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之缓缓睁眼,满目疲惫:“什么事?”
顾若莲看这长廊的那一边,幽幽道:“那是何人?为何如此可怕?”
“你不必知道。”不亲不疏、不冷不热,顾若莲一怔,随而道,“定不是什么好人……那样凶,拿青巾蒙着脸,定是面目可憎的……”
“你错了!”白玉之打断她,依然不见情绪波澜,他看着顾若莲,顾若莲疑惑地望着他,他转眼望向夜空,眼神微怅,“他是你……从没见过的……更不会再见到的俊美男子……”
顾若莲一怔,不可思议地睁大双眼。
白玉之看着她,笑笑:“很不可思议是吗?”
顾若莲望着他,悠声说:“这世上……还有比倾城公子更俊美的男子吗?”
她说着,脸色微红。
白玉之冷冷自嘲:“若与他相比,我不过是在普通不过的人,他……是我不可企及的……”
“那为何要以青巾蒙面?”顾若莲不解。
白玉之看她一眼,收起了笑意:“若莲,你今天的问题太多了……”
说完,便转身而去,顾若莲怔忪,她望着白玉之,心知,他与那青衣人的关系一定非比寻常。
从他的眼睛,她竟可以看到一种复杂纠缠的情愫,这种情愫,深且不可捉摸……他究竟是谁?竟然令白玉之可这般自惭形秽?顾若莲越发好奇,却确定,此人与白玉之与慕容芜都有着不小的牵连……
冷冷长街,慕容芜却不知道要去哪里。回慕容家吗?这个时候回去,想起自己曾经信誓旦旦的保证。想起对这份情感的凿凿之言,想起大哥对白玉之的百般怀疑,便难以走进慕容家大门。她在街上缓步前行,走着走着,听见有脚步声自巷子里传来,却没有打更的声音。她好奇地向巷子里面望了望,只见一个女孩似乎被掐住了脖子……
“啊……”她发出一声惨叫。
慕容芜就要走过去,却被一个人拉住,她回头看去,是夜灵。夜灵冲她摇摇头,慕容芜不解他的见死不救。
“去救她啊。”慕容芜道。
夜灵却眼看着,眼里似有纠缠。
慕容芜不解道:“为什么不去救她?”
这还是她认识的夜灵吗?慕容芜要挣开他,夜灵却紧紧攥住她的手,将她硬生生拉到另一条巷子。幽暗的巷子里,两人相望,看不清对方的脸容,却能看清明亮的眸光。
慕容芜满眼疑惑,夜灵深眸幽邃。
“为什么?”慕容芜不明白,“为什么见死不救?那分明是一个强盗在欺负弱女子……”
“那可不是一个普通的强盗。”夜灵看着她,低声说,“他是夜灵……”
慕容芜一怔,望着他不解:“你说什么?”
夜灵叹一声气:“如今我尚在人世的消息想必瞒不住了,于是便有人要引我出来,不断以我的样子、我的名义做一些事情……”
“你是说……”慕容芜略微思量,半晌才道,“可……那你便可以看着无辜的生命因你而死吗?”
夜灵的意思她明白,若他现身,定然被诬陷,甚至落入陷阱。
可是,那女子分明被人劫持,难道便要不管不问吗?
“那女子……也不是什么柔弱女子……”夜灵眼神深不见底,说起这些更显得阴郁。
“芜儿,你可听过一个组织,他们专门养着一群女人,有精通琴棋书画的,有会武功剑法的,甚至……有专门为死而生的!”
为死而生!
“你说的是……天目老人的……圣教?”慕容芜想起,曾经与江湖人混迹之时,曾听闻过,圣教以火女为生。
所谓火女,便是自小生活在圣教,被精心栽培和教导,学成之后,如有需要可根据需要不同卖给或出借给买主。而火女之中,最值钱,也是最悲剧的女子,便是以死为生的女人!她们可以扮演不同的世间女子,可优柔可活泼,也可冷傲高贵,但是她们的目的只有一个,为了买主而死!
难道……慕容芜豁然想起,前不久慕容绍曾忧心忡忡地和她说起过,江岳山……入了天目老人门下!并娶其女为妻!
她心一颤,莫非……她不敢想下去……
见她的神情,夜灵微微蹙眉:“你知道圣教?”
夜灵想想不奇怪,自从自己走后,慕容芜常与江湖人混迹已不是秘密。
慕容芜望望前面巷子,似乎没了动静,夜灵才带她小心闪身出来,他看看她,叹息说:“先去我那里好了。”
慕容芜微微蹙眉,她知道她现在无处可去,回到慕容家显然是下下之策。
望望天色,深夜无边,她只得点点头:“好。”
两人一路而行,城郊林间,有林风簌簌,慕容芜微微瑟缩,夜灵看她一眼,解下身上外披,披在慕容芜身上。
袭身而来的融融暖意令慕容芜呼吸一滞,这种感觉,竟是有些许惊讶与恐慌的。惊讶什么?恐慌什么?她说不清。她抬头看他,夜色融进他的双眸,月光令他的眼睛看上去如同墨色润玉。究竟是怎样的人,才可以有这样的目光?
“看我做什么?”夜灵轻轻说。
慕容芜平静道:“这个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没有人见过你的真面目?”
夜灵的脚步顿了顿,月色照人,枝叶散出沙沙的响动声。
夜的光华流过他的眼底,许久,他方蓦然道:“有……”
这倒是出乎慕容芜的意料,她实在想象不出,如此固执、别扭的一个人,这个世界上还有人见过他的脸吗?
“为什么那个人可以?”慕容芜追问他。
夜灵却不开口。
“算了,我觉得……我实在太过强求了。”慕容芜有点无奈,“玉之对我说,他会处处学你,那么……他对女人的态度和看法,是不是也是学你呢?也就是……”
她望望他,苦笑:“你们同样觉得女人是不能相信的人,所以……永远不要坦诚相待。”
融融水眸落了满目月光,苍凉哀伤。
夜灵眉心一皱,深深看着她:“芜儿,你明知道不是这样……”
慕容芜笑道:“可我能想到的原因只有这个……而已……”
“我……”
“你有你的苦衷嘛……我明白。”慕容芜深吸口气,望着前方,“到了……”
不远处,小木屋在山雾中似一幅绝美风景画。
慕容芜回头一笑:“反正你和他一样,都有着各种苦衷,而好像只有我……是应该承受这一切,对不对?”
她说完,转身而去。夜灵叫她:“芜儿……”
她只是向前走,不再回头……一夜,慕容芜其实并未安睡,她辗转难眠,火女……圣教……江岳山……她忽然想到江岳山写过一封信给她,而她并没有看,此时想象,会不会那并不仅仅单单是一封倾诉之信,上面也许有威胁?或者警告?
夜灵才刚露面而已,谁又会对他如此快地就起了杀机,又能立即令圣教火女出手的?她想到这儿,心里凉丝丝的,她猛地坐起身,半梦半醒间才发觉天色蒙蒙亮了。
她揉揉额头,这一夜好乱,她不知自己何时睡着的。她打开房门,一片清新之气扑面而来。慕容芜感到身心舒畅,清晨山风果然令人神清气爽……
远远的一个人长衣短笛,站在山脚下幽幽吹笛,笛声悠扬悦耳,似山泉谢落,泠泠动听,又似旷远夜空,冷意袭袭。慕容芜心情忽然跟着笛声起起落落,适才宁静的心,片刻便乱了。
她甚至开始心情烦躁,身后有人忽然拉住她:“不要听。”
她回头看,只见夜灵一身青衣,目光纠结地望着山脚下的人:“她是火女……”
火女?那是女人?夜灵将慕容芜拉进屋内,慕容芜心情依然不能平复。夜灵又带着她到内堂,笛声弱了很多,慕容芜的心也似乎渐渐静了下来。
“好点了吗?”夜灵说。
慕容芜点点头:“到底怎么回事?为何火女会纠缠上你?”
夜灵看看她,笑了:“恐怕纠缠上的不是我……是你……”
“我?”慕容芜更加不解,“你不是说,是为了引你出来?”
“是这样没错。”夜灵看着她,意味深长地说,“可为什么引我出来?你可曾想过?又是谁想引我出来?”
他这样说,似乎是心里有数了。
慕容芜不想兜圈子:“你说就是了,干嘛叫我猜来猜去?”
她还是这样的性子,片刻等不得人。
夜灵道:“江岳山在圣教之中……你是知道的吧?”
江岳山!提及这个人……慕容芜心里格外别扭。
他是个自己以为足够了解,却发现无法理解的人。
他的许多行为,许多想法似乎都和别人不同,很激进、很极端……
“我知道……也听说他成亲了,这很好……”慕容芜轻声说。
“这不好……”夜灵看着她,“你可知,那天目老人之女,在练一种邪门功夫,其实……根本不可以有男欢女爱之事。而我听说,在她练成之前,江岳山可有侍妾伺候,他……也便没什么顾虑了……你明白我说什么吗?”
慕容芜心里一颤,她怎么不明白?夜灵的意思是,江岳山如此大张旗鼓地诱出夜灵,兴许只是为了逼她而已!因为江岳山了解她,硬来,定是无效果的,而她的致命点,江岳山以为便是夜灵了吧?
他没有以为是白玉之,是因为他曾亲眼看着慕容芜为夜灵而人比黄花,黯然心碎。所以,当他听说夜灵尚在人间,他的目标就是夜灵。
“江岳山疯了……”慕容芜直觉,这件事会闹大。
圣教之威望,好比便是江湖上的天下之主。
“他本就是没有侠义心肠的侠……他的刀法亦不见得有多么精妙,之前不过继承了父亲的刀法和名号而已……”夜灵负手而立,抬头仰望流云悠悠。
“所以……他一旦得势,便会……丧心病狂?”慕容芜不想用这么严重的词来形容江岳山,可是……她想到他曾经极端的行为,却只怕之后会有过之而无不及。
夜灵回头看她,亦点点头:“不错……而且我怕是不止我……玉之……也免不了遭到他的陷害!”
白玉之!莫名的心口一痛,慕容芜微微垂首,双眉微蹙:“他……聪明得很,无需我的担心……”
“何必说谎话?”夜灵笑笑,“你口不对心之时,从来不敢抬头……”
慕容芜回头说:“谁说我不敢抬头?”
“芜儿,我还是希望你回到白家。”夜灵轻轻说,声音如窗外晨风。
慕容芜猛地转身,不看他:“别说了,你也看到了那时情形,即使我回去又能如何?自取其辱吗?”
“给玉之一点时间,他会明白……”夜灵顿了顿,说,“或许……我便不该再出现吧……”
幽幽的一句话,轻飘飘地落进耳里,却有沉重的感觉在心里压住。
“不是这样……”慕容芜回头看他,眼里有一点伤心,“其实你该比我更了解玉之,我回去只会让结果更糟吧?”
说着,只听门外似乎有打斗之声隐隐传来。
慕容芜与夜灵互看一眼,夜灵道:“你在这里,我出去看看。”
慕容芜点头,走到窗前望出去,远远的,看见适才吹笛之人以笛为武器,正与另一人纠缠打斗。那人白衣翩翩,身形洒俊,飘逸的身姿、优雅的招式,虽看不清他的脸,慕容芜却依然认得出那是白玉之!
他来了……
夜灵冲出房间,飞身冲入战局。白玉之望他一眼,夜灵青衣落拓,与白玉之对望,二人瞬间的眼神莫名复杂。
“住手……”夜灵忽地一掌挥过去,击在那人肩上。
那人退开几步,白玉之与夜灵站到一处,夜灵深眸看着火女,笑道:“圣教火女,为何一直纠缠于我?”
火女墨发被风吹开,露出姣好的面容,白皙的容颜唯有双唇红似丹朱,尤其刺目,她声音甚是空灵:“你便要问如何得罪了教主。”
“我夜灵与天目老人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何来得罪?”夜灵道。
火女冷笑:“夜灵你行走江湖多年,却不知道火女只听命行事,而不问来由吗?你是如何得罪了教主,只有你自己知道。”
“那么烦请姑娘回去告诉贵教主,夜灵即便有罪,改日必当登门致歉,不要牵累了我的朋友……”夜灵眼神犀利,看着火女。
火女依旧冷冰冰的,毫无表情:“朋友?你指他吗?”
火女指向他身边的白玉之。
白玉之一怔,夜灵点头说:“不错。”
“哼,只恐怕他并非不相干的人,倾城公子白玉之……亦是我们的目标之一!”火女说着,瞪向他。
白玉之微微蹙眉,夜灵却了然似的笑道:“果然……我现下收回我的话,烦请姑娘帮我转告江岳山,适可而止!”
夜灵说完,向白玉之示意,转身要走。火女却飞身拦住他:“站住……”
夜灵目光如剑:“你知道,你拦不住我,你一早在我门前装神弄鬼,不过是提醒我你们无处不在而已,想必你的任务只是如此,而你……没有资格杀我!”
火女一怔,花容顿时滞住:“你……”
他似乎料事如神,说得分毫不差。没错,她没有资格杀他。她的任务只是扰乱他,只是盯着他,只是无处不在地跟紧他。
“回去吧,告诉江岳山,我夜灵不会躲不会逃,改日必当登门领教!”说完,甩袖而去,火女不敢跟上去。
白玉之跟着夜灵而去,山间山风淡淡,晨间有淡淡泥土香味。
走进屋内,慕容芜走出内室,见到白玉之,他依旧冷冷的一张脸。慕容芜瞬间心中恼火,面色一沉:“你来做什么?”
“我猜你会在这里。”白玉之说着,转眼看向夜灵,“大哥,火女为何会纠缠上你?江岳山……又是怎么回事?”
夜灵道:“玉之,以你之聪敏如何会想不到呢?”
“我该想到吗?”白玉之微微低眸。夜灵道,“江岳山怀恨你我,我想你并不会不知吧?而他已是天目老人女婿,想来你亦不会没有听闻……”
白玉之冷笑道:“莫非他要报复不成?”
他曾令莫言追杀江岳山,他看看慕容芜不以为意:“如此,他便不必多费心了……倒是大哥以后想必会伤脑筋。”
夜灵眉头一皱,心里依稀有不安的感觉。
只见白玉之自袖中拿出一封信来,他面色淡淡的,看向慕容芜:“给你……”
慕容芜接过来,低头看去,立时,容色僵住,她猛然抬头,不可思议地看着白玉之。白玉之却只是悠然的样子,毫不在意的眼光:“自此,你我二人……半点关系也无……而你……是跟着大哥也好,与江岳山旧梦重温也罢,都不关我的事!”
夜灵听闻大惊,他夺过慕容芜手中信笺,展目看去,只见上面写着遒劲的两个大字——休书!
“玉之……你……”夜灵将休书攥紧在手中,冲到白玉之面前,“你要干什么?”
“大哥,我昨夜已经说得清清楚楚,而这个女人……以后便不要再踏进我白家门……”白玉之说完,转身要走,却被夜灵一把拉住。他紧紧攥着他的衣领,深黑瞳眸,泛起浓浓恨意,那一双眼中,似乎有狂风过境,吹暗了清晨朗然的天……
“白玉之……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收回休书!”夜灵咬牙道。
白玉之不过平淡的眼神,目光不与夜灵相对:“休书已写,断然无收回之理,大哥……只望你我兄弟日后……”
“住口!”
白玉之没有说完,夜灵已一拳打在了他的脸上!
白玉之猝不及防,那一拳刚劲有力,他向一边倒去,踉跄几步才勉强站稳,可见夜灵力道之深。
白玉之感到有咸腥的味道流入口中,他微微擦拭唇角,猩红染了纯白衣袖。
他冷然笑笑:“大哥……我做的决定不会改变……你懂的……”
“玉之……不要……逼我和你动手!”夜灵狠狠地咬住牙关。
白玉之淡然看他:“我不会和大哥动手,大哥若一味勉强玉之继续与这个女人在一起,玉之唯有死在大哥手下便是了……”
“你……”夜灵双拳紧握,双眸中满是怒火燃烧,他看着白玉之,恨不得果真要了他的命!
“大哥,你知道的,我娶她只是为了替大哥照顾她,没有任何别的心思。大哥今日已回,又何须玉之多此一举?”白玉之声音稳稳的,毫不见波动似的。
夜灵双眸闪动,他看向慕容芜,只见慕容芜柔柔的眼里泛着点点泪光,唇角却露出一丝笑纹:“替大哥照顾我?只是……这样?”
脑海里有什么轰然崩塌了。纸墨梅花、锦绣红绡,曾经的缠绵温存都不过是替别人照顾她吗?她努力地跟自己说不是,可白玉之的神情冷若冰霜,毫无一丝破绽可循。曾经,他亦曾这样对她讲过无情的话,可他的眼里总会或多或少流露出一丝莫名的情绪。
可这一次,他没有,他没有!
慕容芜抽泣一声,整个身体都是麻木的:“我说过……你们不必再如此推来推去,我不是物件,不是个不值钱的东西,我是人,我有我的心思和选择……”
她拿过休书,冷冷笑了:“白玉之,你可知道……一封休书,足以……斩断掉所有……”
她抬头看向他,白玉之目光清冷如冰,望着她泪眼朦胧。
泪水接连落下,破碎在唇际边,晶莹的泪光照映着白玉之的无情。
慕容芜将休书举到白玉之眼前,一字一顿:“我收下了……就……再不能回头……”
白玉之心里一颤,目光终究有一瞬流动,他的眼里映着她仿佛是最后的一问,半晌,终究道:“既是写了,断然没有收回道理……”
每一个字都好像是一枚独门暗器,一下下地戳进心房。
慕容芜冷冷地笑:“好……”
这一个字,似是载着无比的沉重,她将休书放入袖中:“我收下……”
这一刻,没有决堤的泪水,没有汹涌澎湃的恨!慕容芜发觉,她的心竟然失去了知觉。
她转身要走,夜灵拉住她:“芜儿……”
慕容芜没有回头:“夜灵,让我走……而你们……亦无需再争什么,从此以后,就当你我三人从不曾认识……”
“不可能……我怎么可能让你这样走?”夜灵更紧地握住她的手腕。
慕容芜回头,眼光扫向白玉之,他怔怔然地立在原地,无动于衷。
她笑了,对向夜灵的眼睛:“夜灵,请留一些尊严给我!所谓爱,不是求来的,我也有我的自尊和骄傲,求来的情意,无情亦无意……”
夜灵一怔,慕容芜将手抽出,转身离开。夜灵望着她的背影,那背影隐没在晨光山色里,他忽然觉得……无法追她回来!因为他没有理由!没有立场!而白玉之……在递出休书的一瞬间,也失去了所有的理由和立场!
他们三人,只在这一忽之间,便好像再也没有关系!
“你现在满意了吗?”夜灵冷冷道。
白玉之气息微微沉重,却竟是牵动唇角露出笑意:“我说过,与我……再也无关……”
说完,他亦要离去。
夜灵拉住他,深深看着:“玉之,你是要逼走身边所有的人才甘心吗?”
白玉之看向他,不解。
夜灵道:“你是要……我也离开这里吗?我问过芜儿,我是否不该再出现……而你告诉了我答案。”
白玉之清润的眼光,微微流动:“大哥,你说我在骗自己骗芜儿,那你呢?”
夜灵轻笑道:“我是过去,而你是现在……”
“我说过,她不曾忘记过你,她说过……她永生不会忘记。既然如此,为何……你不去成全你们的幸福?一定要我给她不完整的幸福?”白玉之看着他,目光如暮,“她不止一次地……觉得我就是你……不止一次地……有过错觉,你还不懂吗?她对我只是一种寄托而已……”
“那你呢?若说开始,你是为了替我照顾她,或者说为了报复她,你便没有过动心动情?便没有过情不自禁?”夜灵摇头说,“我不信,只是我见的,便不止一次,你看她的眼神,那种深情是无法掩饰的。”
“哈……我是滥情之人,眼神什么的,最会骗人了……”白玉之转过头,目光里有温热的水淌过眼眶,他却在笑,“大哥,你太高估了我……”
他字字微颤,夜灵道:“可你……还是要了她,不是吗?”
要了她!白玉之的心口仿佛被利剑穿过,那一夜,那不该发生的一夜,那他一直极力避免,却还是发生了的一夜……
他紧紧闭目,声音颤动:“那……不过因为我是男人……而她……是女人……如此……而已!若大哥嫌弃她,我亦没有法子!”
“你……”夜灵不敢相信如此不负责任的话,出自最信赖最亲近之人,他从来独来独往,白玉之可以说,是他的亲人了。
“玉之,你可知道,皇帝陷害芜儿,想要占有她,喂她吃下了迷药,那种迷药,会令人产生幻像,眼里看到的只会是心里想的人,然后会令她情欲上升,我将她救出之时,她口口声声叫着的……都是……玉之!”夜灵的每一个字都像是扎进白玉之心里的针。
他用力平复:“大哥,去找她吧,而我……你知道,我本便不该有情在的,我的过去,别人不知道你知道,我是一身罪孽的人,跟着我,不会有更好的结果……”
他说完,转身离去,夜灵忽然怔楞了,他看向白玉之飘然而去的背影,恍然大悟一般,他似乎猛然惊觉了!
白玉之,或许他并不是推走慕容芜,并不是将她还给自己,而是……他一开始的犹豫不决里,便掺杂了许多考虑,不单单是因为自己,因为考虑的太多太多,当自己没有出现的时候,他心里的情,不能任由他眼看着慕容芜因此而烦恼痛苦,但当他出现,他知道,他一定会好好照顾她,甚至更爱她后,他做出了能让慕容芜更幸福的抉择!
玉之,你太傻了,那些过去,你何必一直记在心里!那些所谓罪孽,终究有偿清的时候,是你一直不肯宽恕自己,不肯放自己的心一条生路啊!
慕容芜离开林郊,一封休书足以斩断所有的情意!在慕容芜看来,这已经没有什么要挽回的了,可是有些事情还是要查清楚。
今日遇见火女,她才记起来,当时慕容绍带来江岳山的信,她虽然没有看,但是她交还给了慕容绍,如果慕容绍还留着,她想她应该看看那封信。
她不能牵累了夜灵和白玉之。还有香萍,还有李铭辅,还有胭脂泪,还有斗彩大会,还有季芸、白夫人和云妃之间到底是怎样的微妙关系,她都必须要查清楚。
虽然,白玉之写了休书,她却不能就这么不登白家大门。她要先回慕容家一次,一路上,不知是否是错觉,总感觉身后有人跟着,是火女吗?她加快脚步,直到走到慕容家大门口,才放下心。慕容家宁静非常,偶有雀鸟飞过,都似惊了这片宁静。慕容芜只见,花园之中,有两名女子轻轻散步。
她定睛一看,竟是云斓和香萍,香萍看上去气色很好,双颊红润,施了淡淡胭脂,杏眼有光,与云斓谈笑不止。云斓亦悠悠地笑着,很是惬意。若是她不是事先知道,绝看不出香萍是有病在身的。难道治愈了吗?
她走过去,叫了声:“香萍。”
香萍与云斓同时回过头,香萍的面色一滞,似乎慌张地看向云斓,云斓保持镇静,看向慕容芜:“二小姐。”
云斓安抚地握了香萍的手,慕容芜凑过去,拉着香萍:“香萍,你好了吗?”
香萍惊恐地看着慕容芜,不知如何回答一般向后缩了缩,看着云斓不说话。
云斓道:“回二小姐,香萍好得多了,二小姐挂心了。”
她说着,又问:“二小姐查得怎么样了?香萍之事可是无疾而终了?”
慕容芜微微垂首,原本白玉之说会有好戏上演,可之中出了太多的问题,她道:“快了,玉之……已经有了线索。”
玉之两个字如此轻易地令她心尖一痛。
云斓望她神色,冷笑道:“只怕是与白家脱不开关系的,白玉之也未必清白吧?”
自从香萍出事,本便冷冷清清的云斓对自己越发地有敌意。
慕容芜道:“我定会给香萍交代。”
云斓看向香萍:“香萍,我们回去。”
“等等……”慕容芜叫住云斓,“大哥在吗?我找大哥有要事。”
云斓停住脚步,稍稍皱眉望着她:“这……你却恐怕来得不是时候。”
“怎么?”慕容芜问。
云斓冷声说:“倒还是你惹下的麻烦,江岳山……正在偏厅与少爷叙旧。”
她叙旧二字说得很重,慕容芜听得出她是故意加重了!
她心中大惊,江岳山!自己才要来找他写的信,他却来到了慕容家吗?
在这样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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