、克制。
“那是什么?”慕容芜不懂,这么久了,他也说过了要爱她,也说过了会珍惜她,可是为什么他每到黑夜都会逃开,为什么他不要她?慕容芜的唇忽而贴上他的,他一愣,想要躲开,却躲避不及,想要推开她,却又好像不听使唤。
他脑中有无数的挣扎、困惑与压抑。她柔软的身体,依偎着他的胸膛,他急促的喘息,胸前已烧开一片火海……她的主动、她的质问、她的眼泪都在他的意料之外。只有这寸寸烧开的情与爱,是他意料之中。他早该知道,这是迟早的事情,自己根本不是圣人,根本不可能面对喜欢的女人,一而再再而三地躲开……
他已在崩溃的边缘,艰难地推开她:“你不会后悔吗?”
慕容芜幽幽笑道:“我是你妻子,为何后悔?”
他气息灼热,俊美容颜焕着桃花一样的颜色,再也不能控制自己一般,他将她抱起,长裙扫过妆台上瓶瓶罐罐,零落了满地馥郁。
锦床红帐,软玉温香……
白玉之望着身下的女子,目光依然纠结:“你不了解我,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我无须了解……我只要了解我的心。”慕容芜说着,软软唇瓣轻盈吻上他。
猛地,他似乎要将她融化一般,他吻她的唇、她的脸颊、她如雪肌肤,他的压抑,忽然间爆发一样,热烈如火……
昨夜,一夜温情、春色旖旎,几乎是一场梦,一切突然地发生,又忽然结束。清晨,慕容芜睁开双眼,白玉之靠在床上,目光幽幽,似有一脸忏悔般的神色。他眉心紧紧凝着似乎出神,甚至未曾发觉自己醒来。
慕容芜心里竟有淡淡酸涩,一夜缠绵,昨夜他的似火热情仿佛还余留在身体里,可为何一早,他竟是这般痛苦的神情?
“为什么你的表情这么痛苦?”慕容芜缓缓坐起身,将锦被拉紧,凝眉看着他。
白玉之这才发觉她醒来了,他望着她,他知道,自己的心事已经被她看在眼里,或者说,早已被她看在眼里,掩饰无用。
“我不知做得对不对?”白玉之的眼里流淌丝丝怅然。
好像心里的沉重,全部压在了眼眸中。
慕容芜盯着他,轻轻摇头:“我是你妻子啊?”
“可你不了解我,不是吗?当有一天你知道了真正的我……你也许……会后悔,更会恨我这样自私地占有了你。”白玉之的手抚上她轻柔发丝。
慕容芜握紧他的手,低低说:“没有发生的事情,何必在意呢?”
白玉之靠近她,捧起她的脸,眼里温柔几乎要溢出来,却艰涩地开口:“我也会怕……我也有怕……你一定认为没有事情会令我害怕,可是我会……我怕有一天,你不但是恨我占有你,更加会看不起我。”
他看着她,良久……
“我……大概真的对你动情……而你……更不该爱上了我。”白玉之说完,披衣下床。
慕容芜亦披一件纯色胭脂红,立时抱住了他,她伏在他的背上,泪水沾湿了衣襟:“不要怕……不要!如果这是错,那么……便让我们一起错下去!”
白玉之心中微微一震,他稍稍侧头看她,她娇柔的身影被映在阳光之下,窗外的光,斑驳成影,他的手却微颤,缓缓放在她的手背上。
正要言语,门外却传来顾若莲的声音:“少夫人……云妃娘娘差小碧来请少夫人往行宫一行。”
慕容芜轻轻松开白玉之,白玉之亦回头看她,她脸色有些许苍白,眼角挂着泪光,白玉之道:“今天……可以吗?”
慕容芜微微皱眉:“为何不行?”
白玉之邪邪一笑,上下打量她:“你该……比较疲惫吧?有没有疼?”
他表情变化之快,往往出乎她的意料。她脸上霎时红云乱飞,适才她的心思全在白玉之身上并不觉得,此时确实感觉有丝丝疼痛。
她知道,女子初时会疼,可却不知第二天早起疼痛感还在。
见她神情,白玉之已经了解,他走到妆台前,拉开一个小抽屉,拿出一支小瓷瓶,走到慕容芜身前:“吃了这个,可以止疼。”
慕容芜低着头摇首道:“不……不用了,没有很疼。”
“固执什么?有些女人第二天还会疼,是正常的。依我看,你就属于这种,吃了再去。”白玉之说得稀松平常,慕容芜已满面羞红。
他怎么说起这些,就好像闲话家常?
慕容芜吃下药丸,走到梳妆台前梳头。白玉之一身宽袍,将房门打开:“若莲,你帮芜儿梳洗下,等下去行宫,麻烦你陪她,我今儿个有些事要忙。”
顾若莲见白玉之自慕容芜房中出来,长发披散不曾挽起,一身纯白色宽袍,松松地穿着。
神情慵懒而美好,她心里一颤,莫非他们……
她怔楞片刻,方应了一声。
待白玉之离开,她才进门,只见慕容芜果然亦是一件胭脂红长裙,松松地披着,她正梳着长发,镜中的她,眼若湖泊,荡漾秋色无边,唇角带着若有似无的幸福笑意。
她缓步走到她身后,低声说:“少夫人……”
慕容芜笑道:“若莲……”
她将一支碧玉蝶簪插在发间,顾若莲接过她手中另一之流苏簪:“我来吧。”
慕容芜笑笑:“不用了,我自己弄惯了的。”
顾若莲点头,她心情显然很好,顾若莲转头,只见锦床之上,凌乱一片,她走过去,犹豫片刻,最终还是轻轻掀起了锦被。
但见那并蒂莲花上,几许殷红颜色,染得那莲花似乎更添娇艳。
顾若莲心里一颤,锦被落在床上,她知道,那是落红的颜色。
他们真的……
“你怎么了?”慕容芜梳好头发,走到她的身后,顾若莲连忙说:“没什么,我帮少夫人整理床铺,少夫人快些换了衣服,公子说要我陪着你去呢。”
慕容芜点点头:“好。”
她几乎不怎么挑拣衣物,随便拿了件云蓝色蝶花石榴裙,裙妆是极清淡的,唯有袖口处绣了几朵细碎的花瓣而已。
顾若莲将床铺整理好,便随她一同往行宫而去。
一路之上,顾若莲都似心事重重,无论慕容芜说什么,她都似乎没有心听。
直到快走到安宁宫门口,方才说:“少夫人,可……可服了药了?”
“服药?”慕容芜一怔,随即脸上一片烧热,她低下头,“服……服了……早上玉之说可以止痛……”
“早上?”顾若莲原本放松的神情再度紧纠起来,她凝眉看着她,“你说早上?”
慕容芜点点头,声音极低:“是……是呀,他说……吃了就……不疼了。”
顾若莲怔怔地站在原地,愣住了。
她看着慕容芜,慕容芜一脸幸福,虽有羞赧,却无疑是喜在心上的。可是,她却不懂,她问的根本不是早上的止痛药。
而是……而是白玉之每逢与女子缠绵时候,必要对方服下的药丸。防止她们怀孕!因为……他说过,没有一个女人有资格为他生孩子,更没有人配怀上他的孩子!
可慕容芜竟是一脸不知道的样子。顾若莲紧紧攥住双手,看着慕容芜走进安宁宫,却久久没有跟进去!慕容芜见了云妃,云妃今日看上去似乎格外美艳,她定是精心装扮过了,慕容芜回头,才见顾若莲姗姗来迟,似心事重重。
云妃见了,心中亦有小小一颤,顾若莲的样子,莫非是出了什么事吗?
她尚不去理会,转头对慕容芜说:“白少夫人,你上次所说胭脂泪,本宫已拿到手,却不知何时可为本宫写下妩妆配方。”
拿到了?慕容芜微微一怔,白雪卉才和她说过,有人拿到了胭脂泪,云妃便找来了她,难道与白夫人说话,被白雪卉听见的人是云妃或是云妃手下之人?
云妃竟然与白夫人勾结吗?
慕容芜道:“娘娘真是神通广大呢,只是民女对于制香只略知一二,这胭脂泪真假,还需要辨认,倒是要拿回去给夫君一看。”
“倾城公子吗?”云妃微微而笑,“那自是要的,本宫亦需要知道它的真伪。”
说着,示意小碧,慕容芜接过她手中瓷瓶,晶莹剔透如润玉一般的瓶子,只是看这器皿,便是极名贵的。
慕容芜道:“那么娘娘,民女这就回去交给玉之,而后便给娘娘答复。”
“慢。”云妃笑着拦她道,“何必心急?这最重要之物已经找到,便不需急于一时,本宫吩咐御厨弄了些宫廷小菜,少夫人便请赏个脸,也品一品这宫中的菜品味道如何?”
慕容芜对于云妃是有提防的:“多谢娘娘美意,民女还是快些回去,将这胭脂水交给玉之,为娘娘早日研制出妩妆。”
“等等……”云妃缓缓走到她身边,温和地看着她,“可否将配方先行写给本宫?”
慕容芜知道,云妃亦不信她。
慕容芜敷衍说:“这……只恐怕不行,民女对于制香只略知一二,已向娘娘说明过,所以……那些个花花草草的配方自不会刻意去记,实在记不得,配方亦放在了白家,还望娘娘见谅。”
“哦,原来如此。”云妃拉了慕容芜的手,“那也不必急着回,与我说说话总不会嫌本宫厌烦吧?”
慕容芜一怔,她此话一出,显然断了她的后路,若她再行拒绝,只怕会惹怒云妃。她咬咬嘴唇,想来一顿饭也没什么,现在她妩妆不曾到手,不会将她如何吧?她点点头,答应下来。云妃向小碧使个眼色,小碧悄悄去了。
中午时分,秋阳高烧。一缕缕金色若一道道水光照彻安宁宫。午膳,极其丰盛,鸭丝田笋、梅花香鸡、荷叶莲藕汤、桂花甜糕等等,香气沁人。
云妃拿起一壶梅花酒:“这梅花酒还要入冬了才好喝,现在的梅花酒只随便喝喝罢了,你尝尝看?”
慕容芜仔细看了酒壶和云妃拿酒壶的手,似乎不曾见有机关在,可云妃为她倒满,自己却不倒,慕容芜亦是曾与江湖人多有结交的,还是多了个心眼,接过酒杯道:“民女身子不适,不胜酒力。”
“不胜酒力?”云妃呵呵笑了起来,“当初和阜疆神女斗酒,少夫人何等地风光呢,怎会不胜酒力?身子不适……”
云妃打量她片刻:“倒是不像呢,可是不肯给本宫这个面子?”
慕容芜有些难为,看向顾若莲,顾若莲亦看出云妃定有古怪。
她拿起梅花酒,自己斟上一杯,拿起道:“少夫人确实身子不爽,便由若莲替少夫人敬娘娘一杯,先干为敬。”
她与云妃对视,云妃明白她为了取得慕容芜信任,顾若莲将梅花酒一饮而尽。
云妃亦将梅花酒倒满,举杯对慕容芜说:“少夫人,只喝一杯,该没什么吧?”
慕容芜见她倒了同一壶酒,犹豫片刻,推不过,便道:“好,那民女也当多谢娘娘救命之恩。”
云妃满意地笑:“好……”
她与慕容芜同时饮尽杯中酒,梅花酒清甜甘冽,入口醇香,当真好酒。
云妃为顾若莲夹一块糕点:“你们尝尝这宫廷手艺,可比得上白家?本宫听说白家的厨子亦是远近闻名的。”
说着,给慕容芜与自己也夹了一块糕点,慕容芜见云妃吃了,才吃下去。
她不知为何要这样谨慎,只是直觉上感到,云妃强留她,不安好心。
她咬一口点心,云妃笑着看她:“好吃吗?”
慕容芜点点头,忽然觉得全身无力,一双筷子掉落在地。她的头突地晕晕的,感觉眼前一片旋转,遭了,还是中计了吗?可是为什么?自己已经足够小心,问题在哪里?
她不可能一口酒不喝,一口菜不吃,可是她都是等顾若莲和云妃吃了、喝了,才会动。
“少夫人,你怎么了?”云妃悠声问她。
慕容芜不作答,而是勉力站起身来,却无力支撑,跌倒在地。
顾若莲走过去,叫一声:“少夫人……”
她扶住她,慕容芜却已经失去了知觉。
顾若莲看向云妃:“娘娘这是……”
云妃道:“如今,胭脂泪已经到手,不想那日我与皇上提起,这东西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呵,那尼姑惠云,就在行宫中。呵,皇上要它自然没用,我得到它……也得让皇上得到他想要的不是……”
顾若莲一怔:“娘娘是……”
正说着,只见内殿缓缓走出一个男子,巍峨挺立的身姿,龙眸深深,正是李铭辅!
顾若莲一惊:“皇上……”
她连忙施礼,李铭辅冷冷说:“免了吧。”
他看向云妃,却有不悦:“朕道你有什么高明的法子,朕若是要迷奸她,岂会等到现在?”
“皇上糊涂了不是?”云妃悠悠地道,“她昏迷在我这安宁宫,和昏迷在柳宁宫最大的区别,便是一个是我请来的贵客,一个是皇上您软禁的民女!妾知道,皇上喜欢心甘情愿的女人,皇上放心,她很快就会恢复意识,只不过……她看到的人……会是心里最想的那个人……”
“什么?”李铭辅有些不明白。
云妃笑道:“妾在那糕点中已加入了少量改良莨菪粉(1),遇梅花酒急性发作,会令人产生幻觉。呵,到时候妾为她吃了解药,她依然会持续幻觉半个时辰左右,而她的眼里因为解药的作用,只会看到心中最想的那个人……皇上以为她是否是心甘情愿呢?”
李铭辅略微思量,深深看云妃一眼:“这种江湖东西你都搞得到,看来朕也是低估了你。”
云妃笑道:“皇上,这有何难?只要皇上满意了,妾自当赴汤蹈火!”
李铭辅抱起慕容芜,看向云妃:“接下来的事情,还是偏劳你了。”
云妃笑道:“好说,到时候本宫可能要让她吃点苦头,皇上可要忍着别心疼呢。”
“怎么说?”李铭辅有点提防。
云妃道:“待她清醒,我要演一出苦肉计,责难她勾引皇上,可能会令她受点皮肉之苦,她才不会觉得是咱们设计陷害了她,而是她酒后乱性对不起我!”
李铭辅想想,云妃想得果然周到:“好,朕不插手便是。”
这样一来,既是慕容芜主动,白家也说不出什么,也许白玉之一时羞愤休妻,也便省得了再费心机。
他转入内殿,云妃看看疑惑的顾若莲:“若莲,你很好,再去帮本宫做件事,回去告诉白玉之,就说少夫人正与本宫饮酒聊天,可能晚些回去。若他对你疑心,你便说你马上回来,你回行宫也好,四处逛逛也罢,只是过半个时辰左右再回白家。接下来,你那么聪明知道该向白玉之如何汇报吧?”
顾若莲点点头,又道:“娘娘,民女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可否?”
云妃看看她:“说。”
“民女想见一见那位尼姑惠云。”顾若莲一句话,云妃似微微震惊:“你为何要见惠云?”
顾若莲低头说:“娘娘勿要多心,民女只有些旁的事情想要问问惠云,关于……万古山,若娘娘不信,可令小碧姑娘随若莲前去,若莲绝无他心。”
“万古山?你与那万古山有何渊源?”云妃依然将信将疑。
顾若莲道:“不知娘娘可曾听说,万古山里,当年去者无归,都是为了胭脂泪。若莲一兄长亦因此而再也没有回来,我想去问问她,是否进了万古山的人全部死了……还是……若是不幸遇难,若莲只想知道他们死在何处,也好为哥哥祭拜。”
顾若莲神情哀伤,云妃看小碧一眼,想了想说:“好,皇上今儿个心情该是不错,本宫便叫小碧陪你前去。惠云一直由莫将军负责看管,你去,该很容易见到。”
顾若莲低身拜谢:“多谢娘娘大恩大德。”
云妃道:“去吧。”
内殿,纱幔一缕一丝、一飘一扬,荡漾如春水浮动。
李铭辅看着慕容芜,慕容芜眼睛紧闭,云妃将手中药丸塞进慕容芜口中,灌下茶水,慕容芜轻轻咳嗽。
李铭辅回头看她:“多久会醒?”
云妃道:“马上……”
李铭辅手掌抚着慕容芜的脸颊,细白的素颜因梅花酒而有微微淡红。
她眉心微凝,发出一声细弱的低吟。
云妃笑笑,转头要走,突地,眼前一道寒光毕现。
云妃大惊失色,惊呼一声:“啊——”
李铭辅立时回身,只见一个人长剑雪光,薄刃如锋,叱的一声,剑身向前一挺横在了他和云妃两个人的脖颈前……
“你是何人?”李铭辅大声喝道。
“你无须知道。”那人声音低低的,一身青衣落落,午日阳光落进金色的光芒,令剑身雪光更加刺眼,晃得人有些目眩。
云妃吓得全身颤抖,那个人的眼睛好像可以吞没整片光明,只剩下黑暗而已。
“皇上……”云妃颤颤地说。
李铭辅保持着镇静,他看着来人,身形修长,衣袂翩翩,一双眼睛炯烁有神,李铭辅牵唇一笑:“白玉之……”
那人目光不动,剑芒映得他双眸似电:“自作聪明!”
他眼神看向床榻上缓缓起身的慕容芜,目光忽然有了一丝波动,李铭辅冷笑:“这样的身形,这样的眼神,不是白玉之吗?又何须假装?倒是朕低估了你……你竟可以突破宫门重重守卫!”
持剑之人不理会,只看着慕容芜,慕容芜脸颊桃花一般的颜色,目光迷离如雾,好似看不清眼前的一切,身上火一样地烧。
“跟我走。”持剑之人伸出手,慕容芜抬眼看他,眼光里,青衣男子,潇洒如风,她轻轻唤道:“玉之?”
那人目光微低,不语。
李铭辅朗声而笑:“还说不是白玉之吗?”
“玉之……”慕容芜忽地奔过去。那人用一只手将她抱紧,转头看向李铭辅,李铭辅怒目而视:“你以为你逃得出这行宫吗?”
“你以为你拦得住我吗?我来得,自去得。”青衣人剑锋一转,李铭辅咬牙道:“除非你把命留下!”
“李铭辅,不要逼我出手,否则……”那人直呼其名,李铭辅大怒:“大胆,你是什么身份?竟敢……”
“惹急了我,杀了你……又如何?”青衣人声音低冷,“若你这般昏君留着也是祸国殃民!”
“你……”李铭辅向外大声叫道,“来人……抓刺客!”
“不用叫了,能听见你叫的侍卫都死了……”青衣人淡淡说道,好像说起一件极平常的事。
“什么……你……”李铭辅亦有些慌了。
那人抱紧慕容芜,长剑指着他:“最好不要跟过来,更不要派人追踪我们,否则……只是徒增死伤而已……”
李铭辅怔怔地看着他,青衣人似警告道:“这次留你一命,望你日后好自为之。”
青衣人收剑带了慕容芜转身出安宁宫。
李铭辅追上两步,云妃连忙拉住他:“皇上,不……”
李铭辅甩开她:“放肆,太放肆了,难道便由得他如此来去自如了?”
“皇上,他有备而来,若您当真有个万一,岂不得不偿失?”云妃安抚地说。
李铭辅想想也是,但依然向安宁宫门口而去,踏出安宁宫,只见宫门前侍卫各自倒下,横七竖八,却没有血色。
李铭辅缓缓低身,将手指放在其中一人鼻息处,立时一惊。
死了!他们已经没了呼吸。
果然!
他有略微惊恐,望着安宁宫门前长长大道,长天秋色云低,秋光凉冷,心亦不禁跟着一抖。
“都死了……”他喃喃一声。
云妃亦吓得脸色苍白:“这人……这人太可怕了……”
“到底……是什么人?!”李铭辅握紧双拳,从他的声音和狠辣的心,李铭辅直觉并非白玉之。
可又是谁?!拥有这样大的力量!又与慕容芜有关?
“早听说白少夫人与江湖人多有往来,看来果然是真……”云妃刻意道。
李铭辅龙眸一暗:“无论如何,朕……不会放过他!”
他甩袖回到安宁宫。
云妃望着满地尸体横陈,一时楞了,她心里有另外的担心,这个人竟可以无声无息地杀死这么多的人,又显然在保护慕容芜,那么……他会不会知道她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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